燕还
消息传来的时候，星纪正坐在窗下绣一块并蒂莲的手帕。漫地铺洒的余晖似舞女的轻纱，铜首香炉不紧不慢腾起几缕乳白的烟，一切安谧恬静得就像窗边含苞的木槿。
距上一次和鹑火见面也有月余了。星纪凝神静气，隐隐听见隔壁街孩子们的笑闹。她放下绣品，转而摩挲着鹑火送她的铜镜，嘴角漾出浅浅的笑。
“小姐，日头下去了，再绣会伤眼睛的。”张妈妈劝道。
“不妨事，我一会儿就收起来，”星纪推开窗牖看了看天色，随口问道：“现在几时了？”
“酉时三刻。”
“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屋檐下那燕子还没飞回来么？”
“还没呢，小姐。”张妈妈望了望檐角，恭敬道。
“再等等吧。”星纪低语道，秀眉微蹙，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绣活儿。
若是鹑火在侧，怕是得火急火燎地一骨碌爬起来，生怕少了他一口吃的。这家伙性子跳脱，偏生又是个吃货。鹑家上下也不指望他建功立业，都只盼着他能在疆场磨炼得稳重成熟些。
最后一次见面时，鹑火递给她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小玩意儿，层层打开，是他最爱吃的见风消。星纪哭笑不得，白玉似的纤指轻戳他额头：“你这到底是买给我的还是买给自己的？”
“都一样都一样。”鹑火依依不舍的地看着星纪……手中的见风消，嘴角撇了下去。星纪把见风消递还给他。
鹑火没有接。
“你吃吧。”鹑火情绪从高昂到低落好像只用了一瞬间。他怏怏不乐地捡了块石头打水漂，赌气似的说道：“我以后吃不到了。”星纪赶忙捂住他的嘴：“乱说什么呢！呸呸呸，乌鸦嘴。”
“我又不是小孩子，”鹑火更加郁闷，连头顶的呆毛都耷拉下来了。
“是啊，你马上要上战场保家卫国了，”星纪露出认真的神气：“刀剑无眼，千万要保重。”
如此絮絮低语了半晌，鹑火方收了性子，难得地郑重其事起来。
“等到燕子回来的时候，我也就回来了。十里红妆，宝马香车，必不负你。”
“就算………”
鹑火没有继续说下去，从星纪的角度看去，侧脸线条冷峻，绛紫的眸子里映出如血残阳。
“小姐，鹑家少爷来了。风尘仆仆的，怕是有什么要事。”张妈妈小心翼翼道。
星纪茫茫然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心头一时空落落的，无悲无喜，只是觉得心跳略快了几分。
他回来了？带着遥不可及的梦和那些隐秘酸涩的少女心事，带着承诺和憧憬，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回来了？
“啾啾——”
星纪仿佛大梦初醒，抬眼看去，是一只娇小玲珑的燕子，正站在半开的窗棂上梳理着自己暗夜似的羽毛。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盛放的报春花。
星纪的心渐渐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喜悦盈满，她顾不得礼仪容止，提起裙裾欢欢喜喜奔了出去。张妈妈在她身后焦急地唤了好几声。
一转身进了正厅，那人一身锦袍，有着熟悉又陌生的冷峻轮廓和一双灰色眸子。
“鹑……大哥？”星纪怯怯唤道，一丝不安攀上她的脊背，激得她打个激灵，像是被从暖春一下子丢入极寒之地。
“星纪，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二弟他……”鹑首欲言又止，但眼底的悲悯却说明了一切。
窗外的一切瞬时褪去了色彩，唯有报春花鲜亮的明黄色旋转着，像是某种令人生厌的循环。
星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回房的，只听得张妈妈一味哀哭着“小姐小姐”地喊。
星纪想出声安慰她，嘴唇却像被年节里的糖人儿糊住了似的张不开，心口木木的像有小锯子在来回磋磨。
鹑火，爱笑的鹑火，喜欢恶作剧的鹑火，对她许下承诺的鹑火。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
星纪想哭，眼眶却干涩如枯井。她无神的眼睛转向窗棂上欢快地叽叽喳喳的燕子。
“骗子。”星纪喃喃道。
……
后来星纪不顾家人劝阻亲自去了埋葬鹑火的地方。没有高高的坟包，甚至没有墓碑，只有一块歪歪扭扭写着“郭火”的木板。
星纪想笑，却笑不出来。
星纪亲自修整了鹑火的墓，栽上一对郁郁葱葱的松柏，端端正正写上鹑火的名字。
