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养成系
By tutoom
1
我失恋那天，天干物燥，晴空万里。
这要是在拍电视剧里，天气背景肯定要瞬间变色然后一个金黄的响雷从天下敲下来，再不济也得来个风雨交加来体现我此刻的悲伤情怀。
只是很可惜，在郑允浩轻声说完我们就这样结束吧之后，我抬头想在天上找些乌云啊阴影的，却被当头璀璨的阳光给回瞪了回来。
好吧，人生哪来那么多狗血镜头。
于是我想装出一副大义凛然毫不在意的模样，龇牙咧嘴了半天只觉得嘴角不断下瘪，怎么端正不了表情。抬头看看面前的男人，皱眉抿唇，一副自己罪孽深重的模样。
可是他真是个好看啊，眉目俊朗瘦削笔挺，就算是这种时候都可以这样帅气地令人发指。难怪隔壁小姑娘见着他都会害羞地不知魂在哪里。
要不然我也不会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于是我试探地问，“真的不能继续了？”
“……对不起。”
其实说句真的吧，我真讨厌对不起这三个字，总觉得吧有些马后炮的味道。简简单单三个字能解决的了什么问题？什么都不能，对吧。
但是对于郑允浩，我还真的挺在乎的。我暗恋了他多少年？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觉得这个人这张脸他的一举一动一直都揣在我左胸口，走哪都装着想着念着。我觉得这么多年我感情没什么变化，唯一变化就是把他郑允浩从被暗恋的地位挪到交往对象的位置上。
可是现在，又要挪回来了。
“喂，我想哭怎么办？”
他愣了一愣，迅速浮上不知所措的表情。
“开玩笑的，我金俊秀是什么人啊。”龇牙哼了一声，我用力甩甩手，“好了你先走吧，大爷我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宽大的手拍了拍我的后背，带着熟悉的温度。被他拥住的时候我听见耳畔一声轻轻的，“俊秀啊，好好照顾自己。”
我趴在他肩膀上，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肩胛骨，忽然很想咬下去。
我一直觉得吧，人不能憋着话不说，内伤很痛苦的。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值得让人同情和安慰的时候。我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垃圾桶给我倒苦水，于是我估摸着上次郑允浩给我冲的话费还剩下不少，拎起手机看着一个个号码就打下去。
我要昭告天下。我金俊秀和万人迷郑允浩先生分手了，请不明真相群众火速围观我。
“什么？啊，郑允浩总算开窍了。俊秀啊我现在很忙再见拜拜了。”——看看，这就是我发小李赫在的嘴脸。
“我可怜的俊秀，天父会保佑你，赦免你的罪过。”——崔始源我会挂电话的你信不信。
“……”——为什么金在中挂我电话？
“俊秀哥，你要相信你会找到一个更好的人，知道么天涯何处无芳草。”——总算见着一个靠谱了的。沈昌珉哥哥我没白疼你啊，我激动地准备将爱恨情仇全部讲述给他听，演义一场现代版的小白菜。谁想他顿了顿后就来了句，“允浩哥和在中哥也挣扎了很久了。我相信他们是真心喜欢对方的……”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2
于是几天后朴有天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客厅里照着一块镜子情意绵绵黯然神伤。
说一句真的吧，我觉得我这张老脸虽然说不至于英俊如郑允浩，也没脱俗到金在中的地步，但也不至于到难看的地步。虽然说蝌蚪眼圆鼻头，那也是特色也是个性啊。身高有缺陷，我有增高鞋垫。
我人也不错啊，看多了武侠片唯一的心得体会就是对兄弟要肝胆相照义薄云天，不滥情不花心花钱还挺节省。
你说我这么完美怎么就失恋了？
然后朴有天那张脸出现在镜子里时我很迅速地转头嚎了一声，“朴有天，我……”
“你失恋了，我知道。”朴有天很淡定地应了句，就到厨房翻箱倒柜，“家里还有吃的没？”
我顿时不满了，“你不安慰我一下么。”
扑哧一声，是可乐开启的气泡响。朴有天拖着他的人字拖鞋一摇三晃地走过来，抖抖腿坐到我面前。
“你自己说说我做你的情感热线多少回了？要不是这次出差，还指不定得多受你多少天的荼毒。”他抬起手里的可乐狠狠灌了一口，继续说，“想开点不就好了。”


我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堵得慌。阖上镜子就不再理他，站起身就往房间走去。
“喂喂，我刚下飞机快饿死了，晚饭吃什么？”
“外卖。”
简明扼要丢给他两个字，啪地一下关上了门。
其实我知道朴有天说的没错。
其实又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失恋了分手了这把戏每时每分都能在地球上轰轰烈烈地上演无数次，跟别人倒苦水也许自己爽快了但是对方不见得乐意听啊。而且这么多年我和郑允浩也把吵闹冷战分手的戏码玩了个数次，就像是那个叫做狼来了的童话，真正到故事结局的时候，局外人看着会真的腻。
但是我是真的很难过。
伤心这词说出来很矫情，但就像海浪一样一阵阵地在心脏处拍打着。努力不去想郑允浩这个人或者是和他有关的事，可是每次看到什么相关的事物就很自然而然地想起他的脸，我爱了很多年的样子。
虽然说懂得好聚好散这个道理但是我忍不住缅怀忍不住矫情，甚至还在等着郑允浩忽然来个电话说他错了我们和好吧。
所以请别指责我傻，爱情里都是傻瓜。
