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进入绿叶季，毒辣的太阳就已经开始初显威力。黄牙感觉一身厚厚的灰毛快把自己拖垮了，刚生产完的四肢似乎支撑不了沉重的身体。她把嘴里叼着的小毛球放进育婴室里灰白色猫后的窝中后，就脱力般地靠在了构成墙壁的枝条上，残皮随后挤进了育婴室的入口，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星族啊，求求你们让她答应吧。
冬青花显然是刚睡醒，眯着眼看了看在她脚边蠕动的小毛球，又抬头看了看他们的副族长残皮。“你生的？！”她语气里的惊讶不像是装的。
残皮微张着嘴愣了一小会儿，仿佛没想到她会以这样一句话开场。“当然不是！但他确实是我的儿子。”他低头把宽大的爪子伸向那团小毛球，眼里是止不住的温柔与骄傲，“幼崽的母亲不——”
“是狐心吗？”冬青花的绿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小猫一样兴奋又好奇。黄牙看见她的肚子另一边探出了三颗小脑袋，但被残皮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回去。
“听我说完！”残皮的尾巴抽打在育婴室的苔藓中，冬青花也缩了下脑袋，她把尾巴卷到另一边包裹住她的孩子们，皱起眉头盯着残皮。“幼崽的母亲不想暴露她的身份，所以她不能来育婴室里照顾她，只能由你来。”
黄牙真希望残皮的态度能好点儿，冬青花是现在唯一能哺乳的猫后，她不希望残皮吓到冬青花的小猫们而导致她不愿意养育那只可怜的小家伙。但是——黄牙又想起上个秃叶季，当时她还是武士，冬青花和她在雪地里拿雪球互相袭击，鸦尾为此责备了她们两个，说她们像两只幼崽。
她善良又热情，她一定会答应的，黄牙的心里很笃定。不会有猫比她更合适了。
“星族啊，”灰白色的猫后把她脚边的幼崽拢到两只脚掌中间，开始舔平他杂乱不堪的毛，“怎么会有猫后不愿意抚养自己的孩子。”她嗔怪的语气让黄牙感到一阵抽痛，黄牙知道她指的不是自己，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这个小家伙被他的母亲抛弃了，是这样吗？”冬青花向来温柔的绿眼睛此刻凌厉了起来，黄牙想起，似乎也没有公猫站出来认领她三个孩子的父亲身份。
“他还有父亲。”残皮没有直接回答关于母亲的事，黄牙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他。
冬青花抽了抽尾巴，脑袋僵硬地左右摇了两下，随后就扭转身体将新来的幼崽卷进了身体另一侧，和她自己的孩子们安置在一起，“那没什么不一样。既然她不想要，那这只幼崽以后就属于我了。”
现在从黄牙的角度，她已经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但她知道他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得到真正的母亲般的爱。比在我身边要好得多，她苦涩地想着。
“他叫什么名字？”离开育婴室前，黄牙听到冬青花一边咕噜咕噜哄幼崽，一边问残皮。
“他叫小断。”

* * *
“你在做什么？”
黄牙从正在搅拌的药糊上抬起头来，看见巫医巢穴洞口坐着一只棕虎斑小毛球。
“是款冬药糊，能治小夜的咳嗽。”小爪小夜是小断的同巢猫，他们比冬青花的三个孩子还要大两个月，小夜总是咳嗽，可却没有感冒的其他症状。黄牙温和地招呼着坐在洞口的小断，语气极尽温柔：“想看就进来看看吧，别害怕。”
小断因为好奇而睁圆了橘红色的眼睛，身上柔软的绒毛不屈地支棱着：“这个东西真的能治好小夜的咳嗽吗？”
他很关心他的同巢伙伴，真好。“我希望它能。”黄牙满意地看着小断迈出了一只短粗的小腿，这是半个月以来，她的儿子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
外面传来一阵小爪子抓挠地面的声音，一只灰毛小猫和一只白毛小猫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巫医巢穴洞口，差点摔在地上互相叠在一起，背后跟着另一只气喘吁吁的玳瑁色小猫。他们是冬青花的三个孩子小燧小黑和小蕨，才一个多月大，永远在到处乱跑没有一天安宁。
