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息投影仪上方悬挂着两幅复杂的太平星域南部地区的地图。雷纳德号的船舱之前没有这种高级玩意,所以阿琼贤者从他在夸特里亚的天文台带了一个。幽灵般的恒星系统在虚空中翩翩起舞,看起来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这是精心设计的完美二元系统。
阿琼贤者的眼睛在天体上看到了神圣的美,但在南部闪烁的恒星中,一个枯萎丑陋的伤口在已知空间的边缘灼烧,就像燃尽的余烬。
光环疤痕——一个黑暗的充满敌意的太空区域,吞噬飞船,毁灭了所有试图进入它的黑暗虚空的飞船。没有人知道疤痕的后面是什么,最后一批敢于进入疤痕深处寻找知识的机械教舰队几千年前就从银河系中消失了。泰洛克贤者带领着他那注定毁灭的舰队进入了光环疤痕,寻找他所谓的宇宙中最大谜团的答案——但他的船没有一艘活着回来
迄今为止。
阿琼贤者接受了科托夫远征舰队中职位的提议。
他了解第一张地图上的每一个光点和每一个朦胧的星云,因为这是他在五个多世纪前亲手绘制的。
但是第二张地图…
对于一个观察者,一个天才的恒星制图师,这两幅地图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对阿琼来说,第二张地图就像是在恐惧之眼周围扭曲的空间里窥视的变异狼星。第二幅地图的结构是成千上万的天文测量数据的集合,这些数据来自整个区域,与他自己的测量数据的精妙之处相比,很粗糙,但足够精确,这引起了他的关注。
点击一下地图就可以转动由星星和系统组成的全息仪。阿琼读取了恒星的各种波长光谱、脉冲间隔和辐射输出,他惊奇地发现这些恒星在一夜之间老化了几十万年。
他的机械植入物吸了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有自然器官肺时留下的后遗症很有趣。
“你知道你光盯着那些地图看是看不出什么新东西的,是不是?”林亚写着报告,头也没抬,问道。他的女儿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这张桌子是舒尔库夫船长从一个发霉的储藏室里为她弄来的,储藏室位于引擎空间两侧的回廊里。旧木材闻起来有被污染的机油、廉价的发动机润滑油、净化器里的氯和大气洗涤器里的二氧化碳的混合物的味道。这种气味很难闻,维塔利可以把它过滤掉,但林亚并不想让他这么做。她似乎并不介意,事实上,她很享受有机会在有机材料的办公桌而不是冰冷的钢长凳上工作。
“我知道,我最亲爱的女儿,但这让我很为难,”维塔利说。他的声带早就萎缩了,但林亚坚持让他用自然地移植声带代替。当然,她有能力理解和交流高哥特语,以及复杂的二进制礼拜仪式,但她还是选择用普通人的不完美和不精确的语言来表达。
“它明天和后天还会给你任务,”林亚说,她终于从书本上抬起头来。与她的父亲不同,从表面上看,林亚仍然是有机人。她穿着祭司红色的袍子——作为机械神教的一员,这是她的义务——但在那里,她与大多数火星祭司的相似之处结束了。长长的黑发披散在她的肩膀上,她的皮肤光滑而精致。她的容貌像她父亲,尽管在繁殖过程中出现了反常现象,导致了维塔利为继承人的出生选择了一种自然的方式。多年来,林亚体内的生物结构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她固执地坚持自己最初的人形和祖先的古老生活方式。她写的书是用压过的植物材料制成的,她用来记录和实验观察的仪器是一个简单的装满液体的塑料管。
林亚拒绝遵循火星老触手们的传统,这让她的同行们很恼火,也让维塔利感到非常高兴。
维塔利说,我相信它会的,但当人们回忆科学发现时,总是带有一定程度的虚构。我们总是回忆起尤里卡瞬间,却又总是忘记了几十年的研究,我们总是从错误的开始和错误的假设一路走向启蒙。有多少人在他们的研究中失败了,然后我们又有多少人记得人们是从他们的错误中学习到了真相呢?”
“你又在谈论莫扎罗贤者了,是不是?””