朴有天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这群朋友里除了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李赫在，大概认识时间最长的就是他了。所以我对郑允浩那点心思他都知道，也一直没去瞒他。而且现在他是我的房东兼室友，这么多层关系我自然是百分百信任他。每次心烦啊抱怨啊花痴啊吐槽啊都要跟他絮叨上大半天。
其实他人不错，就是不大会安慰人。每次我说到口干舌燥他就端一杯水给我，把自己陷在沙发里眯着眼等我的下文。直到我说到没趣说到无话，然后他挥挥手总结性一句，我们再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
可是以后，再也没有感情的事要麻烦他了。
苦情了半晌后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金俊秀是谁，怎么能被儿女情长打丶压地没了一点志气啊。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打开电脑开始修改拖拉了好几天的设计稿。
我是个画插画的，偶尔也给杂志写写专栏赚些外快。这俩职业听起来挺小资挺有趣味的，可靠大脑工作的就是有缺陷，有时灵感就像瀑布一样飞流三千尺，有时候又跟便秘似的憋了好几天。再加上我这人比较懒，所以赚的那么些钱都只够保底，每个月缴下房租水电费网费电话费再寄些回家，生活也挺紧巴巴的。
于是我忽然有了个宏伟的计划，我要化悲愤为力量，化感情为金钱，努力工作努力赚钱，怎么着也得把小日子过的滋润些吧。
其实自从在大学里拼了条老命把四级英语过了后我还真没怎么下过决心去过一件事。但是就我那三流的英语水平能够在辛苦两个月后骗到一本证书来顺利毕业也算是极度了不起了，所以实践证明只要我下了决心就可以应了那句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
埋头在手写板上涂涂画画，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站起来伸个懒腰，忽然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着。拧开灯准备继续工作，却见着朴有天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出来，“披萨到了，出来吃饭。”
瞧瞧，这是什么语气。我撇撇嘴，但是想到晚饭就觉得跟他作对是不明智的，于是换了件衣服就拖拖拉拉地跟了出去。
朴有天已经把披萨分成了两人份量，正把剩下的送进冰箱。我瞅了瞅桌上的有块明显大分一些，于是火速拿起来塞到嘴里咬了一口。
朴有天很及时地回头瞪我，“洗手了没？”
“不干不净才能提高免疫力嘛。”我嬉皮笑脸应了一句，顺手抹去唇边的碎屑后又在披萨上印了一个大牙印。
朴有天用相当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瞪了我半晌，才推过来一杯果汁，“冰箱里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无辜地看着他，“全吃完了啊。”
“你就不能自己下去去买些食材？这么多天都在吃外卖？”
“没，有时候饿忘了就两顿拼一顿。”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抬起头果然看见朴有天的脸青了。
其实说实话吧兄弟这么多年我很少看见他这么恶劣表情的模样。朴有天在外总是一副讨巧的模样，嘴甜笑容更是百分百含糖量。逢年过节时去我家也把我家老头老太太迷得以为他才是他们的儿子，非得让他到我家来过继子。让朴有天做我哥我是怎么想象心里怎么觉得奇怪，于是自然是不乐意的。好在他也识趣，相当委婉地推脱了一番，就连拒绝的辞都能哄得俩老人家心花怒放。


偶尔他也生气什么的，都挺小孩子气的哄哄就过去了。可眼前这表情，活脱脱一副悲愤欲绝的模样。啧啧，明明失恋的人是我好不好。
于是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其实如果你给我降低点房租，也许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好吧其实我能够说出来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要脸。朴有天家有钱，毕业后他爸就丢了套房子任由着他折腾。当年我几乎是死皮赖脸地拖着行李搬进来，还振振有词兄弟这么多年了谈钱伤感情，于是房租这么久来一直是低于市价没变过。这点上朴有天大概也挺无奈的。
果然他相当不满地了我一眼。双手有些没事找事地比划了几下。“你现在缺钱么？”
我丢给他个废话的眼神，“缺啊。等会下去爷就去买张彩票，中了头奖我就请你新马泰双飞啊。”
“嗯……如果你没什么钱的话，房租的事就算了吧。”
什么？我掏了掏耳朵，“你说真的？”
朴有天认真地点点头。
一瞬间，我觉得朴有天就是那天使，眨巴着两个雪白的翅膀来普度众生。而这虽然只是钱的小事儿，而且朴有天那副模样明显是在担当者拯救心灵受伤者的爱心大使角色，只是给我黯淡的人生一下子拨开云雾瞧见那细微阳光的感觉。虽然说我不至于真的这么没脸没皮地白吃白喝，但说真的吧，被他感动到了。
我用力地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朴有天，下半辈子我就跟定你了。”
2
没心没肺的人生活质量高。
我信奉这句话，于是悲情啊伤感了一阵子，生活也就恢复了原状。也不是说真的能把谁给忘掉，只是觉得总不能靠着回忆来自欺欺人地过活吧。
所以除了少掉一些人一些事，我觉得我过得还算不错。
