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逼人太甚！我已经要走了！”男人疯狂地把枪举起来对着他：“放我走！”
 “我说过，你不会有机会开枪的。”罗维缓缓地站起来。他那高瘦坚实的身躯挺拔
地立在岩石上，看起来毫无杀气，他只像个悠闲的游客一样立在那里，可是黑暗中那双
眼睛却发出炯炯的光芒。
 男人一咬牙！枪口对准罗维——
 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一拼！他不相信有人的动作能比子弹还快！
 月色明亮如水，那从岩石上飞身跃起的身影挡住了月光……他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
叫他“黑翼罗维”，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那道人影背后仿佛有双黑色的羽翼霍然展开！
 只是一瞬间！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中央已经刺进一把银色的短剑——几乎没有痛楚，他只是怔
怔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马美丽得无与伦比的短剑。
 “想要我替你做什么事！”罗维站在他的面前，那双黑色的羽翼已经消失。
 男人看着那把短剑再看看罗维那张没有表情如雕刻一般的脸。
 他缓缓地落下泪来，唇角有一丝血水……
 “别……别让我的孩子知……知道……求……求你……”
 罗维点点头，他修长得有如艺术家一般的手轻轻一挥——那把短剑已经回到他的手
里。
 男人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完全感觉不到痛苦；他知道他的孩子将永远不会知道自己
有个坏事做尽的父亲……
 这样死在罗维的手上未尝是一种幸福……
 罗维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起一根烟，往海滩的另一边漫步走去。
 月色如水。
 翌日报纸上出现这么一则新闻的标题：海钓客意外落水丧生！
 从没有人知道黑翼罗维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黑翼罗维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他的
人都死了——通常都死得很美丽，所有的秘密都跟着死去的人消失；若要说存在，那也
只存在罗维的心里。
 杀手“黑翼罗维”，一个背负着太多悲伤秘密、黑色秘密的男人！
 “买口香糖！好吃的口香糖唷！”一个小小脏脏的孩子捧着一包口香糖在电影院门
前叫卖：“好心的大哥哥、大姊姊，买口香糖吧！”
 “哇！好可爱的小朋友，我跟你买。”女孩子微笑着蹲下身子看着他：“口香糖怎
么买啊！”
 “喂！怎么跟小孩子买口香糖？你不知道这样会害了他吗？”男孩不同意地拉着女
孩的手：“说不定他是被利用的，你这样是鼓励那些坏人利用他耶！”
 “会这样吗？”女孩子犹豫地看着小孩子脸，孩子脸上有恳求的笑容。“可是，不
跟他买，好可怜啊……”
 “大姊姊很漂亮唷！买一包口香糖吧！只要二十块就够了。”孩子露出甜美的笑容，
脏脏的小手拿着口香糖。“大姊姊……”
 “这……”
 “不能买。”男孩摇摇头，拉起女孩子的手：“快走啦！电影要开演了！”
 “可是……”
 小孩突然扑上去抱着男孩的大腿，霸气地说道：“你不买，我就不让你们去看电影！”
 “什么！”男孩错愕地瞪大眼睛，可没想到这小鬼还有这一套！他生起气，摇着腿
试图把他甩开：“我就是不买！”
 “打人啦！大哥哥打人了！”孩子拉开嗓子鬼叫：“打死人喽！救命啊！”
 “什么？谁打你了！？”男孩涨红了脸大叫：“我没有打他啊！”
 电影院前面聚集了许多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他。
 “打人啦！”小孩子还在鬼叫。
 女孩的脸红得跟虾米一样，她焦急地拉拉男孩的手：“好啦！跟他买嘛！人家都在
看了！”
 “好啦！好啦！跟你买就是了！”男孩子气得掏出二十块钱，丢在口香糖的盒子里。
“可以了吧！”
 “三十块。”小孩眯着眼睛说道。
 “你刚刚明明说二十块的！”
 “你害我叫得口都渴了，所以要加钱。”
 “你简直是土匪！”男孩子气得抡起拳头：“你再不放手，我真的会打你唷！”
 “啊——阿暮——”小孩没命地大叫起来。
 “汪汪！汪汪！”一条脏得根本看不出毛色，可是却大得出奇的大狗不知道从哪里
突然冲出来，对着他们龇牙咧嘴地狂吠。
 “啊——狗啊！”女孩子吓得尖叫。她躲到男孩子身后紧张地大叫：“快点给他钱


啦！快一点！我怕狗啊！”
 男孩子一看那狗的样子也不由得紧张地退了好几步！他赶紧掏出钱：“三十块对不
对？我买就是了！你叫那条狗走开一点！”
 “五十块。”孩子得意地笑了笑：“阿暮也要钱的。”
 “你实在是——”
 “快一点给他钱啊！”女孩子闭着眼睛，死命尖叫。
 那条大狗似乎知道他不敢对它怎么样似的，那龇牙咧嘴的神情里居然有那么几分神
气！男孩子忍住气，掏出一张五十块钱钞扔给孩子：“拿去！”
 “谢谢大哥哥、大姊姊！”孩子露出无比甜美的笑容，朝他们鞠躬行礼：“阿暮，
向人家说谢谢啊！”
 大狗竟然听说地坐起来，乖乖地举起前脚打了个揖！那么大一条狗做这种动作还真
是有引起可笑！
 男孩和女孩可没心情看他们表演！男孩拉起女孩的手，立刻转身想逃：“我们快走！”
 “等一下！”孩子叫住他们。
 他们慌张地回身；“又怎么了？”
 “要找钱啊！”小孩子很有商业道德地、慢条斯理地说道。他把男孩原本给他的二
十块还给他，然后给他一条口香糖：“谢谢光临，欢迎再来。”
 男孩和女孩哭笑不得地拿了口香糖，转身离开。
 小孩子很开心地把钞票谨慎地收到口袋里，他拍拍大狗的头：“做得好，阿暮，我
们赚的钱愈来愈多了唷！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在那里！”两名警员远远地便看到他，他们匆匆忙忙地跑上来：“站住！”
 “糟糕！”孩子一看警员，拔腿便跑：“阿暮，快跑！”
 “站住！拦住那个小孩子！”胖警员和瘦警员焦急地追上来。“小瑞！你站住！别
跑了！小瑞！”
 “阿暮，快一点！”孩子没命地跑着，连口袋里的钱掉了都不知道。
 大狗在他的身后紧张地跟着。
 “小瑞！”胖警员和瘦警员怎么也追不上孩子敏捷的动作，他们气喘喘连连地停下
来，地上全是些零钱和一张五十块钞票。“唉！又给他跑掉了！”
 瘦警员边捡地上的零钱，边摇头：“我看我们别再这样老追着他跑啦！你看看，他
辛辛苦苦赚的钱老被我们追得到处掉！我都替他难过了！”
 “你以为我喜欢？”胖警员没好气地瞪他：“儿童福利协会的人整天缠着我啊！我
有什么办法？这样做也是为他好，总不能让他这样四处流浪下去吧？才几岁的孩子！”
 “我看小瑞很聪明，他很懂得照顾自己。”
 “再聪明也是个小孩子！走啦！”胖警员挥挥手说道：“赶快去找他，再找不到，
可有我们好受的！”
 他们一胖一瘦缓缓地离开，那个名叫小瑞的孩子和大狗阿暮才偷偷地从路连骑楼下
走出来，小瑞嘟起唇心疼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疼藏在他们背影里的钱。
 他无奈地拍拍阿暮的头：“阿暮，我们又要走了，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大狗呜呜地低鸣，摩擦着他小小的手；小瑞亲爱地抱抱大狗的颈项：“放心，我会
照顾你的！我们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的！”
 阿暮似乎听得懂小瑞的话，呜呜一声，摇着尾巴，又摩擦着他的身子，长长的毛发
给了他无比的温暖。
 小瑞微笑着拍拍它：“走吧！咱们换个地方赚钱去！”

 男人怔怔地看着那丛被丢下的小小的蓝光——刹那间，淡蓝色的光点在他们的面前
消失！而在光点消失的同时，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出现了——
 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现在一定是在作
梦！男人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他低头看着那条大狗，发现那条狗如果有手的话一定也
