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这几天,外面的世界变化得越来越快,从高架到海滨,从冬雪到夏炎,景物时令的变化往往是在你呆滞的片刻。有一次,你只是在研究手上一本森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雪国》,看着看着却觉得浑身热了起来,倒也不是书如何如何,只是你还一身秋冬的羊毛长衫,外面已经是夏威夷海滩了。
你知道这种迹象多半暗示着什么不好的东西,可也没有办法深究它。你和森两个人,只处在一个小小的庇护所就已经被靥骚扰得焦头烂额了,谁还有心思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
牧歌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他也不与你说什么世界毁灭,就像哄小孩一样,陪你从你年少第一次遇到他时把他当成了“姐姐”,到你小学作业做不完的时候,非逼着他半夜爬起来帮着你坐,第二天隔着个年级的两人都落得个“上课打盹”的罪名,但凡是你记得的、有些印象的,他都不厌其烦的帮你回忆一遍。你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还是有一层窗户纸,他是不敢捅开,你是并不明确,故而你们倒也还停留在“青梅竹马”的层面。森多少也知道牧歌是怎么想的,但凡是牧歌出现了,他就会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躲起来,就是不肯见一见牧歌。
当然,你扪心自问,这样的日子多多少少是虚幻过头了的。牧歌为什么和靥一样,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些奇怪的既视感,这些问题依旧卡在你的心头。你有一种预感,这确实是他们所说的“最后一次”,以往寻求不得的答案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只是到了那时候,你也不知道结局会走向哪边。
今日午后,时令正是初夏,阳光有些毒辣,你干脆避而不看,举着森找出来的《无人生还》,仰躺在沙发上翻看书。突然,身边的影子突然朝某一处聚拢。森此时多半猫在你的书桌前研究一些手工,比如你初一的时候一时兴起用588的高价买回来的橡皮章新手到泰斗一条龙服务套装,那多半是牧歌了。
你懒懒地歪了歪头,刚好对上一双饱含笑意的桃花眼,果真是牧歌了。他眉眼含笑,面上也捧一鞠强忍着克制了的喜悦,整个人都显得极其欢脱。你实在看不下去了,手上的书一不小心飞出手去,直直冲向他正在被作贱的那张好皮囊。他右手一扬,正巧接住了那本书,等他定睛看了看那书名,嘴角是抽了抽,但转而又没忍住开始笑了。
“你就是不为自己的形象着想,也该为你的莺莺燕燕们着想吧,尾巴起码藏得好看一点啊!”
在接受到你问询问题儿童的亲切关怀后,他这莫名又诡异的模样才消停下来。
“诶诶诶,小傻子啊,我好歹是令尊同袍的犬子,打狗也要看主人啊。”尾音有些上样,可以听得出来他是想笑出声的。
你听得“犬子”二字,知道他是在哄你开心,心里想着,要不还是给他个面子,把这一页揭过去,换个话题算了。
“我们是说你高二艺术节被舍友告白了,还是说你舍友的姐姐也看上你,提着把菜刀追了他弟五条街,争夺你的归属权呢,你招蜂引蝶的能力比外边的天变化得还厉害呢。”仔细斟酌,你还是决定乘胜追击,捡回了老本行。
牧歌确是口舌干燥,笑也笑不出来了,多半是被你唬住,一时半会想不出怎么回击你,开始组织语言来解释这些陈年破事了。
看到他从笑得忍不住到尴尬得想钻到地里,你实在忍不住,步了他的后尘,“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趁他还没有手忙脚乱开始解释一通,你出声道:“哥,我还不知道你嘛,就那样咯。”这会儿,他才舒了口气,场间也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此时的氛围与距离恰到好处,是一种让人感到舒适而又不至于生分的感觉。
“那……那我走了?”他这才懵里懵懂地说了句话。
“等会儿?你一分钟前偷鸡摸狗地钻进我家就是为了跟我说‘再见’?”你觉得他的懵显得颇没有诚意了,此时此刻明明是你比较懵。
“主要是来跟你说一声,午安。”
声音很轻,很温柔,是果酱加三明治的味道,是你很熟悉的邻家哥哥。
待到那个角落的阴影重新散开,你才回过神来。他还真的只是为了跟你道个别才来的,也不晓得是不是被石头砸坏了脑子。好不容易从刚刚傻子一样的姿态缓了过来,你按了按额头的某些穴位——反正是森告诉你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人变聪明一些。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回忆过去或是翻他桃花劫,显然都不足以让他失态到这个程度。他这一遭,莫不成实际上是来找你说些正经事情的?
这般细细梳理了,他定是有事情要和你说的,只是兴许这些东西你已经察觉到,他也不必再提一次,就找个借口溜走罢了。顺水推舟的,你再把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的种种盘点了一圈,心里面那根弦便崩得更加紧了些。
自己显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每次见到牧歌,他也是一样的见怪不怪。如果他早已经知晓了过去一次又一次近乎重复的事情,那么在今天见到自己时又何必发笑到这个程度呢?你熟悉牧歌,他绝对是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悸动有欣喜,而能让他表现到这个程度的,到底是什么呢?
森还在刻橡皮章,时钟的声响从电视上传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冰一般凉的锥子。
你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才把那本《无人生还》捡了回来。翻了翻内置的有些变形的那一页,幸好你地笔还夹在那里,多少可以起到梳理线索的作用。
A.梳理过去的事情,从牧歌为你撑伞那天开始
B.梳理现在的事情,从森出现在你身边开始
C.梳理你的疑点,也许这些怀疑有助于你打破这个世界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