早晨酣畅地睡到自然醒，上班族朴有天会在桌上留下早餐。原本是固定不变的面包牛奶，经过我抗议几次后便开始变化花样起来，有时候是甜粥有时候是皮蛋瘦肉粥，放在微波炉里保温着就算我中午起床都能够保证温热。
吃过早餐然后开始工作。先前试稿的卡通形象被一儿童刊物看中，于是签了半年的合约来连载。工作累了就喝喝茶看看电影，有时心血来潮还能折腾个通宵，生活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朴有天的工作挺正儿八经的，朝九晚五的作息时间。只是他下班后经常不是直接回家而是到处去鬼混，有时候他回来时我正准备洗洗睡了，而他所以一整天来其实见面的机会不太多。
其实我也乐得清闲，工作时候相互不要打扰到。有时候会给他留一份晚餐而有时候连衣服都懒得洗，然后第二天醒来看到阳台上挂着几件他的衬衫我的T恤。
有一天忽然接到金在中电话，看到号码时候我其实挺犹豫的但还是接了。
其实我心底对他真有芥蒂卡着，也上不来，但也下不去。大学时候和他同寝室，称兄道弟的日子好像就在眼前可是就那么一天他撬了我墙角抢了郑允浩。虽然说句良心话吧那四年他真的待我不薄而且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但因为他我就想到郑允浩，想到郑允浩我就难受。
电话那端他开口就一句俊秀对不起，搞得好像自己真的身负罪孽一样。我连忙说大哥别介，你看我现在也没缺两肉，我活的真的很风生水起虎虎生威啊。
他顿了顿打断我，俊秀我还不知道你这人就爱装，那时候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都能装出一张笑脸来蒙人。
我打着哈哈说了句特哲理的话。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过去。
俊秀啊，祝你幸福。
好啊好啊，我金俊秀谁啊，我不幸福谁还敢幸福。
挂了电话我觉得有些闷，走到玄关看到朴有天的拖鞋整齐齐地摆在那，就趿着出了门。
楼下有一间便利店，但我住了这么久其实很少光顾。
原因很简单——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而我又懒，要是缺了什么东西一通电话就丢给朴有天搞定。
但是这东西可不能让朴有天买。
让他知道了指不定得让我怎么吃不完逗着走。
好了不准想歪，我想买的不是啥国家法定违禁物品，只是一包烟而已。
但是这是朴有天的违禁物品。还记得第一次在家里当着朴有天的面抽出一支烟，那时候不知道他不喜欢，原想本摆个黑道大爷的点烟姿势结果被他一巴掌拍掉。


谈不上是欢喜还是真想逃避。这是大实话。
朴有天正拎着一袋面包牛奶，见着我时候那表情相当惊讶，“出事了？”
我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
“你。”朴有天比划了一下，言简意赅，“这么早起。”
能出什么事。
你巴不得我出事是吧。
朝天翻了翻白眼我懒得理他，干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伸手去拿早餐吃。
只是朴有天一直在面前走来走去，晃得人心烦。我嚼着面包盯着他，然后他忽然一转身，桃花眼对上个正着。
靠，差点噎着了。
朴有天瞅着我费力的吞咽动作，笑的那叫一个阳光明媚，“你妈昨天打电话叫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回家看看。”
我有些不自在，“你跟我家老太太经常联系？”
“偶尔吧。”
“你不是真想做我哥吧？我可是跟你说好了，虽然我家上面还有一个，你要是进了门就得遵循长兄如父的原则，养我养家。”
“养你？”不出所料朴有天相当鄙夷地哧笑了一声。
我耸耸肩，“我怎么了？我五好青年品行俱佳志存高远，朴有天你别看不起我啊我跟你说。”
朴有天没理我，自顾自地说着， “我周末也没事，要不我们一起回去？”
其实我想说不，但还是点点头。于是朴有天很满意地把我的头发揉乱了。
虽然说离周末还有几天但忽然加了这么个计划，时间也有些紧巴巴起来。存在头脑里童话故事尚未完全成型，虽说有时候也是画一步想一步，但总觉得心底有些没底。闷在房间里大半天了还是一无所获，我烦闷，我痛苦，我焦虑到不行。
正在这时朴有天在外面喊我名字，我本想装作没听到，谁想他说了句金俊秀你再不出来今天的碗就你洗了，于是爬爬头发才肯动身。
来到客厅才发现他正站在小梯子上换灯泡，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双手伸长去够着大灯时腰就很不经意地露了出来。我也是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横在跨上那啥是黑色CK。
我忽然想起昨晚那事儿，心跳顿时加快了好几拍。于是佯装无所谓地语气问，“朴有天，你现在体重多少？”
“不知道。”他没有看我，拿着灯泡很认真地比比划划了一番，“刚刚灯罩掉了个螺丝，你去工具箱再找个过来吧。”
“你谈恋爱了没？”
他看了我一眼，“没。”
“那你肯定是胖了吧？瞧你那脸都圆成什么样了。”
“喂，金俊秀正事不做现在在干嘛啊。”他显然不爽了，停下手里的动作，还居高临下地瞪我。
哟厚，还生气了。
“喳，小的知道了。”其实我挺怕他会下来揍我。于是连忙一脸狗腿样儿地奔去房间抱出工具箱。“让您久等了。”
可是这年头，狗腿打杂都不好当。
原本不过是灯泡不亮了换一个就好，谁想着我伸手递给他螺丝而他正拿着灯罩往下送，然后很不幸地，我们谁都没抓稳，眼睁睁地看着玻璃材质的灯罩在地方哐当一声绽放光彩。