“小断！小断！”三只小猫乱糟糟地喊着他们的养弟，全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蟾蜍跳给小爪小夜带了只松鼠，那只松鼠个头比小夜还大！”
黄牙看见刚准备进巫医巢穴的小断立刻跳了起来，浑身的绒毛微微炸起：“那不可能！”
灰毛的小燧用脑袋顶着小断往外走：“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白毛的小黑也从另一边挤了上去，他们比小断大一个月，小断在他们两个的包夹之下就像一只田鼠幼崽，“小爪说他能一次性吃掉那只松鼠！”
“我也要吃松鼠！”完全埋没在白毛与灰毛中的小断大声尖叫道，三只小猫挤在一起向育婴室跑去。
落在后面的小蕨向黄牙动动耳朵以示打招呼，然后也回过头去追赶她的手足们。“可是冬青花说我们还不能吃松鼠！”
他们相处得真好，黄牙很开心，冬青花和她的小猫们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小断，但她也有些隐隐的失落。他好像真的不需要我了。
黄牙摇晃脑袋甩掉这个念头。她的儿子现在活得很好，有善良的母亲和友爱的手足，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只要当他的巫医就可以了，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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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会用三行空格表示同一篇章里的情节跳跃】

“看这招！”小爪正在展示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云爪那里学来的战斗姿势，他在小夜面前左右横跳两下好迷惑手足的视线，然后一跃而起落到黑毛幼崽身后，咬住了他的尾巴。
“嘿！”小夜从他嘴里抽出尾巴，“我们是手足，你不能这样攻击我！”
“这还算不上攻击呢！”小爪扑上去和他兄弟扭打在一起，蹬得巢穴里苔藓乱飞。小爪已经五个月大了，育婴室里快塞不下他们俩了，很快就将搬去学徒巢穴。他最近总在跟另外四只同巢小猫吹嘘他学来的新技巧，享受他们仰慕的视线。“云爪说我很快就能成为最优秀的学徒！”
“这我也能做到。”小断翻滚过比他大了好几圈的棕毛幼崽面前，用他短胖有力的四只小脚轻松跳起，落到小爪身后咬住了他的尾巴。
“你这是偷袭！”棕毛幼崽恼怒地扯回尾巴，瞪着小断。比他小了三个月的幼崽正骄傲地仰着小脑袋，“不赖吧。”
“哼，你这不算什么，我和小夜永远都会比你们更优秀。”他挺起胸膛站到小断面前，用更高大的体格俯视着小断，还有虎斑幼崽身后的三只小猫，“毕竟，我们才是纯正的影族猫，你们只有一半的影族血统。”
“你胡说！我们都是真正的影族猫！”小燧已经站到了他的养弟身边，灰毛蓬起，让他的体型又大了一圈，“冬青花说我们全都是影族的小猫。”
小夜的爪子焦虑地揉搓着脚下的苔藓，但小爪只是歪歪脑袋，“可是你们三个没有爸爸，而他——”他的黄眼睛看向小断，“——没有妈妈。”
还没等小断嘶吼着亮出爪子，他的三只养手足已经全都扑了上去。“你把那话收回去！”小黑那身白毛在扭打成一团的四只毛球里尤为显眼，手足中他的个头最大，已经不比小爪小多少了。“咬他的尾巴！”小燧指挥着妹妹小蕨，而他自己则抓挠着小爪的脑袋。

那天夜里，小爪小夜的妈妈和冬青花罚他们四个睡在同一个窝里。
“同族猫之间不能这样打架，你们要好好相处，在知错之前都只能跟他一起睡！”冬青花不理会小猫们的哀嚎，用多余的苔藓给他们铺了另一个窝出来。
所以现在冬青花的窝里只剩小断一只幼崽了，他贴着母亲在绿叶季里有些温暖过头的腹毛，听着同巢猫们细小的鼾声，大家似乎都已经睡着了。
幼崽之间打架是常有的事，他们被迫困在小小的育婴室里，总有发泄不完的精力，但睡一觉就忘了，第二天还是会一起大呼小叫给所有猫添麻烦。小断看见小爪棕色的毛皮夹在白色和玳瑁色的毛皮中间，四团毛球各自轻微的呼噜汇聚在一起，震得垫窝苔藓都在颤抖。
他轻轻推着母猫的肚子，把她摇醒。“怎么了？”冬青花半睁着眼睛，睡意里夹杂着一丝担忧，“你哪里不舒服吗？”她伸出口鼻嗅了嗅小断的肚子。
