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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三)-4
刘非把她拉回来:”别,太危险了,这桥的踏板都快掉光了,要是突然断了怎么办。”
看着铁链下面深不见底的山谷秀秀也有些心虚,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小宝和姜芩的症状有所好转后也吵着要跟秀秀和刘非一起去古槐县玩,但是梅芪桑不建议他们这么快就上路,山路难行,要是因为劳累出汗再引起大量脱水就不好了,还是静养几天完全恢复了再上路。
小宝只好可怜兮兮地趴在秀秀怀里,秀秀答应他只要去了古槐县,他想吃什么都给买,梅芪桑让徒弟取了如忆送他的那罐蜂乳去做糖果免得孩子们整日朝思暮想。
几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医馆干坐着,突然有人来报:”梅大夫,周来奶奶她……去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今天吧,嫂子们去的时候身体还温的。”
梅芪桑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二位,我去帮忙操办一下周奶奶的后事,你们……”
秀秀想也不想就说:”一起去帮忙吧。”
周奶奶躺在床上,面色如常,眉头微锁,脸上都是泪痕,怀里还抱着那只系着头绳的兔子,只是这次兔子的脑袋上多裹了块布。刘非和梅芪桑一起检查了尸体,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外伤,是悲伤过度心力交瘁而死。
秀秀看看四周,几个妇人在帮忙给周奶奶梳头洁面更衣,外面的村民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梅芪桑和杜游在商议着怎么操办后事。
“兔子,戴帽子,是个冤字吗?这是不是有点巧?”秀秀也觉得这个想法有些滑稽。
刘非:”你倒是挺会联想,不过你忘了,周老奶奶不识字。”
“好吧,是我想多了。”
“未必,周奶奶不懂,别人懂。”
秀秀走到周奶奶尸体旁边:”哎,太可怜了,死的时候也没个亲人在身边,嫂子你们昨天也是很早就回家了吗?”
妇人说:”是啊,亥时杜游来送药我们就走了。”
杜游来过?刘非问:”杜游,你来的时候周奶奶还好吗?”
杜游似乎听出来言外之意,满脸不悦地回了句:”不好,全家都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好得起来。”
……
最后秀秀提议去县里给周奶奶买副好点的棺木,但是被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秀秀疑问:”那么大的出殡仪式都做了现在还心疼这点棺材钱?”
刘非:”你发现没有,梅芪桑在暗中阻挠我们出村。”
“他怕我们离开?可是按道理他应该希望我赶紧离开才对啊。”
“如忆一出手就是蜂乳,加上四娘那一把银票,就怕他想谋财害命啊。”
“我这么好的武功,他敢?”
“怎么不敢,你这么好的武功现在还不是被困在这里了?他们人那么多,你带着我们这一大群没武功的,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受伤的四娘,手无缚鸡之力的如忆,还有小宝和姜芩这两个孩童,温水煮青蛙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在不知不觉间深陷泥潭,只有死了的那一刻才知道已经无法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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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三)-5
既然一时无法出村,秀秀和刘非便想从村民口里问出点蛛丝马迹,可是这里的人都跟商量好的一样硬是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
二人坐在医馆门口感叹:”梅芪桑是个神人啊,居然有这么强的精神控制力。”
村子里一片平和,两个人背着两大背篓馒头从门口走过,刘非笑着打招呼:”哟,张大哥,又去送馒头啊,真是辛苦了。”
张大哥点头笑笑:”哈哈,应该的,二位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山清水秀,气候宜人,梅村长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以后要多走动啊。”
张大哥急着去送馒头,没说几句便离开了。
小宝和姜芩玩得汗噗噗地回来,秀秀和刘非给他们擦汗:”不拉肚子了?饿不饿?”
两个小家伙因为交了新朋友所以特别开心:”我们刚刚和二妞小牛他们玩捉迷藏。”
刘非问:”谁躲得最好啊?我猜是芩儿。”
姜芩说:”我本来想躲到那个大房子里去的,但是大人们说不能躲,我就躲到羊圈里去了,他们都没有找到我。”
大房子?梅宅?秀秀说:”那是别人的家,就算现在没人住也不可以随便进去哦。”
“可是我刚刚看张大叔他们送馒头到那个大房子里去了。”
刘非确认了一遍姜芩说的大房子就是那座梅宅,不是没有人住吗,送馒头给谁吃?如忆倒是说过厨房会做馒头给田间劳作的人吃。既然如此,秀秀打算亲自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只是送给务农的人吃。
两个村民背着两大背篓馒头来到了山上那座铁链桥边,然后他们从不远处的一个草丛里搬出了一片片的木板,他们抱着这些木板走上铁链桥,走一步铺一块,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桥去,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两个村民便回来了,走回来一步就抽走一块木板,背上的竹篓看上去是空的,下桥以后把木板又藏进草丛里去。
全都是梅芪桑制造的假象,这桥根本没有坏,只是被抽走木板而已,既然知道铁链不会断,那秀秀不用那些木板也能安然通过。于是待天色暗下来,她便运劲提气,展开轻功朝对面的独峰跃身过去。


2025-12-09 08: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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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三)-6
独峰上面空气凉爽,山泉清冽。居然还有别苑和楼阁,秀秀查看一遍下来,上面大约有二十来个人,她不禁想起梅芪桑说的出去游玩的亲戚,莫非就是这些人,梅芪桑骗她?
秀秀原以为都是些山野村夫所以没有刻意隐藏身法,哪知这一疏忽便被发现了,两个汉子发现有人以后操起身边的凳子朝她的方向砸过来。打斗声引来了所有的人,那两个人虽然会武功但是下盘不稳,秀秀一打二毫不费劲,击退了那两个人以后便没再动手,直接问他们:”你们是谁?怎么在这里?”
其中为首的年轻人问:”梅芪桑派你来的?”
秀秀没有回答。
两个女人说:”告诉梅芪桑,他的条件我们不会接受的。”
秀秀:”各位不要误会,我是路过三十里村的人,觉得这里有蹊跷所以才过来查看,各位有什么委屈尽管说。”
原来为首的年轻人是梅芪桑的侄子,叫梅正山,本来三十里村的村长是他爹传给他的,但是一个月前梅芪桑趁他带家眷来这里玩耍,抽掉了铁链桥的木板把他们困在此处,以此要挟他让出村长的位置。
狗咬狗?这是秀秀的第一反应。她觉得不对:”他一个人怎么能把你们这么多人困在这里呢?”
