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5 9:36:27 来源：易文网
菲德莉卡满是褶皱的手，优雅地端着那把一直使用的大号白磁咖啡壶；手上是那枚深蓝色的猫眼戒指。
——红茶有多热，泡得好不好喝，听听倒茶时候的声音就知道了。
这也是以前菲德莉卡教给我的。那时候我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坐在这把椅子上。
“好久没见你了。”说着，她递给我一杯香气扑鼻的红茶。
“你气色不错。”
窗户敞着，阳台上摆着几盆枯掉的盆栽。透过小阳台，可以俯视下面米兰的街道。
——我种花总是种死了。
想起以前菲德莉卡曾这样说过。她还是那样把萎的花草留着，摆放在阳台上。这里一点都没有变。
喝着茶，我说起丹妮拉的事情，讲她和她的小公主，还有那间梦幻般的婴儿房。
小学的时候，丹妮拉也常在学完芭蕾后来这儿喝茶，一边看着暗下来的窗外。
“怎么不带你的美国男朋友来啊？”菲德莉卡问我。
本想说马文要上班，但想想又没说出口。那样的话，可以晚上或是周末来的。
“你回米兰有多久了？”她又问。
“六年了。”
已经有六年了。
我决定去日本上大学的时候，菲德莉卡很高兴。
——太好了。
Bellissimo！她一直在说。她还说，这样一来可以更好地了解自己的国家。
“你一点也没变啊。”
听她这么说，我诧异地抬起头。阿蓝你变了。丹妮拉，还有阿尔波特，都样说我。即便他们不说，我自己也知道。
我自嘲地反问：
“没变？”
菲德莉卡没有在意我的语气：
“你还是那样，从小就正直、谨慎。”
看着她亲切的笑容，我突然想哭。
菲德莉卡用那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拍拍我的膝盖：
“时间长并不是件坏事啊。”
茶水不多了，她起身去厨房烧水。回来的时候，叼着一支香烟。
她说：“前几天遇到吉娜和拉了，一块喝了喝酒。”
“是在Biffi？”
Biffi是一家古老的小酒馆。在那儿喝上一杯甜香酒，已经成了吉娜她们的乐趣。几个老妇人凑在一起，很能喝。
“她们两个都很担心你呢。”
我时常在想，自己到了菲德莉卡的年纪，会和谁一起喝酒？究竟是会在哪儿？这里？或是“祖国”？或是像美国什么的地方？
我问她：
“你不想再结婚吗？”
她淡淡地回答：
“Mai（不）.”
“那你想过要离开这儿吗？”
“Mai.”
她撅起嘴，吐了口烟。我笑了，拿起一个夹着干无花果、黄油和核桃的小点心。
菲德莉卡，还有吉娜她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恐怕也要在这终老。这种没有选择余地的生活的酷和安逸，却常常令我羡慕。
过去，我经常这样和顺正谈起。
——我懂你的意思。
他那双发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说。
我在米兰，顺正在纽约，我们都有相似的体验。我们的家在另外的地方，我们不属于这里。
和菲德莉卡还有丹妮拉她，不管关系多么密，那都不是自己的归宿。
东京还有日本，对于它们，我都是一个过客。
——我理解。不过我还是觉得有选择余地好啊。至少我们有流浪的空间。
流浪的空间。好美的词！顺正经常会这样随意地冒出些好词。他是个积极向上的人。说不清他是强还是纤弱，不过却可以肯定，他充满了活力，还很浪漫。这一切都是我不具备的。
“阿蓝？”
菲德莉卡直视着我，仿佛看透了我的心事，我有点心虚。
“水开了。再来杯茶吧。”
“谢谢。”
我漫无目的地把目光投向玻烟灰缸。
回去的时候，坐在公共汽车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想着马文的事。
——你的美国男朋友会说意大利话吗？
告辞的时候，在玄关吻别后，菲德莉卡问我。
——嗯，会一点儿。
——那就好。
她笑了，就像是学校的老师。
——替我向他问好。
——我会的。
电梯嘎达嘎达大声响着，大厅阴暗，这就是我曾居住过的地方。
夕阳西下，街上人来人往。熟悉的街，车内的样子，脚下传来的震动，银色的扶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不情愿带马文到那所房子里去。我是那么喜欢他，公平、温柔、疼爱我的马文。
——给自己点时间。
菲德莉卡这样对我说。
——你还是那样，正直、谨慎。
正直、谨慎。
记得去年为了阿尔波特给我的入学简介，我和马文吵了一架。他的那句话，我至今不能忘怀。
——我对你的人生根本没有影响
是我的所作所为使他这样说的。所以，该道歉的不是马文，而应该是我。
但是实际上就像以往一样，道歉的人还是马文。
汽车一路喷着尾气，穿过繁华的街区。
晚饭后，我们一边喝着马文带回来的上等葡萄酒，一边玩起了接字游戏。马文五胜二负。
“夏假去英国吧。”游戏过后，马文坐在沙发上，抚摸着我的头发，说。
“英国？不是说去希腊吗？”
他以前说过要去希腊，吃海鲜。