小断推开了母猫的鼻子，他摇摇头，“我没事，但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冬青花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嘴里轻轻念叨着“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在窝里坐好，脚掌垫在身下，仿佛早已准备好来一场长谈了。
小断感觉到冬青花的尾巴绕住了自己，再想到接下去他要说的话，眼睛顿时有些酸涩。“小爪说，我们不是纯正的影族猫。他说小燧小黑和小蕨没有爸爸，”他停下来看了一眼冬青花，“而我没有妈妈。”
冬青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他们打架的原因是吗？”她的尾巴卷得更紧，紧紧绕住小断，“你不用理会他说的，小爪也只是一只幼崽而已，他懂的不比你多多少。”她安慰性地舔了舔小断支愣的背毛，“他们的爸爸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就够了。”
小断其实已经差不多知道答案了，他只是想听冬青花亲口说，“可你一直都说残皮是我的爸爸，那要是小黑他们的爸爸不是残皮，我又怎么会是你的孩子？”他小小的生活中的一切都在暗示真相，“我的个头一直不如他们大，连小蕨都长得比我高。他们可以吃猎物了我却还不能，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同窝手足。”他越发委屈，一张小脸悲伤无比，“如果你不是我的妈妈，那我的妈妈是谁？她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冬青花伸过脑袋把他压在下巴底下，他感受着养母平缓的脉搏，一直到自己身体的颤抖消失。
“对不起小家伙，我不知道。”她的两只前掌也围了过来，把小断完全包裹在自己身下，“但如果你真的曾经有个妈妈，那她放弃你就是她犯过最大的错，她是全森林最蠢的母猫。”她把小断从自己的怀抱中放出来，舔干净被自己揉乱的毛，“现在，你有我，有小燧小黑小蕨就够了。你永远不用去管其他猫怎么说，你们都是完美的影族小猫。”
她温柔的绿眼睛在夜里闪着光，小断仰望着她，真希望她就是自己的妈妈。但是……冬青花说过，我可以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妈妈，对吧？
他把自己埋在冬青花柔软的腹毛里，希望今晚过去他能不再去想自己原来的母亲。
“你很聪明，小断。”小断抬起头，看见冬青花的绿眼睛正望着另一个窝里熟睡的三只小猫。“你还很小，但很敏锐，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小断突然觉得毛皮有点发热，以往母猫夸他这样的小猫总会说很强壮很健康之类的，他头一回听见冬青花说自己敏锐。
“你现在还很小，但你以后会长得和残皮一样强壮。”残皮，小断眼前浮现出了他们的副族长，这似乎是他唯一值得炫耀的一点了，他有个副族长父亲。
“只有一位长辈照顾的小猫在族群里生活一开始会比较艰难，但只要你们团结在一起，忠诚于影族，就没有任何猫能说你们的闲话。”冬青花的脑袋突然转向小断，眼中闪着坚定的绿光，“我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但是小断，你要保护好他们。”
小断知道冬青花说的是谁，但是他保护他们？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站在高他半个头的小燧小黑身边，似乎是件很奇怪的事。但冬青花说得对，他以后会长大的，也许会长得个头比小黑还大，而他爱惹麻烦的手足们也许真的需要依靠他才能平安活到长大，还要保护他们不受小爪这样的鼠脑子的恶语中伤。
“我明白，我会保护好他们的！”小断和冬青花一起坐在窝里，看着对面平稳安睡的三只小猫，下定了决心。
注：我不知道爪夜的妈妈是谁

“不行！我说了不行，残皮！”
黄牙一大早就听见了外面的争吵，她小心地绕过圣须的窝，老巫医近来睡眠越来越多，黄牙不想打扰她。
她从洞口探出个脑袋，黎明巡逻队的鸦尾琥珀叶坚果须已经回来了，正站在空地一端看热闹，连叼着的猎物都忘了放下。
