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广场。周符灵
起床时就在房间里写写画画,他带了铅笔和纸,幸好夹兜够大。广场上有相偎的夫妻,晨练的老头,他视线黏巡,有点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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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星广场。周符灵
此际天线正拉满橙红,漠河的白昼长,日光起的也晚。是以她晚来时一轮高日还恰恰隐在云层当中。细小纷罅的光斑伸出来,他竟日环萦的焦虑也在此消弭,莫名地吐出一口白热气来。
他踱步广场高台,她却身于数层阶梯之下,几横风吹迂折的雪线隔在他们当间,有些碍眼。
于是他快跑下来,带着捎送的冷风来到白舟月身边,这一弘燎原的热情,致使他有些刹不住车。“白小姐早上好。”
他不太在意他二人在公寓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相处时间,很自然的带她并肩爬坎,“今天计划的第一步,看看祖国最北端的太阳。希望你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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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星广场。周符灵
白舟月,他在心间又念了一遍。他第一天来得晚,没有听见她的自我介绍,不知道她怎么解释的这个名字,只是听见小舟二字,无端地让他想起‘小舟沧海上’,总归是有点遗憾的心情。于是他应了声,“好啊,小白。”
他记得酒店里那只拉布拉多也叫小白,无声地笑起来,连眼睛也弯成一条线。她的行步有点缓慢,适时地听见了她的喘气声,他回头望了望,恰逢天光破开,这里离顶台其实已经不太远了,但他只是回身示意她,“你现在回头看看。”
漠河的雪很硬,其实东北的雪地大多都这样,冻冻的一层,午间再融掉表面的积雪,于是席地而坐时也不会留下污渍。但他给白舟月垫了张手帕纸,仰着头,一恍神就被光晕消去了世俗的棱角,很轻声地,“要不要坐下来看。”
“你昨天说你出生地、大学、居住地都不一样,那你看看,它们有什么不同吗。”
日光阑珊,在他们的外衣上存色,于是他借着日光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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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符灵
漠河这几年被打造成了北国最风光的旅游区,来来去去的很多人,他也历尽阅遍过很多事。雪缭风急的晴阳天,他就突然很难过,是什么事会让一个女孩割腕赴死。
将那三个词依次轮转,贴在符合它们自己的情状里,坐得有点懒散,“我小时候写过一篇作文,老师安排的题目《日出》,噢我家乡在理塘,是甘孜州那边。”
记忆有点久远了,但他编也得把它编完整,“我说,‘五彩缤纷的云霞烘托着绚烂的阳光,非常绚丽,为大自然添加了许多生趣。这时,千万缕金光向大地射来,大地变得一片光明’。”
“天知道那是我二十多年来最好的文笔,那是我人生第一个满分作文。我在最后写,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坤金撒遍,公寓里盲盒似的选法,到此时他才因白舟月此行的因缘际会,由衷的赞一声合情合理。“小白,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一场跌宕而至的小雪下,无声无息起身,他笑嘻嘻地,“我写的好吧。你看我们来都来了,广场最上面的北极星雕塑不去看看吗。”
他伸开右手,皮质的手套因塞了棉显得有些笨拙的宽大,想拉她起来,“来,我们一起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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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符灵
天鹅展翅,金鸡欲飞,两方绝峙的钢铁,为正中间的北极星策首。于是他也策首,脚底下是漠河这座县城绵延的冻雪,眼底下是白舟月。“这个建筑叫北极星,当地人说它是璀璨的明珠。”
“可是星星哪有月亮璀璨诶,我每天下班回家路上往天上看,看到的都是月亮在发光。”嘴角咧的很开,他跟她平静的叙话,笑眼弯弯。“我单方面觉得你也认同我。你不准反驳。”
只可惜这是还没回暖的春月,只有白桦跟松针挺在城邦之间,不然他就会想要送一束花给白舟月,玫瑰、雏菊、向日葵,反正什么都好,以此来粉饰掉自己遏制不住的嘴角的弯弧。
“我们去下面的陶土餐厅吃饭吧。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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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符灵
她说顾城,大二一门选修课做现代诗歌分析时,他去百度上搜过顾城,37岁时他于飘零的小岛上杀了他妻子。很难想象,一个极致浪漫的人,敢于决绝如此。于是周符灵也很难想象,自己的这番转变够不够撼动这梯绝巘天堑,他扪心,然后默然自问。
他如立风口浪尖,并不坦然的付之一笑,“那当然,好听又好记。”又想起那只拉布拉多,雪白的毛,酒店的姐姐阿姨路过顺口称的小白,是最惹人喜爱的那一声。
借着餐厅里广阔的落地窗望,能看到平檐的一座敬老乐园,溯着颓日的光晕,又能见到日落而息的宁静,他又觉得他选的地方很好,起码比其他几个男生好。他想起他的职业,不知道拟音师是不是跟ASMR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接着感到遗憾,遗憾于对白舟月的好奇太多接触却太少。
临走时他买了一个陶土做的北极星雕塑送给白舟月,底座上还有‘腾飞’二字,想到拉布拉多长着翅膀飞的样子,他又是很响地一声狭笑。
只是兜里的铅笔和画纸可惜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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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场还是和这位女嘉宾,我命里的露水情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