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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姜浑玉(长公主)
男主:沈明彰(丞相) 高位截瘫
“身陷牢笼,唇吻花瓣。”
随缘更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07-13 16:23回复
    第一章
    腥。
    才堪堪赶到地牢门口,就闻到迎面而来的腥臭。就像是已经腐朽了的身体,混合着生虫的馊饭和风干的汗液味。
    姜浑玉不适地抽了抽鼻子。一想到她那所谓的好哥哥把沈明彰关在这种地方,她就恨不得冲到养心殿扇他两巴掌——勿信谗言,纵曲枉直,三岁小儿尚知,怎么这个当皇帝的反是忘了。
    正想着,两手便攥紧刀柄,向看守砍去。她十五岁在西域,手握双刀,一腔孤勇屠尽枭族皇室。如今不过敲晕几个看守,简直游刃有余。
    一路上见谁砍谁,如入无人之境。这份功力放眼全朝,怕是找不出第二人。
    又来一人,姜浑玉躲也不躲,估计着对方的走位,慢悠悠把刀一落,就好似对方主动往刀上送脑袋似的,瞬间拿刀架上那人脖颈。
    “沈明彰在哪?”
    那人眼见着如此大的实力差距,反抗求饶通通失效。此时只怕多绕一步弯路,人头落地,哪敢提什么忠于职守,蹈死不顾。哆嗦着道:“小…小的这就给您领路。”
    有看守领路,没走一会儿就到了最里边的牢房,那里负责关押罪大恶极的叛国者。看守打开牢房,“啪”一声,门锁和看守本人双双落地,姜浑玉满意地收起长刀,抬眼就看到沈明彰。
    想她上次与沈明彰相见,少年年仅十六,一介书生,清风明月,代表中原出使西域。而她一身血污,拜她彼时的丈夫所赐,一道伤从肩胛骨砍到腰胯,渗得快把衣服都滴出血来。她喘气问老天爷,是不是活不过今晚了?是不是回不了家了?想她不过一个和亲的公主,死在异域也只道是寻常。
    然而她做梦也没料到,在她打算和她夫家同归于尽的那个晚上,是那个半点不会武功,声音舒朗宛若温酒的少年人,救她于水火,送她回中原。
    可能那时候他太年轻,还没学会明哲保身,她想。
    如今都颠倒了。
    少年人成了被困的囚兽,而她成了救人的那个。
    她已隐居多年,若非听闻沈明彰被囚将死,万不会出山。于公,帝王继位初期频繁更相,天下一片混沌,直至沈明彰为相,百姓才得三年安生。于私,沈明彰于她有救命之恩,不可不报。
    姜浑玉往前一步,叫他:“沈相?”
    那人四肢落满了伤,衣服破烂可见胸口鞭痕,被绑在木架上,本就瘦削的人仿佛快成瘦了骨架子。没应,还是垂着脑袋。
    姜浑玉见他胸口尚且起伏着,便明白,没睡,没死,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人是昏过去了。
    她把沈明彰身上的绳子解开,人就没骨头似得向她倒过来。好在姜浑玉自幼习武,那么高大一个人,她抱在怀里不觉得多重,只觉得硌手。
    读书人清贫,十六岁的时候就瘦。现在当了高官了,也不长点膘。她来得快,这人才饿了几天,怎么就能瘦成这样。
    姜浑玉心疼他,动作放得格外轻巧,把人一路抱出地牢。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07-13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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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3 00:0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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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姜浑玉抱着沈明彰出地牢,刚到门口就见皇帝。
      她的好哥哥一身便服,想是从美人的温柔乡里刚被叫起,龙颜稍显不耐。年轻的皇帝一方面想将她除之而后快,一方面又倚仗她之恶名使四方忌惮,非但不敢动她,甚至默许民间流传兄妹情深的话本。
      然而此时显然不是展现兄长慈善的好时机。
      他身边的谋士之中,沈明彰是毋庸置疑的少年英才。所知的武将之中,又以姜浑玉作战最凶,手段最狠。这两人勾结,若无谋反之心就罢,怕就怕在姜浑玉又是个不知纲常伦理为何物的……皇帝想着,后脊立即翻上一阵寒意。
      试探道:“皇妹来为何事?”