我们很默契地一起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说金俊秀你别乱动当心踩着碎片了。我这一听心里还真是感动，想来他还是关心我的嘛，谁想他下一句就接着，“你要是伤了谁扫地。”
一瞬间我产生了和他同归于尽的悲壮情怀。
朴有天看起来对那晚上的事真没什么记忆了。一点异状都没有，正常到让我也死了心不去追究。
生活啊生活，你会让聪明人都假装成为傻瓜。
到了约定的周六时我起了个大早。而朴有天早已是整装待发的模样，刚剪的短发顺从地落在耳际，在晨光下笑容好像在发光。
大概是我对着他发呆太明显了，他故意眨巴着眼睛一副纯情若水的表情，还嗲起声音道，“我们出发吧，回娘家了。”
可是——
为什么是回我家，他好像比我还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是回我家，老太太开门后那额头的皱纹顿时都展开，笑得跟花似的，开口就是“有天啊，总算来了。”
朴有天接过我手里大袋小袋的礼品，笑得像另一朵花。两朵花面对面地客气着退让着，于是我忽然发现我成了那陪衬的无人理睬的小草。
“妈……”
“俊秀你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进来。”


4
我觉得吧跟朴有天吃醋是件很小心眼而且被发现的话就忒丢份的事儿，而且转念一想老太太这么喜欢朴有天指不定要指使他做什么事呢。
果然，朴有天刚把外套往衣架上一挂，老太太就笑眯眯地招呼他，“有天啊，过来厨房帮忙。”
瞧瞧，还是我了解老太太吧。
于是心里平衡了些，走上二楼找老爷子。
说句真话我从小就特怕我家老爷子，他挺严肃的老是绷着个脸，要再披个皮衣戴着墨镜活脱脱是个黑社会追债的。我双胞胎大哥性格像他，做事有模有样规规矩矩。而我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是喜欢嬉皮笑脸，上树下河精地跟猴儿似的，所以打小我就没少挨过他的打。我哥出国后老爷子更是把精力都放在驯化我的伟大工程上。
只不过出了那事儿之后他大概也没什么力气来管我了。有次我顶了嘴，他瞪了我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是在那时才发现他是真的老了。
书房是他的重地，不出所料他正躺在摇椅上挂着个老花镜看书。午后的阳光很暖，所有的一切都带着温柔的色彩。
敲了下门。他回过头来看到我，眼里一闪而过欣慰的神情，只是转瞬就隐藏起来。
只是我看着老爷子努力平静的样子忽然觉得想起大海，经过成千上万年的沉淀后总是波澜不兴的样子，只是内心藏着太多的东西。
咳咳，不好意识我文艺了。
回过神来我拉了张椅子坐到他旁边，“最近好些了吧？”
“嗯，好多了。”
“有时间的话就去周围公园走走吧，闷在家里也不好。”
“你妈有陪我去散步。”
东拉西扯了一番，心里不由地感慨他惜字如金的风格还是没变。其实温情啊煽情的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于是站起身说那我先下去看看。
老爷子这才抬眼看我，“俊秀啊……”
“什么事？”
“以后不用寄钱回来了。你还年轻，花钱的地方多的是。”
我挑眉，“我还没计划买房买车的，暂时也不要怎么花钱。”
“你也二十四岁了吧，再准备个几年如果有中意的对象就可以结婚成家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全身心都被一种类似于愧疚和矛盾的情绪笼罩着。
我觉得自己要是漫画人物那背影里肯定是一片黑漆漆的线条，还要耷拉个脑袋沮丧状。但人总没办法像漫画那样自由自在不是，现实难题永远四格黑白里的世界来的负责。
正感慨着自己就这么变成哲学家时朴有天放大的笑脸忽然出现在眼前，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可以吃饭了。”
有气无力地哼哼一声，转身才发现餐桌上摆了不下十道菜。色泽诱人香气四溢，相当勾引馋虫。我愣了愣，扯着嗓子就冲厨房嚷，“今天有客人？”
“没啊，快喊你爸下来吃饭。”
直到几个人都坐定，朴有天忽然冲我神秘一笑，起身不知干什么去了。
神经兮兮的。
我正准备帮老爷子老太太盛汤，却见着朴有天提着一个漂亮的东西重新出现在视野里。
我眯了眯眼睛，“蛋糕？”
一旁的老太太接过我手上的碗，“儿子，生日快乐。”
老爷子也难得对我笑，“生日快乐。”
啊？
起码迟钝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着原来大家是在为我准备生日啊难怪搞得这样神秘。然后觉得自己的鼻子在很不争气地泛酸。
朴有天端着蛋糕，撅着嘴唇说，“又老了一岁的金俊秀，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虽然是一副装可爱的表情，但真挺好看的。
“怎么这么俗套啊朴有天~”我扭捏了一下，拈起一撮奶油就往他脸上抹。他来不及闪开，怪叫着抓着我的肩膀躲躲藏藏。
爸妈，谢谢啦。其实最重要的就是你们身体健康快快乐乐。
还有也要谢谢你，朴有天。
回家时忽然有了想法，朴有天刚把车停好我就迫不及待地蹦下去直往电梯扑。
朴有天大概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在后面喂喂地叫着，搞得空荡荡的停车场都是他的回声。三两步也跟上来后问，怎么了？
我嘿嘿一笑，摁下楼层数，“之前的画稿不是卡壳了么。我刚忽然想着可以增添一些元素，给主角找个小男朋友，应该不错。”


5
沈昌珉走后朴有天就给我上了一节思想辅导课。
他挺正儿八经地说俊秀啊，你给我坐下。
我摸了个苹果就往嘴里塞，嚼了好几下才吞下哼哼着，“大爷，您让我坐下我就得坐下么？”
朴有天没说话，只是翘起了腿，然后斜眼看我。