会和他做一样的动作！它同样不可思议的瞪着那个孩子！
 ……别傻了！那条奇怪的狗也是梦境的一部分！不可能三更半夜会有一条背着小孩
子的狗出现在车站的！更何况那条狗还有人的表情！
 对！这一定是梦！奇怪的大狗、狗上面奇怪地背着一个背上背着包包的小孩子、那
些奇异的光点，还有淡蓝色光点里出现的半大不小的孩子都是梦……天！他的思想已经
开始没有逻辑和条理可言了！这是什么跟什么？
 很奇怪，但是梦境有什么奇不奇怪的？梦就是梦，没有什么奇不奇怪可言。
 可是……他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却发现这情况实在……实在不像梦！他手上的烟真的
在烧他的手！他傻傻地看着手上的烟，然后抬起头看着那个奇怪光点里出现的孩子——
 孩子的头发是深蓝色的，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黑色，可是那不是黑色，而是
一种深深蓝色；他的眼睛也是那种深深蓝色，出奇雪白肌肤配上很卷很卷、短短的深蓝
色头发和深蓝色的眼睛——他的耳朵露出一点点尖尖的顶端？
 尖尖的耳朵？
 “嗨……”孩子勉为其难地朝他们微笑。他看起来快哭了，深蓝色的眼睛像一汪大
海，而那海里正汹涌地想翻出泪水来！
 大狗奇怪地走到他的面前，仔细地打量他；好像想研究出他是什么东西似的不停地
嗅着他的身体。
 男人怔忡地发现那孩子的头上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这大概是个恶梦，恐怖电影看
多了一定会有这种情形出现的，虽然那孩子美丽得完全不像人类，可是他的头上真的有
奇怪的东西在爬！
 那“东西”先是伸出小小的手指——手指？像是人的手指一样，只不过尺寸小了许
多许多；然后是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和毛绒绒的头——一只猴子？……不是猴子……他
惊愕地看着那东西，那小东西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已经完全爬出来了。
 它坐在孩子深蓝色的头发上轻轻地打个呵欠！
 天！他要昏倒了！
 那是一只怪物！看起来像猴子，可是却不是猴子！它全身都是毛绒绒的，而且是深
蓝色的；它打呵欠的时候，小小的手伸展出来的腑下竟然是一双同样毛绒绒的翅膀！而
那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现在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如果那东西停止不动，或许会让人以为那是一只可爱的绒毛玩具，可是……可是它……
男人努力呼吸！他一定要努力呼吸？要不然，绝对会昏倒！
 那东西居然会笑！妈啊！它真的正在笑！
 一只背着小孩子、而且有人类表情的狗已经够夸张了！现在居然还出现一只根本看
不出是什么东西、会笑的小怪物！
 “我叫左左。”深蓝色的孩子哭丧着脸介绍，他指指他头上的小怪物：“这是豆豆。”
 男人愣愣地、喘息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那条大狗有模有样地坐下来伸出“手”
和深蓝色名叫“左左”的孩子握手！
 这是梦……没有其它解释了！这一定是个荒谬无比的梦，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可以
大笑一阵的梦！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
 天！还在！他们都还在！
 他要不是已经疯掉了，就是已经昏倒了！没错！一定是这个样子的！
 他——绝对——已经——昏——倒——了！
 “你有没有看到罗维的表情？”保儿向上翻着眼睛，嘟着唇问。
 怒儿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有啊……”
 “他看起来和你说的不太像耶！”保儿眯着眼睛，挑挑眉：“他可一点都没有什么
‘欣喜若狂’的样子唷。”
 “我几时说过他会有什么‘欣喜若狂’？”
 “至少你说过他会顺利接受左左。”
 “那需要时间。”怒儿没好气地瞪他：“我们还不是一样会害怕人类？这有什么好
奇怪的？”
 “我看，说他害怕可能不太恰当！在我看来，他是已经吓昏了。”


他听不见一样讨论这种问题！
 “没错啊！你看，左左要跟着你和我才能把事情做好，我要赚钱，而你很有钱，所
以左左跟着你、我也跟着你，这样就好了。”小瑞很认真地仰着头看着他：“我很厉害，
什么事都会做的唷！我会煮饭、洗衣服打扫房间——”
 “好啦！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们跟着我？”他打断小瑞，干脆坐身上掏出一叠钞
票：“要钱吗？这些够不够？”
 小瑞很“理所当然”地把钱收下，然后也很“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样很好，就
算是定金吧！”
 “什……什么？”罗维登时傻眼。
 “你叫什么名字！”小瑞问。
 他没回答，光是这种奇怪的景象已经让他说不出任何话了，很显然他已经相当老化
了！这两个小鬼在几分钟之内说了几句简单的话就已经快让他神经崩溃！
 “他是黑翼罗维。”左左没什么兴趣地替他回答。
 罗维跳得老高！头撞上货车的顶端，痛得他几乎要落下眼泪。“什么！？你怎么会
知道！？”
 “当然会知道啊！要不然为什么要跟着你？”左左回答。显然他对必须跟着他的这
件事也没什么兴趣，既然没什么兴趣干嘛要跟着他？“你——”
 “为什么叫‘黑翼罗维’？那是什么意思？”小瑞很好奇地打断他问道。他一直抬
着头看他，大概是觉得这种姿势很累，所以索性拉拉他的衣袖，老气横秋地说道：“你
可不可以坐下来？这样一直抬着头对小朋友的健康很不好。”
 “什么？”
 “你只会说‘什么、什么’吗？”小瑞蹙起眉，不耐烦地问：“一直说‘什么什么’
的，难道不会说些其它的话吗？”
 天！他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怎么样？怎么会这个样子？这是什么情节？
 他泄气地坐下来。算了！反正这种情节一点也不合乎常理，就算他吓死了也无济于
事。“算了！”
 “什么东西算了！我刚刚问你为什么叫黑翼罗维啊！”
 “你为什么叫小瑞？”
 小瑞想了想，好像明白似的点头：“喔……那你姓黑翼，名字叫罗维？”
 真想一头撞死算了！他眯起眼睛瞪他。
 小瑞嘟起唇回瞪他：“这么凶做什么？我是小朋友耶，大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朋
友？”
 他很怀疑眼前这个小鬼头算是哪门子小朋友？简直是个小怪物！他最恨小孩！麻烦
无比的生物！更何况一次两个！一个带着一条大得吓死人的狗；一个带着一只不明物体，
他又不是保姆！
 “你都不说话那就好了，表示你同意啦！这样就好了！”小瑞拍拍手，很开心地样
子：“我们就跟着他，他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就这么说定喽！”他说着，往罗维的
身边一坐，头靠在他的手臂上打个呵欠，很慎重的宣布：“我要睡了！”
 “喂！”罗维被火烫到似的惊跳一下。“别靠在我身上！”
 “我是小朋友！我可以靠在任何我喜欢的地方睡觉！要不然我会哭！”小瑞神气地
瞪着他说道。“小朋友”三个字在他的口中简直变成可以通行宇宙的万符了。
 “你可以靠在其它的任何地方，除了我之外！”
 小瑞立刻嘴巴一噘！
 罗维吓得变了脸色！
 他连忙乖乖地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怕了你了！靠吧靠吧！反正仅止一次！”
 小瑞挑挑眉对左左做个得意的眼色，靠在那坚实的手臂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小瑞睡着之后，车厢里的空气几乎要凝结起来了！
 豆豆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爬到左左的身上，它坐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拉拉他的耳朵，