‘“正如所有人都必须感谢被过去掩盖的祖先一样,我们也必须忍受现在,以便后继者能够比我们更加努力。”
“是的,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父亲,但这并不能让你了解地图的变化。宏观加载的数据奇偶性太分散,无法使用,返回到图库的信息最多都是三手的。在我们收集到任何具体信息之前,我们得先去光环疤痕。”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下去,维塔利知道她要说什么,因为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你肯定明白我们没必要参加这次任务,毕竟,即使我们进入了疤痕,我们是否能活着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最后一批越过疤痕的探险者在三千多年前就被宣布彻底失踪了。就算舒尔库夫船长真的有泰洛克舰队的遗物,我们真的能不遭受同样的命运吗?”
她叹了口气,试图换一种方式。“也许只是疤痕的存在在某个方面改变了恒星的常数?”
“你真的相信我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维塔利问道。“是的,恒星变化无常,但是能用肉眼观察的变化至少要花上几十万年,而不是几个世纪。”
“那么,盯着地图看的最后三个小时给了你什么启示呢?””
“没有,尽管我非常期待发现为什么这张地图与我们的原始宏观地图的不同。我已经很久没有到夸特里亚轨道走廊以外的地方去冒险了。”
维塔利指了指地图,手上的触觉传感器使地图极大地膨胀,房间里布满了闪烁的光点。“大贤者本人要求我亲自跟随他。”
“不顾火星议会的反对,”林亚指出。
维塔利恼怒地把星图折了起来。
“科托夫不是傻瓜,”他说。“他明白我的能力,我也知道我的存在要么意味着辉煌的成功亦或者可耻的失败。”
林亚没有再说什么,维塔利松了一口气。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的话。他也不知道科托夫为什么要行使他宝贵的决定权,大贤者一般不擅长做出表现情感的姿态。很少有人能做到,但科托夫的无情决心和对传统礼仪的严格执行是极为神圣的,即使是视为其美德的神职人员中也是如此。
“也许失去了他的锻造世界使科托夫变得谦逊了,”林亚说,维塔利几乎要笑起来。
“我可一点也不相信这种说法,”他说:“你难倒相信?”
“不,这让我觉得科托夫邀请你参加这次鲁莽的探险其实另有所图。”林亚回道
“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他走投无路了。”林亚说:“他的锻造世界被没收了,你一定也听说过有人向铸造将军请愿,要求没收科托夫在火星上的财产。他知道他无法得到任何强大贤者的支持,他需要一个伟大的成功来重新建立他在火星上所剩无几的威信。带领探险队搜寻泰洛克的舰队是科托夫挽回名誉的最后机会,也是他唯一的希望。”维塔利点点头,但他还没来得及象征性地为科托夫的前途辩护,他们房间的门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什么事,西瓦什先生?””维塔利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年轻的雇佣兵问。维塔利能听到单分子短刀(就是蝴蝶刀)在他灵巧的手指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你脚步的步幅、重量与分贝之比,”维塔利回答:“更别提你那边走边吹的烦人口哨了。”
“那是朱拉的骄傲。”西瓦什从门外说。“我小时候,我爸爸常吹口哨,而且——”
“你想要什么,西瓦什?”林娅打断了这孩子田园式的少年时代的故事,问道。
“你好,林亚小姐,”年轻人说,即使隔着防爆门维塔利也能想象出这年轻人脸红的样子。
“舒尔库夫船长让我来告诉你,我们马上就要到希望号所处的码头了。”