      姜浑玉不欲理会这点客套,便假装没有听见:“皇兄来得正及时,沈相受伤甚重,需要一间屋子暂住,顺便令人送些换洗衣物,请太医来。”
      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不是劫狱,而是救了位功臣。
      皇帝看她自作主张,只觉得讥讽想笑。
      “你可知沈明彰所犯何罪啊?”
      “欲加之罪。”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姜浑玉感受到怀中人身体冰冷,无意识地发颤,便用手指摩挲他的肌肤,以期送去一点点温度。手上温柔,望向皇帝的眼神却愈加寡情。
      “姜元盛”姜浑玉看沈明彰的情况,没了耐心,直呼皇帝大名,“他若是死了,我马上抹脖子自杀。你信不信我死后第一天,胡族的铁蹄能把炙阳关踏破?”
      她那欺软怕硬的哥哥气急反笑,只质问:“难道你活着,就能为我所用?”
      怀里人的呼吸一次比一次弱,牵着姜浑玉的心脏每次蓄力都要经历一次惶恐。每一秒消耗掉的哪里是时间,她心里明白,那是沈明彰的命。姜浑玉咬着牙,终还是为怀里人败下阵来,赌上自己的自由。
      “只要你救他…”她的声音低之又低,“只要你救他。”
      她再能打架,也不是长久之计。老百姓要吃饱穿暖,靠的还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明彰。她亲眼见,三年前国势动荡,内忧外患,而沈明彰凭一己之力大修国法,力挽狂澜。这样的人活着,她对这个昏暗的王朝尚且保留一丝希望;若他死了,那才是暗无天日。他是守得天开所得的月明。
      这时又记起十五岁,仍是那少年如明月皎皎。少女的承诺还略带天真:“沈大人,今日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贱命一条。”
      “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习武之人忠信,不是说说而已。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1-07-14 0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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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皇帝同意了。
        一来沈明彰手脚具废,难起大浪,反能牵制姜浑玉这疯狗。二来姜浑玉既然有求于他,便也暗示着她是个没势力的。
        如此一想,皇帝发话,底下人马上行动起来。有打灯领路的,有找太医的,来了名壮汉要替长公主把人抱着,姜浑玉撇他一眼:“本宫亲自来。”
        不知为什么,那人在她怀里,她才觉得安全,连着心是满的。
        皇帝将她安置在她从前住过的寝宫,朝云阁。她曾在朝云阁度过人生中最优渥的一段日子,也在那段日子里受姜元盛百般照顾,以至于后来姜元盛昏庸无道,她还记着那三个月的好,心中不愿与三哥为敌。
        姜浑玉看着屋里的陈设,都是旧时相识。帝王的用意,司马昭之心,无需多言。
        她把沈明彰放到床上,摆好手脚。宫里人办事周到,床头一盆水尚温,室内也摆好了暖炉。姜浑玉把旁人赶出去,便拿起软布,从他的手掌开始擦拭。
        长公主做事,没有下人阻拦的道理。而姜浑玉本人,十三岁为人妇,大风大浪经得,根本不把给男人擦身体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更何况沈明彰如此任人摆布的状态,让别人擦,她实在没有那么大的心。
        她托起沈明彰的手,那么宽大的手掌微微蜷曲着,骨节分明,像是濒死的蝴蝶。分明是舞文弄墨的手,握笔的地方还带着薄茧,这时候倒像个武将似的,最深的伤口能见骨头。他皮肤白,擦去灰泥之后,连铁链捆绑的红印都分明,更勿论那些皮开肉绽的,一碰还冒着血。这且是皮外伤。
        她练武也有受伤的时候,包扎的技术不输大夫,便先脱了青年的上衣,绑上洁净的布条。
        “沈相,冒犯了。”
        姜浑玉一用力居然直接撕开那条勉强蔽体的裤子,这次饶是她未曾学过医,也看得明白——那是被暴力折断过的一双腿。她右手轻轻扶上那双腿,左手悄然握住刀柄。
        突然想砍点什么泄愤,很想。
        姜浑玉猛地站起来,摸着腰刀,一手端起床头盛满血水的盆子,大步流星踹门而出。房檐下一个怯生生的小侍女,梳着双鬟,绿裙,十来岁的模样,捧了盆温水候着。那么小,也不漂亮,一副受人欺负的模样。
        姜浑玉看她一眼,内里叹一口气,松开刀柄,把盆子一换,反身进屋里去了。
        盆里的水换了五次,又给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沈明彰一直安静地任她摆弄,像个乖巧的草娃娃。明明有几次她不慎碰到伤口,应该很痛才是,那人昏睡,居然不给一点反应。
        “沈明彰”她看着那人的睡颜,脆弱又倔犟,突然叹道,“你怎么这么漂亮。”
        正欣赏着,背后传来两声咳嗽。
        转头,原是李太医。
        当年她们母女在宫中,都蒙受李老爷子不少照料,见到来人,姜浑玉眼角挂着笑。
        “李太医,劳烦您大半夜跑一趟朝云阁。”姜浑玉起身给太医让位,“您请。”
        李太医边诊脉边同她打趣:“情郎?”