发出叽叽喳喳声音。
 左左为难地看了豆豆一眼，豆豆比手划脚地指着罗维；左左低下头偷偷地打量着罗
维那张像雕刻出来一样没有表情的脸——好可怕！
 罗维静静地看着那个奇怪的孩子和那个奇怪的小东西，他怎么觉得他们正在商量什
么事情？而且他们商量的一定跟他有关系！有人可以跟自己的宠物说话的吗？
 是时代进步了，还是他落伍了？
 不不不，这应该跟进步或落伍没什么关系，是眼前这个绝美的少年太奇怪了；不过，
基本上这应该不关他的事才对！
 “豆豆……豆豆想知道我们可不可以跟着……跟着你！”左左低低地问道。那声音


天亮了，货车停在另一个无名小站。
 罗维下了车之后，忍住回头的冲动不停地往前冲，可是小瑞、阿暮和左左却亦步亦
趋地跟在他的身边。他走得很快，可是他们的决心也相当坚决，不管他走得多快都始终
甩不掉他们！
 罗维终于停下脚步，小瑞和左左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在他的面前边喘气边微笑地看
着他。
 他无奈地注视着四张——天啊！四张小小的面孔。“我说过我不会带你们走的，你
们还是放弃吧！如果没钱的话，我身上还有，不过你们得答应我，别再跟着我才行。”
 那四张小脸同时摇摇头。
 他眯起眼睛：“既然是这样，那我不管你们喽！我是绝不会让你们跟着我走的，要
不要考虑一下？”
 还是摇摇头。
 罗维只好挑挑眉：“好，那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身影突然加快动作，左左和小瑞这次用尽力气也跟不上他的速度，没
多久就失去他的踪影。
 “罗维！罗维！”小瑞不停地大叫，他气得红了眼睛，停下来。“坏蛋！罗维大坏
蛋！”他泄气地回头看着左左：“左左，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左左沮丧地摇摇头，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怎么办，从来也没人教过他要怎么在这
种地方生存。
 他觉得好累……已经许多没睡觉了，连豆豆都显得好没精神。这里的空气好差，到
处都是混乱无比的电波，他真的已经累得连眼睛都不想再睁开了！
 “左左？你没事吧？左左？”小瑞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焦急地拉拉他的手；
“来！我们休息一下，你看起来好像生病了！”
 “我想睡觉……”左左委屈地说着，便在路边坐了下来：“而且我的肚子也很饿了……”
 “我的肚子也很饿……”小瑞点点头承认。他看看四周的环境，火车站附近说不上
繁华，地方虽然不大，可是至少有卖吃的东西，他身上还有昨天晚上罗维给他的钱——
这些钱是要给妈咪治病用的，可是看看左左苍白的脸色好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
“这样吧！我跟阿暮去帮你买吃的，你和豆豆在这里等我们，不要乱跑好不好？”
 左左无力地点点头，只能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昏沉沉地点点头。
 小瑞看他的样子实在不放心，于是转头吩咐阿暮：“阿暮，你在这里照顾左左，我
去买东西吃，不可以让别人靠近他唷！知不知道？”
 阿暮有模有样地点头，靠近左左的身边一步，小瑞这才放心地去找吃的东西。
 左左悲伤地靠在阿暮的头上——真的好倒楣……都是自己不好！为什么要睡过头？
如果不睡过头不就没事了吗？现在落到这个下场也都是自己找的！活该！真的是活该！
 豆豆轻轻地抓抓他的脸，亲爱地扯着他头发。
 “豆豆……”左左愈想愈伤心，忍不住掉下眼泪：“我们以后怎么办？如果我消失
了，那你也会消失耶！对不起，都是我害你的……”
 豆豆吱吱叫着抱他的脸，它小小的脸在他的脸上摩擦，替他擦掉眼泪；左左累得闭
上眼睛，靠在阿暮的头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阿暮低低地哀鸣了一声，豆豆伤心地跟到阿暮的头上，大狗似乎可以了解似的轻轻
地摇摇头，豆豆趴在它硕大的头颅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罗维边走边想，左左和小瑞——甚至包括豆豆和阿暮那两张滑稽的面孔都同时出现
在他的面前！他蹙着眉，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然后“不自觉”地转回身往车站的方向
走。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不放心，他们那四个根本不知人世险恶的小东西说不定会出什么
状况！他只要看一眼，确定他们没事就会走。
 这是英雄主义作崇。
 没错！这绝对是大男人的英雄主义作崇，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原因！
 他不会让他们发现这一点的，他只要远无地看一眼，知道他们会懂得照顾自己就行
了，只是这么简单。
 想着想着，脚步不由得加快，他也不知道“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为什么动作要这
么快？管它的？反正看一眼就走，看过一眼之后他就可以回复到原本平静的生活，彻底
地把这四个闯进他生活的不速之客赶走！
 才靠近车站，就发现车站前面的路边不知道为什么聚集了一群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让他慌了手脚，匆匆忙忙地赶上去？
 “左左！左左！你醒醒啊！”小瑞吓得哭了起来，他拼命地摇头左左的身体，可是
左左和豆豆都一样毫无反应。“左左！救命啊！左左死掉了……呜……怎么办？救命啊！
呜……”
 他哭得震天价响，旁边的人们议论纷纷，却也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人说要
叫救护车，有人说要先通知警察，七嘴八舌地却怎么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
 罗维一看左左那苍白的脸色，已经先吓掉了半条命！
 “左左！”他拔开人群，上前紧张地摇着左左的身体——还有温度，可是很低，他
的鼻息也相当弱；他再摸摸左左的头，发觉没有发烧，可是体温怎么会代成这个样子？
 “都是你！都是你！”小瑞哭着搬弄他：“都是你丢下我们不管，左左才会死掉的！
都是你！大坏蛋！我恨你！”
 “遣弃小孩啊！怎么这个人这个样子？”
 “对啊！这么漂亮的小孩怎么有人忍心遗弃他们？好没良心……”
 人群议论纷纷地责备他，罗维气得冷冷地横他们一眼！
 “闪开！”他大吼。
 “哎唷！还好意思凶呢！这种父亲！”
 “哎呀！别挡着人家的路啦！”
 罗维把左左一把抱起来，对着小瑞说道：“跟我来。”
 小瑞连哭边擦眼泪：“左左是不是死掉了？”
 “他没死！你别哭了！”罗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六神无主，小瑞这一哭更是叫他手
足无措。“我们带他去看医生就会好了，你别哭了。”
 “真的吗？”小瑞小小的手抓着他的衣角，抬起希冀的眼睛看着他：“他真的不会
死？”
 罗维蹲下来，眼神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他轻轻地微笑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让他
死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小瑞很勇敢地点点头，擦干眼泪：“那你不会再丢下我们了吧？”
 他点头了——罗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点头，可是看着小瑞那双纯真的眼睛，他
竟然无法再度拒绝。
 他是不会再丢下他们不管了。
 这，也算是一种承诺吧！
 “没事，他只不过是睡着了。”老医生权威地走出诊察室，点点头说道。
 “睡着了？”罗维不太相信地看着老医生，会有人睡成那个样子吗？不太可能吧？
“你确定？”
 老医生没好气地瞪他：“你不相信我的医术，那你还带他来做什么？”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医术，我只是……”罗维眨眨眼睛，想了想还是问：“他真的