“英雄不知,他养了一群狼,你看,我们的人都被咬伤了,有两个还因为被咬伤生了热毒死了,尸体还在土里呢,英雄不信大可去查看。”
刚刚和她交手的那两个汉子拉起裤腿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都是被野兽咬伤的:”若不是腿脚受了伤,俺怎么可能连这破桥都走不过去。”
交谈之下秀秀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三十里村一直是由姓梅的一家做主,前任村长是梅芪桑的哥哥,兄弟俩本来也相安无事,只是十年前村长病逝传位给儿子梅正山,梅芪桑仗着辈分高一直对梅正山诸多不满处处刁难,如今更是为了村长之位将他们全家困在这里,每日只送些馒头来,不至于饿死他们。
秀秀又问:”对了,周家你们知道吗?”
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说的可是捕蛇的周家?”
“对。”
“他们怎么了,周老爹那天离开的时候还好好啊。”
秀秀把周家的事告诉了他们,几个人都表示不知情。
天色渐亮,秀秀也不宜再多留:”好,我会继续查探,等有机会了就去古槐县找人来救你们。”
梅正山提醒她:”梅芪桑这个人阴险狡诈,最擅长一副德高望重清风正气的样子,村民们大多都受了他的蒙骗,尤其那群狼凶猛无比,英雄一定要小心,不要轻易信了他的鬼话。”
-待续-
(文中尸体保存方法是作者杜撰,不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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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四)-1
上一任村长死后三十里村就出现了对立,一个是老村长的儿子梅芷山,一个是梅芷山的叔叔梅芪桑。双方因为各自的利益互相算计互不相让,最终在独峰上的那一次彻底爆发——具体原因未知,也许是有导火线也许是蓄谋已久,总之结果是梅芪桑把梅芷山全家困在峰顶强占了村长之位。
这是目前得到的线索。
可是和周家的命案没有任何关系,收编之后任职一个里吏就能解决的事。
审案一般问三遍,这是为了保证口供的真实性,普通人很难把谎话原封不动地说上三遍,如果出现不一样的点那就说明这个人很可能在说谎,需要重点查办。这是刘非教秀秀的,所以她第二次来独峰的时候再次问起了周家一家三口被蛇咬死的事,看能不能再问出点什么来。
梅芷山拍着脑袋仔细回想:"周家啊,我们只听说周灵死了,后来周淮也死了,那段时间刚好是我们出村交易的日子,太忙了,又是登记账册又是整理明细分发村民,所以没来得及仔细了解,但是周老爹那天离开的时候确实是还好好的,那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我不会记错。他们家还有位周老奶奶,你可以悄悄去问问周奶奶。"
三个人不是同一天死的?
秀秀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哎,周奶奶八月初六那日也去世了。"
"哦……"
"依我看,周家的死没那么简单,和梅芪桑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为什么骗我说是同一天死的。"
梅芷山用拳头拍着掌心:"哎,叔叔的一些事我们也知道,只是村民们不计较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是我们的叔叔,按照族规我们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人命关天的事不能这么算了,如果真是他做的,那得由衙门的人来解决。"
"英雄说的是,如果叔叔手上真的出了人命,到时候我们也会大义灭亲。"
见梅芷山面露难色,秀秀说:"梅兄若是不忍,在下可代为请古槐县的人来,三十里村一直这样下去不是长远之路,还是需要朝廷来主持公道。"
梅芷山勉强笑道:"那就有劳英雄了。"
双方的说辞不统一,这下秀秀犯难了,想了一路也没有头绪,她不像刘非那么善于察言观色揣测人心,这下该相信谁呢?
第二天早上喝茶的时候聊起,刘非说:"我们是局外人,谁都不能信,不然容易被表象迷惑。"
秀秀突然觉得看尸体和进古墓都比这种勾心斗角的事简单得多:"我越来越觉得这个村子古怪了,这么小的地方居然还能分出派系。"
"地方小,利益可不小,对了,以后你和梅芷山那边再打探的时候不要把这边的情况都告诉他。"
秀秀恍然大悟:"对啊,他们都不老实,我为什么还要和他们老实,就应该骗他们!"
"聪明,只要我们不给全信息,如果他们有意欺瞒,就会露出马脚。"刘非满意地看着秀秀的反应,"但你也要小心,万一被他们发现你有意隐瞒,恐怕……"
"我会武功,不用担心啦。"
"你不是说独峰那边也有两个会武功的?"
"都受了伤,连桥都过不来。"
"始终双拳难敌四手,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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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四)-3
杜游回来了,用金漆认真地写下周奶奶的夫家姓氏,周门柳氏,生卒年。
刘非:"周家一家三口都被毒蛇咬死,这里山上的毒蛇是不是很多啊?"
金墨易干,杜游写好了就快速地绑好盖子上的油纸以免干化:"不多,蛇不像人,你不去招惹它是不会被咬的。"
杜游这个人读过书,说话做事像是另有深意,可是脾气又不太好,和他说话总是会被挤兑,得悠着点。
刘非靠近些小声问:"听杜兄的意思,周家是招惹到谁了吗?"
"刘先生怎么明知故问,当然是招惹到蛇了。"
"哪条蛇?"
"姓梅的。"
"铁链桥对面的姓梅的,还是梅芪桑?"
杜游眼神突然有些惊惧,他只以为这两个人整天游手好闲,没想到已经知道了这么多,除了赌石和在独峰的梅芷山,他们还知道什么:"刘先生这么问我,不怕我告诉村长?"
"你都故意带我看这些了,不就是想让我知道?"
杜游却又收了话匣子:"先生多虑了,我只是想说,做人要像我一样,识时务,安能保身。"
刘非继续追问:"周家的人到底怎么死的?"
"被蛇咬死的。"
"这么巧?两次三次都不长记性?"
"不行吗?"
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真是,刘非问:"你的目的是什么?周奶奶那只兔子的头巾也是你动的手脚?"