那眼神亮晶晶的挺好看，就说不上什么意味。带着点探讨和研究，还有几分陌生，然后还有一闪而过的危险。
“那小的就遵旨吧。”我不自觉抖了抖，把苹果往茶几上一方，端正坐好。
苹果咕噜噜快乐地翻滚着，顺着玻璃桌面很顺利滚到朴有天那边。朴有天顺手拦截下来，嫌弃地看了一眼，又丢回来给我，“等下记得把桌上的口水擦掉。”
我严肃着表情拖了声长音。“喳——”
这下朴有天真不满了。音调下降了八度不止，“金俊秀你就不能正经点？”
“不能。”
他叹了一口气，微微皱起了眉头。
好吧，我其实也不是故意要跟他作对。主要是我明白他要讲什么，十有八九是关于郑允浩的事。
其实说句真的，对于郑允浩，现在我自己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觉。说完全忘记了吧，那是肯定没的事，我金俊秀没啥优点，就是记性好还挺恋旧的。记着一个人好多过于记着坏的，有时候想想还是觉得挺温暖。但说没忘吧，我还真挺久没想起这个人了，一半是故意想屏蔽掉一半也是因为没兴致更没心情去花这么长的时间悲伤。
时间和时过境迁这种概念实在是太虚无，又不是冰箱冷冻柜能够把感情给好好分寸起来等某一天取出来解冻复苏。
生活和面包远比爱情重要啊。
主要是这心态其实挺矛盾的，我还真不懂得到底要怎么跟朴有天来深入探讨下我的思想动态，总不好画一张走势图来分析吧？
于是我耸耸肩，挪动下表情憋出一张悲情的模样，“你想知道些什么，我都说，我全都说。”
完了只差咬手绢的姿势我就少女了。
朴有天显然是直接忽略过我的精心表演。“郑允浩去的话你也会去？”
我老老实实地思考了一番，“说不定。”
“你想去见他？”
这个问题我回答地更是老实，“没这想法，多尴尬啊那是。”
“我那天见到郑允浩了，和金在中相处地不错。”朴有天摊开手指使劲地斟酌着词汇，“所以我说，你也别一直惦念着他了。”
“没惦念啊，我这不就随口一问么。我金俊秀谁啊，早就放下了。”
“……”朴有天抬起头，脸上赫然是狗咬吕洞宾几个大字，半晌才扯了扯嘴唇说，“那就好。”
朴有天这幅瞪大眼睛毫无设防的模样落在眼里，我顿时就觉得挺可爱的。而且朴有天这人吧也真是奇怪，全身都长不了几两肉就那脸上圆乎乎。最近大概是伙食改善地不错，这么一着，颧骨上缩起的两团肉就更加明显了。
好想掐一掐。
屁股迅速挪动了几下就坐到他身边，我侧头冲他纯良地一笑。
朴有天警觉地后退了一下。
但是有个词叫老刀未老，想我金俊秀当年在足球场上叱咤风云风移影动，现在依然是动作迅速，无影手左右开弓，一手扯开一边的脸颊就往旁扯。
手感果然如想象中的，相当不错嘛。
暗自大笑了三声，只是还没乐呵够两手就被朴有天拍下来。
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很及时地整理弄乱的发型，满脸通红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我乐了，拍拍他的肩膀，“来给爷笑……”
另一个笑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着朴有天一个反身转过来，火速地在我脑门上揉了几圈。
过长的刘海被打乱，斜斜地掉到眼前，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
朴有天抱着胸眯起眼睛笑地挺得瑟，“来，给你朴爷乐一下。”
我愣住，我震惊，我的小宇宙要爆发了。
于是当沈昌珉再次返回来而我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地去开门时，那小子站在门口两眼瞪得跟间了鬼一样。
他往屋里瞧了瞧，朴有天坐在沙发上冲他挥了下手便低头整理衬衫扣子。
沈昌珉你就算长的太英俊，那五官也经不起不断地扩大拉长再加变形啊。这小孩子啥都好，就是喜欢看图说话，这下肯定又想七想八了吧。


“哥……我，我打扰到你们了吗？”磕磕绊绊了半天才丢出这么一句，沈昌珉的脸上明显挂着“抓奸在床”的表情。
看看，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拍拍他的肩膀，面色沉重语重心长，“如果你头脑里有部限制级影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哥哥我比你想象中的清纯。”
沈昌珉勉强笑了笑，有点尴尬的模样。
我拉他进门，“啥事啊?你女朋友呢？”
“我先送她回去了。”沈昌珉顿了顿，脸红了一些，“我想有件事还是我们几个说就好了。”
嘿，好奇心被激起来，“什么事这么重大？”
“是关于，关于，那个，呃……”
我皮笑肉不笑看着他，“要不要打一份草稿？”
沈昌珉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朴有天，快速说完，“就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
“哈？你再说一遍？”我一时间没听明白。
“俊秀哥，其实我之前也想过，但一直没有告诉你。而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你还对允浩哥念念不忘，我觉得这样真的不行。所以我决定了要告诉你。”
“要告诉我你其实暗恋我很久了？”
朴有天甩来一束鄙视的眼神。
沈昌珉咳了咳，“不是。我觉得你应该去认识更多的人，寻觅真正属于你的幸福。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我回头就冲着朴有天嚎，“完了朴有天，我沦落到要相亲的地步了。”
“不是相亲啊俊秀哥……”
朴有天挑起眉毛，指着手臂上刚刚玩闹时候我留下的五指抓痕，“你放心吧，这么暴力还会有谁看上你？”
我怒了。