只是睡着了？”
 “我说了，他是睡着了！”
 罗维这才放下心，老医生有趣地看着他的表情，这倒是很有趣的一件事，认识这个
年轻人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种表情。
 “他是谁？”老医生问。
 “左左。”小瑞很高兴地在小诊所里面东奔西窜：“他叫左左，我是小瑞。”
 阿暮跟在他的身边也兴奋得跳来跳去！
 “你叫‘小瑞’？那你现在几岁了？”老医生很有趣地问他。
 小瑞神气地比出六只手指头：“我六岁。”
 “六岁？”老医生挑挑眉，看着罗维：“你儿子？”
 罗维闭闭眼睛。“你说呢？”
 “要我说，我倒是很希望这是你儿子。”老医生以一种长辈的口吻说道：“你的年
纪也老大不小了，娶个媳妇生几个像小瑞这么好看的小孩子倒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我可
以免费替你的孩子接生。”
 “谢谢你的好竟。”罗维没好气地回答。这个老头子自从几年前救过他一次之后，
每每以他的父亲自居，说起话来倒真像当他是儿子一样！
 “房间替你准备好了，你把孩子们带上去吧！那个睡着的什么‘左左’，大概还要
睡上好一段时间才会醒过来。”老医生挥挥手，有点不耐烦似的；“吃饿的时候，我会
叫你们的。”
 老医生离开之后，罗维抱着沉睡中的左左到楼上老医生早已替他准备好的房间，把
他放下。
 小瑞和阿暮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小小房间里，然后趴在地毯上，没什么精神地看着他
和左左。
 睡着……罗维不可思议地瞪着床上睡着的左左，他把他吓得魂都掉了，而他居然只
是睡着？有人可以睡成这个样子？连天塌下来都不管似的睡着？这是怎么办到的？
 “罗维，你真的不会再会下我们逃走对不对？”小瑞似乎也累了，他趴在阿暮的身


上勉强睁着眼睛问。
 罗维淡淡地笑了笑，小瑞的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却还不忘再确定一次。
 “我答应过你了，不是吗？”
 小瑞甜甜地笑笑，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那你是做什么的啊？”
 “你在说要跟着我之前怎么没问？”
 “那没有关系啊，现在也可以问啊……你要不要上班？”小瑞打个呵欠，眼皮渐渐
沉重。“所有的爸爸都要上班的唷！幼稚园里的小朋友的爸爸都要上班……”
 “那你的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小瑞低低地说道。他闭上眼睛跌入睡眠之中，可是在他的眼角
却缓缓地沁出两颗晶莹的泪水……
 没有父亲？罗维看着已经睡着的孩子，两个没有家人有孩子……呵！命运的安排多
么奇怪！世界上有那么多没有亲人的人，可是偏偏让他们三个遇上了！是命运之神知道
这是他最脆弱一环吗？
 让左左和小瑞进入他的生命会不会是命运之神跟他开的某种玩笑？他沉思地看着两
个睡眠中的孩子……
 这样是正确的吗？带着他们无疑是让自己暴露出致命的弱点——
 他摇摇头，甩开这个令人感到不祥的想法？不会的！他是黑翼罗维，没有人能靠近
他；他更不会让任何的危险靠近这两个孩子！
 更何况现在这种状况只是暂时的，等到他想到安置他们的地方之后就不会再持续下
去了！
 可是在这之前，他必须好好照顾他们。
 他不自觉地微笑看着左左和小瑞，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张睡着的面孔会让他觉得心动？
让他觉得宁静？他们看起来好安详……好像天底下没有任何可以伤害他们的事似的！睡
着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样注视着他们会觉得这世界很美——
 天知道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天知道他已经恨了这个世界多少年了！
 “怒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保儿和仙仙关心地看着他。
 怒儿坐在树上显得很不开心，他犹豫地看着两个好朋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体贴的仙仙坐到他的身边：“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从左左走了之后，你就一起
很奇怪唷！是不是担心左左？”
 “是有点担心……”怒儿有点不太情愿地回答。
 保儿笑嘻嘻地侧着头看他：“我就说啊！怒儿平常脾气最坏，可是其实心地最善良
了！”
 “难道你们都不担心吗？”怒儿生气地看着他们。
 “也担心啊！不过不像你这么担心。”
 “左左虽然有点迷糊，可是我想他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保儿思索着说道：“我
觉得那个黑翼罗维不像他外表看起来这么冷酷耶！而且还有那个叫小瑞的小朋友在左左
身边啊！”
 “我知道，可是……”怒儿蹙起眉：“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怪怪的？”爱担心的仙仙也蹙起眉头了，他慌慌地看着怒儿；“什么地方怪怪的？
是不是你觉得左左没办法爱上罗维？没办法变成人类？”
 “不知道。”怒儿摇摇头，他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老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这种感觉让他坐立难安。“我想去看看左左。”
 “我跟你一起去！”仙仙立刻开口。
 “不行啦！我们都去了，那森林怎么办？”保儿摇头：“如果长老知道我们都溜出
去的话，一定会很生气的！”
 “可是我也担心左左啊！”
 “我看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万一长老问起来，你们也可以帮我说话啊！”怒儿安慰
地拍拍仙仙肩膀：“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不管左左过得怎么样，我都会很快回来
告诉你们消息的。”
 “那万一左左真的有什么事怎么办？”
 怒儿想了想：“那我也会赶快回来告诉你们，然后大家去帮他啊！左左那么笨，一
定会需要我们帮忙的！”
 “这样也好，已经有左左被赶出森林了，我可不希望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再赶出森
林。”保儿认真地说道：“你一定要赶快回来唷！长老那边我和仙仙会帮你的，可是你
一定要赶快回来告诉我们消息！”
 怒儿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很快很快回来的。”如果左左真没事的话。
 他飞出森林的时候心里一直这么期盼着，因为不晓得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危险


的东西已经靠近左左身边了！
 那么笨的左左要怎么应付坏东西呢？唉！
 左左整整睡了两天，他和豆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
点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不是森林的树上，而是在一间陌生
的房间里？
 窗外阳光流泄出来，黄橙橙的金色光芒让左左和豆豆忍不住微笑着打呵欠，感觉上
已经好久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外面有孩子嘻笑的声音，左左爬到窗子上看到楼下的小瑞正抓着水管对着大狗阿暮
一阵乱喷，阿暮兴奋得到处乱跳，汪汪地叫着。
 “小瑞！”左左开心地对着他们大叫。
 “左左！”小瑞高兴地抬头：“你睡醒啦！我以为你还要睡好久好久呢！我在替阿
暮洗澡耶！你快一点下来！”
 “来了！”左左打开窗户，想都不想便往窗外一跃而下。
 “左左！”正好进门的罗维吓得惨叫，他连忙冲到窗户前：“左左？”
