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树宫锐鼹”一直是我内心歆羡的对象，尤其在午后日光浴时间，我被迫站在自家门口，和这片鼹鼠居住地的肥肥的家伙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必须保持统一整齐的姿势，前肢举在胸前，仰着脑袋瓜，挺着滚圆的肚子，嘴里还要不时发出“叽叽叽”的欢迎声。据说这一来是为了表达对人类特地拨给我们这块居住地的感谢，希望博得参观者们的好感；二来还可增进同类间的交流沟通，联络彼此感情。其实众所皆知，我们鼹鼠经常不见天日，很不习惯阳光照射，而且我顶顶反感一大堆婆婆妈妈的鼹鼠，聚拢在一起哇啦哇啦大肆吹嘘，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嘛！
“嘻嘻，那个游客拍了我好多照片，说不定哪天，我还能上报纸哩！”
“哎，听说，我家有个远亲，前些时间被一条蛇给吃掉啦……”
聒噪声中，我远远看到“树宫锐鼹”从那株高大的落叶松的树洞口，悠然地踱了出来。在草地上惬意地小憩后，他端起树边的食盒，又从容地进入洞中。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悲哀。不是因为目睹锐鼹可以轻易享用到人类供应的营养美餐，而是羡慕他有着那么优越的创作空间和时间，可以在树里自由地构建奇妙的迷宫。并且这迷宫和他自身的艺术境界都在日臻完美。可我呢，忙于生计，一无建树。从前我和他可以说还是不错的朋友，但现在却是云泥之别了！
记得锐鼹很小的时候就不屑跟我们似的在地下掘土。他立志构筑世上最独特的隧道。这没少遭到冷嘲热讽，可他不为所动。后来，锐鼹选定这棵落叶松作为艺术表达的载体。因为它的树干笔直，材质坚韧，而且心材与边材区别明显。他决心在落叶松红褐色的心材中间奋勇挺进，构建螺旋式上升的迷宫，然后在壁上精雕细刻。迷宫初步完成后，他找到一位人类摄影师，摄影师在蜗牛的壳上粘了个微型摄像机，通过它缓慢的爬行摄录，大家得以目睹已完成的树宫内的景象。由此锐鼹一举成名，人们赋予他“树宫锐鼹”的美名，并提供种种丰厚待遇，以便他安心创作。这片草原也被辟为鼹鼠居住地而受到保护。
说实话，我曾在深夜悄悄掘土到一片云杉林，想在云杉树上也试验一下。但是，树干可不比泥土那么松软，一夜下来，只磨出个小小的坑不说，口腔还严重地过敏肿烂。只得打消念头，死了心回到原地。不知锐鼹是怎么成功的？这是我心里最大的疑惑。
我没有树宫锐鼹远大的志向和充沛的才气，但也不甘像其他鼹鼠一般庸碌琐碎，在居住地安于一隅，隐忍度日。当然，有时也会做些自得其乐的事。比如，我曾一度感受到食物匮乏带来的不安全感，于是施展身手，在自己潮湿松软的巢穴周围挖了数不清的隧道，猎捕囤积了无数蚯蚓、蜘蛛、蜈蚣和蜗牛，试验了风干、腌制等储藏方法。我还喜欢寻觅蝉啦、毛毛虫啦之类别致的猎物，逮到后不是为了食用，而是饶有趣味地观赏。我准备好一只玻璃瓶，目睹了毛毛虫在其中变成鳞翅鲜丽、纤尘不染的蝴蝶的过程。但是许多时候，我不知为什么又会非常郁闷，于是我就拼命地挖掘，有时一夜之间竟可掘得一条一百多米的地道，我在其间设置了难以计数的陷阱和食物储藏室，从扩张领土、囤积物质中，感受微薄的成功的喜悦。
一天下午，由于头天夜里掘土累坏了，我昏昏沉沉地睡过了头，没有在午后日光浴的时间准时出现在门口。突然，我感到头顶上震动得厉害。糟了，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有大型动物来侵，或者人类要在此施工？我慌忙跑到门口，真没想到，原来竟是许多鼹鼠围成一圈，在使劲地跳跺脚圆圈舞呢！这么强烈的阳光下也真是难为他们了！见我出来，他们冷笑着，又回到各自家门口。
一只嘴尤为尖细的鼹鼠忽然愤愤不平地嚷道：“喂，你每天不停地东挖西掘，老是打穿我们的地道，你知不知道？”
一石击起千层浪。
“他还偷懒，日光浴时就他的叽叽声像蚊子叫似的！”
还有一只鼹鼠跳出来揭发，说我曾侵占了它的一截地道。天晓得，因为彼此的领地经常会重叠，在隧道交错的地方，我们会留下气味信号来清楚地确定边界，如果所有者长时间不在，这些气味标记消失，隧道将很快被其他鼹鼠占有。我自己好多无暇应顾的地道也都被别的鼹鼠占去的。
我气坏了，大声辩解起来。然而墙倒众人推，真是百口莫辩。据事后一只好心的老鼹鼠悄悄告诉我，实际上我的特立独行，被视为“故作清高”遭到了他们的忌恨，他们早就想整我了。
原来如此！我愤怒得久久不能平息。过后又觉得悲哀，因为我的地盘只在这方寸之间，其实我只是不甘平庸，想建造一些出色的地道，没想到竟招致莫名的攻击！