杜游彻底不想聊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有事,失陪了。"
虽然梅芪桑已经大大满足了风四娘要这要那的要求,但她的腿伤恢复得很慢,又开始嚷着要秀秀去给她买马匹她要去古槐县看伤,说走不了路就坐马车,马车不行就骑马,骑马不行骑驴总行了吧,总比一直待在三十里村的好,只怕再耗下去那条腿就废了。
秀秀被念叨烦了便答应她去县里给她买马,梅芪桑又说他家有几匹马可以借给秀秀。
秀秀不懂马,看耕牛她还行,马匹这种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东西她根本没怎么接触过,哪怕当了巡按后马车这些事也是交给刘非打理她从来没仔细研究过。于是全程跟在刘非后面听着不打岔。
刘非告诉她,这里的马都是好马,随便挑她觉得好看的就行。秀秀挑了一匹通体黑亮的黑马,这马全身漆黑,唯有眼圈一丛浓密的白色睫毛很是显眼,她让马夫岸安上马鞍和缰绳就骑了上去:"你们说,骑这匹马去古槐县的话是不是很快?"
马夫告诉她:"很快,就算都是山路,最多半天也就到了。"
梅芪桑暗地里瞪了马夫一眼,马夫便没再说话。秀秀骑马在场内小跑了一圈:"刘非,告诉小宝和芩儿,我现在就去古槐县给他们买好吃的去,晚上就回来。"
秀秀一个人骑着黑马出了村子,真是匹好马,一路小跑没多久就进了树林几乎没喘气,没人跟来,真的要去古槐县吗?她只是让四娘和平时一样演个戏,没想到梅芪桑真的把马给她了。她离开了的话剩下的人会不会有危险……
正想着的时候黑马突然停了下来,秀秀拉住缰绳警惕地看着四周,黑马变得躁动不安,鼻孔里不断地喷着鼻息,尾巴也晃得很不自然。
身后出现了两匹灰狼,秀秀策马向前,但黑马不动,因为前方又出现了两匹灰狼。怎么大白天的会有这么多狼。
她拍拍黑马:"兄弟,咱们分开跑,看谁命大怎么样?"
黑马歪着脑袋嘶鸣了一声,秀秀就当它答应了,她翻身朝马屁股上大力一拍,马朝一个方向疾奔而去,她便朝相反的方向跑开。遗憾的是那些狼并不去追马,而是来追她,秀秀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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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四)-5
秀秀再次趁夜去了独峰,梅芷山告诉她,梅芪桑的狼有10只,个个凶猛无比,除了对火和浓烟有些忌惮以外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克制办法,他们在山林里跑得比马快,两三只就能咬死一匹马。
秀秀想了想:“那这些狼平时待在哪里?”
“小时候是叔叔放家里亲自调教,长大以后就放归山里,没有特定的地方。”
就是说想下毒也是不可能的,无解啊。
秀秀抱着一丝希望:“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可以联系到外面的方法?”
梅芷山:"我有个朋友,本来说好来村里看我的,我们约好八月初十来村里,然后八月十五一起去县里的酒楼吃饭,自从被困在这里我们也没办法联系,也不知道来了没有。"
"我这几天没有听说有外人来村子,他们有多少人?"
“人倒是不多,我的两位好友,其中一位带了夫人和两个孩子,可能带着孩子不方便去别处玩了还没来吧,希望他们不要来。”
秀秀发现,这个组合怎么和她这一行人有些相似。
深夜,刘非和吕若男在房里等待,先回来的是李亮,刘非吃惊地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亮摘掉面罩:"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巡按大人不是说这几天守卫紧很难进去吗?我去的时候守卫都睡着了。"
"先说说里面是什么情况?"
“那个梅宅里面有五个人,其中两个孩子,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全被关在一个屋子里。我想问几句,但是他们太怕了,根本不听我说话,我怕吵醒看守,只好先回来了。”
"怎么无端端地又冒出来五个人呢?他们是谁?"
"看穿着打扮,他们不是三十里村的人。"
“抓外人?莫非……”
吕若男:“袭击你们的恐怕不是流寇,是三十里村的人,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有两个孩子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的五人组合。”
没错,刘非也发现了,仔细回想的话,哪有劫匪把蒙汗药一盆一盆地倒的,他们肯定是没做过所以拿不准分量和方法所以才用那么"保险"的办法,绑了人以后发现抓错了,所以推到流寇身上,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说是他们救了人。
李亮:“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抓错了?一开始没认出来吗?”
“不好。”一连串的事情联系起来,刘非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很快这个想法就得到了证实。
叩门声响起,三人互相看了看,刘非起身去开门。
惊雷落地,屋外是梅芪桑,灰白的雷光映出他那张城府阴森的脸,他背着双手,像是准备收网的猎人一样看着他的猎物。
“这么晚了三位还没睡?"梅芪桑朝屋里看了看问,"怎么没见文兄,他去哪里了?"
刘非笑不出来:“文兄说出去走走,怎么梅村长你们没遇到?”
梅芪桑:“晚上危险,白天才遇到过狼,怎么还不长记性到处跑。”
“为什么会遇到狼梅村长你最清楚不是吗?”
“刘兄为何无端冤枉我,为何把文兄叫来当面对质,不对,应该是,巡按大人。”
又是一声惊雷,他果然早就知道秀秀是巡按,还好身边有吕若男和李亮,还有周旋余地,刘非也背起手:"既然知道是巡按,你还诸多阻碍不放我们走?"
梅芪桑从容地笑道:"知道她是巡按,我还会放你走吗?"