 阳光中左左轻灵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在那灿烂的光线里他似乎看到左左前上
有双薄如蝉翼的翅膀。
 罗维错愕地定在那里——是他看错了吧？人家都称呼他为“黑翼罗维”，因为他的
动作有奇异的飞翔感，可是事实上他并没有一双黑翼；那左左呢？他从三楼一跃而下，
竟然不需要考虑？
 等他回过神来时，左左已经在楼下和小瑞玩在一起，那快乐的声音清楚地转进他的
耳朵里！
 “原来你不知道？”老医生站在他的身后开口。
 “知道什么？”
 老医生竟然很理所当然地回答：“那个孩子不是人类啊！”
 “你说什么？”罗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不可思议地瞪着老医生：“你一定是
在开玩笑！”
 “你瞪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带他来的。”老医生没好气地回瞪他：“他可是你带
来的耶！我怎么知道你连自己带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那你说他不是人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听不懂中文？不是人就不是人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罗维挥挥手试图把自己想问的解释清楚，可是有点失败：“我是说，你说他不是人
类，那他是什么东西？”
 老医生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耐性，瞪着他像瞪着不懂事的小学生：“我怎么会知道他
是什么东西？不是已经说了不是我带他来的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番’了？”
 他说完，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索性走了出去；罗维愕然地定在那个地方，说
不出半句话来！
 他说大不是人，居然还说得理所当然！好像有毛病的是他似的，这是不是有点离谱
了？
 这么说，那天晚上的景象不是幻觉？左左真的是从那深蓝色的光点中出现的？
 问题是，那光点是什么东西？
 左左和豆豆是什么东西？
 吃饭的时候，罗维一直以奇怪眼光打量着左左和他肩上的豆豆；左左浑然不觉他打
量的眼光，只是开开心心地和小瑞叽叽喳喳地说话，连一只小蚂蚁走过去，他们都可以
聊得那么兴高采烈！
 从左左脸上的神采来看，他应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的左左才算正常，不过至少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病奄奄的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看起
来不那么没精神大概都正常吧！
 “我打算明天带你们回我住的地方去。”他宣布。
 “你住的地方？你住在什么地方？”小瑞很好奇地问。
 “都市里。”
 “什么样的都市？有很多人吗？”这次是左左问。
 罗维只能点点头，这个地方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他还是把他们带回自己住的地方比
较安心。
 “有森林吗？”
 “都市里怎么会有森林？”
 “喔……”左左看起来很失望。没有森林的地方怎么住？
 可是他的问题却给了罗维灵感，显然左左原先是住在森林里的。他试探地问：“你
喜欢住在森林里？”
 “对啊！我和豆豆以前都住在森林里。”左左毫无心机地回答。
 住在森林里？除了亚马逊河雨林里的土著之外，他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人种是住在
森林里的；左左说的森林，很显然不是只有几棵树的假森林，而是货真价实的一大片森


 “你不要抓豆豆！”左左真的哭了起来，他扑上去想把豆豆从他的手中解救出来。
“豆豆是我的朋友！你放开它！”
 “要我放了它可以，只要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什么接近我？”
罗维冷着脸问。
 人类是很排斥异类的，他们害怕未知的东西；妖精能洞悉人心的本能，更让人类恐
怖……
 过去数千年来，人类不停地诛杀异已，甚至连和人类情同手足的妖精一族也不放过……
 左左不停地往后退，他脑子里响起了流传在妖精森林的言论，眼里更是充满了恐惧！
 如果罗维发现他是妖精，他会怎么对待他和豆豆？
 他不停地后退，直到已经退到墙壁上无路可退才停下来；罗维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
让他吓得恨不得隐身到墙壁里去算了！可是豆豆还在他的手上！
 罗维瞪着他的脸，又往前逼近一步！
 左左忍不住尖叫：“你不要过来！”
 “汪汪！”阿暮突然冲出来对着罗维咆哮。
 小瑞也跟着冲出来！
 “你在做什么？”小瑞气得大叫。“不准欺负左左！”
 “进去！”罗维回头冷冽地瞪了一眼阿暮和小瑞，阿暮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吠，
只乖乖地停在原地不敢动！
 小瑞可没这么好对付，他生气地跳上来想抓他手上的豆豆：“你放开它！你这个坏
人！放开豆豆！”
 “我叫你进去！”
 小瑞突然委屈地噘起唇瓣，放声大哭：“哇……”
 他这一哭，让罗维和左左都愣了一下！
 左左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生来的勇气，扑上来捶他！
 “你放开豆豆！我和小瑞不要跟你走了！想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我告诉你！
我是妖精！妖精！这样你满意了吧？我——是——一——个——妖——精！你们人类眼
中的异类！怎么样？”
 罗维怔怔地松开手，豆豆落下来，它展开毛绒绒的翅膀，笔直飞向左左的头顶上也
哭了起来；那悲惨的哭声，听起来就像某种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可怜！
 左左一边安抚小瑞一边安抚豆豆，他气得小脸发绿：“你看看你！把他们都吓哭了！
大坏蛋！”
 他在做什么？怎么会这样对待他承诺过要保护的人？
 罗维沮丧地垂下头，愧疚地说：“对不起……”
 左左抱着小瑞和豆豆往房间里走，根本不理他。
 罗维愧疚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算了！他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些年走在剃刀边缘
的生涯真的把他训练得连小孩子都不相信了？
 这是借口……他望着被用力关上的房门，知道自己所说的不过是个再粗糙不过的借
口！
 真正害怕的是他——他怕被他们打动，所以找尽了理由把自己和他们隔绝。
 左左说他是个异类，而他，又何尝不是？
 他是个比异类更异类的家伙！
 异类？
 他突然傻傻地看着那扇房门，左左在盛怒之下说的话又回到他的脑子里！在那扇门
后面有他所承诺要保护的人——不是人，是一个人和……一只妖精。
 啊？一只妖精！

回到都市的路程中，罗维一直没说话；一路上他只是很沉默地看着左左他们。那种
眼神完全莫测高深，说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更何况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之后，左左
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更别说去探测他心里的想法了！
 他似乎没有要把他们赶走的意思，可是看起来也不像是完全接受事实，反正那情况
诡异至极！连小瑞都不敢造次。
 回到罗维位于都市边缘的家之后，他打开门和几扇窗：“这就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
一人一间房间，自己挑吧！”
 “我有什么不一样。”