我说昌珉啊你的好心哥心领了，但是首先，我对郑允浩也没那啥啥了，不就顺带着提一下么大家都别太当回事，我跟他真没啥感情交集了就连并集都没了，二是现在我也没什么谈恋爱的想法，感情啊啥的一切都是浮云啊所以昌珉谢谢了我过得很开心啊真的。
一口气说完后下意识地目光飘到朴有天那处，只是他早一秒转过了身，一个瘦不拉几的背影。
昌珉笑笑，舒了一口气般说，“其实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很重要的朋友。哥幸福的话我就很开心啊。”
我皱了皱眉毛说昌珉别说这么有歧义的话难道你真的暗恋我多年，噢不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啊，我们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沈昌珉一下子蹦地三尺高猛烈摇头说哥你别误会啊真的不是的。
然后朴有天幽幽地飘过，很是同情模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昌珉看着他走来走去的身影忽然低下头小声说，“其实有天哥挺不错的。”
我点点头，“被你发现了，内部秘密拒绝外传啊。”
“我是说，有天哥对你很不错难道你没发现吗？其实你们关系这么好，有机会可以发展试试啊。”
我思考了一下，“你真觉得他对我好？”
“以前咱念书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待你和别人不一样，不说一呼百应吧起码也真是体贴入微了。还记得那次你半夜发烧么，他可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允浩哥都没他那么细心。”
好像有这么回事，只是我那时候烧迷糊了一觉醒来只见着郑允浩趴在我床前睡着。
“你真觉得这事儿靠谱？”我挑了挑眉，又压低了点声音。
沈昌珉又剧烈开始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朴有天大概是感觉到我们说话的对象是他，一直狐疑地盯着我们俩的窃窃私语。
回应他一个无辜的眼神，我低头拍了拍沈昌珉的脑门，阴森森地笑了，“好了昌珉你可以先回去了。”
6
标准笑容是露出上下八颗牙齿，据说这种笑容极富亲和力和杀伤力。
但是所谓据说这词我觉得不靠谱，都得自个儿亲自验证过才能相信的不是。
于是我冲着朴有天笑，扯开两腮帮尽量往两边拉。用力眨了眨眼睛，深情呼唤状，“朴有天……”
朴有天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不做声。
“有天……”
“……”
“天天……”
朴有天霍然站起身来，一副就要掀袖子揍我的模样。“金俊秀你有什么事就直白说一声，别这么支支吾吾的难受不难受啊你。”
就知道他不会吃我这套。于是傻笑了两声，摸着下巴盘算起到底要怎么开口。只是我觉得吧绝对不能太直白问朴有天你是不是喜欢我，这话太缺乏美感和想象力了，怎么说也得走含蓄路线吧。而且现在两人在这大客厅里，对着一台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电视机说这么深邃主题的事儿，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此时不是好时机。


7
生活太平淡了，偶尔流流血发发疯做调剂也挺好的。
所谓小情小爱小打小闹，我想只要顺着轨道往前进的话，简简单单也是很快乐。
年前的某一天打电话给老太太。她一听见我声音就开始呼天抢地说你这个死小子原来还记得我这个黄土半截身的妈啊。我拎着电话认她骂着，最后还是死皮赖脸说妈你依然花样十八岁，上街时人都以为你是我姐呢，对了妈，我爱你也爱我爹。
迅速说完最后一句只觉得自己矫情的厉害，忍着不让自己起鸡皮疙瘩只听着电话那端顿了很久，然后是老头子疑惑的声音说哎俊秀啊你怎么惹你妈哭了。
挂了电话后在旁边看杂志的朴有天探出头来瞅着我，笑眯眯的样子，“想不到俊秀也会说这种话啊。”
“什么话？不都是人话么。”我被他这幅德行看的有些窘迫，转头装作自己很忙碌的样子。
谁想着朴有天居然模仿着我刚刚的样子，“妈，我爱你……”
扯开一边嘴角微微一笑，我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我的好儿子。”
赶在朴有天把杂志卷成圆柱状砸过来之前，我迅速蹿进自己房间里。稳了稳迅疾的心跳才坐到电脑前将完工的稿子发给编辑。右下角自动登录的企鹅转了几圈，就开始猛烈弹起来。
心不在焉地瞥了眼头像，乐了。拿他们家宝贝撒泼小狗的照片做头像的人除了沈昌珉还能有谁。
马桶生是我的人：哥，在？
鳗鱼饭也是饭：恩哼。
马桶生是我的人：哦呵呵呵呵呵，看来哥最近春风得意啊。
鳗鱼饭也是饭：承让承让，我们小昌珉儿有事找哥么？
马桶生是我的人：[表情/][愤怒][\表情]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么？
我点了点鼠标换成隐身状态，过了两秒后再上线。果然，定力不足的小沈同志噼里啪啦打了一堆过来。
马桶生是我的人：别急着下啊……
马桶生是我的人：好吧我跟你说，别太吃惊了，就是允浩哥和在中哥分了。
啥？
一个巨大的问号瞬间从天而降砸进我的头脑，我迅速回了几个字：这么快？
马桶生是我的人：是啊，俩人都挺郁闷。
鳗鱼饭也是饭：哦
马桶生是我的人：怎么这么淡定？
鳗鱼饭也是饭：[表情/][流泪][\表情]
鳗鱼饭也是饭：称你心意了吧。
马桶生是我的人：啊……忽然觉得跟你说话好没意思……我找有天哥去
鳗鱼饭也是饭：去吧。对了他昨儿还在问你那天跟我念念叨叨了什么，我是实诚人，就把你的话原话传给他了。他现在应该也有话要对你说。