“你父母在英国啊。”
菲德莉卡满是褶皱的手，优雅地端着那把一直使用的大号白磁咖啡壶；手上是那枚深蓝色的猫眼戒指。
——红茶有多热，泡得好不好喝，听听倒茶时候的声音就知道了。
这也是以前菲德莉卡教给我的。那时候我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坐在这把椅子上。
“好久没见你了。”说着，她递给我一杯香气扑鼻的红茶。
“你气色不错。”
窗户敞着，阳台上摆着几盆枯掉的盆栽。透过小阳台，可以俯视下面米兰的街道。
——我种花总是种死了。
想起以前菲德莉卡曾这样说过。她还是那样把萎的花草留着，摆放在阳台上。这里一点都没有变。
喝着茶，我说起丹妮拉的事情，讲她和她的小公主，还有那间梦幻般的婴儿房。
小学的时候，丹妮拉也常在学完芭蕾后来这儿喝茶，一边看着暗下来的窗外。
“怎么不带你的美国男朋友来啊？”菲德莉卡问我。
本想说马文要上班，但想想又没说出口。那样的话，可以晚上或是周末来的。
“你回米兰有多久了？”她又问。
“六年了。”
已经有六年了。
我决定去日本上大学的时候，菲德莉卡很高兴。
——太好了。
Bellissimo！她一直在说。她还说，这样一来可以更好地了解自己的国家。
“你一点也没变啊。”
听她这么说，我诧异地抬起头。阿蓝你变了。丹妮拉，还有阿尔波特，都样说我。即便他们不说，我自己也知道。
我自嘲地反问：
“没变？”
菲德莉卡没有在意我的语气：
“你还是那样，从小就正直、谨慎。”
看着她亲切的笑容，我突然想哭。
菲德莉卡用那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拍拍我的膝盖：
“时间长并不是件坏事啊。”
茶水不多了，她起身去厨房烧水。回来的时候，叼着一支香烟。
她说：“前几天遇到吉娜和拉了，一块喝了喝酒。”
“是在Biffi？”
Biffi是一家古老的小酒馆。在那儿喝上一杯甜香酒，已经成了吉娜她们的乐趣。几个老妇人凑在一起，很能喝。
“她们两个都很担心你呢。”
我时常在想，自己到了菲德莉卡的年纪，会和谁一起喝酒？究竟是会在哪儿？这里？或是“祖国”？或是像美国什么的地方？
我问她：
“你不想再结婚吗？”
她淡淡地回答：
“Mai（不）.”
“那你想过要离开这儿吗？”
“Mai.”
她撅起嘴，吐了口烟。我笑了，拿起一个夹着干无花果、黄油和核桃的小点心。
菲德莉卡，还有吉娜她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恐怕也要在这终老。这种没有选择余地的生活的酷和安逸，却常常令我羡慕。
过去，我经常这样和顺正谈起。
——我懂你的意思。
他那双发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说。
我在米兰，顺正在纽约，我们都有相似的体验。我们的家在另外的地方，我们不属于这里。
和菲德莉卡还有丹妮拉她，不管关系多么密，那都不是自己的归宿。
东京还有日本，对于它们，我都是一个过客。
——我理解。不过我还是觉得有选择余地好啊。至少我们有流浪的空间。
流浪的空间。好美的词！顺正经常会这样随意地冒出些好词。他是个积极向上的人。说不清他是强还是纤弱，不过却可以肯定，他充满了活力，还很浪漫。这一切都是我不具备的。
“阿蓝？”
菲德莉卡直视着我，仿佛看透了我的心事，我有点心虚。
“水开了。再来杯茶吧。”
“谢谢。”
我漫无目的地把目光投向玻烟灰缸。
回去的时候，坐在公共汽车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想着马文的事。
——你的美国男朋友会说意大利话吗？
告辞的时候，在玄关吻别后，菲德莉卡问我。
——嗯，会一点儿。
——那就好。
她笑了，就像是学校的老师。
——替我向他问好。
——我会的。
电梯嘎达嘎达大声响着，大厅阴暗，这就是我曾居住过的地方。
夕阳西下，街上人来人往。熟悉的街，车内的样子，脚下传来的震动，银色的扶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不情愿带马文到那所房子里去。我是那么喜欢他，公平、温柔、疼爱我的马文。
——给自己点时间。
菲德莉卡这样对我说。
——你还是那样，正直、谨慎。
正直、谨慎。
记得去年为了阿尔波特给我的入学简介，我和马文吵了一架。他的那句话，我至今不能忘怀。
——我对你的人生根本没有影响
是我的所作所为使他这样说的。所以，该道歉的不是马文，而应该是我。
但是实际上就像以往一样，道歉的人还是马文。
汽车一路喷着尾气，穿过繁华的街区。
晚饭后，我们一边喝着马文带回来的上等葡萄酒，一边玩起了接字游戏。马文五胜二负。
“夏假去英国吧。”游戏过后，马文坐在沙发上，抚摸着我的头发，说。
“英国？不是说去希腊吗？”
他以前说过要去希腊，吃海鲜。
“你父母在英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