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烦啦一定明白他的团长,但我此时此刻才从龙文章的行动中,第一次理解天经地义这几个字的分量。所谓天经地义的事,就是不论对象是否可爱,环境是否荒谬,待遇是否公正,你都必须勤勤恳恳尽到的责任。而能够谨守天经地义之事的人,也必然不会整日批判偏离大道的世界,而仅仅会反省自己是否遵行大道,是否努力还世界一个本来该有的样子。
龙文章正努力成为这样的人,他也希望烦啦成为这样的人。可是,面对自己那颗总是想太多的脑袋,面对烦啦那颗怀疑一切的脑袋,这是最终的、完美的答案吗?
我曾认定这是《团长》给予的答案,可我现在感到这个答案是不充分的,起码在重读小说、重温孟烦了的痛苦和龙文章的绝望时,这个答案并不能令我心安和释怀。我爱我所爱的人,不仅希望他们永葆美丽的心灵,更希望他们在追寻高贵的责任时,同时享有内心的平静和喜悦。龙文章不是刚毅木讷的儒家英雄,孟烦了永远成不了漠然面对人间不幸的希腊智者。
责任,就是即使全无感情动力,也必须努力完成的事。可如果丧失了对对象的爱,那个遵行责任的人,将会经历怎样的炼狱之苦!况且,责任之中本身就包含爱的义务,若仅仅为尽孝而尽孝,心中却不同时怀抱诚挚的敬爱之情,那么这种行为又如何配称为真正的孝行,这个人又如何配称为真正的孝子?一切责任和道德,岂不会毁于这种只讲责任和道德、却枉顾真爱的假道学?
如果我缺乏对父亲发自真心的爱,我的一切孝行是否还有价值?
可面对一个毫无可爱之处的父亲,我又如何发自真心地去爱他?
血脉的联结或许能解释动物间的亲近,但对怀着深刻复杂的道德观念的人来说,远远不够。孟老太爷的这番打击,让我无力招架。或许,龙文章并没有给我最终的答案,或许,当初所认定的答案,只是一步通向最终答案的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