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卡兹提灯人穿过街道。路灯和那些毫不作为的头头一样，早就罢工了。
源石灯的光芒十分炽烈，将会刺眼而稳定地亮上很久——希望时间足够。天会亮，但他等不了，天灾已经到来。
他路过广场，雕像大多数已经粉碎。广场中央有个巨大的转盘，是这座城市的地标，导游们日夜不停地转动它，用它的指向来决定要游览的方向——这很随意，但很有趣。灯光下他看到一位瘦弱的女性萨卡兹在搬动一个雕像，居然很轻松地就搬起来，闪进巷子里不不见了。
他路过图书馆，外面堆了一摞书，还有人不断往外拿——这是徒劳，仅凭这么一些人，想全部带走，不可能。但总有一些东西会被留下来。
他路过镖局，龙门人的行动果然很迅速，人去楼空，门户大开。
他路过酒馆，这里有一款特色酒叫“流亡者”，喜悦的时候喝会觉得寡淡，痛苦时会觉得非常酸涩，难以入口，据说只有在五味杂陈的时候，才会品出真正的味道。可惜他在门口看见了女仆的尸体。
他路过第三新岛，这是外派人员的聚集区，他们适应不了本地饮食，经常架炉子烤肉，并分给附近的居民，所以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对“非我族类”产生敌意。
灯没亮，厨房也没冒烟，看来他们也提前撤离了。
呃，不对，当他走到大门的时候，一位陌生人，抱着一个圆锥纸筒，问他要不要来点烤肉。
看起来还有不少，他来了一串，有些凉了，不过不错。
他走进了居民区，边走边搜寻着，毕竟总有消息闭塞的家伙。
拿着吃完的烤肉签子走了一路才找到垃圾桶，不过他现在意识到，丢在哪都一样。没有人会来清理了。
无人的城是废城，会慢慢生锈。
无城的人不是废人，人不会生锈，人会流动，生长，愈合。哪怕是重伤，也不会轻易死去。
在倒下的树旁边，他遇到了一个困惑的孩子，并告诉他要往何处去。
“可是，你走了我就没有灯了，外面好黑，我害怕。”
“留在这里，明天会更害怕的，什么都不要想，一路往前冲就好了。”
孩子狂奔起来，脚步声慢慢淡去，然后消失。道路的那一头，有尚未出发的队伍等待他。
他走了大半个夜，只找到三人，不过也不要紧，一个人帮助三个人，三个人或许会帮助六个人，六个人少说都能帮助九个人了。但天亮前就得走了，他不想面对天灾，他知道有些东西比天灾更为可怕。
他穿越街道，回去，加入了已经开始行进的队伍。
有些人窃窃私语，这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后来，他们举起了手，在深夜的街道上，高呼，长啸，喊着极为冒犯的萨卡兹粗口。
这是最后的狂欢，明天他们的声音便会随风飘去，永不再来。现在也没有人会按倒他们，让他们闭嘴。或许有人可以用源石技艺将这种声音屏蔽在很小的范围，但，他身边的人听得见。
他的灯快要耗尽燃料了，慢慢黯淡下去。不过许多人手里都提着灯，行进道路亮如白昼。有人自称带上了一箱最正宗的“流亡者”，要让大家都尝一尝，于是几个酒瓶从队伍的中间向两边传去。
他喝了一口，这是他此生喝过最醇厚的佳酿。
在天亮前，最后一位萨卡兹离开了他们的城市。
他走向旷野的时候，听到源石技艺的低语：
“卡兹戴尔并非一城，吾即卡兹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