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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个周末之后,足球比赛和期末考试一起,像最严峻的两座大山一样摆在了阿加特的面前。足球队的集训加重了强度,补习依然照旧,加上平常的作业以及考试前夕的压力,一星期七天快两百个小时,除了睡觉之外简直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天气越来越热,女孩子们穿得越来越少,然而在这所大学呆了快八年的阿加特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真的,在这种时候,一点分心的精力都没有。
原来,及格这种事,毕业这种事,本来不难?只要,在该付出的时候,把精力毫不吝惜地挥洒出去,一切都能够迎刃而解?
他这样想着,渐渐觉得毕业也不再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了。
不知道是不是托了艾丝蒂尔及其率领的一众啦啦队员的福,这一年机械系足球队的发挥极其神勇,小组赛出线后连续踢赢了三场淘汰赛,竟然在十几年之后再一次打入决赛,以一匹黑马的姿态,直接对上了上届冠军计算机系。决赛的日子已经濒临考试周,阿加特之外的队员们整天在训练期间怨声载道,然而冠军的诱惑——或者说,外校啦啦队员的诱惑——是无穷的,阿加特非常确定上了场之后,他的这些兄弟们会变成利贝尔大学有史以来最不可理喻的人来疯。
而计算机系足球队……大概是阿加特这么多年来,所遇到的,最棘手的劲敌。
决赛那天是星期日的下午,大概是比赛地点就在自习教室旁边的缘故,观众特别多。艾丝蒂尔跑到看台的最前排,脱下被当做外套的约修亚的白衬衫,露出健美身材以及性感热辣比基尼,率领一片窈窕美女呐喊助威。对方球员当场有几个狂喷鼻血,阿加特想这样降低敌方战斗力好像也不错,回头一看自家兄弟除了约修亚满脸怒火之外所有人都眼望看台神志不清。
是怎么了啊,这世道。
开场哨吹起来的时候场上的二十几个人看上去才清醒了一点,攻守进退的架势至少不会让人疑心利贝尔大学的体育水平。对方的前锋同时也是校队的主力,因此进攻能力强悍无比,即便擅于防守的他们也依然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一场比赛里,踢了七年前锋的阿加特呆在后半场的时间比前半场还多,全攻全守的战术没有错,然而体力消耗极其严重,严重到不知如何才能顶下加时赛里对方训练有素而又来势汹汹的4-3-3。
没错,零比零。当伤停补时的牌子举起来的时候,阿加特确定他们必然会打到加时赛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半个小时以后点球的人选。竭尽全力地顶下对方最后一轮凶狠进攻的时候还有大约一分半,对方的前卫大概因为体力不支跑动的速度稍慢,约修亚抓住机会一记漂亮的长传把球传到中场。阿加特回了回头,对方的后卫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注意那边的动向,只有守门员在不远的禁区如临大敌。他如同本能般往前场跑动等待中卫的配合,电光石火般地意识到这可能是整场比赛最大的机会。
中场一抬脚,黑白相间的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直勾勾地往球门那边砸过去。球速不慢也不快,正好足够守门员好整以暇地跑到落点,伸手,接住。
而且看足球飞来的轨迹,落点还不是球门以内,无论如何也会偏到门柱以外——
——该死。唯一的机会就这样葬送在一个简单可笑的失误上了?
“阿加特加油啊!!!!!”
更加该死的是,为什么好像听见,从对方球门的那边,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还有三十秒。阿加特匆忙地回头看去,守门员的身躯错开的时候,竟然在球门的侧面看到了一头灿烂的金发。提妲站在门柱的旁边,大声地拍手喊着他的名字,丝毫没有注意空中那个飞快地向自己头顶砸过来的,万众瞩目的圆球。
她怎么会在那里?这个一无所知而又瞎起哄的小鬼……不,不是想那个事情的时候,要命的是,那样一个小女孩子,被那种力道的球砸到头顶,百分之一百会脑震荡的吧?
忽然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阿加特攥紧双拳,看着她对即将面临的灾厄无知无觉,仍然大声地为他加油呐喊的样子,胸口的情感错综复杂地交缠起来,哑着喉咙大喊:
“小鬼!快走开啊!”
他拔足狂奔。足球以六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头顶飞过。他想下半场转眼间就要结束了,越位也无所谓,手球也无所谓吧?就算有所谓,就算犯规,就算被红牌罚下场,他无论如何也要赶过去,赶过去将那个足球拦下,拦在它伤害她之前。
冠军重要么?荣誉重要么?……她,重要么?
他没机会细想下去了。胸腔传来刺痛的感觉,是身体到达极限的前兆,他无视掉那痛楚,继续向着球门的边缘飞奔。
“呀呀呀呀呀呀……哒哒哒哒哒哒!!!!!!!!!!!!”
短短几十米的冲刺,漫长得像是一生。
还有二十秒。足球行将出界。靠近门柱的地方无缘无故地站着一个呆住了的小女生。本应等待终场哨声的右前锋像是失去了神智,向着底线不顾一切地猛冲。全场观众屏息静气,裁判不知为何没有吹哨,后卫愣在那里,守门员大张着口实打实地吃惊。
不管怎么样……能拦住那球……就好……
砰地一声大响,红发前锋的额头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门柱上。下一秒,本来向小女孩砸去的足球磕到了被前锋撞歪的门柱,然后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毫不停顿地弹进了球网的死角。
一比零。
观众席上先是“哗”的一阵惊呼,然后就爆出了震耳欲聋的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