深夜，耳朵里还充斥着邻居们的风言冷语。地道也掘不下去了，因为担心他们又要因此骂骂咧咧。他们希望所有的鼹鼠都跟自己一样，每天晒晒太阳，哇啦哇啦交谈些庸俗的话题，而不能容忍不同于他们的矜持的有想法的同类。
作为一只鼹鼠，除了构建完美的地下隧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那是我觉得唯一有意义的价值所在。外在的压力反倒让我有了更强烈地想要脱颖而出的决心！我能听见内心日益明确且迫切的需求——我要构建了不起的隧道！

但是，鼹鼠们的隧道其实都大同小异，怎样才能超越呢？而且建造隧道需要地盘，可我不管空间和时间上都受到严格限制。除非我放弃已长久苦心经营的此处，跑到野外开垦荒地。但每块领土上都有自己的主人，哪怕是荒山野岭，恐怕那里的蚂蚁也会要求你出示施工许可证的吧？我还想到外面的形势可能更为严峻，鼹鼠的天敌也不少啊！我是多么渴望拥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啊，我可以在下面尽情构筑自己梦想的隧道！
愤怒和敌意耗损了我太多精力，悲观和沮丧又使我情绪低落。我就此消沉颓唐了起来。每天按时出去点卯，在聒噪与琐碎中，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当泥土日渐变得潮湿润泽、松软芳香的时候，我知道春天来临了。一天，我在洞口听到一阵悦耳的鸣啭，抬头正好看到许多小鸟欢快活泼地飞向远方。顿时，我心底的弦被拨动了，迸发出了一定要做点什么的冲动，要是能够尽情地跑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该多好！但是，鼹鼠是终身在地下活动的，四面八方又都是其他鼹鼠的地道，怎样才能实现我的远足梦想呢？
经过殚精竭虑地酝酿，我认为唯一的出路是——向地下突围！
我准备先挖一条数十米深的通道，然后深入地下展开挖掘。
说干就干，好久不动筋骨都发痒了呢。我从自己的隧道中，一口气往下刨了十多米。但是，垂直往下挖时，掘出的泥土运到上面很不方便。这难不倒我，我挥舞着两只大铲子似的前爪，嘴巴像个挖土机，一股脑儿地把土掘开，然后钻到刨松的土下面，用身子顶起那一堆土，手脚拼命抵住地道的两壁，缓慢上行，一点一点把土推运上去。
两天后，我就几乎想放弃了，因为对一只赤手空拳的鼹鼠来说，这样垂直地运送泥土太过艰难了。好几次我都差点在土下窒息过去，或者推运至半道时又摔了下来，弄得精疲力竭。
闷闷不乐地躺在地道里，一筹莫展。我不住地给自己打气：人家树宫锐鼹都能在笔直的落叶松里建成迷宫呢，我就不信自己还挖不成泥土中的隧道！
突然，我顿悟到锐鼹修建的为什么是螺旋式上升的隧道，原来是巧妙地和地心引力周旋啊！我可以反其道而行，先挖一条螺旋式下降的通道，到达一定深度后，不就可以开始建筑我的第二层隧道了吗？
乌拉！我欢呼一声，一跃而起，突破这个棘手的难点后，我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干了起来，很快就在第一层隧道下，开辟好一条幽长的螺旋式下降的通道。幸运的是，挖掘之处暂时没有遇到地下水。我想等自己构建好第二、第三层隧道后，再把螺旋式通道改造、伪装一番，以便保护真正的隧道。
第二层隧道正式开工啦！
我放开手脚随心所欲地奔突挖掘，干得真是酣畅淋漓！一边干活一边快活地放歌,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自由,震得顶上的泥土都扑簌簌落下来了呢。掘出的泥土不断通过螺旋式通道运送上去，我一般选择在雨夜把大堆大堆的泥土推送到地面，雨水会把泥土冲刷掉，这样不怎么会引起别的鼹鼠的注意。
随着隧道的日益伸展，我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要不断把挖出的泥土运出去。很快我想出了个巧妙的办法：先把泥土揉成个结实的泥团，再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形成一个巨大的泥球，累积满十个（后来最多的时候是一百个）后，再排好队，一鼓作气推出隧道。这个办法既省力，又大大加快了挖掘的进度。喊着快乐的劳动号子，我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鼹鼠了！
揉呀搓呀滚呀推呀
我的大泥球！
啃呀刨呀挖呀掘呀
隧道开通喽！
我每天埋头苦干，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有天晚上我又把一批泥球滚运到地面，然后像打保龄球似的把它们一个个在草原上滚出去老远。一天那只老鼹鼠正好看见了（他明显更苍老啦），满脸惊讶地问我：“哎呀，你小子上哪儿去啦？我们还以为……以为你真的想不开赌气出走了呢。怎么一年都没看见过你啊？”
