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懒最好老师的自述

应该是历史系的杨同彦先生

我是既不认命又无能力的人。
起初两年，工作还算认真，因为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听多了一句话，叫“好好表现，领导会考虑的。”因此，不到两年当上了教导主任。可最终发觉，单位确定既不会放我考研究生，也不会让我调离，就辞去主任一职，开始混日子。
那时候企业学校，比地方学校好多了，工作轻松，待遇丰厚，尤其是我们单位，野外施工单位，还有野外津贴，二线的人，都跟着借光拿这个钱。年底还有年终奖。因此，想要调入我们单位的人，挤破了脑袋。
而我们单位的经理，一个大老粗好人，在这方面很松，他个人，曾经用死人不销户和伪造新生儿等不法手段，帮助百多个农村亲戚老乡进入这个企业。此案件，曾经上了工人日报头版，但据说，他就是帮忙，没有受贿情节，居然没有坐牢。
在他带领下，这个企业人数急剧膨胀，好比学校，语文老师最多的时候，一人一个班，还有多余，去教副科。
我本身就有懒散的毛病，加上这个单位先欺骗后锁死的行为，也就开始混，而且混得理直气壮。当然，并不是说，我就是很差的老师了，我混混，也可以等同于一般的老师。当然，作为78级北师大毕业生，这么说，其实很丢脸。
反正，混了十多年，既没有当过班主任，还一直教着一个班，作业很少，批改随意。也不备课，拿着书就上。学校也查备课，一年一查，和年终奖挂钩。因此，一到年底，几乎所有老师，都在补备课笔记，只有我（杨先生已经不在学校了）根本不当一回事，就给他扣五十元年终奖完事。
这样十几年的老师生涯，几乎把一个人完全毁了。快到四十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很痛苦，我怎么会如此堕落呢？
于是决定要改变自己的状态了。
可是，十多年懒散老师当下来，基本是一个废人了，干什么都觉得自己不行，或许觉得好好当老师，还有机会。为了彻底改变环境，我干脆跑到外地，我原本的老家去应聘私立学校老师。
实际上，我一边投送简历，一边还在犹豫的，毕竟，从非常舒适的环境去到艰辛的私立学校，放弃公办身份，还是有点犹豫。因此，当那些收到简历的学校，通知我去试讲，我的回答是没空，因为正带着初三毕业班，这是事实，最后几年，学校语文老师已经减少，一人一班不够了，但初三依然一人一班，我始终留在初三。

天哪，八二年的北师大，太厉害了

本来这事也许就打了水漂，可没想到，有一位校长，一位脾气爽快的女校长，直接对我说，“不要你试讲，你来不来？你想来，就直接签合同。”这就把我推到了绝路，我必须给自己一个答案：到底想不想改变？
答案是，我必须改变，如果我这次退缩，这辈子再也不会瞧得起自己了。
在这以前，我腰部脊椎因为打羽毛球受伤，有相当一段时间，常常发病，严重的时候，必须卧床休息，现在好一点，但也不敢说好彻底了，也担心去了私立学校承受不住突然加重的工作负担，因此，我和单位闹了一下，争取到了一年的下岗时间。那一阵，国企正在推行工龄买断，我要求买断，但单位拒绝，说高级职称不可以买断，其实是单位想买断的人太多，他们才设置了障碍。和我们同属石化总公司的南京炼油厂，就允许高级职称买断。
争取到一年的下岗，我就放心去了私立学校，要是坚持不住，我就回来，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去了私立学校，带两个班语文，兼班主任，这是工作以来没有过的辛苦。何况私立学校，我自己选择去了那里，自然不可能再偷懒了。
非常辛苦非常努力地工作，不久，腰疼病就犯了，但我不想轻易放弃，就吃芬必得来止痛，继续上班。有趣的是，吃了一阵子芬必得，竟然腰病不犯了，人的身体，真是说不清的奇妙啊。当年去看腰病，有两个医生给我留下极深刻印象。一个医生说，“你现在还年轻，到老了，会越来越严重。”另一个则说，“你现在受伤了，脊椎有点变形，旧的平衡失去了，因此会疼痛。也许有一天，会产生新的平衡，就不疼了。”结果，这个听起来像安慰人的医生的话，却得到了验证。
在这个学校只做了一年，因为这个学校不是纯私立，而是挂靠在公立学校的私立，只是公办学校变相收取费用而已。因此，绝大多数老师，都有公办编制，我觉得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于是，另找了一所开张不久的大型纯私立学校。在那里，自然还是两个班的语文和一个班主任。