四周传来刺耳的狼爪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混合着野兽呼吸的腥臭,七八条黑影从走廊灯笼的下面出来,这些便是梅芪桑驯养的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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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五)-1
秀秀在独峰上见那两个受伤的人伤势不见好转,想着下次来的时候应该带些伤药,在帮他们检查的时候倏地见这二人肩臂上都有相同的纹身,像是个山鹰还是什么的飞禽。
纹身不稀罕,但始终是一种伤害自家身体的行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纹身有违孝道,所以除了无亲无故或者青楼女子,很少有人会纹身,就算是犯了法的人也是被迫黥面。秀秀又仔细看了看他俩,这二人虎背熊腰,眼里隐隐透露出凶光,其中一个额头上有一道年代久远的伤疤,不仔细看的话还看不出来;另一个右手的小指少了半截。刘非说过三十里村实际上和外界来往紧密,看来这两个也不是三十里村的人,这两个人有问题,不敢说是什么大恶人,总之不是省油的灯。
秀秀装作没在意,转而说别的:"对了,听说三十里村一直没有收编,一提此事梅芪桑就百般推脱,我建议村长还是及早解决这个问题,不然出了事连个救命的都没有。”
梅芷山:“这是自然,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只是两边官员互相推诿,需要费点时间。”
不一会儿梅芷山的夫人端来茶具,梅芷山挨个杯子满上清水,抬了一杯双手递上给秀秀:“说了这么久,文兄喝点水吧,这里也没什么能招待的,连烧个开水都得算计好柴火,文兄不要见怪。”
秀秀也觉得口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见时辰也差不多了起身就要离开,只是起身瞬间却觉得浑身乏力,是太晚没有休息的原因吗?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丹田无法聚气,筋脉不受控制,是软筋散!她看向杯子,水有问题。
这种药没有致命性,也不会使人昏迷,只会让人短时间内失去反抗之力,为了不摔倒她只能坐回椅子上:“梅芷山,你做什么?”
梅芷山招来下人:“快,把他绑起来!”
秀秀再次尝试运气,丹田又一阵绞痛,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绑在椅子上。
整个村子都太诡异了,需要从头开始重新梳理,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首先秀秀他们遇袭的时候梅芪桑肯定在现场,并且还打开过他们的行李看到三宝所以知道秀秀是巡按,发现抓错人以后编造了流寇抢劫的事欺瞒大家。但是他后面并没有把村子里的命案瞒着,反而明目张胆地把周家的丧事摆在他们面前,万贯家财他也丝毫不遮掩。如今来看,这些事都是梅芪桑故意让秀秀看见的。
“你不仅让我们看周家的事,还安排杜游诱导我们发现周家的死有蹊跷、梅家的财富来历不明。确实,在你的诱导下,我们知道了周家的棺材是空的,绝非如你所说是中蛇毒而死,独峰上面的人都是被你施计所困。而你真正要抓的应该是现在关在梅宅的那五个人,他们可能是你侄子在外面结交的朋友,怕他们发现村里的变动,所以你必须提前下手。”
梅芪桑让狼退远些,自己在走廊的廊台上坐下:“聪明,如果不是圣旨上面巡按的名字是包秀秀,这几日我以为你才是巡按。一个大男人,满腹诗书又足智多谋,为何甘愿屈居一个女人脚下。”
“巡按大人凭的是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她这番胸襟气魄恐怕天下男儿都比不上。”
“我倒是看不出她有你说的这般能耐。”
“没有她你们如何能顺利除掉蛟龙还全身而退,没有她舍命相救你们又有多少人会葬身蛟龙之口!简直忘恩负义!”
“正是因为除蛟龙的时候见她有颗仁慈心,我才想把她留下来。”
“说了半天,你处心积虑地把我们扣下来到底有何居心?”
梅芪桑一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想看这位代天巡狩的巡按是不是真的断案如神,能不能把周家的命案查清楚。”
刘非快气死了:“你……既然知道是巡按,为何一开始不说清楚?”
吕若男也觉得这个梅芪桑太奇怪了:“你搞风搞雨的就是为了让巡按大人帮周家查案?”
李亮无法接受梅芪桑的这个理由:“查案而已,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就算没有巡按不也有附近的州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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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五)-3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鸡鸣,刘非看看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亮:"就快辰时了。"
刘非心里一惊:"秀秀还没有回来?"
梅芪桑:"糟糕,那上面有两个贼匪,有的事巡按大人不知道,可能说话露馅了。"
刘非指着梅芪桑但是一句话都骂不出来:“你……巡按大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梅家全家都得陪葬!”
吕若男:"刘师爷别担心,那些人应该不会对大人怎么样。"
刘非:“梅芪桑,你还有什么目的一次说清楚了。”
梅芪桑拱手道:“三个要求,第一,彻查周家三条命案;第二,请青崖州收编三十里村,不再让梅家一家管制;第三,剿匪。
梅某所做的一切只为三十里村村民,欺瞒巡按一事从头到尾都是梅某一人所为,村民不识字,也不认识什么三宝四宝,更不知包巡按的身份,他们这段时间都只是因为我是族长所以必须听我的。事后梅某愿意一力承担,死而无憾。”
已经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了,万一再进他的圈套怎么办。
刘非转身回屋:"麗云府没有兵备,我写文书请青崖州出兵剿匪,有劳吕大小姐二位快马赶去。"
吕若男:"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李亮留下来保护你们。"
李亮:“娘子放心,我一定会护好巡按大人。"
刘非飞快地磨墨铺纸:“不,你要保护的是梅芪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死也要撑到青崖州的救兵赶到。"
李亮一愣,看了看同样惊讶的梅芪桑,说:“师爷真是深明大义。"
"他是案子的重要证人,绝不能出事,万一有个不测,你要把他送去青崖州。"
看着刘非有条不紊地安排事由最后盖上大印以后梅芪桑觉得这次找对人了,三十里村有救了。
独峰上。
药效太强,身体还是没有力气,秀秀无不感叹地想:藏龙卧虎啊,这些刁民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梅芷山,你做什么?放开我!”
梅芷山等人完全没了之前温顺和善的样子:“好你个文必正,差点被你骗了,梅芪桑派你来探口风的是不是?”
秀秀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就被当成梅芪桑的同伙了呢?
“你搞错了,我是看他行事古怪所以才想帮你们的。”
梅芷山:“你说他百般阻挠三十里村收编,谁不知道这两年最想被收编的就是他,自己被他骗了都不知道吧。”
秀秀一时无语,她确实缺失很多信息。
其中一个贼人告诉她:“反正你已经被我们抓了,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大哥八月十五就会来三十里村,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八月十五,不就是明天?