        “是恩公。”
        开始两人神色都还轻松,渐渐的,老爷子不说话了,面色随之凝重起来。姜浑玉当年浑身是血回到朝云阁,也没见老爷子这么差的脸色。
        “李太医,他到底怎么了,您说吧。”
        “容老臣再看看…”
        “您这么多年没有误诊过一个,本宫知道的,您说吧。”这就带点撒娇的味道。
        “长公主”李太医的眼睛盯住小姑娘,说不出的怜惜。姜浑玉心中警铃大作,嘴上却僵住似的吐不出一个不字,光听到李太医声音沉沉,好似判官,“手足瘫痪,终身不瘥。”
        一道惊雷。
        “手足瘫痪,终身不瘥。”长公主愣愣地重复着,“李太医,本宫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李太医没顾上回她,先同旁边人交代,朝云阁需得多加几个侍从,跟上边说,就要手脚勤快,吃得了苦,嘴巴牢的,膳食方面清淡些,戒酸辣生寒,衣服被子多备几套…
        “李太医,您给本宫解释解释…”
        姜浑玉见状,凑上去拽他袖子,眼眶红得直惹人怜。老爷子心软,舍不得她闹。只得屏退众人,把小姑娘拉到身边坐,伸手给她抹眼泪。
        “沈相忠良,施恩于苍生,陛下没看到,老天爷自会看到。”
        “往后日子辛苦点,也不会比今日更难。”
        “你得信。”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21-07-15 0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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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李太医安排的人和东西到了,姜浑玉才对所谓“手足瘫痪,终身不瘥”有了实感。不禁叹自己粗枝大叶,处处不曾周全。
          那些人把手上东西在室内摆好,便纷纷退到一边,站成一排,待她挑选。只有一个少年,懂些医理。褪了昏睡之人的裤子,往他下身垫块白布,一言不发,兀自给人按摩起来。
          姜浑玉见他拨弄沈明彰,有条不紊,便明白那人是李太医授意,不曾阻拦,只当是没看到。
          她的主要任务是选人,其实这不是什么麻烦事。
          “有谁情愿留下?”
          长公主凶名在外,此刻高束着马尾,一副潇洒做派。腰间两把黑刀,看着更叫人心惊——仿佛哪个胆敢说不愿,就要把那不知好歹的舌头砍下来。
          “砰,砰,砰”
          极突然地,旁边人还没缓过神去拉她。一个绿裙姑娘叩拜在地,连磕了三个响。
          “长公主”绿裙姑娘带了哭腔,喊得好大声,“奴活不下去了,您行行好,留下奴吧!”
          她伏在地上,看不见旁人眼神,像看疯子。
          姜浑玉就打量她,小身板,还没长开呢。蹲下身,又抬起她下巴。小姑娘眼皮闭得紧紧的,泪珠子却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往脸颊上砸,视死如归似的。
          绿裙双鬟,年纪小,不漂亮,一副受气包那样。
          认得了,是前半夜站在门口伺候她换水那个。
          “那么你留下”姜浑玉拍拍女孩的肩,还是半蹲着,凛冽的气势半点不受影响,“其他人可以走了。”
          眼见着女孩又要磕头,姜浑玉扶起她的肩膀。她手劲大,女孩被她扶住,像被铁钳夹住似的,这会儿是半点磕不下去了。
          “你看我。”
          女孩不敢不从,怯生生睁开眼睛。
          “叫什么名字?”