我心里猛的一惊：我挖了有一年了？怎么根本不觉得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呢？因为一心惦记着干活，我扮了个鬼脸算是打过招呼，马上就下去了。
最后掘成的隧道可能是鼹鼠家族有史以来最绵长邈远的。西面紧临一座雄伟的高山，东边则毗邻某条著名的江河。
原来只要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集中全部的意念奋力挖掘，竟会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成就啊！
我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从隧道的这头游历到另一头。也许有人会说，你这只小鼹鼠，独自在一条黑咕隆咚的隧道里跑来跑去的，有什么劲啊？那你就想错啦！首先，我对这条隧道的珍爱之情无与伦比，比珍爱自己的眼睛更珍爱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其次，千万不要以为我只是一只固步自封、坐井观天的傻鼹鼠，我经常心血来潮地在半道上再挖个通道，跑到地面上瞧一瞧看一看，顺便打打牙祭美餐一顿。
有次我被头顶上火车行驶的声响吸引，按捺不住好奇，跑出去候在铁轨边，到底见识了一下这个庞然大物。太羡慕啦，要是我也能像火车似的在地下长驱直入就好了！
又有一回，我听到地面上震耳欲聋的打桩声，掘洞出去一看，好家伙！虽然我的眼睛因为拼命挖土而弄伤，已经看不大清楚了，但还是能够模糊感觉到工地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
人类真是太了不起了！这片大规模的建筑群，使我心里涌起构建一座自己的精神家园的渴望。人类的梦想是向天空的方向无限伸展，而我压抑的激情注定只能在地下释放和升华。
我满心迫切。途中开始构思这幢地下建筑。它有几层呢，每层怎么设计，怎样的外观造型才够新颖别致……
要不，干脆造一列火车吧，让它满载着我的梦想在地下飞驰！
这列火车首尾要各有一个火车头，当然车头上得镌刻上我的头像，还要建造好火车站和轨道等设施。
想得美滋滋的，只怪身体在长长的隧道里跑得太慢了，我的灵魂恨不能马上就赶到螺旋式通道那儿开凿下去啦！
火车建造得很顺利。我先在深深的第三层隧道里勾勒出车身的大致轮廓，再钻到里面挖掘打造车厢。火车高六层, 有64节车厢，共384室。每节自成一体又彼此贯通联系，每室丰富多彩各有特色。在我日以继夜废寝忘食的构建下，地下火车很快就完工了。

直到躺下歇憩的时候，我才慢慢意识到了缺陷。它只能是一列凝固的火车啊！我心里一下子难受得不行。静静地躺着，又觉出浑身的酸痛，像要散架似的，还又饿又渴。我硬撑着挨到第一层隧道，胡乱找了点东西充饥，然后，刚一躺下，就什么也不知道地睡过去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座神奇有趣、美妙绝伦的迷宫。
我也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一边在里面专注地参观游览，一边拼命地记住迷宫的构造。走啊，看啊，记啊，叹为观止，对迷宫的建造者肃然起敬。忽然，我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开始时看见的那部分迷宫的结构了。一急，就醒过来了。我赶紧在地上摹画梦中的迷宫，却只得片鳞只爪，跟梦境中的绚烂奇妙不能相比。凝神细想草绘，又勾勒出一些大致形状，但只觉得简单逊色。一连数日，我苦苦地追忆描摹那座梦想中的迷宫。还勉强自己多多睡觉，希冀或可再能梦见。然而梦终究一去不返。最后我终于痛苦地明白，描摹出和梦想一模一样的迷宫是不可能的。退一步来说，即便我绘制出了一模一样的蓝图，但是，在现实的土壤中再版梦的迷宫，这个难度又有多大！你根本不能保证最后建出的就是那座梦的迷宫。我想我的一切努力只能无限地接近梦境，但是永远不可能真正实现梦中的完美。
认清这个事实后，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再次一头扎下去。