马桶生是我的人：……
不过一会沈昌珉的头像就暗了下去。我晃着腿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不经逗啊。
只是自从和郑允浩分了后，我就真没什么他的消息了。就算偶尔会从以前朋友那里听到一些，也都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和金在中，快乐也好不快乐也好，我都不清楚也不了解。
其实分开后的两个人就是两个世界了。界限分明如结界，我不会去踩踏禁区，也不想去。
所以对于他们分手的消息，脑海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么快，而不是最早时候自以为的幸灾乐祸。而淡定下来再细细想来，也不过是这样了。
与我无关了。
正想夸赞自己完全就一伟人的度量和胸怀，就听着客厅里朴有天怒吼了一声，“金俊秀你又把脏袜子乱丢！”
屁颠屁颠地打开门讨骂地应了一句，“您就大人有大量帮我洗了吧，我代表全小区人民谢谢您，向您致敬了。”
朴有天很用力地朝我翻了翻白眼，顺手甩来一堆衣服。我下意识伸手接过，只见是上周末两人心血来潮一齐的踢球后积压到今天的脏衣服。
“朴有天你不能五十步笑百步。”
嗯，我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挺不错的啊……
8
新年前几天赶稿赶得天昏地暗不知昼夜，最后一刻收工时我只想趴在电脑桌前装死尸。眼前昏暗一片，只是想到这下可以换来好几天的休息时间，就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金汉三又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应无数。
只是才刚踏出房门呢，就听着客厅里一声怒吼，“金俊秀你又乱丢东西!”


郑允浩也挺镇定，冲我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大白牙笑容然后就坐到我们对面，那张椅背上还挂着一件外套，看起来他已经到了挺久的。
等几位都坐齐了之后就上菜了。于是几个大男人还是耐不住瘾招呼来几箱的酒整整齐齐地摞在角落里，看着这架势是非得喝个不醉不归。
我其实不是特擅长喝酒，虽说不至于一碰就倒那么没面子，大学里每次拼酒总是被人扛着回来的记录着实也不是很好看。稍微吃了几道菜后，果真就开始了保留节目——灌酒。
于是被以“难得聚会都敢迟到”的理由被轮流灌下几瓶酒之后，我转过身发现旁边的朴有天在不断地晃，重影层层的都看有些看不清楚了。
“轮到允浩了。”在迷迷糊糊的视野里看到李赫在张牙舞爪地指挥着，我忽然有种要流泪的冲动。 “我不行了，不喝了。”
两重影的郑允浩含着微笑点点头，“俊秀不能多喝，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我顿时对他感激涕零。
郑允浩继续笑，举起手中的酒杯，“那再喝一杯吧，总不能忽略了我。”
敢情你用半瓶容量的大酒杯灌我就不会醉吗。我怒了，站起来时脚软了下但还是努力撑直腰杆，喝就喝，谁怕谁啊这是。
正探手倒酒时忽然一只手护住了我颤巍巍的腰，接着另一只手很灵活地接过我手里的杯子，一看，是刚一直闷不吭声吃饭的朴有天。
终究BOSS果然是要到最后才出马，瞧这气势瞧这造型，多完美啊。
我暗暗赞叹了一声，只觉得自己完全松了口气，似乎连视线都清明了，起码此刻的朴有天只有一道人影。
“这杯我来替他吧。”
沈昌珉很及时地插嘴，“有天哥，英雄救……”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背个醉鬼回去。”
说完朴有天就仰头把装满了的酒一点一点地灌下去，对面的郑允浩看得似乎有些呆了，沉默地抿着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突然反应过来，喂喂，那是我用过的酒杯啊。
当然我没这么小气地把这话都说出口。等到朴有天帅气地把杯子翻了个底朝上来证明自己已经喝完后，我还是忍不住对他说，“我想上厕所。”
“哦，那去吧。”
我为难地用眼神使了使依然挂在腰间的手，“那个，你先松开我。”
朴有天一愣，然后迅速收回手。
那模样傻愣愣的，很可爱。
解决了头等急事后到水池边洗了下脸，吹了吹冷风后感觉神智可是清醒多了。
虽然镜子里的男人满脸通红似乎连耳朵都是烧烤过的模样，瞅着自己黑到发亮的眼睛忽然就想起朴有天。
他的眼睛总像是会说话，就像嘴上说着毫不相让的话但是眼底总是有一抹温柔的湿意，安静时总会让我想起夜晚的大海，无边无际的包容。
其实说起来，真是他照顾我比较多吧。
揉了揉头发忽然觉得思考这种深奥的问题很让人头疼，想抬脚离开时正对上进门的郑允浩。
他冲我点了点头，彬彬有礼。于是我也裂了个笑容作回礼。
“他们喝地正欢。”他边洗手边说话，显然是冲着我的，“我都有些受不了了。”
我呵呵地干笑两声，有些没话说，“是啊。”
郑允浩拿着平台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转过来看我说，“俊秀，你是和他在交往么？”
“谁？”
“朴有天。”
我脸一热，“没呢，别听昌珉他们乱讲。”
“他们没说什么。”他偏着头，温柔地笑笑，“我也是猜测。”
“没什么呢。”我应着了句，脚就想往门口缩。
“那你喜欢他吗？”
我顿时瞠目结舌，郑允浩这是怎么了，干嘛这个刨根问到底啊我可是会很尴尬的。
“是喜欢的吧。感觉的出来你们俩相互很关心。”
“没，没呢。就是朋友。”我舌头打结了一下，“没什么事那我先出去了啊。”
