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狗的故事。是一个在我的家乡广为流传的故事。人们已说不清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但是,故事发生的经过却铭心刻骨。
乌力是一条狗,一只没有高贵血统的狗。它是老牧人巴力儿在转场的时候拾到的。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中午,巴力儿转场,轰赶着羊群走在去往冬窝子的崎岖不平的路上。羊群在慢悠悠的走着,随时啃食着地上残存的草根。炎热使他褪下一只袖子,露出瘦骨嶙峋的胳膊。前面的羊群一阵骚动,害怕得四散乱窜,他走上前去,发现背风的草坡下,躺着一只黑色的小狗。空旷的草原四周一片苍凉,近处只有惊散的羊群,远处是高高低低绵亘起伏的土山,几只苍鹰慵懒地翱翔在广袤无垠蔚蓝的天上。
老巴力儿收养了这只无家的小狗,起名叫乌力。
在巴力儿的精心照料下,乌力吃着羊奶长大了。成了一只身材高大,胸膛宽阔、肌肉健壮的狗。令人费解的是:这只狗从来不叫,而且,从不吃素食,只吃肉。有人说它是狼,有人说是狗,不管是狼是狗,饱经沧桑的巴力儿知道,它,是一只无与伦比的、最好的牧羊犬。它知道什么时候羊群应该散开吃草,它知道什么时候聚拢羊群,什么时候把羊群驱赶到哪片草场,什么时候把羊群驱赶回羊圈和怎么驱赶羊群,它的聪明蕴藏在眼睛里。主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动作,它都透彻地理解其中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坚决执行主人的指示。在它的心目中,主人是神圣不容侵犯的,甚至当其他牧人偶尔取笑巴力儿,乌力都会警惕、凶狠地瞪着眼,张着嘴,露出它那阴森森的牙,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咬死任何人。在它的心中,主人就是赋予了它生命的人,更是它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主人的尊严和神圣不容侵犯!
冬天的太阳懒洋洋地照在斑驳的积雪上,羊群在冬窝子向阳的山冈上散开来啃食着草根。
乌力独力看管着羊群。它时而山坡上,时而谷底下,忽而左,忽而右,象一条黑色的闪电,急速飘飞在草场上,尽职尽责地看护着羊群。怀胎的母羊吃力地上下爬坡,乌力会站在低处用自己的肩膀抗住母羊,以防止母羊摔倒或掉入谷底;小羊追不上妈妈,乌力会用嘴把它叼回母羊的身边。在它的信念中,主人把看护这只队伍的责任交给了它,这是对它的信任,它不会让一只羊掉队,更不允许其它动物侵害主人的羊群。在苍鹰袭击羊群的时候,乌力会无所畏惧、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追咬敢于前来进犯的飞贼。
有了乌力,巴力儿就可以尽情地躺在向阳的高处休息。巴力儿爱喝酒,他用酒抵御雨雪风霜;他用酒度过酷暑严寒;他用酒消磨郁闷孤独;他用酒寄托对逝去亲人的思念。但酒也在他身上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
严冬的霸上高原寒风刺骨,从西伯立亚吹来的白毛风横扫过无遮无拦的蒙古高原,肆虐的风中夹杂着狼群凄厉的嚎叫,狼群出动了。不知道那家牧民的羊群又会遭到浩劫。附近几家牧民的羊群已经出现了被狼群袭击过的惨象:羊的脖颈处被咬断,鲜血淋淋。更可气的是,狼群的一次袭击决不仅仅杀死一只羊,吃饱就行,而是满圈的羊凡是能咬死的决不留情,往往遭到一次狼群的袭击,满圈羊群就所剩无几,对于牧民来说,狼群的出现就是一场浩劫,一场灾难。
巴力儿的羊群安然无恙。夜晚,乌力会警惕地彻夜守在羊圈周围,尽心尽力地保卫着主人的羊群。在它的心中,羊群的安危就是它的职责,他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这神圣的职责。
狼群也曾光顾过巴力儿的羊群,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劳累了一天的老巴力儿在帐篷里睡着了。半夜,巴力儿被一阵剧烈的搏斗和撕咬声惊醒,它拿起一只手电,轻轻撩开门缝向外望。毡房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羊圈周围有惨烈的搏斗声。他把手电照向羊圈,他的心向下一沉:一对对阴森幽绿的寒光出现在手电的光晕里,十几个黑影辗转腾挪,上下翻飞,撕咬声、喘息声、哀鸣声、痛叫声不绝于耳;他意识到毁灭性的灾难降临了。他哆嗦着穿好衣服,拿起铁铲,走出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