古莱曼看着海军战舰在高轨道上巡航,它们就像在遥远的恒星的光芒下闪烁的移动的明亮小点。巡洋舰在大型运输船周围巡逻,准备将新组建的卫队团从世界运送到不断扩张的帕加莫斯区。朱拉是一个骄傲的世界,一个人口众多的世界,一个经常响应号召并为骄傲的帝国卫队服务的世界。
帝皇的军队用之不竭,像朱拉这样的世界世世代代为帝皇的军队维持着稳定的兵员。运输船的规模是如此的巨大,如同古老的巨大海兽,它的长度和宽度是不能被普通人所理解的,并且它还能移动并穿过星系之间巨大的虚空鸿沟。然而,即使是他们也被希望号所压倒。
维塔利和他的女儿带到舰桥,雷纳德号正开始向机械方舟巨大的舰桥驶去。虽然两艘船之间仍有六百公里的距离,但莱克塞尔·科托夫旗舰的侧面已经填满了他们的视线。这与其说是一艘飞船,不如说是一座由钢铁构成的悬崖,这是一片金属景观,颠覆了人们对星际飞船能有多大的理解。
维塔利和林亚——古莱曼都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有魅力的,虽然有点冷漠的女人——带着毫不掩饰的钦佩盯着这艘巨大的船。即使是在火星的祭司中,看到如此古老和神圣的遗物也是一种荣誉。
“轨道上的飞船如此之多。”西瓦什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飞船。”
“这没什么,”古莱曼说:“你应该看看乌尔特拉马。想象一下,有十几个世界在为这次探险作准备。你甚至可以穿上太空服,在轨道上漫步,甚至不需要喷气背包,你只需要从一个飞船走到另一个飞船。”
“你在取笑我,对吗?”西瓦什说:“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愿意打赌吗?”埃米尔问
“和你?这辈子都别想。”
"真丢脸,"埃米尔伤心地撅着嘴说:“再也没人跟我打赌了。”
“那是因为你总是赢。”古莱曼说。
"我能说什么呢,运气使然。"埃米尔耸耸肩说。
“乌尔特拉马般的运气。”西瓦什说道“世上没有运气这种东西。”林娅说,她美丽的眼睛没有离开希望号:"这世界只有概率和认知偏误。"
"那你和我就得玩几局《骑士和无赖》了。"埃米尔说罗布特咯咯地笑了起来,转头又把注意力转回面前那艘不可思议的战舰上。
“神圣泰拉在上…”埃米尔喘着气说,终于抬头看了看他正在飞向的那艘船。
“你应该说神圣火星在上吧?”·帕夫卡嘲笑道。
"无所谓,"埃米尔说:“这东西真他娘的大。”
“多么轻描淡写的描述。”帕夫卡冷笑道:“希望号的存在使人类帝国所有的船只都相形见绌,赞美欧姆尼塞亚!”
古莱曼听说过名为“机械方舟”的船只,但对那些有关其城市大小和或行星大小的传说不屑一顾,认为它们是夸大其词、美化的传说或彻头彻尾的谎言。
但他相信了这些现在看起来甚至有些含蓄的传说。
一艘海军战列舰经过希望号的下方,机械方舟所散发的光芒覆盖着战列舰那庞大无比的船身。海军战舰普遍装备着楔形的船头和在崎岖的船体中雕刻出的巨大大教堂,而机械教则倾向于不那么浮华的设计方法。功能,而不是形式或荣耀,实用是古代造船师的指路明灯。这艘巨大的船几乎没有刻意对称的地方,没有高大的镀金拱门,没有雕塑的回廊,没有拱形的、网格状的圆顶,也也没有鹰翼或宽阔的教堂。
希望号是移动的工业世界,它有价值连城的制造厂、精炼厂,发电厂和无数的实验室、试验场、化学存储罐和基因库,它们以最高效的方式排列。它的引擎甚至比大多数飞船的质量还大,其装备的无数虚空盾发生器和盖勒阵列每个都强大到足以单独装备一艘护卫舰。
古莱曼见识过许多太空中的巨兽,有些是帝国的,有些不是,但他还从来没见过任何能与机械教野心和嗜血的造物相媲美的东西。
“从登船甲板到舰桥看起来都需要几天时间。”埃米尔说。
“也许他们的内部有传送器。”古莱曼说。
“别开玩笑。”西瓦什说。
“我没有。”罗布特说:“不然他们怎么能造出这么大的船呢?”
“没有人能把我送到任何地方。”西瓦什说。
"好吧,那你可以留在雷纳德号上,防止我们的宝贝会被某个机械教的二货拆开来研究,"埃米尔说。
“他们真的会那样做吗?”