 “你会飞啊？”小瑞奇怪地睁大了眼睛：“就像上次你从楼上跳下来那样飞吗？”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左左闷闷地点点头。
 “那妖精有什么不好吗？”
 左左蹙起眉头，苦思良久才回答：“我不知道啊！可是长老说人类不喜欢妖精，以
前有人抓到妖精的时候就放火把他烧死，所以我们都很怕人类！”他恐怖地摇摇头，想
起昨天罗维那张脸。光是想到就觉得恐怖了！那时候他真怕他真的放把火烧死他和豆豆！
 “你放心啦，我和阿暮会照顾你的！”小瑞安慰地拍拍他的手，阿暮也抬起头呜呜
地回应，可是小瑞却不满地低下头瞪它：“你最差劲了！昨天为什么不咬那个坏人？胆
小鬼！”
 阿暮的尾巴沮丧地垂下来，他那硕大的头低低地不敢抬起来；豆豆反而有点同情它，
过去抱着它的头安慰。
 “可是他那么恐怖啊……”左左恐惧地抿起唇：“我也觉得好可怕。”
 “没关系！”小瑞很勇敢地说道：“如果他再凶我们的话，我们就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左左讶异地：“什么叫‘离家出走’？”
 “笨啊！就是离开他啊！”
 “离开他？”左左低下眼睛，沮丧至极。如果离开他，那岂不是要变成永远流浪的
妖精了？更何况现在他已经进入人间了，要是没办法爱上人类，同时也让人类爱上他的
话，那更惨！
 离开罗维，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天啊！怒儿怎么会替他选上罗维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后，罗维的头脑才缓缓开始动作，他的身边有个“妖精”
的事实和他必须保护这个“妖精”的现实都让他不得不思考！
 他不知道要怎么样去照顾一个妖精，这一生他从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可是现在却
不得不相信了！妖精是童话故事里的人物，但现在他却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面？
而他还承诺了要保护他——
 保护一个人、一个小孩子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难事，可是要怎么去保护一个妖精？
妖精又需要什么样的保护？天啊！这种问题要去找谁给他答案？光说都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要到了这把年纪才去找童话故事书来看吗？这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他站在屋外的庭院里，完全手足无措地思考着。这种荒谬至极却又明摆在跟前的情
况，还真教他拿不出半点主意来——
 “好久不见了——师兄。”
 罗维蓦然一怔！他旋即转身面对来人：“水扶桑！”
 水扶桑微笑着站在秋千架上，风将她红色的长裙和长发抚成艳丽的波浪——不管从
哪一种角度看，水扶桑都是个绝色美女！她那种无与伦比的美丽，甚至会让人觉得连死
在她的手上都是一种难得的凄美！
 如果你见过她，如果你看过她眼里的神情，如果你不小心爱上她的美艳——那么，
那将是最美丽的死法！
 “很多年了吧？”水扶桑微微一笑。
 她唇角的风情，仍然令人目眩神迷；举手投足间无比优雅的气质，仍然无法让人相
信她会是个杀手——没错！水扶桑和他系出同门，不但如此，水扶桑绝对是他所见过最
冷血的女人——最无情的杀手！
 “有事吗？”罗维微眯起眼。
 水扶桑的美丽曾经让他迷惑；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被她的百变风情炫惑得连自己姓
啥名都搞不清楚，但是一旦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就会发现——往往在最美丽的容貌背后隐
藏的会是最毒辣的真相！
 水扶桑刺杀过他一次，那是他终身难忘的经验！他绝不想再尝试一次那种滋味！
“你来找我，不会只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名无实的同门之谊吧？”


 “真聪明。”水扶桑微笑。
 她从秋千上轻飘飘地落到他的面前，那动作完美得无懈可击，连他都忍不住赞叹！
水扶桑的确深谙美学，也只有她能把那么简单的动作做得那么无可挑剔！
 “我是来下‘终极令’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事也要劳动你了？”
 水扶桑绝美的面孔闪过一丝哀怨。如果不是他实在太了解她的话，还真会以为她有
满腔的哀怨——连哀怨都能哀怨得那么美的女人会有多哀怨，那就可想而知了。
 “难道我不能假公济私来看看你吗？这几年我一直很想念你。”
 “哈！”
 水扶桑水盈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啊闪地注视着他：“你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你一直想着要怎么取我的性命是真的。”罗维嘲讽地微笑：“想必
这绝对令你朝思暮想。”
 “你真了解我。”水扶桑笑了。那笑容灿烂得一如初春的阳光，耀眼却不夺目——
绝对是最顶级笑容技巧！
 她应该去当明星才对。
 罗维想着，不由得摇摇头。水扶桑集全世界女子的美貌优点于一身，再加上她那可
媲美科学家的头脑，如果她去当明星的话，绝对是个最成功的超级巨星！
 “废话少说，来什么‘终极令’？”
 “我对你而言，就这么没有魅力吗？”水扶桑哀怨地看着他：“我还想多跟你聊一
聊呢！”
 “是啊！就像黄鼠狼总想和小鸡聊天是一样的道理。”
 水扶桑娇嗔地斜睨他一眼：“多么小心眼的男人！”
 “啊——”罗维一手抚着心口，行个绅士礼：“这全都是拜您之所赐！如果不是你
在我心口上开这一枪的话，现在我也不至于得狭心症了。”他冷冷嘲讽地笑了笑：“跟
我来这一套，你不觉得有点多余了吗？”
 水扶桑挑挑眉。看来罗维是真的完全对她的魅力免疫了，这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
她喜欢让要杀的人喜欢上她，这样的死法才够凄美——或者让要杀的人恨她。
 她微微一笑——显然这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要你去终结杜国豪。”
 “杜国豪？”罗维微微蹙起眉，他知道那个人可是个很好的政治家。“为什么要杀
他？”
 “他对集团的前途造成威胁。”水扶桑俐落地回答。
 “一个好政客对集团的前途会造成威胁？”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有权力选择你要终结的对象了？”她学着他的口气说道。
 “我没有选择，我只是希望知道理由。”
 “你有资格知道理由吗？”水扶桑微微一笑，在他的身边漫步。她的体态轻盈、优
雅，完全一派雍容华贵的轻松模样：“怎么？你的心变得柔软了吗？是两个小孩子改变
了你的想法？喔……我说错了！应该说是那个小孩子和那个妖精对不对？再加上那只大
狗和那只奇怪的果狸，呵！你最近的客人可真多！”
 罗维心中一凛！但他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你监视我！”
 怎么全世界的上都知道左左是妖精，只有他傻傻地搞不清楚真相？怎么这些人一天
到晚都看到妖精在身边飞来飞去吗？
 “没错。”水扶桑回答得简单俐落，似乎这件事是绝对地理所当然似的。“我当然
必须观察我想杀的对象啊！”
 “那你观察的结果应该告诉过你，最好不要侵犯我的领空吧！”罗维的声音是危险
的轻柔，他几乎就靠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你应该知道侵犯我的领空会导致什么样
的下场吧？嗯？师妹。”
 “这算是一种答告吗？”水扶桑笑得无比灿烂。她回过头，同样靠近他的唇：“这
表示那两个人在你的心里已经有了无法取代的地位了，是不是！那表示人终于也有弱点
了，是不是？”
 “应该可以说是。”罗维轻轻地笑了。他的眼神无比锐利地扫过水扶桑浑身上下：
“你应该知道人对自己的弱点会特别保护而且特别重视，如果那个弱点有遭受危险的可
能，那么人就会反噬——这种攻击通常不会失误，尤其对我来说。”