刘非、梅芪桑和送馒头的人一早去了铁链桥,这次梅芷山和那两个山匪都在。
梅芷山得意地笑着:“叔叔,没想到吧,你派来的人被我们发现了。”
秀秀还没有暴露身份,于是刘非将计就计:“梅芷山,这是你们梅家自己的事,不要牵连无辜。”
“放心,我不会杀他的。不过叔叔,你的条件我们是不会答应的,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村子,等你离开村子不再生事 我们就把姓文的放了。"
梅芪桑:"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我劝芷山你趁早放了文公子,及早回头。"
“哼,那就等我大哥来了我再把那位文兄弟还给你吧。”


2025-12-09 08: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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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五)-4
中秋节,可是三十里村一点过节的气息都没有,梅芪桑告诉刘非,即使不发生今天的事村子里也很少过节,太破费。孙龙在古槐县等不到人的话最多两三天就会找到三十里村来,刘非和梅芪桑带着村民们沿途布置了捕兽夹等陷阱,但是当天只有孙龙和两个手下来,为防止提前暴露陷阱,他们只得让孙龙一路畅通地进了村。
梅芪桑亲自去迎接,孙龙狐疑地问:"怎么只有梅大夫一个人,村长呢?"
梅芪桑带孙龙去梅宅:"芷山和令弟去状元镇玩,明日才回得来,孙兄今天歇一宿,明天就能和他们见面了。"
孙龙不怎么相信梅芪桑的话:"梅大夫不是向来瞧不起我们这些粗人吗?怎么今日和我熟络起来了?"
到了梅宅李亮一身村民打扮端着茶具上来,梅芪桑斟茶道:"孙兄说笑了,我只是个乡野村夫,不懂礼数,若是之前有怠慢的地方,梅某以茶代酒陪个不是。"
李亮把另外两个杯子端到两个小弟跟前,但是他们没接,孙坚冷笑一声把酒杯在地上摔个粉碎:"你个老匹夫莫要蒙骗我,我刚从状元镇回来,这村里活人没几个,当我是瞎的吗?若是这点都看不出来,岂非白白当了十几年山贼?"
梅芪桑收起笑容:"这三十里村本就不是你们的地方,你还是离开吧,不然别怪梅某不客气。"
"离开?你倒说说,我二弟三弟呢?"
两个手下动手就要去抓梅芪桑,这时两匹狼跳了出来把那俩人隔开,孙龙反手去抓梅芪桑,李亮扔掉茶盘把人推开,孙龙没料到没想到梅芪桑居然有帮手,那一下没用内力被李亮轻松化解。见有高手助阵孙坚当即拔出腰刀砍向李亮,李亮长臂一挥挡住刀身,站定下盘急出腿脚,孙龙接连躲避退让,冷不防上半身漏了破绽胸口中了李亮一拳。孙坚见势不妙破窗而出,两匹狼抢先一步跃出后院,孙龙回身踩上树干借力跳上了屋顶。刚站稳,脚下的瓦片爆裂开,李亮自恃天生神力竟然直接击穿屋顶来抓孙龙的脚。孙龙欠身滚到一边,李亮功夫了得,上了屋顶更是不受限制,拳脚扎实地打在孙龙身上,夜色里看不清身形,只听见瓦片碎裂的声音,然后随着一声惨叫,一个人从上面摔下来,看清是孙龙以后村民们蜂拥而上,用粪叉把孙龙死死扣在地上。
孙龙虽动弹不得,仍然底气十足地说:“你们抓住我又怎么样,实话告诉你,我后面还有四五十个兄弟,你们几个早晚是我刀下亡魂。”
没时间和他废话,刘非让人把他绑了便和梅芪桑带人去进村的路上继续加置捕兽夹等陷阱,把孩子和老弱妇孺都送进山里躲避,只留年轻力壮的下来帮忙。算起来青崖州的救兵和孙龙的贼众到的时间差不多,万一孙龙的人先到,他们只能靠自己拖延一下时间。
话说孙龙的人在古槐县等不到人,三天后便浩浩荡荡地来了三十里村。时间和条件都有限,刘非他们布置的机关只有捕兽夹和一些简单的木刺桩,效果甚微,吃了几次亏了以后贼众就有了戒心,勉强拖延了两个时辰后就全都进了村。
一路砸了几间屋子都没见村子里的人,看来大哥和另外两个兄弟是着了道了,贼众小心地走在街上,梅芪桑正在前方等待:"离开三十里村,不然我就杀了孙龙。"
为首的流寇不以为然,骑在马上大笑:"大哥死了岂不是便宜我这个二当家的。"随行的小贼们也跟着起哄,"梅芪桑,我劝你不要做白日梦。"
这就是坏人和好人的区别,即使手里有人质也毫无办法,他们知道你不会杀人,也不会笨到杀人,人质一死就彻底没了保障,不到最后一步梅芪桑是不会杀人的。
"识相的就把我三个哥哥交出来,不然我今天就血洗你三十里村!"
李亮拄着用柴刀和棍子临时绑成的大刀站在最前面,平日里受尽欺凌的村民们现在都拿起了农具和菜刀。二当家一声令下,贼众蜂拥而至,李亮抡着大刀挡下第一波进攻,梅芪桑吹了声口哨召来狼群。但即使有狼群的帮忙村民们还是很难和彪悍的贼匪抗衡,在有武器的人类面前动物终究只是案板上的鱼肉。形势逐渐变得艰难,尤其在第一匹狼被对方用绳索套住脖子以后贼匪的气焰就完全盖住了这边的村民。
眼看狼一头接一头倒下,梅芪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刘师爷,你走吧。"
"走什么走。"
"周家一家三口的尸体都在我屋子的后院里埋着,是我家,不是祠堂,也不是梅宅。趁现在你和李亮去独峰带巡按大人离开,梅某死不足惜,但巡按大人是个好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全死在这里就什么都没了。"
刘非拉着他往梅宅里退:"青崖州的救兵应该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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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五)-5
山贼的信号弹升起以后那两个贼匪就离开了独峰,他俩的伤已无大碍,一直在独峰也只是一边养伤一边等救兵,现在是梅芷山和夫人等几个下人负责留在独峰看守秀秀。
梅夫人带人来给秀秀送吃的,这几天一直是她负责在秀秀的饮食里加软筋散,今天来看,这人怎么看上去像快死了一样,只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难道是她药下得太多了?
秀秀见有人来了,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想毒死我?"
梅夫人被吓到了,那两个山匪说过不能弄死他的,她不安地摸了摸秀秀的额头:"你怎么了?"
秀秀:"我中毒以后筋脉倒流,有劳夫人在我左边手上割一刀松松气血。"
筋脉倒流听上去像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梅夫人拉起她的袖子,她左边小臂肿胀充血,已经有些发黑,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断了。
秀秀笑着说:"夫人不用担心,我还会害我自己不成?"