是冬青花，正在育婴室入口处跟残皮吵架，小断坐在一边盯着一截树枝，尾巴不耐烦地抽动着，另外三只小猫摊平耳朵蹲在一边。
他的猫生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虽然这么想着，但黄牙还是忍不住想参与进去，至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她装作要去取新鲜猎物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悄悄靠近育婴室。
“他还太小，你教他的动作太凶狠了。”
“他已经四个月大了！而且他长得又高又壮，完全不逊色于学徒。”
“那他也还是幼崽！只要他还是幼崽我就有权利管，等他当了学徒你怎么教都无所谓！”
“让他多学点有什么不好，早点上手能让他比其他学徒进步得都快。”黄牙靠得足够近了，她看见残皮眯起眼睛盯着冬青花，“你是害怕他比你的孩子们更优秀吗？”
黄牙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怎么能这么说！果不其然，四只幼崽都惊恐地抬起了头看向残皮，而冬青花呆住了两个心跳的时间，随后摊平耳朵炸开了身上的毛，似乎随时准备向残皮伸爪。放在往常绝对没有猫敢这么做，但育婴室的母猫就是有这样的特权，只要是与幼崽有关的事，哪怕是族长也别想压她们一头。
但猫后和副族长打架实在是不体面，黄牙已经准备好随时扑上去分开他们两个了，就在这时，空地旁传来了杉星的声音。“残皮！冬青花！过都过来！”深色毛的族长站在他的巢穴入口，只能看见他的白肚皮和一双闪光的眼睛。但好歹两只猫竖起的颈毛都放了下来，他们不忿地抽打着尾巴，先后隔了一只兔子的距离走向族长巢穴。
黄牙走近四只小猫，他们正挤在一起，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她安慰他们道：“别担心，杉星会处理好的，残皮不会真的跟你们的妈妈打架。”他最好不会。等幼崽们凑在一次低头玩那截树枝，黄牙才放下心来，但没有完全放下。
她也跟到了族长巢穴附近，想知道杉星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事的，她凑近时，似乎正好听到结尾部分。“……小猫还是由他们的妈妈管教的好……是，他不是冬青花的亲生孩子，是你的，但你也没有在育婴室里陪他四个月，小猫们向来都与母猫的关系更紧密……但云爪只教了他们一点点闹着玩似的技巧，你也能看出来。在幼崽还没成为学徒前教他们凶残的打斗技巧，我不认为会对他们将来有好处……现在谈导师猫选还太早，而且不，我不能让你来教小断，父母教孩子不太合规矩，族里也有很多经验丰富的武士，他们能胜任。”
黄牙没有进去看，但她已经想象到了冬青花旗开得胜，向残皮扬起尾巴的样子。
她知道残皮心中的执念，他从小没有父亲，受尽族猫的冷眼，于是一心要让儿子得到最好的待遇，成为最强大的武士。但是杉星当了很久的族长了，他会知道什么才是对小断最好的。至少他发话能让残皮不再那么激进，少与冬青花争执。
黄牙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还溜到族长巢穴听墙角。在准备回去开始一天的日常工作前，她听到了杉星与残皮的最后一段话。
“我知道，通常来说我不该掺和父母对子女的管教，但小断是你的孩子，将来也必将在族群中拥有重要的地位。对他来说，耐心、忠诚与荣耀应当比战斗技能更重要。”

“求你了，杉星！”
杉星面前正坐着一只已经不太像幼崽的虎斑幼崽，他断了一截的尾巴不安地甩来甩去，“小黑他们就快满六个月了，我知道你很快就会升他们为学徒。但是我不想被单独一个留在育婴室里，求你让我跟他们一起晋升！”
杉星抖了抖胡须，所有跟同巢猫年纪不差多少的幼崽都会这么说，他耐心地解释道：“你没有被单独留下，冬青花会陪着你的，是吧？”他看向幼崽身后的母猫，冬青花端坐着，尾巴仔仔细细地包裹着脚掌，她点了点头。“满六个月才能当学徒是传统，你只需要再等一个月就行。”
“可我的个头已经跟他们一样大了！跟他们一起走的时候没有谁会再把我当幼崽，没必要麻烦冬青花再陪我一个月。”他可怜兮兮地抬起眼睛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和他们一起进学徒巢穴。”