 “多么富有挑战性的提示。”水扶桑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风中飞舞。
 她缓缓地漫步离开他的庭院，可是那笑声仍在风中、在他的耳边迥荡。
 罗维阴沉地看着水扶桑渐渐消失的背影——他最大的敌手……


 如果他刚刚还怀疑左左需要什么样的保护的话，那现在完全不需要怀疑了！
 左左和小瑞的确需要保护！
 他必须保护他们不受水扶桑这个女魔头的伤害；而那将是个无比艰巨的任务！
 “嗨！你们在做什么？”
 大和小瑞正在花园里努力拯救那座小小的、已经濒临完蛋边缘的可怜花园时，一个
开朗的声音这样问道。
 他们抬起头来，一个十七、八岁椅着单车的少年正微笑地站在花园边缘看着他们。
 “这样做那些花就会活过来吗！”少年又问。
 左左认真地点点头：“他们只是饿坏了，只要给他们喝些水、陪他们说说话，他们
就会高高兴兴地活过来唷！”
 “跟花说话吗？”他好奇地放下单车走过来。
 他们这才发现他身边还跟了只小小的北京狗，阿暮快乐地冲上去东嗅嗅、西嗅嗅不
停地汪汪叫着。
 “你是谁？”小瑞谨慎地眯起眼睛打量这个年轻人。他的头发很短很短，浓眉大眼
的，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倒像是以前在电影院门口看到带小女朋友看电影的小帅哥。不
过他长得可真不赖！嘿！好像是电视里面的小帅男生！
 “我是庄亚欧，朋友们都叫我亚欧。”他好玩地蹲下来看着小瑞：“那你是谁！我
以前没见过你们唷！”
 “我是小瑞，他是左左，这是阿暮。”小瑞神气地介绍，顺便把藏在阿暮身上的豆
豆抓出来：“这是豆豆。”
 庄亚欧讶异地看着豆豆；它很害羞地用手遮着脸偷偷瞄他。
 “哈！好可爱！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小瑞嘟起唇：“就是豆豆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嗯。”他笑起来，露出雪白牙齿和一脸开朗笑意：“这是kiki。”
 小北京狗很神气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骄傲地站在主人旁边动都不动一下，任阿暮
怎么叫都不理它。
 “Kiki，跟新朋友打招呼啊！”
 Kiki显然不太乐意，可是看在主人的面子上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用后腿站起来做
个揖，算是招呼。
 小瑞没好气地瞪着那只神气的狗，阿暮有点委屈地回到他的身边。“有什么了不起！
阿暮才厉害呢！它可以背我唷！这么条小狗，我一坐上去它就被我压扁了！不希奇！”
 庄亚欧的心思可不在他们身上，他走到左左的旁边，仔细地看着左左细心的样子，
显得很感兴趣；他边帮左左替花浇水边问道：“你刚刚说要跟花说话是什么意思？你常
常跟花说话吗？他们不会理你啊！那有什么用呢？”
 “他们会的！”左左连忙辩驳：“花会说话啊！只要你仔细听就听得到，有时候他
们还会跟你聊天呢！”
 “是吗？那这朵花现在在说什么？”他作势把耳朵靠近花朵：“咦？我听到了唷！
他说你长得很漂亮，他很想知道能不能跟你作个朋友喔！”
 “他会这样说吗？”左左天真地蹙起眉：“可是我没听到啊？怎么会这样？”
 “左左！”小瑞气不过，跳起来一把推倒庄亚欧：“你别听他胡说！他骗你的啦！”
 左左不明就里地：“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你真笨耶！当然是因为他喜欢你啊！”小瑞生气地叫道。
 庄亚欧果然大笑，可是笑容里却一点恶意也没有：“没错！那不是花说，那是我说
的。”他起身笑着拍拍身上的灰尘：“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们唷！我就住在隔壁的别墅里
面，你们有空就到我家喝下午茶好吗？有好吃的饼干和糖果唷！我们还可以一起看卡通。”
 “亚欧！亚欧！”
 不远处有女人呼唤的声音，庄亚欧笑着起身，带着小狗往外走：“别忘了唷！我明
天再过来找你们玩！”他说着，已经跳上单车，快快乐乐地走了。
 “谁要去你家喝什么下午茶？哼！坏蛋！”小瑞没好气地瞪着他扮鬼脸。
 左左傻傻地蹙起眉：“可是有卡通啊……”他们早上才一起看过卡通，连豆豆都喜
欢！
 小瑞这才有点不情愿地：“我们也可以自己看啊！”
 “还有饼干和糖果……”
 小瑞泄气了，罗维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饼干和糖果！“那好吧！考虑一下喽！”
 左左很开心地笑了，他喜欢那个叫庄亚欧的男孩子，他笑起来好开朗，和罗维那种
阴森森的样子完全不同！而且他也喜欢他，庄亚欧是除了小瑞之外他第一个朋友！他喜


欢有朋友的感觉！
 罗维一直站在屋子里看着左左和小瑞的一举一动，那个混血少年所说的话他也听到
了。
 他知道隔壁住的是一个退休的外国使节，那少年便是使节的小儿子，在国外长大的
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特别开朗，连他都忍不住喜欢上那一抹出奇愉快的笑容。
 小瑞和左左都需要朋友，而少年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看着他们在一起说话、嘻笑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好老好老，好像已经老得不该再
继续存在这个空间似的！
 他像是左左和小瑞的父亲，连当哥哥都已经嫌太老了！作父亲的该高兴自己的孩子
们交到好朋友吧！可是为什么他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丝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竟然有点像是……
像是嫉妒！？
 他的心头蓦然一凛！
 天啊！怎么可以嫉妒！这不是他该有的行为！更何况他有什么理由嫉妒！或许……
或许他嫉妒的是他所失去的青春，他无法再他们一样拥有一颗纯净的心？！这样想会让
他好过许多。
 看着左左美得无与伦比的身型，他不停地这样想着——是的，他也只能这样想，别
无它法了！
 黑夜中水扶桑无言地站在窗子前。现在罗维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向来是个谨慎
行事的人，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在杜国豪的身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是的！当他发现
真相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她真期待那一该的到来？
 “水扶桑，你真是全天下最好胜的女人。”男人微笑的声音淡淡地传出来。
 水扶桑无言地瞪着屋子里阴暗的角落：“而你则是天下最不怕死的男人！就这样出
现在我的面前，不怕我杀掉你？”
 “我和罗维不一样，我不是第一名，我知道你一向只喜欢杀第一名。”他笑着举杯
朝她敬了敬：“恭喜你终于找到机会，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天下第一’对你到底
有什么好处。”
 “因为我不要输。”水扶桑冷冷地微笑：“得第二名也是输，岂容狡辩！”
 “即使在你前面的是你的爱人也一样吗？”
 “谁都一样！”
 “所以我说你是全世界最好胜的女人。”了叹口气起身，那高瘦的身影给人一种奇
异的敏捷感，像是丛林中优雅的黑豹。“罗维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兄弟，你该知
道我不会坐视你以不正当的手法陷害他。”
 “不正当的手法？”水扶桑眯起眼睛：“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刺杀杜国豪这件事不是你说的吗？你明知道那是一个没人肯接手的
烫手山芋，为什么扔给罗维！你是希望在他腹背受敌无还手之力的时候，趁机杀掉他吗？”
 “那是集团的命令！”
 “集团并没有命令你把这件事交给罗维去做，不是吗？”
 水扶桑微微一笑：“集团也没有阻止我将这件事交给罗维啊！罗维自己没有把事情
弄清楚便接下‘终结令’，这是他自己的错，我只是负责发出命令而已。”