青崖州郑知州得知巡按被困三十里村以后当即请总兵调了人马赶来,沿途都是机关陷阱,吕若男领着郑知州在冲锋士兵的保护下找到了躲在梅宅的刘非和梅芪桑:"巡按大人呢?"
刘非把尚方宝剑取出来:"还在独峰,吕大小姐你快去救她。"
吕若男接过尚方宝剑带队策马去独峰,到山路口时秀秀已经赶来了。秀秀的内功不行,不能像姜老爹那样把毒从口鼻呼吸里逼出来,只能把毒集中逼到一处然后放血,一路赶来流血过多此刻有些头晕眼花,吕若男上前伸手把秀秀拉上马:"大人,你受伤了?"
秀秀在后面抱住她腰:"我没事,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有山匪。"
吕若男往回赶,向秀秀简单说明了目前的情况,秀秀松了口气,还好有吕若男他们在,不然此番无知无觉深陷贼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村子里三方人马混战一团,训练有素的州兵已经将贼匪的后路斩断,远远见李亮一夫当关死守在梅宅门口,吕若男飞身下马和青崖总兵联手杀开一条路,郑知州匆匆朝秀秀奔来,士兵在秀秀周围围成一圈护着她走进村子。
秀秀在马上举起尚方宝剑,中气十足地喊道:"八府巡按在此!谁敢造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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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六)-1
见八府巡按到来,士兵们士气大振,连同孙家两兄弟一共52名山贼全部当场擒获。
可惜这番壮景秀秀没看见,因为流血过多,她喊完话就眼冒金星从马上摔了下来。
伤口是梅夫人用发簪划的,划得歪歪扭扭,刘非把布条拆开用清水给她洗伤口:“你就乖乖在那里待着等我们来救你不就行了,何苦费这劲。”
“我也是见那群山匪要来,你们又不知道,要是被突袭了怎么办。”
“你都懂的难道我不懂?巡按大人也太小瞧我刘非了。”
“还好这次咱们都想到一块儿了。”
刘非处理好伤口准备上药,伤口实在太大,想恢复如初很难了,肯定会留疤:“一个女人家,这么大条疤痕多难看啊。”
“丑就不要看。”秀秀说着就要缩手。
刘非拉住她的手不放:“别乱动,大热天的换药不勤快要化脓的,老实坐好。”
小宝和姜芹一直在旁边帮刘非的忙,姜芹天生聪敏,刘非只说一遍她就已经能记得药粉的用处,还懂怎么帮忙处理伤口的脓液,小宝在床上一脸艳羡地说要拜姜芹为师。
两大两小终于包扎好以后如忆端着个汤罐来了,她把托盘放在桌上,罐子一揭开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连小宝和姜芩都退避三舍。秀秀看着她盛出一碗不明物体,嘴角抽动道:“不是三红汤吗?怎么是这个颜色?”
如忆盛了满满一大碗出来,一边说一边吹:“我加了猪肝啊,补血效果最好了,明天我再给你煮猪血粥,你看看你,现在脸色都还没恢复,不补怎么行。"
小宝和姜芹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如忆把汤交给刘非叮嘱他一定要监督秀秀吃掉:“四娘的猪脚汤还在火上,我得去看着火,你们两个小东西,用轮椅去医馆把四娘接回来知道吗?”
两个小家伙一听可以推轮椅就乐此不疲地跑了出去。
灰褐色的汤水上飘着发白的猪肝,搅拨两下还有同样是灰色的大枣和枸杞等不明物体翻滚上来,刘非舀了一勺看上去稍微好看点的猪肝喂到秀秀嘴边。
光是猪肝那股腥味就已经想吐了,况且还加了别的根本不搭的食材,秀秀的头更晕了,她扯起被子把口鼻捂住:“我不吃,要吃你吃。”
刘非啧了一声:“我吃你就吃吗?”
“当……当然。”
什么小孩脾气,刘非想着,良药苦口的道理都不懂,他舀起一勺放嘴里。
他到底低估了如忆的创造力,牙齿合上,猪肝的汁水爆出来,混着生姜红糖大枣的味道直冲天灵盖,他哇地一声吐了。
青崖州把最好的两个仵作派了过来,秀秀和刘非一听验尸有结果了就迫不及待地赶到古槐县县衙。
在石灰的作用下周灵的尸身已经有些干瘪,她死得最早,仵作用梅饼烘过以后才能看清她全身的淤青,脖子和手腕上的手指抓印尤其明显,尸体下体有严重撕裂,说明死前遭到强暴。仵作把尸体翻过面,背上有大片的伤痕,血肉模糊,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肉上面还有显眼的红色粉末,不知道是什么。因为时间过长尸斑沉积,伤痕的形状需要花点时间清理才能看清楚画下来。
花一般的年龄,死得这么惨,秀秀给她盖上白布:“给她做一身合适的衣服,好好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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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六)-2
接下来是周淮,仵作面露难色:“大人,周淮的尸体死状惨烈极其吓人,你确定要看吗?”
秀秀横眉一束:“看!”
仵作慢慢揭开白布,只见周淮干瘪的肚子上有一条一尺多长的刀伤,大得能看见腹腔内部,肠子少了一半多,从里面脏器的断横面来看,当时那一刀直接割断了肠子,卷起的破肉里面夹杂着河沙,而且腹部和胸口有大片摩擦伤口,脖子上有勒痕,说明在受伤以后还被人勒住脖子在河边拖行过一段距离,尸身上还有很多错综的马蹄印。
虽然尸体的血和脏器都已经干了,但是秀秀听着仵作的解说还是在脑子里想象出了周淮的肠子掉在外面被拖了一路的情景,太残忍了,连刘非都呆了一下,但凡有点人性都不会让他们就这样惨死,所以梅芪桑才坚持彻查周家的命案。
见秀秀脸色不对仵作赶紧用白布盖住尸体:“大人,周老爹的尸体明日再看吧,您先休息。”
刘非知道现在这种情况秀秀肯定是等不到明天的,他扶稳秀秀,说:“现在就看。”
周老爹全身是伤,胸骨两处断裂,致命伤在后脑,颅骨碎裂,从脑后的皮肉溃烂情况来看估计生前是一个馒头大小的淤血包,现在黑褐色的血渍混着脑浆和周围的头发糊成一团。
杀人不眨眼,甚至没有想过怎么隐藏手法和证据,因为不怕有人追究,无法无天,真当三十里村是法外之地了吗!