“我怀疑。”古莱曼边说边拍拍他那镶嵌着珍珠的指挥座的木臂。“雷纳德号可是古老的三重法尔无畏级飞船,又获得了康诺世界的护盾升级系统,我可不希望有一个齿轮小子在她身边。”
'不公平的评估,'林亚说:'如果他们了解这艘船的改装历史,可没有技术神甫会碰这艘船,他们害怕动手动脚会造成的系统退化。”
“这是个笑话吗?”帕夫卡问道,她的机甲树突僵硬在半空中。
“随你。”林亚说。
“不要侮辱我们的船。”帕夫卡说:"在所有人当中,你最应该明白这一点。"
“我很抱歉,贤者。”林亚咳嗽了一声,强调她的悔悟:“这是一个可怜的笑话。”
“那些船呢?”西瓦什指着几艘沐浴在朱拉卫星光芒下的飞船问,这些飞船外形笨拙,就像在太空中飞行的帝国大厦。他们在一个洞穴般的空间站进进出出。埃米尔扭了扭鸟卜仪阵列的黄铜刻度盘来读取这些飞船的广播频率,但当询问如同炮弹般轰击他的耳膜时他退缩了。他把植入物从耳朵里拿了出来,把话筒拨了下来,因为广播正咆哮着询问其身份。
“天狼星泰坦军团。”埃米尔一边说,一边揉着他那一侧的脑袋,尖叫声使他植入的许多认知阵列超负荷了。古莱曼点了点头,因为他看到了他们发动机两侧的战犬标志。
“泰坦,神机……。”帕夫卡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曾经对军团的一个受伤引擎进行过维修仪式,虽然只是战犬级,但仍然……”
维塔利贤者说:“军团正在警告人们远离他们。”
"对于这些大**来说,他们比新婚之夜中奥菲利安医院里的人还要腼腆呢,"埃米尔狡黠地眨眨眼睛说。“相信我,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西瓦什脸红了(???)
让古莱曼感到十分惊讶的是,一个如此擅长杀戮和破坏的男人居然会以这样公平的方式行事。西瓦什磨练自己的杀戮技能太久了,忽视了许多其他领域。古莱曼很欣赏这一特点,因为他曾见过其他人在伊沙针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但他很久以前就学会了不与女人交往。
埃米尔的手指在他身边的控制台上舞动着,面板上的灯光开始依次闪烁。当“雷纳德”号滚动着,把船头探进了希望号,等待最后的对接授权移交给机械教时。
埃米尔满意地把控制权转移了,向后靠在椅子上。
好吧,如果在这之后我们挂掉了,那可不是我的错
刚刚转接控制的雷纳德号正在不断震动,隆隆声传遍了整个雷纳德号,他们进入了“机械方舟”的引力场。希望号的质量和密度使它在其周围产生了一个扭曲的重力场,希望号就像一个不稳定的卫星一样。在这种不稳定的空间中飞行而不使用电磁缆绳是非常危险的,尽管如此,埃米尔还是想尝试一下。
古莱曼看着希望号在引力干涉下抖动,随着每一秒的流逝,它在古莱曼的眼中越来越宽。他们每走一公里,他的心跳就会加快,就像被诱饵抓住的挣扎的猎物一样。
这可不是一种让人放心的一个现象。
埃米尔弯下腰小声说:“郑重声明,我仍然认为这是个糟糕的主意。”
“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知道我们没有必有接这单,古莱曼。"
埃米尔说:“我们有很多有利可图的航线,合同也多得我们应付不过来。”
“如果你问我,虽然你几乎从来不会问我,试着飞过光环疤痕是一个我们不需要冒的风险。”
“这是一次冒险,想想那里会有什么发现吧。”
”这就是让我担心的东西,"埃米尔说,一面朝通向船长房间的门瞥了一眼:“你确定静止箱里的东西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些火星人可不会太高兴。”
“千真万确,这我敢肯定。”当机器方舟吞下雷纳德时,古莱曼说。
"我很高兴你这么自信。"埃米尔带着忧虑的表情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