我创作的这座迷宫由无数的房间、密室和游廊构成，下面则是数不清的暗道。到处设置着隐秘的机关或陷阱。当然后者早已不是为了猎捕蜗牛之类，在某种程度上，它们是我对精致繁复、玄奥神秘的迷宫建筑艺术的表达和追求。我敏感又狂热地捕捉着梦境中的灵感，力图不断逼近它的完美。某些时候我的确做到了，甚至还会有意外的更出彩的效果，于是我深深陶醉在幸福的悸动中，轻轻回味着欲泪的冲动。但很快我又不满足了，紧迫急切地投入建造。更多的时候，我需要直面构建出来的平淡乏味甚至缺陷，痛苦地感受着现实和理想之间无情的差异，而自我要求的标准又是如此之高、不可妥协！我面色惨白，双手死死地捂住眼睛！虽然其实我也看不清。然而我又对每个瑕疵都洞若观火，耿耿于怀。偶尔我会突然感到全身剧烈疼痛得几乎不能动弹，但是，只要一想到那种幸福感，只要一投入建造，我就像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不觉得了。我继续挥舞着想象力和创造力这两把大铲子，不断地挖掘、推进，挖掘、推进！
许是熟能生巧，许是精诚所至，迷宫建造到了后来，竟然一个构思紧接一个构思，甚至好多美妙的灵感同时迸发出来，然后灵感和灵感再不断碰撞而擦出火花，无数意外的神来之笔有如天助，我不再是为了构建而构建，此刻对我来说，不过是为了把自己在迷宫和迷宫创作中感受到的强烈的幸福尽情地释放出来罢了！
最后，我甚至彻底忘记了那幅梦境迷宫图，开始淋漓尽致地自由构筑创造，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这座梦想的迷宫让我觉得整个人都被彻底掏空了！疯狂的创作激情过后，我奄奄一息地躺在螺旋式通道的通风口，惘然地追忆着遥远的地面上方的空气和阳光，恍如隔世。然而梦想只有在梦想中才是完美的，荒谬和虚无的感觉不可遏制地在我心底蔓延开来。这座耗竭我全部心血和梦想的迷宫，果真有我想象中那般惊世骇俗吗？不行，我得出去找个权威人士来鉴定一下！


自叹自怨着，忽然想起锐鼹跟我说的“平常心”来，他真是过来人了。成功骄傲之际固然要有平常心，自惭得停止不前之时更要有一颗平常心啊！
我不再妄自菲薄，调整好心态，继续挖掘。拂去这些宝藏身上的千年浮土，就让它们自然而然地镶嵌在我的隧道中吧。它们是大地遗落的一个个瑰丽斑斓的梦想，也是我梦想的精彩绝伦的点缀啊！我还遇到了一汪地下水，嘘，可别惊醒它千年的沉酣，我蹑手蹑脚地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刚好把这汪水域设计成一个天然的游泳馆……
锐鼹看到这层地质博物馆会是什么反应呢？
我心里又生出种种不满意和遗憾来。
那么，作为弥补，在下一层隧道——我的下一个梦想——怎么去挖掘构筑呢？
梦想只有在梦想中才是完美的。因为梦想瞬息万变，转瞬即逝，所以即便再成功的实现也还是追不上梦想的脚步啊。
乌托邦就是永远的梦想。
现在我真想睡一会儿，我实在太累了，只担心这一躺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我的乌托邦迷宫啊，现在又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蒙眬中，依稀听见锐鼹在呼喊着我的名字，渐渐又听不到了……然后，像做梦似的，我看见锐鼹怀里抱着一只吓人的鼹鼠，这只鼹鼠的嘴巴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两只前爪磨秃了仅残存着大半个手掌心。这是谁呀？奇怪！锐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啊，我怎么又什么都看得见了？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我突然觉得身子像风一样轻盈灵敏。太好了，这次短暂的休息就恢复过来了，可以继续去挖掘我的乌托邦迷宫啦！我都来不及向锐鼹说声再见，就又一头钻了下去……


许多年后，我的朋友锐鼹把这里开发成了繁华的草原鼹鼠的大型活动中心。它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二层开辟了马拉松跑道、市民广场、儿童游乐城，三层是购物中心和宾馆、酒楼，四层为旅游景点、探险基地，五层则是地质博物馆和游泳馆。有次我看见那只善良的老鼹鼠，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向身边的小鼹鼠指点介绍着什么。他一定是在骄傲地告诉小朋友，整个隧道系统的地下建筑师，曾经是他的一位邻居吧！
我还经常梦见锐鼹来参观我第六层隧道中的乌托邦迷宫。我们一起在这座更加奇伟的迷宫里，不停地走着，跑着，交谈着，争辩着……我们的灵魂一起自由出入，驰骋奔突，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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