习武之人一旦动气就会牵动周身筋脉,秀秀体内血气翻滚,刘非见她脸色不对,掀起衣袖一看,果然包扎伤口的布条又红了一片。
喝完大夫的药如忆又送来一碗黑乎乎的汤,刘非犹豫着要不要悄悄倒了的时候秀秀已经认命地喝光了,他坐在一边帮秀秀扇走药味:"怎么心不在焉的?"
秀秀没想到心事都被刘非看穿了,她说:“周家的案子就算了,杀人偿命;但三十里村的,我怕我审不好。”
“有什么审不好的。”
“你说过法令行则国治,法令驰则国乱,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判了。”
“你可知自古以来律法是怎么来的?”
“这个都是皇上和大臣们写的啊,比如我们朝廷有六个阁老,就是他们和皇上拟定的大明律例。”
“所谓律法礼教,实质上都是出自贵族阶层,从贵族的角度出发,但是贵族是无法从老百姓的角度思考问题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可以站在老百姓角度的人来执行法纪,而秀秀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可以为老百姓设身处地地着想,懂了吗?”
读书人真善变,一个案子一个样,秀秀勉强说: “大概懂了吧。”
"别怕,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想办法,一起分担。"
"真的?那下次如忆再送汤来,你喝。"
……
三天后升堂审理三十里村一系列案件,秀秀身着官府正襟危坐,梅芪桑叔侄、姓孙的三个山匪、杜游都跪在下面。刘非喊了"升堂",衙役们敲击起笞杖齐声喊:“威——武——”
秀秀一拍惊堂木:“梅芪桑的屋宅后院挖出三具尸体,你们可知那三具尸体身份,又是何人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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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六)-3
堂下一时无人回话,秀秀把目光投向一边陪审的县令周晁,周晁也没说话,这时梅芪桑开口:“草民梅芪桑,状告梅芷山、孙虎、孙豹三人,杀害周家一家三口。”
秀秀:“据本官所知,三十里村向来和古槐县有密切来往,为何不向县衙求助。”
“草民三次上书,周县令说我没有证据,而且三十里村不归古槐县管,所以就算知道三十里村发生了命案也置之不理。”
周晁不等秀秀问话就自己辩白:"启禀大人,三十里村确实没有收编进麓云府,所以下官无权审理此案。"
秀秀抽了支令签扔下去:"来人,打周晁二十大板。"
那群衙役低着头迟迟未动,竟然不敢动手?秀秀朝围观的人群中看了看:“李亮,有劳了。”
李亮会意走到周晁身边,二话不说将人提溜起来扔堂下,周晁慌忙求饶:"冤枉啊,大人不要听信这群刁民胡言乱语,他们无故要我插手编外之事,还差点害巡按大人命丧三十里村,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大人应该责问他们。"
刘非:“混账东西!老百姓受了委屈找父母官天经地义,你既然不能管,就应该向上级官员禀报,坐视不管实乃失职,该打!”
李亮一板子下去打得周晁叫苦连天,秀秀道:“不说实话的,板子伺候,梅芪桑,你说梅芷山三人杀害周灵,可有证据?”
“上个月也就是七月十五,村民杜大时看到周灵从梅宅出来,当时她衣衫凌乱,精神恍惚,杜大当时没敢去问,等第二天我去看时周灵已经死了,她嘴眼发黑,可能是中毒而死。”
仵作说了周灵的情况:"周灵确实是中毒而死,她生前遭到强暴,并且有人用刀和刺针在她背上"画"了图案,事后还用朱砂上色,朱砂乃剧毒,洒进伤口便可从血液游向全身,从周灵背上清理出来的朱砂量足以致死。周灵背上的图案我们已经连夜绘制出来,请大人过目。"
秀秀接过图纸,是只鹰的样子,好像在哪儿见过,她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然后站起身一拍桌子:“来人,把姓孙的三个人的衣服脱下来。”
这三人身上的纹身和仵作从周灵身上临下来的一样,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
杜游:“那晚我在账房整理账目,夜里孙豹进来找我要红色涂料,我说没有,他就到处乱翻,我听说要涂料以为他只是拿去玩,便给了他朱砂,并且说了朱砂有毒,小心使用不要误食。”
孙豹:“你胡说!我没有!”
杜游呈上册子:“这是当时的取用明细记录,有孙豹的指印为证。”
孙豹又改口:"周灵当天是自愿陪我们兄弟玩的,梅芷山可以作证,我们帮她把蛇胆卖了好价,她说要谢我们。"
仵作继续说:“回大人,周灵背上及下体的皮肉撕裂变形严重,说明她当时有过非常激烈的反抗。”
兜不住了,梅芷山一连磕了几个头:"大人饶命,小的见孙家兄弟强行带了周灵去厢房,他们是山贼,小的不敢管啊。"
"不敢管?之前不是还哥哥哥哥地叫吗?"秀秀再次扔下令签,"来人,将这三人各打二十大板!"
原来周灵那日去找梅芷山要卖蛇胆的钱,孙虎和孙豹见她貌美便假意让她进梅宅找梅芷山,实则将她带到偏房施行凌辱,事后还在她背上纹身,说她已经是他们的人了要给她打个标记。用来纹身的红色粉末便是从杜游那里找来的朱砂。朱砂有毒,过量就会致死,周灵便是在遭受凌辱之后又中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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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六)-4
接下来是周淮,仵作说明死因,刘非也不兜圈子:“周淮身上有马蹄印,只要去梅宅的马厩里查看蹄铁就知道是不是梅宅的马匹,梅芷山,是要把马牵来认还是你自己说。”
梅芷山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哪里还敢说谎:“那日是孙虎和孙豹借了马出去的,别的小人真的不知情啊。”
孙虎孙豹也招了,那天周淮在河边看到这两个杀害妹妹的恶贼便上去为妹妹讨说法,孙虎当即在他肚子上开了一刀,然后孙豹拖着他在河边跑了几趟,周淮当场死亡。
最后是周老爹,秀秀问:“梅芷山,你不是说周老爹离开的时候好好的吗?打成这样也叫好好的?”
