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春馥将内务府的公公引入里间时李氏正坐在炕上剪一枚窗花,那名黄门折身哈腰,将手里的托盘向上送了送,举手盖过了头顶]回娘娘,这是皇太后赏下给各宫主子年节用的物件儿,还请主子过目。[那名黄门入内时,李氏已将窗花搁下了。对他微笑一下,目光便投在托盘上的两朵宫花并两支簪子及耳环。其中一支显见工艺更加精细,簪头一朵玉兰花样式的錾刻则更为精巧,而另一支虽然也是工艺上佳,却明显不及玉兰花簪头的一支。微微抿唇,手指细细抚过玉兰花簪的簪挺,抬目对那名黄门一笑,指了另一支]就这支吧,劳烦公公跑一趟,春馥,带公公去歇歇脚。[春馥让另一名宫人将东西收拾起来,对那名公公客套一笑,就将人引到次间去吃茶歇脚。]
薛
[内务府的人过来时宫里正预备传膳,那黄门随芳莲从廊下行至里间,一应摆设虽不及翊坤宫(李氏),但见各人行止稳重,连守门的宫女也一概敛声屏气,心下益发不敢怠慢。随人经过明间,隐约可见年节下的几分气象。里间外头专门有一名宫人挑帘,那黄门进内见薛氏坐在妆台前,手执一柄细短银勺捣弄一只小盒,几小步快行过去,打过千将慈宁宫的赏赐之物呈上前去。这时薛氏将银勺轻轻搁于盒沿,略往托盘上打量了一眼。这一瞬薛氏却正经将身子转过来,更仔细瞧过一眼托盘上的物件儿。其实这只托盘较平素端茶用的托盘尺寸更大,呈放一支簪子并两只耳环再加一朵宫花,显然太过富余。此刻心里便知道这人是自储秀宫来,必然再过了刘氏,李氏两处,最后才送到自己这里。无端笑了笑,随口问一句]公公来延禧宫前,另一枚簪子是什么样式的?[那黄门不明就里,自然照实答了。薛氏又是一笑,却与之前的笑意明显不同,吩咐芳莲将东西收下,并将来者打赏了一吊钱才送回。三日后夜里便是年宴,宴前梳妆时吩咐芳连不要将往前的好东西全都拿出来用,贴身之物大多是近来内务府发送的嫔位仪制。宴散后瞧见张刘二人各自起辇去了,便叫住了李]李姐姐。[她原走在之前,见他停住脚步,脚下快了几分到人跟前,略一福身]谢谢姐姐。
李
[为这句话略微惊讶,薛氏矮身时目光很自然落在那枚玉兰花簪子上,虚扶她起身才问]妹妹谢我什么?
薛
[提手抚摸了一下玉簪簪头,笑说]三日前内务府来人送皇太后赏赐的花样钗饰,我瞧着那托盘便知道,这东西必然是从张,刘两位娘娘手里经过,再由李姐姐这里经过,最末才送到我这里。[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她道]慈宁宫的赏赐自然没有不好的,只是我原以为再到我这里,必然没有这样做工精巧的簪子,是以早就吩咐芳连开库,将以往皇爷赏赐的东西拿几件出来,却不曾想到,到我跟前竟还有一枚这样的好东西,我想,这必然是姐姐照顾我。所以我要谢谢姐姐。
李
[这时节原本是腊月底,因立在宫外则更有寒意。微微拢一拢大氅]妹妹多心了。这样好的东西经过张刘二位娘娘手里还有,自然是两位娘娘心里知道妹妹的想法,我又岂能夺人所好,妹妹不应该谢我的。
薛
[看着她的目光没有移开]可是这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姐姐手里不是么?[徐徐道]姐姐,其实这样的好东西当初东宫时皇爷已经赏赐了我不少,比之精巧贵重的更加比比皆是,可是我今儿却不愿意用那些,更愿意将这枚簪子戴上,姐姐知道是为什么?[不等他说话]除却这是皇太后的赏赐,妾等不能辜负娘娘心意的原因。再者……这是姐姐对我的好心意,我又怎么能够不珍重呢?
李
[迎上她目光,等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妹妹,虽然我并不是为着这个因由,但你能这么对我,我很感动。[呼出一口白气]其实当初得封婕妤的时候,我并不敢相信这件事,因为在皇爷心中,妹妹就算是灵妃,灵昭仪都不为过,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皇太后的恩典,但是在皇爷心里,咱们的位分高低与他心里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干系。
薛
[紧跟着轻轻一句]我知道,[放下手来]姐姐的意思我也知道,可是姐姐,你已经不是那个被呼来喝去的丫头了,你现在是宫里的婕妤娘娘,当今二皇子的生母,除却刘娘娘有过生养,咱们宫里这些嫔妃,谁能尊贵过姐姐你呢?[不再多说,福一福身]姐姐珍摄自个儿,天冷路滑,妾少陪了。[上辇离开]
李
[为这几句话捏着大氅的指尖略微颤抖起来,半晌吐出一口气,亦上辇离开。回宫时瞧见妆台前那日册封时的一支金步摇,凝视了片刻,还是叫人收拾妥当,夜里辗转几回才堪堪入睡。次日春馥来打理床榻,分明见枕上有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