          “小翠。”
          姜浑玉把她扶起来,“可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是长公主的。”
          “是沈相的。”姜浑玉纠正她。
          自八岁母妃过世以来,姜浑玉一人生活已成习惯。哪怕嫁为人妇那些日子,她亦从不把自己跟那里人混同一类,只孤独求生而已。
          她太习惯独立,以至于无法与任何人为伍。
          “我卧室外还有个小间,你收拾下,住进去吧。”
          “奴婢这就去。”
          姜浑玉安排完小翠,往床边走了几步,站到少年身边。
          “你呢?”
          少年没搭理她,只专注于手上的活。少年的手掌覆在沈明彰的手臂上里,他一捏,连带着沈明彰的掌心也随之无力地发抖。暴风骤雨里的柳枝——不适当的,姜浑玉竟想起这副画面来。
          姜浑玉拍少年的肩,他这才转过身来看她。姜浑玉仿佛察觉到什么:“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果然,少年摇头,指了指她的嘴唇。一边做着口型,不自觉地发出含糊破碎的喉音。
          ——听不见,但能读唇。
          他似乎习惯了沟通上的困难,取出随身带的两张字条给她看。
          ——李慧荣,年十六。
          这张估计是少年的字,还算端正。
          ——为防夜里突发状况,给他在卧室内找个卧榻即可,不必另外安排。
          这是李太医的字,狂草。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21-07-16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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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沈明彰现在是昏迷,不比醒着,若有什么也不带吭声的。姜浑玉放心不下,才上床没多久,又披了件外衣溜出来,趴到他床沿。
            沈明彰凌晨开始发烧。原本手脚冰凉的人,两个时辰内变得肌肤滚烫。于是先惊醒的不是李慧荣,而是闭目养神的姜浑玉。
            天色混沌,姜浑玉点了灯,拍醒慧荣和小翠。写了张取冰的字条让慧荣带着,又安排小翠去取水。
            她自己留在阁中,关了暖炉,大开窗门,不只从哪翻出把绣了一半花的团扇,用牙把线头咬了,拿着给沈相扇风。
            团扇一晃一晃,沈明彰那张星眉剑目的脸,就忽而被扇面遮住,忽而又露出来。瞬时有,瞬时无,好似梦里看花。猛地,姜浑玉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将扇子放下,直对上那双眼睛——他总算醒来。
            “渴吗?”
            沈明彰听到女人说。
            他几乎不用如何翻动记忆就认出了眼前人。全朝女子能在宫殿里佩双刀的,除长公主姜浑玉别无他者。于是顺理成章地认识到,自己大概率是为长公主所救,被安置于她的寝宫之中。
            还以为要死了。
            然而命运如此奇幻。最后救他的,不是那几股平日拉拢他的势力,不是那位险些爬到他床上勾引他的苏贵妃,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长公主。
            想那年小姑娘信誓旦旦,“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他只以为玩笑。可她却当了真。
            死心眼。
            沈明彰心里想她。
            “渴吗?”见他只盯着她看却不回复,姜浑玉又问一遍。
            “渴。”沈明彰感觉有一把火从喉咙烧到嘴唇,唇瓣就要结出一层膜,转眼别化在一块儿了。
            姜浑玉倒好水,放在床头。她知道沈相这时候乏力,尚且坐不起来,只托住他脖颈,加了两个枕头,再让他慢慢躺回去。
            这两个动作,沈明彰就一阵心悸,眼前一片漆黑。从前他久坐站起也有这种情况,知道一会儿就能缓过来,便也没那么慌乱。眨了两下眼睛,状若无事,循声微微侧头道:“还劳烦,长公主喂我。”
            供氧不足,居然一口气念不完整句。沈明彰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已有一定的预估,却没想到糟糕至此。
            姜浑玉拿了个小勺,从茶杯里舀出一勺水,见沈相没有张嘴的意思,就拿勺子碰碰他嘴唇。勺壁上的水珠随着动态,沿着沈相的唇纹滑落,男人伸出舌头将这粒水珠舔掉,总算恢复视力,一口含住了勺子。
            “沈相…”
            “长公主,你忘了。”床上的男人病得头晕气短,笑着看她时,却又好似天上一散人,且把人间事捻若浮尘,“三日前,当朝丞相,就改了姓了。”
            “姓赵的当地方官的时候就贪,背后水可深,本宫不信他当了丞相就能收手。”长公主眼神锐利清澈,像鹰。她这么看过来,仙人要落地,轻纱也得成破纸“你当丞相,本宫服你,本宫乐得这么叫。”
            她太真诚,好似除了真心话就说不出什么别的。沈明彰倚在枕头上,想她幸好一直隐居,不在朝堂。
            长公主心里敞亮,像战士手腕上挂着的玛瑙串,一场两场仗下来,手串全染红了,还是剔透的。不像他,被供在神坛之上,金铸的外壳,其实内里早就腐烂了。这么尊神像,从神坛上坠落,他不怨谁,那是他活该。
            玩弄人心,善御权术,翻脸无情。他保护一些人,就不得不伤害另一些人。他变成太合格的政客,就变成一个不太合格的人。
            他因不真诚被上天抛弃,又因他人的真诚得到救赎。
            沈明彰想着突然笑起来。他很想问问老天爷,到底想让他死,还是让他愧疚余生。怎么明明置他于死地,又安排长公主把他救活。
            “本宫刚刚说的话很好笑吗?”