梅芷山:“……”
梅芪桑:“当时有负责运送物资的五个村民看到,他们五人都可以作证,周老爹是被孙虎和孙豹打成重伤不治身亡的。”
梅芷山:"对,小的并没有动手,实在和我无关啊。"
好个梅芷山,将自己的罪行推个干干净净,秀秀道:"你以为本官没有办法治你的罪?刘非,你说,好好说,仔细说。"
刘非拿出一摞账本:“账本有记载,三十里村近10年一直由村长代为向外交易,所得和村民三七分成,两年前发现玉石以后入账有所增长,但村民的收入不增反减,连三七分也变成了五五分,请问梅村长,这是为何?”
梅芷山:“族……族规如此,小的只是遵循祖制。”
"哦?你爹已经死了,你的祖先托梦告诉你将三七分改为五五分?"
"……"
"杜游还交给我们一本暗帐,说这个账本梅芷山村长交待过绝不能给村民看。上面记录了赌石的收入和分配,村民是一个铜板也没分到,但是县令周晁和姓孙的那群山匪居然各有三成和两成的分配,这也是祖宗托梦吩咐你做的?"
梅芷山:"禀大人……周县令说,只要不入编,就不收我们的税,所以,我们每次来交易所得的钱,都要分他一部分。"
县令大骂:"梅芷山,明明是你想私吞村民财富才和我说好不收编的。"
"这两年安抚孙龙那群山贼的钱还不都是我出的。"
……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揭短,围观的人都听了个明明白白,外面的老百姓虽不是三十里村的但也怒不可恕地不断扔石头进来,喊着请巡按大人严惩这些狗官和山贼。
秀秀宣判:“孙虎、孙豹凌辱妇女并将其毒害,残忍杀害周淮和周老爹,本官判你俩斩立决,明日午时三刻推出城门处斩。
孙龙你作恶多年为害四方,和其余贼匪交由青崖州审理,数罪并罚,从重处置。
梅芷山和县令周晁,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知法犯法,期间纵容山匪作恶,视老百姓生命如草芥,先将你二人关押大牢,清查家财秋后处斩。”
梅芷山鼻涕眼泪一大把地扯着梅芪桑的衣摆求救,希望他看在他是他唯一的亲侄子的份上向巡按大人求求情,梅芪桑双目含泪,但还是毫不留情面地甩开他:"到了九泉之下要说实话,不然会被阎王爷拔舌头,让大哥看了伤心。"


2025-12-09 08: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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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六)-5
衙役将人犯押去大牢,秀秀走下来:“梅芪桑,杜游。”
梅芪桑磕了个头:“草民知罪,甘受一切处罚。但杜游还未满十八,没见过世面,一切都是草民教唆,还请巡按大人宽容处理。”
秀秀:“杜游,你平日管理梅家账房,明天你把这些年欠村民的帐算清了双倍发放回去;梅芪桑,本官任你三十里村里吏一职,青崖州那边我也说过了,刘师爷会给你写文书,退堂后即刻与他商议三十里村收编一事,不得有误。”
梅芪桑迟迟不敢起身,刘非与秀秀耳语了几句后说:"杜游,你腹有诗书,巡按大人任你三十里村教谕一职,未来三年务必教村民识字,不要再让村民们当睁眼的瞎子,尤其十二岁以下的孩童,无论男女。"
“大人,你……”梅芪桑见她刚才判罚从重,以为自己多少也要获个欺瞒钦差的罪名打个二十大板,没想到不仅没有惩罚还有官做。
秀秀把他俩扶起来:“这些都是朝廷监管不力造成的,怎么能让你们去承担后果,况且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村民,也没有对我造成伤害,我又有什么理由怪罪。你保住周家一家三口的尸体帮助本官破了案,师爷和仵作都夸你有勇有谋,我把梅芷山的所有家产都交给你,相信你能善用,做点有益村民的事。”
梅芪桑和杜游又磕了头:"谢大人。"
三十里村的路不好走,梅芪桑考虑的第一件事便是着手修一条通向村子的路,就算资金不够,也希望能把现在的道路改得好一点。古槐县很多人都表示愿意接这个活赚点钱,一群人边走边聊着遇到在路上巡视的秀秀刘非和吕若男夫妇,为了感谢巡按大人的恩德,梅芪桑真诚地邀他们四个一起去酒楼吃饭。
刘非:"巡按大人伤还没好,不宜喝酒,我陪你们去吧。"
李亮知刘非是担心秀秀的伤,也帮忙解围:"大人和若男都是女人,去了和我们一大群莽夫混一起多有不便,若男倒没什么,你们要是喝多了发起了酒疯失礼于大人就不好了,还是刘师爷陪我们去吧,我现在先陪你们去酒楼订位子。"
李亮此言有理,村民们纷纷附和:"好,那就说好了,今晚太白酒楼,刘师爷,不见不散。"
吕若男帮忙把人引走:"对,今天一定喝个通宵,不醉不归!"
古槐县虽小,但却是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很多商队都会经过这里,所以这里的街道热闹非凡,二人在街上看察民情,秀秀一路也没怎么说话,华灯初上,秀秀还是心事重重,行至小石桥上的时候刘非停下了脚步,他站在桥上转身面对秀秀:"三十里村的案都已经审完了,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秀秀转过身看着远方的河面:“古槐县这里离三十里村也就三十里路,这里的人安居乐业,可三十里村的人却缺衣缩食。都是拜这些狗官所赐,所以,我绝不辞官。”
"看出来了,你是巡按当上瘾了。"
"天下有这么多罔顾法纪欺压老百姓的狗官,我这个巡按一定要当下去,直到我老死或者皇上不想用我的那天。可是刘非,你难道就没有更长远的打算?难道就真的永远给我当个师爷?"
"你的这个想法不就很长远吗?给你当师爷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想你越陷越深,三年后就要殿试,到时候你考不上三甲只怕不好向皇上交差。”
“若是我考进三甲,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不用再在我这里当师爷。”
"为什么都要我当官?我不喜欢当官啊。"
"有利百姓的事为什么不去做,你若当了官,便能多为百姓贡献一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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