杉星有些动摇了，虽说不能总惯着幼崽的想法，但他看不出这件事有任何坏处，小断的体格显然已经完全够格成为学徒，但他还需要再确定一些事，“你想当提前当学徒，只是为了和手足们在一起，而不是有哪位武士教你这么做的吧？”
“当然不是！”虎斑幼崽抬起头来，橘红色的眼睛真诚无比，“我想和他们一起当学徒，一起训练！”
杉星又瞥了眼冬青花，连她也对此没什么意见，她只是坐在那里，支持她的养子和族长，无论最终结果是什么。
“嗯，我想……其他族群应该偶尔也会有些例外，”他看见小断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想这没什么坏处。”杉星从窝里站了起来，走到小断面前和蔼地坐下，“那就这样，你可以和你的手足们一起晋升为学徒。”
幼崽的背毛泛起涟漪，杉星觉得他兴奋到快要爆炸了，但还在等自己的应允，“你们可以走了，但是先别到处炫耀。”他向小断点点头，虎斑幼崽不停地抓挠地面，似乎是想做点什么以示感谢，但最终他只是仰起毛绒绒的脸说：“谢谢你，杉星，我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他跑出族长巢穴的脚步还算端正，但是杉星跟着冬青花一起走到洞口，看见他一头扎进徘徊在巢穴四周装作玩耍样子的另外三只幼崽里，四个半大不小的毛球一起开心地尖叫起来。
杉星喉间泛起愉悦的咕噜声，这些幼崽啊。
* * *
“——你的导师将是黄毛。黄毛，你已经是一只真正的影族猫，希望你能将你的勇气与果敢教授给蕨爪。”
玳瑁色的小母猫跑上去与黄毛互碰口鼻，师徒俩都兴奋无比。允许一只非族生猫教导本族小猫是对她信任的最好表现，杉星一直都坚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任何影族猫都能看出黄毛的忠诚勇敢，他希望赐予她学徒能让黄毛更好地为影族效力。
蕨爪回到了她的手足燧爪黑爪身边，黄毛也走过去与他们的导师花楸果和焦风坐在一起。但接下来还有一项。
“小断，过来。”杉星站在族群石上向猫群中喊道。
影族猫里只有几声小声嘀咕，但大多数猫都对此没什么意见。小断有一点说的不错，他健壮的体格很难让猫相信他是一只五个月大的幼崽，似乎所有猫都认为他现在晋升为学徒理所当然。
“灰心，”被他叫到名字的灰色母猫抬头看向族群石，蓝眼睛在月亮之下闪闪发光，“你是一位忠心耿耿，勇敢坚毅的武士，希望你能将你的品德与技能教授给断爪。”
灰心是她手足中的佼佼者，忠诚优雅善战，杉星看向欢呼着断爪名字的族猫，连残皮都对此没什么异议。灰毛母猫与虎斑学徒互碰鼻子，她的背毛泛起涟漪，“我会让你成为最好的武士，小家伙。”
希望我的选择没有错，杉星感觉他此刻的决定比当年接纳黄毛与石头时更重要。
注：杉星永远是对的
【为了方便手机版阅读用***代替原来的三行空格表示情节跳跃，一般分楼都是出现了时间跨度（或者上下文联系很紧的话是字数超了）】

事实证明，断爪这群惹祸精手足确实需要他看着。
尽管他自己也被第一次参加巡逻的兴奋逼得和其他学徒一起在灌木丛里猛蹿，把一脸焦虑的导师们甩在身后，但断爪觉得云毛说他们是一群小疯子的评价还是挺贴切的。
“还好我不用跟你们住一个巢穴了，不然你们集体睡醒的时候可能会把我当成猎物抬出去。”一想到这个画面，卡在他们成为学徒前三天当上武士的白毛公猫就抖了抖一身的厚毛。
黑爪不停地踩到黑莓刺，焦风怎么拦着他都没用，每次都嗷嗷叫着用三条腿蹦蹦跳跳去找黄牙。蕨爪没闯什么祸，但断爪觉得那只是因为黄毛管她管得严，她拿出副族长管族群的架势紧盯着蕨爪的一言一行。而燧爪……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最喜欢惹祸的一个，断爪眯起眼睛看着正用垫窝苔藓揉成球砸夜爪的燧爪。
他们六个学徒总在一起训练，但燧爪经常跟大他们两个月的爪爪和夜爪混在一起，干些老猫嘴里只有学徒会干的事。
“我要事先声明，我没有要求他这么做。”黄牙不停地咀嚼蒲公英叶，然后把药糊涂在燧爪身上被蜜蜂叮咬的肿包上，每涂抹一下，灰毛学徒就尖叫一声。
“但是他真的带回来了半个蜂巢诶。”黑爪和蕨爪嘴巴微张看着碎成几瓣的蜂巢，周围散落着蜜蜂的尸体，还有一些金色的液体滴落，“里面还有蜂蜜。”