墓碑上还刻着一行小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消息传来的时候，星纪正坐在窗下绣一块并蒂莲的手帕。漫地铺洒的余晖似舞女的轻纱，铜首香炉不紧不慢腾起几缕乳白的烟，一切安谧恬静得就像窗边含苞的木槿。
距上一次和鹑火见面也有月余了。星纪凝神静气，隐隐听见隔壁街孩子们的笑闹。她放下绣品，转而摩挲着鹑火送她的铜镜，嘴角漾出浅浅的笑。
“小姐，日头下去了，再绣会伤眼睛的。”张妈妈劝道。
“不妨事，我一会儿就收起来，”星纪推开窗牖看了看天色，随口问道：“现在几时了？”
“酉时三刻。”
“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屋檐下那燕子还没飞回来么？”
“还没呢，小姐。”张妈妈望了望檐角，恭敬道。
“再等等吧。”星纪低语道，秀眉微蹙，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绣活儿。
若是鹑火在侧，怕是得火急火燎地一骨碌爬起来，生怕少了他一口吃的。这家伙性子跳脱，偏生又是个吃货。鹑家上下也不指望他建功立业，都只盼着他能在疆场磨炼得稳重成熟些。
最后一次见面时，鹑火递给她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小玩意儿，层层打开，是他最爱吃的见风消。星纪哭笑不得，白玉似的纤指轻戳他额头：“你这到底是买给我的还是买给自己的？”
“都一样都一样。”鹑火依依不舍的地看着星纪……手中的见风消，嘴角撇了下去。星纪把见风消递还给他。
鹑火没有接。
“你吃吧。”鹑火情绪从高昂到低落好像只用了一瞬间。他怏怏不乐地捡了块石头打水漂，赌气似的说道：“我以后吃不到了。”星纪赶忙捂住他的嘴：“乱说什么呢！呸呸呸，乌鸦嘴。”
“我又不是小孩子，”鹑火更加郁闷，连头顶的呆毛都耷拉下来了。
“是啊，你马上要上战场保家卫国了，”星纪露出认真的神气：“刀剑无眼，千万要保重。”
如此絮絮低语了半晌，鹑火方收了性子，难得地郑重其事起来。
“等到燕子回来的时候，我也就回来了。十里红妆，宝马香车，必不负你。”
“就算………”
鹑火没有继续说下去，从星纪的角度看去，侧脸线条冷峻，绛紫的眸子里映出如血残阳。
“小姐，鹑家少爷来了。风尘仆仆的，怕是有什么要事。”张妈妈小心翼翼道。
星纪茫茫然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心头一时空落落的，无悲无喜，只是觉得心跳略快了几分。
他回来了？带着遥不可及的梦和那些隐秘酸涩的少女心事，带着承诺和憧憬，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回来了？
“啾啾——”
星纪仿佛大梦初醒，抬眼看去，是一只娇小玲珑的燕子，正站在半开的窗棂上梳理着自己暗夜似的羽毛。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盛放的报春花。
星纪的心渐渐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喜悦盈满，她顾不得礼仪容止，提起裙裾欢欢喜喜奔了出去。张妈妈在她身后焦急地唤了好几声。
一转身进了正厅，那人一身锦袍，有着熟悉又陌生的冷峻轮廓和一双灰色眸子。
“鹑……大哥？”星纪怯怯唤道，一丝不安攀上她的脊背，激得她打个激灵，像是被从暖春一下子丢入极寒之地。
“星纪，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二弟他……”鹑首欲言又止，但眼底的悲悯却说明了一切。
窗外的一切瞬时褪去了色彩，唯有报春花鲜亮的明黄色旋转着，像是某种令人生厌的循环。
星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回房的，只听得张妈妈一味哀哭着“小姐小姐”地喊。
星纪想出声安慰她，嘴唇却像被年节里的糖人儿糊住了似的张不开，心口木木的像有小锯子在来回磋磨。
鹑火，爱笑的鹑火，喜欢恶作剧的鹑火，对她许下承诺的鹑火。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
星纪想哭，眼眶却干涩如枯井。她无神的眼睛转向窗棂上欢快地叽叽喳喳的燕子。
“骗子。”星纪喃喃道。
……
后来星纪不顾家人劝阻亲自去了埋葬鹑火的地方。没有高高的坟包，甚至没有墓碑，只有一块歪歪扭扭写着“郭火”的木板。
星纪想笑，却笑不出来。
星纪亲自修整了鹑火的墓，栽上一对郁郁葱葱的松柏，端端正正写上鹑火的名字。
墓碑上还刻着一行小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