            “很讽刺。”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21-07-17 0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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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21-07-19 0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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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接下来一段时间三次元预计会很忙碌了,真.随缘更,各位也就随缘看。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21-07-19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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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3 00: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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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事实证明,冰敷和温水擦身效果显著,到午时,烧便褪得差不多了。体温还是高,但至少不是滚烫的程度。
                  经这一遭,命虽勉强保住,名声却是彻底坏了。如今的沈明彰,百官唾弃,简直是表忠心的天然靶子。
                  唯一忌惮就是长公主。疯丫头连皇帝都砍,他们这几把老骨头怕是不够她造的。不敢贸然表态,得试探一下长公主的态度。
                  几个老人精听说朝云阁凌晨领了趟冰,中午就没动静了,闭着眼都能猜到情况。
                  老头们不约而同地派人散布消息,撺掇几个平日里跟沈明彰有仇的去当炮灰。
                  这好多年无人去的朝云阁,热闹了。
                  “长公主,醒醒”小翠叫她,“刑部尚书来啦!”
                  刑部尚书,给沈明彰定罪,跟姓赵的里应外合那家伙。姜浑玉心里恶心,一下就清醒了。
                  “先别放他进来,等本宫两分钟。”两分钟,套件外衫,洗把脸,走路的时候顺便撸个马尾,这点速度没有,怎么从荒蛮之地活下来。
                  小翠从没见过这样的主子,刚起床睡眼惺忪,一点不摆架子。于是不知哪里升起一股勇气,提醒她:“要告诉沈大人吗?”
                  姜浑玉一愣,她孤身一人,不通人情,不知世故。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却忘了今日之仇不是她仇,今日之怨也非她怨。本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怎么自以为是就做了主。
                  “你还是告诉他,按他说的做。”姜浑玉转了念。
                  小翠领命退下,穿过大厅,正对着就是沈明彰的住处。
                  小翠到时,男人闭目养神,慧荣正替他活动手腕。
                  小翠几乎能想到那是个怎样的人。如果不是过分惨白的脸色,和无法控制地软软蹭过慧荣指节的手指,那人何等从容的姿态,仿佛沉睡的神祗。他生来并不征战,却使万物生长。
                  忍下心里对打扰沈相休息的歉意,小翠将事情如实禀报。
                  “…长公主说,按您说的做。”这是最后一句。小翠交代清楚,不急着走,静静立于门边,等待那人的吩咐。
                  沈明彰听她讲,心只一寸寸地沉下去。自他醒过来,没好奇过自己的身体,也不关心自己的处境,好像只要不问,不去计较,在朝云阁呆一天是一天也很好。他看不到未来,索性就闭上眼睛。
                  他比谁都清楚,他曾经推石头上山走了八百里,如今想要偷偷喘口气,石头哪里会同意。然而他身体破败,活着尚且如此艰难,纵使要推,也难逃被碾的命运。
                  还反抗吗?还能反抗吗?
                  皇帝假意施恩于长公主,骗她不知以什么为代价,留自己一命。又让他四肢具废,拔他羽翼,试图借群臣之手,取他性命于政斗之中。他若真去死,长公主白白付出代价,却顺了皇帝的意。
                  辜负长公主的善良,助长昏君气焰,沈明彰骨子里是太骄傲的人,不容许自己做出这种事来。所以反抗要反,且不可太好说话,得来硬的。
                  他缓缓睁开眼,努力平稳气息:“请长公主,来一趟。”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21-07-22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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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身体怎么样?吃过午饭没有?”