那时考上大学，还是北师大，真是非常厉害了！

那时，正好上海开始二期课改。我呢，一旦教学走上正轨，立刻就在思考，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工作，在提高教育效率的前提下，减轻自己的工作负担？也就是说，我通过减负省下来的精力和时间，不准备投入到教育中，而准备用在自己的私活上，比如，看看书写写文章小说之类。
这就是一个懒人的思考方式，往好听里说，应该是如何提高教育效果，可我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减轻自己的工作负担。当然，不能出现成绩下滑的情形，那就必须从提高教育效率角度来思考方法。
从这个角度思考方法，肯定符合二期课改教育理念，但为了减轻自己的教育负担，却不符合领导对老师的要求，而我，已经不再愿意说假话，而这个实话又不该说，于是，我的探索，还是静悄悄地进行，哪怕自以为获得了很好的效果，形成了很好的方法，也没有想过要去推广自己的方法。
现在退休三年，想起自己颇有成效的偷懒和减负的方法，就这么无声无息，觉得挺可惜的，也就生发写出来的想法，供想偷懒的同好参考。
其实，最初的摸索，我是写过一篇文章的，因为在上海任教，外地高级老师需要上海重新认证，需要一篇论文，我写了一篇文章，把自己探索的心得成文。主要内容是如何寻找合适的切入口来进行高效教学，我成为当年学校第这一年唯一一个通过认证的外地老师。这篇文章被学校送到区里，参加浦东新区四年一度的教学成果奖评比，获得了三等奖。当时的一等奖，全是官方课题。二等奖，基本都是一本书，我这篇小小的万字文章，也弄了个三等奖，可见我当时的摸索，也算是有一点新意。
这篇文章，后来在一位朋友推荐下，投到上海权威语文杂志，编辑说可以用，但因为版面的缘故，我必须砍掉一半字，即万字文章要精缩到五千字。我是个懒人，写的时候有点兴致，写完，兴致没了，也就懒得改。
第二年我离开了浦东这所学校，一位朋友去了闵行一所私立，拉我过去，我正好和年级组长闹不开心，也就过去了。到了那儿不久，学校征集文章，我就把这篇文章交上去。当时该校请了不少著名退休老师当顾问，其中一位姓夏的数学特级老师，读了我这篇文章，说这文章不错，有点意思，只是行文不够简明。他竟然在文章上删删改改，虽然没有删去一半，也删去了三分之一，我仔细读了老先生的删改，真是非常佩服，一个数学老师，删改语文老师的文章，还能令本人非常佩服，可见老一代教师里，确实有相当了不起的学问家在啊——向夏老致敬，祝愿他健康长寿。

在这所新的学校里，我更是思考着如何减轻自己的负担。当时这所学校，创办才两年，生源和学习风气，都不算好，反正老板是很不满意的。我们校长是退休的区教育局党委书记兼语文高级老师，非常认真而有办法的人，但对这届学生，也感觉头疼——这是第一届毕业生（只有两个班），考好考坏，对以后的招生影响巨大。午餐同桌，我就常常对他说，这第一届毕业生要考好，最好的办法，就是每一个老师教一个毕业班，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辅导学生。并说我们当年生源很差的企业学校，一人一班的教学，曾经有过多么出色的成绩——虽有夸大，相对于生源，成绩确实不错了。
这当然是好办法，但却要付出多一倍的财力，对一所私立学校来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好在我们校长原本地位不低，在老板那里比较能说得上话，再加上，最后老校长决定亲自上阵，教一个班的语文，学校的第一届毕业班，就采用了我推荐的方法，一人一班。我尽力推荐这个方法，主要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成绩，而是为了自己舒服轻松。
而这个方法，确实效果不错，第一届毕业班，在闵行区考到了第六，这个成绩，是远出于老板的预料了，可以说是一炮打响。从那以后，学校延续这个政策，每年的毕业班，都是一人一班，成绩也年年提高，达到最高，就是区第三名。第一第二名，都是重点高中办的私立初中，小升初的时候，最好的学生，都被他们挑走了。
我在这个学校，一连教了七年初三。教着一个班的语文，还采用自己逐渐成熟的偷懒而有效的教学方法，可以说轻松到了极点。而我们老校长，同意这样一个观点：语文老师，不可以占用学生太多的时间，因为语文考试成绩，彼此之间拉不开，费很大的功夫时间，也许就只能提高二三分。而英语数理化，则可以高出十来分。这就让我摸索的轻松教学的方法，得以很顺畅地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