在郑允浩的视线里落荒而逃绝对是自我唾弃的一件事，直到坐回到位置上还觉得自己的脸持续不断地滚烫燃烧着。
其实我真是不大懂的听到郑允浩问出那个问题时候那个心情应该怎么描述。
说惊愕吧也不全然是，毕竟我也隐约感觉到自己对于朴有天的感觉是真是异样了，只是一直没去正视过。而说不惊讶吧我也觉得不大合适，这种小心思我一直觉得自己藏的不错，忽然被挖掘开，到底郑允浩太过敏感还是我不经意间表现地太直接？


“你喜欢……”
“不，我不喜欢！”
我霍然抬起头，才发现是沈昌珉在我面前晃动着一筷子说不上来什么的菜。大概是我的反应太强烈了些，只见他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还努力地扮作水汪汪状，“不喜欢就不喜欢吗，吓到我了。”
很慷慨地赏他几个白眼，我转头扫视着周围，“有天呢？”
“他啊刚出去了，大概还没回来吧。”
那几个人早就玩着笑着闹做一团了。我看着他们划拳喝酒也觉得兴致缺缺，而一个人闷坐着头脑又转回那个喜不喜欢朴有天的问题上，搅地我脑袋都快成一堆干巴巴的浆糊了，就像又醉了一次那样难受。
坐立不安着思考要找什么样的理由开溜，回家蒙头睡觉就算是跨年好了。郑允浩这时候才进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说，“朴有天在走廊那边。”
“什么？”我有些迷糊。
“出门往右直走，那边有个小露台，朴有天在那里。”郑允浩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你过去看看。”
“啊？”他这么正经的说法让我一下子慌了起来，“他怎么了？醉了？摔倒了?还是怎样？”
郑允浩意味深长一笑，“你去了就知道。”
9
我小时候特恨别人故弄玄虚，好端端一件事儿不摊开说七绕八绕的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有人说这叫情趣也叫生活，我就觉得这说法特扯淡。
就算现在我也不觉得这吊人胃口磨人心肝儿的办法有啥趣味可言，尤其是当我找到完好无损的朴有天后我就特想问候郑允浩他家里人。
朴有天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跟魂儿似地出现在眼前，满眼都是惊讶，“你怎么了？”
“来看你死了没。”
他挺无奈地看了我一下，“大过年的说什么呢。”
其实就是觉得特别不爽，我刚真是很怕朴有天出了什么事，就算只是小小的磕碰我都不希望。而现在各种各样奇怪的感觉囤积在心里都快要堵塞了。这种太过在乎一个人的感觉让我是真觉得很不安。
嘭——
忽然巨大的声响吓了我一跳，回过神才发现是露台的对面有人在放焰火。盛大到有些炫目的烟火伴着一声声直入上天，孔雀开屏一般盛开，然后滑落消失。
朴有天忽然轻笑起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我刚被吓地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也不知怎么的就忽然觉得特尴尬，立马松开手跳开两步距离，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你，你没什么事那我们，我们就走吧。”
“等会吧，难得看一次烟花。”
大概都不是二八青春年华更不是爱浪漫的小少女，我一直对这种没啥生命力又花钱的东西敬谢不敏。被他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是记不起来上一次看烟火的时间了。
五颜六色的烟火被点燃，释放上天，间或着还能听到孩子们的欢呼和惊叹声。
偷偷瞥了一眼朴有天，他很安静地在看着天际，只是那表情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显得特别忧郁。我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气氛，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摆出很豪气的姿态说，“有啥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朴有天顿了很久才说，“没什么不开心的。”
我望天，“那我们……”
“就是刚遇上郑允浩，他跟我说了些事，我有些感慨了。”
“什么事？”我迅速警惕起来。
“就是发现什么爱啊什么喜欢的，都不是永久的。分手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之前的所有都要被抹掉了。”
没想到他给我整了这么一套言情小说的理论，看来他受的这个刺激还真是大了。其实自己被拿来当做教育案例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只是这样的朴有天太过陌生，我不习惯也不喜欢。
于是无奈地摇摇头，“如果爱上一个人就得天长地久的话，那这世界就没那么多痴男怨女了。还看啥小说啊啥电影的，直接回忆自己的爱情不就好了。”
朴有天好像是听懂了我的意思，轻轻点了下头。
“别想太多了，伤情王子这条路线真不适合你。”
“知道了。”
“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吧，累死人了。”我伸了个懒腰，推着他往前走，“人嘛，都是要向前看的。你看我对郑允浩都放下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朴有天忽然笑了笑，“对了，刚刚郑允浩还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