                    长公主端着碗粥,轻巧地踢门而入。从她脸上看不出紧张,仿佛比起门外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屋内人的温饱是更重要的事情。
                    沈明彰在地牢中断食三日,头晕恶心早成寻常。突然闻到粥的味道,正被慧荣扶起的身体猛地一弓,喉间发出干呕的声音,像被无形的什么打了一拳。慧荣赶紧架住他,让他慢慢靠回枕上。
                    姜浑玉以为自己办坏了事,一时间脑袋里只想着让他好受些,居然急得转身就要把粥倒掉。
                    “无碍。”那人强忍着恶心,发丝散落到脸上,身体还不自觉地发颤,却道,“多谢公主体恤,草民饥肠辘辘,正欲食粥。”
                    不知怎的,只他两句话,姜浑玉焦虑的情绪就被驯化得服服帖帖。然而她并不放心,生怕沈明彰逞强,便把目光投向慧荣。
                    见慧荣点头,姜浑玉才把粥放下。
                    “门口那位…”
                    “拍晕了,绑起来。至于下一步…”沈明彰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她,“长公主,你可会演戏?”
                    怎么不会?
                    姜浑玉挂起个笑,坐上沈明彰的床沿,正对上他那双不知喜悲的眼睛。她慢慢贴近他的脸,直至两人鼻息交缠,女人的眼神逐渐变得脉脉含情,用目光亲吻着男人的五官,脑海里勾勒他的样貌。
                    太近了,近到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因为心脏的共振而收缩着,不然为何如此稀薄,让姜浑玉红了耳朵。沈明彰身上发烧残余的体温还很灼热,像是在她身上点的火。
                    “沈明彰”她一手支撑身体,一手将男人脸上零散的发丝拨到耳后,本不打算说什么,突然想起他昏迷的时候,光勾勒出男人的轮廓,“你怎么这么漂亮。”
                    这出戏她和前夫演了无数次,前夫火气旺,体温也是如此灼热,有双一钩就动了情的,野兽般的眸子,可她从没有过这种不受控制的心跳。
                    事实上,她前夫的欲望像深渊巨口,纵使她在其中粉身碎骨,也不过是让他勉强饱腹。野兽的感情汹涌澎湃,如此残暴。她一抵抗,就会招来更多野兽,让她加倍恶心。于是她次次假作爱他,又次次遍体鳞伤。
                    然而这一次,她身边人的眼睛温和疏离,叫人和性欲完全扯不上关系。那是沈明彰,他有让人艳羡的自制力,和几近残酷的理智。他似乎很不配合,迟迟不肯入戏,却使得姜浑玉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他们对视着,那双眼睛也笑了。身上被她压着,气更短促,“看来,长公主,演技不错。”
                    “那是自然。”她得到肯定,翻身下床,动作干脆利落,好不漂亮。
                    姜浑玉今日一席红衣,纱裙像玫瑰花瓣旋转一周,能隐约看到腿型。露是露了点,踢腿砍人倒很方便。她竹林里生活,不讲究男女大防,没觉得有什么不当。倒是沈明彰见到她的装扮,心下一动——那些人有幸被长公主敲晕绑起来,也是便宜了他们。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2楼2021-07-31 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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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上)
                      烈日当空,朝云阁前的石板晒得滚烫。跪地不起的人衣衫单薄,蹭着粗糙的沙砾,膝盖像是要化了。麻绳在手腕上磨得生疼,估计是破了皮,仔细看能发现点红色。
                      “若非做贼偷题,抢了老子的状元,丞相之位哪里轮得到你这条野狗?你沈明彰骨子里就是穷酸,纵使偷天换日也守不住福气,到头来还不是个通奸卖国的贱奴!”