“我敢肯定这不是他有多关心圣须可怜的库存，他只是想留着战利品。”黄牙又把一坨药糊拍在燧爪背上，“用我所有的蒲公英换你珍贵的蜂蜜，可能是不错的交易，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这些学徒能长点教训！”
爪爪和夜爪的伤势很轻，他们只在逃跑的时候被追上来的蜜蜂蛰了几口，圣须已经处理好了他们的蜇伤。“但是他敢直接去掏蜂窝！他应该是最勇敢的学徒了！”爪爪语气里的敬佩不是装的。“也是叫声最大的学徒。”夜爪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不敢看黄牙怒气腾腾的眼睛。
“那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尤其不该被拿来当榜样！杉星肯定不会为此骄傲，你们的妈妈也不会！”她用爪子把燧爪翻过来，检查他腹部的蜇伤，“你们的导师要是不把你们禁足半个月，那只能算他们被蜜蜂糊了脑子！”
只有燧爪被禁足半个月，因为他得在巫医巢穴养伤，而狐心和鸦尾不愿意落下学徒的训练进度，但爪爪和夜爪还是收到了更换所有铺垫的“奖励”。
断爪和黑爪蕨爪轮流送食物给巫医巢穴里的燧爪，给他讲今天训练的内容，看他蔫了吧唧唉声叹气的样子。他从小就调皮又好玩，但断爪觉得要干这么危险的事，至少得是有猫怂恿了他。肯定是爪爪那个鼠脑子，断爪恼火地甩着尾巴。
结果没等他伤养好几天，他就又跟着爪爪夜爪去大白腊树附近的一条小溪里抓鱼了。还好那条小溪只平缓地流过岩缝，远没有穿过雷鬼路的河流那样湍急。最后他们三个什么也没抓到，在落叶季打湿了浑身的毛。不过营地里有的是老猫会替断爪教训他们，石牙就一边把燧爪往苔藓堆里按，一边指使蜥蜴牙逮住准备逃开的爪爪，把只有河族吃鱼的道理又跟他们唠了一遍。
不久后，有着明媚颜色的落叶季就到了尾声，秃叶季的寒气入侵了每一寸土地，因为有着不同寻常的一身长毛，所以断爪对寒冷并没有他的同巢猫们那么敏感。但影族猫的猎物很大一部分组成都是蜥蜴与青蛙蛤蟆，而在秃叶季，这些猎物是无论如何都抓不到的。树上的叶子落光，也就代表着影族饿肚子的时光来临了。
也就是那么一个猎物越来越少，但还没山穷水尽到必须去垃圾场捉大鼠的日子里，他们的生活又发生了点小小的变化。
“我难道是这里唯一一只不是幼崽的学徒吗！？”他看着因为肚子疼而紧紧缩成一个球的黑爪，忍不住发火。他觉得现在的黑爪像一个冬青花描述过但他还没亲眼见过的雪球。
“可蕨爪也说那没有问题，我怎么知道营地里还能有死青蛙剩——哎呦！”白毛学徒因为又一阵腹痛而缩得更紧。
断爪瞪了一眼蹲在一旁满眼焦急的玳瑁色学徒：“你还怂恿他！”影族的新鲜猎物堆已经有好几天只有几只猫的口粮了，所有的猎物都得先供给猫后和长老，然后才轮到他们，黑爪会饿到去吃不知道哪里发现的一只死青蛙也不算很奇怪，但是星族啊——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活青蛙了！
他摇了摇头，把那句“你就是不会动动脑子”咽了回去，黑爪已经在吃苦头了，他会长教训的。
应该会。
圣须从巢穴深处走出来，放下嘴里叼着的浆果和植物块茎，她对挤在巢穴里的三个学徒说：“你们都出去吧，别打扰黑爪休息了。”
“他不会有事吧。”燧爪紧贴着弟弟的白毛，仿佛不久之前他在巫医巢穴待了半个月的经历不存在一样，担忧地问着圣须。
白毛老巫医翻动着脚下的草药，“一般来说吃了蓍草把鸦食吐出来就会好很多，但他吃的那只青蛙，”她用指责的眼神看着窝里的小白猫，“可能有点死了太久了。要是他腹痛没什么缓解，我就得给他用山萝卜和杜松果，必要时给猫后用的覆盆子叶也会试试。”
断爪心里一紧，他知道不该吃鸦食，但也没想过会有这么这样的后果，圣须的语气仿佛黑爪的病情很严重，她要用上非同寻常的药方。断爪也和燧爪一样蹲下来把鼻子埋在黑爪的白毛里，他一直都是学徒里个头最大的一个，不可能因为吃了一只死青蛙就去星族吧？
圣须用爪子拍拍两只小猫的背：“他不会有事的，也许会肚子疼上几天，但不会有事！你们都出去吧。”
三只小猫这才犹犹豫豫地走出巫医巢穴，临走前断爪拍了拍黑爪露在外面的耳朵说：“你要赶紧好起来，还有很多黑莓刺等着你去踩。”
他没听见手足说话回应，只有一阵咕噜咕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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