 “这么美丽却又这么无情。”他淡淡一笑，眼里光芒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不希
望罗维死得不明不白，这件事我不会不管的。如果你是以正当的手法战胜他，那我无话
可说，但是如果你是用下流的手法战胜，那就别怪我与你为敌了。”
 “东方衡，你不觉得你管的闲事也太多了一点吗？”水扶桑轻笑。紧接着她的身影
突然飞起，一把银针激射向他！
 东方衡缓缓地转个身，完全不着痕迹地闪过那把银针。“你才是求胜心切已经完全
疯了！如果要我说的话，你是因为得不到罗维真正的爱情，所以不肯放手对不对？你是
嫉妒。”
 “我是嫉妒没错。女人不善妒怎么称得上女人？”水扶桑水滟滟的笑容有种动人心
魄的凄美！她飘忽的身影在东方衡的背后出现，那把致命的银针再度激射而来！
 “所以我说你有病。”东方衡同样不着痕迹地闪过，看起来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
她正面为敌。水扶桑优雅的身影飘在他的身后缓缓地停下来，他淡淡地道：“不打了吗？”
 水扶桑淡淡一笑：“你不想打，那有什么意思？反正我是一定会杀罗维的，等到我
杀了他之后，你再来找我算帐吧！那时候说不定会好玩一点。”
 “希望不地有那一天。”东方衡微微一笑，他高瘦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穿过窗台出去：


“你太低估罗维了，他不是那么轻易死的人，说不定到时候吃亏的是你；但是遗憾得很，
没有人会替你出头，啊……多么可惜，这么美丽却又这么孤单——水扶桑，你是个可怜
的女人。”
 “你会后悔对我说这样的话的！”水扶桑气得美丽的面孔转成铁青色：“东方衡？
你必须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付出相当的代价！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你等着吧！”
 东方衡没有回答，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空气之中，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诅咒。
 罗维带着他们到百货公司买衣服，小瑞那一身衣服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俨然是一
个小流浪儿的模样；左左穿的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起来十成十不像是现代人。
 他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尽情！他都已经大难临头了，居然还有尽情带着两个小鬼
到百货公司买衣服穿！可是一看到左左和小瑞脸上那种“哗”的欢喜表情，他又觉得自
己没做错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奇，好像那间小小的百货公司就是天堂一样！
 有点奇怪，可是他竟然有种想把整间百货公司全搬回去的意念！
 “我可以穿穿看这件衣服吗？”在牛仔裤专柜前，小瑞渴望地注视着一件小牛仔衣，
他和左左全蹲在那件衣服前面——这件衣服上钉满了闪亮亮的扣子，看起来帅气到极点。
 罗维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当然可以。”
 “这件衣服有‘全家福装’唷！”专柜小姐微笑着说她拿出三种尺寸放在他们的面
前，小瑞迫不及待地拿起小小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比。
 “好不好看！”小瑞睁大了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啊！好不好看啊？”
 左左也在比衣服，两个人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那可爱的画面都忍不住笑起来，十分神
气地把外套往自己身上一穿；“很漂亮唷！”
 “先生也可以穿穿看啊！你们一家人穿起来很合适呢！”专柜小姐殷勤地鼓励他：
“穿穿看嘛！你看他们穿起来多好看！”
 “穿穿看啊！”小瑞兴奋地在旁边鼓噪：“好看唷！”
 罗维挑挑眉，看了眼那年钉满了亮扣的衣服，这种衣服换成以前就算拿枪指着他的
头，他都不会穿的，可是现在看他们两个人穿得那么高兴，他忍不住要怀疑这件衣服里
面藏着魔法了！
 他把衣服往身上一套，三个人站在镜子面前有趣地看着彼此，小瑞和左左笑得极为
开心；那三张面孔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竟然那么神似，好像真的就是一家人似的！
 “转过来！”专柜小姐在他们的身后微笑着说道。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身，闪光灯一闪！
 “哇！”左左吓了一大跳，整个人跳起来躲到罗维身后。
 罗维忍不住笑起来：“拍照啊！”
 “还要拍！”小瑞兴奋地吼道：“还要还要！”
 “这是我们这次的活动，只要一次在专柜买同一套全家福系列的衣服就可以送全家
福照片一组。”专柜小姐指着角落一个小小的摄影棚：“可以拍好看的照片唷！”她笑
着拍拍小瑞的头：“让爸爸买衣服就可以拍好看的照片唷！一组有五张喔！”
 小瑞渴望地睁着大眼睛注视着罗维：“可以吗？可以吗？我们可以拍好看的照片吗？”
 左左的表情和他如出一辙，罗维佯装考虑，小瑞却已经拉着左左的手走到摄影棚前
面，阿暮难得乖乖地坐在他们脚下。罗维好笑地看着他们：“你们这算是问过我的意见
了吗？”
 “好看啊！”小瑞明亮的眼睛不停地闪啊闪地，朝他招手：“来嘛！来嘛！好看唷！”
 “这一家人真漂亮！”连摄影师都忍不住微笑赞叹。
 罗维的心中竟然有种奇异的骄傲——他走到他们的身后站定：“可以啦！拍吧！”
 他的手拉着左左，小瑞站在他们中间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微笑，阿暮的头上坐着傻呼
呼的豆豆，左左害羞地微笑着偷看罗维。
 闪光灯一闪，他们同时甜蜜地笑起来，摄影师手上的照相机不停地闪动着光芒；罗
维抱着小瑞、左左靠在他的身上害羞的笑容、阿暮懒洋洋地打呵欠，小瑞调皮的笑脸和
豆豆一脸茫然瞪着相机的表情，全都收进镜头里。
 拍好之后，罗维挑挑眉，看着他们：“好了吧？可以回家了吗？”
 “还没有啊！还没吃冰淇淋呢！”小瑞仰着头，那双眼睛里几乎闪出冰淇淋的样子；
左左和豆豆的表情和小瑞一模一样。
 他摇摇头，有时候实在搞不清楚是谁比较“小孩”？是只有六岁的小瑞，还是弄不
清楚年纪的左左？
 买过衣服要吃冰淇淋、吃了冰淇淋要玩好玩的玩具、玩过玩具之后还要吃饭……一
整天他们就在百货公司里转来转去，一式的衣服和一脸按捺不住的微笑不知道羡煞了百
货公司里多少眼光！
 直到小瑞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躺在罗维的肩上睡着之后才算大功告成！
 罗维抱着小瑞，发现左左同样快睁不开眼睛了，他拍拍左左的头：“走吧！我们回
家了。”
 左左抬起惺忪的双眼看着他：“回家了吗？”他的眼睛下方有疲惫的阴影，可是脸
上的笑容却甜得像化不开的巧克力１
 “对啊……我们回家了。”罗维轻轻地说道。牵着他的手坐上计程车，第一次他有
回家的感觉——
 啊！流浪多年，每个地方对他来说都只是短暂过渡的休息站，但是现在却有了家的
感觉。
 他抱着小瑞小小的身体，左左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听起来好
让人心安！
 罗维微笑着轻轻抚着左左柔软的发丝，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最舒适的位置，从后照镜
中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笑容——他不知不觉地笑了，这种笑容从未出现在他的脸上过。
 镜子里，他们三个人的影像那么接近，像是一家人——像是他从未有过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