                      刑部尚书折磨人很有一套,如今不过遭了最轻的一重,便不胜其苦地破口大骂起来。又不敢骂长公主,只能对着门空吼。
                      想到在地牢里见沈明彰时,男人满身是血,嘴唇咬烂。轻轻一动就触碰伤口,那人身体无意识发颤,未见呻吟半句。若不是见到今日刑部尚书的表现,旁人怕是还以为人受了伤就是不会痛的。
                      姜浑玉不愿深想,心里默默看不起他。细皮嫩肉,嘴快还不经打,要是真被敌人虏去,第一个卖国的就是这家伙。
                      “长公主,他说的话是真的吗?”太阳大,小翠给姜浑玉撑了把伞。
                      沈明彰考取功名那年姜浑玉远在枭族,自己都活得水深火热,哪有心思去关注一个远在中原的少年。却见她摇了摇头,眼皮也不抬一下,“假的,他嫉妒。”
                      沈明彰带她回中原的时候,连路过酒家送了盆小菜都要留银子,为人正直可见一斑。更何况那人根本不善武功,沿途的劫匪一刀下了,沈明彰生平第一次遭恶人袭击,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偏生记得姜浑玉还在身后,一躲不躲只等以肉身抗下一击。好在姜浑玉虽然重伤,处理个山野莽夫还是容易,二人才可继续赶路。就这功力,老鼠偷卷子都比他轻松。
                      刑部尚书带的那几个小厮跟着他骂,主子说一句,下边人合一句。还有人求姜浑玉:“长公主,沈明彰他不是个什么好人物。奴是心疼我们大人,怕您错信奸邪啊。”
                      姜浑玉听见这话,只让小翠看着,转身就回屋去了。门摔得好大声,像打在刑部尚书脸上的巴掌。要不是沈明彰说得留着他的舌头配合她演戏,这巴掌早就呼在他脸上。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70楼2021-08-08 0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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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更,想看第九章或者七夕番外?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71楼2021-08-08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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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中)
                          想姜浑玉替她的好哥哥背罪这许多年,虽说当年是她情愿,仍有些委屈。更勿论沈明彰,优秀成了原罪,平白遭人设计,她想不出他得多憋屈。
                          跪在地上那人叫骂卖惨倒是卖力,从南到北,声音像要穿透整个朝云阁,就是故意喊给屋里那人听的。听闻这京城的书生,向来最好名声,最求儒雅,只愿沈明彰听了这等话,不要落泪才好。
                          姜浑玉怕他哭,不想看他落了泪又只能求着别人帮忙擦去。
                          沈明彰是她心里如此骄傲的少年英才,姜浑玉再快的刀,怎舍得挑去他最后一层体面?长公主杀伐果断,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尤其,那是恩公。
                          她踌躇着,终还是没有叩门,只是站在门边。
                          屋外的家伙似乎不满于独角戏,渐渐息声,门内衣物磨蹭的声音就更明显,加之男人时而急促的喘息声,姜浑玉真怕他碎在榻上。
                          幸而,喘息声平缓下来。
                          “怎么不进来?”那人呼吸浅浅,声音也浮在风里。午后空气里微尘四散,碰着阳光炙热,就要融化。
                          姜浑玉未曾想居然被他发现,僵着脊柱像被抓包的小贼。
                          “你不要难过。”姑娘背过身去,不敢看那扇门,“我……本宫这里物华天宝多的是,你不难过,本宫就许你一件。”
                          她记得,她爹这么哄爱妃的,前夫也这么哄过她。姜浑玉没受过别人真心的宠爱,也没哄过人,就学着别人的样子,以为所有的感情都像逢场作戏,有着命中注定的台词和烂俗桥段。
                          门后那人听见,笑得说不上话,被慧荣揽在怀里顺气,半晌才回她。
                          “难过什么?”
                          他拿准了长公主的性子,明明语气轻松,笑脱了力,把下巴抵在慧荣肩上,仍是病骨嶙峋那副模样。却又仿佛早早设好圈套,勾她落网的猎人,心思顽劣如逗鸟的孩童。
                          “遭人诬陷,受人辱骂。不难过吗?”长公主的声音传过来。她只是陈述事实,实在听不出什么感情。
                          没有同情。她不过像观音弹弹手洒下些玉露,哪里知人间三生有幸才可受她恩泽。
                          无心之举才好。
                          沈明彰眼睫一闪,收了调笑的意味,清明肃穆,另说,“陛下快到了,公主先去梳妆吧。”
                          姜浑玉只想他不愿多提,便听话地转身,初初踏出一步,又听见身后那道男声叫她,“长公主。”
                          “王大人骂草民,本是计划之中,便是难听些,也不过前些日子听惯的。”
                          她顿了身,裙摆荡回脚踝,蹭得皮肤发痒。
                          “若公主愧疚于此,才叫草民难过。”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74楼2021-08-14 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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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下)
                            痉挛从双腿开始,顷刻间蔓延到上臂。沈明彰瘫软的手臂猛然伸直,居然一下从慧荣怀中抖落,径直摔到床上。
                            撞击木板的巨响仿佛撞进男人血管的一发子弹,顺着血液循环四肢骸骨,凡所经之处都带起阵阵颤栗。孱弱瘦削的身体哪里受得住火药毁灭般的逃窜,疼痛报复性地陷在肌肉里,恨不得剜得只剩骨头。
                            像是每一个部分都错位,不适的红色警报呼号着胀痛。脑海里全部感受转瞬红成火海,摧枯拉朽般把仅存的理性和思考能力燃为灰烬。
                            高烧未愈的人无力抵挡任何侵袭,只能仍由自己毁灭。几度停止呼吸,求生欲的本能又如同海啸中的浮木,企图挽救他支离的生命,让他苟延残喘。
                            这是一场发生在贫瘠之地的浩劫。
                            沈明彰死死闭住眼睛,嘴里被慧荣塞了布,耳膜却前所未有的敏感。他听到自己失控挣扎的肢体,听到受他所害者的诅咒,也朦朦胧胧地听到——长公主演给皇帝的一出好戏。
                            “刑部…后宫…成何体统…”少女声音响亮,明明是个惯会委屈自己的,这时候又像个受人冒犯,寻求哥哥庇护的骄纵性子。
                            沈明彰意识混沌,听不清她的话,明明是一手教给她的话术,此时居然痛得只能知道她在讲话,理解不了发音,像是在听外语。
                            后来,人声消失了,肢体颤动的声音消失了,脚步声渐近。
                            “沈相,你怎么料到我那哥哥会为着面子惩罚刑部尚书?”她像打了胜仗的小将军,意气风发。
                            短暂的推门声后,那道脚步声猛然停住。那道熟悉的声音,带了不熟悉的哭腔叫他。
                            ——“…沈相?”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83楼2021-08-28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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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2 23:5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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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沈明彰被慧荣打横抱起 那人汗湿满身,唇色发深,胸口起伏短促,好似脱了水的鱼。汗珠粘在发丝,几缕碎发便耷拉下来,半遮着眼角,惹得那人难受。睫毛轻颤仿佛迷了魂的黑鸟,即使化作一阵雾 也隐隐颤栗在寒气里。
                              姜浑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腹顺着那不听话的发丝拂过男人的前额、眉毛、眼角——眼角的肌肉抽动,一寸寸叩进她那孔明锁似的木头心脏。她不动声色,心里却念,沈明彰毕竟是聪明人,不然为何每一步都解得这样恰如其分?
                              动作轻缓,终于将那缕头发拨入他耳后。
                              香炉熏起若隐若现几抹白烟,空气中熏香,药香,混杂恶臭,如有实质般叫人窒息。小翠手脚勤快,先是把门窗大开,又理好脏被单抱在怀里。见慧荣瞥一眼长公主,又向她投来目光,不必言明地便明白过来。
                              “公主”小翠抱着脏东西,不敢靠她太近,就硬着头皮抬高声音提醒她。
                              “不便久留。”
                              “本宫不会照顾人,你教教本宫。”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当事人都愣了愣。做丫鬟的没有替主子做决定的道理,何况长公主又是个固执的性子。小翠跟慧荣对视一眼,再说不出什么男女大防的话,抱着被单离开了。
                              姜浑玉没有世俗里那些观念的束缚,她对一个人好,只是出于她想对他好。那人如此脆弱,一阵高烧差点没烧去他性命,又是如此强大,三言两语就把时局玩弄股掌之间。
                              沈明彰一朝失势,时运的天平完全倾覆,然而姜浑玉是只看能力的人,她唯见那人耀眼夺目,一如往日。她必须承认,她对他的欣赏超过对他的感恩,所以替他不甘胜过为他怜惜。
                              于是这个自在惯了的长公主,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种念头,想要做那人手里的剑。想要帮他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想要为他抵御恶语披荆斩棘,想要替他征战沙场无往不利。
                              ——想被驯服。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90楼2021-09-11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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