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俊秀的大伯果然来了,穿着锦衣的他俊秀都没认出来。而他,以往的亲切之感早已荡然无存,当俊秀的母亲带着俊秀和有天向他下跪时,俊秀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都要滴出血来了,要不是有天握着他的手,他大概就要哭出来了。
大伯问,俊秀几岁念的书?
俊秀答,4岁开始习文。但他心里想的是,3岁时大伯抱着自己给自己念故事。
大伯问,俊秀可曾习武?
俊秀答,不曾习过。但记忆里幼时拿着大伯削的竹剑在院子里耍的样子还是那样清晰。
大伯问,俊秀可愿意随我入宫?
俊秀答,敬遵成亲王吩咐。但心里其实是千万个不满意的。
大伯走的时候只是笑了笑,无它言,而自家母亲却和自己说,马上就要被引荐了。俊秀紧紧地握着有天的手,不发一言。
晚上的时候坐在桌边抚琴,琴声悠扬哀怨。有天的脸色不好看,但俊秀早已无暇顾及。他心里想的都是今日下午来的帖子,让自己明日进殿参拜天子。
“俊秀。”手忽然间被有天握住。俊秀感觉到他在颤抖。
“有天,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开三小姐呢?你是她亲手栽下的。”俊秀抬头,望着有天快要出水的眸子。
“你怎知我是她亲手栽下?若我是她亲手栽下,今日怎可能以这副样子出现在你面前?”
“有天……”俊秀伸手覆上有天流泪的双眼,“你真爱哭,你对三小姐无情,为何又离开她……离开她那天,你看上去明明就很难过。”
“毕竟她照顾我了这么多年……”
“有天你今年几岁?”俊秀笑出了声来。
有天有点不解,怔怔地答道:“不记得了……应该……很老了吧。”
“恩康康……”俊秀大笑,“老爷爷啊,有天是老爷爷,恩康康……”
笑的直打滚。有天无奈地耸耸肩,也随着他笑出了声来。
我老了,你依然年轻……或者是在提醒我,对你的追逐,其实永远都是没有尽头的。
次日,俊秀进宫见天子,天子暗赏。让俊秀回家继续学习。
一年后,在有天的教导下,俊秀琴艺精长,天子大悦,封俊秀为大学士,入住学士府。搬家那日,俊秀抱着魏紫牵着有天,站在学士府门口,笑的开心。
他说有天,我们的新家。
次年,金母病逝,俊秀将母亲安葬在父亲的坟边,重新修葺了祖坟。那日,有天陪着俊秀守陵,两人喝了酒,说了一晚上的闲话。
半年后,俊秀和有天回旧宅,贝员外设宴,三小姐亲自迎接,苍老得不成样子,而朴有天只是笑着颔首。
二年,天子亲自为俊秀指婚。俊秀拒绝,辞官后与有天烧了魏紫相携不知去向。
三年。
俊秀站在高高的屋顶上,俯视着站在屋前望着自己一脸无奈的有天,笑得开心。
“俊秀啊……”有天在下面一脸的担心,“很高啊,小心点啊,我来挂就好了啊……”
“不要,我要自己挂。”俊秀手里提着两个灯笼,要挂到房顶上的檐角上去。
有天看他那么坚持,也没有多加阻拦,只是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俊秀那一脸坚持的样子,像极了百年前的他。
恍然中,仿佛看见百年前,一个孩子用他肉肉的手,在山脚边栽下一棵魏紫,因为弄的满身是泥,回去被父母好一顿骂,但是他还是每天来和那株魏紫说话,笑的开心。
百年后,魏紫被一家小姐相中,植入了富家的大院,本以为缘分已断,却在无意之中,发现了翻墙进来的小童,那眼神,那笑容,如出一辙。
“有天啊,我想再栽一株魏紫,到春天开的时候多漂亮啊……”
“俊秀啊……我们会慢慢老去吧……”
“对啊对啊……有天要陪俊秀慢慢老,然后死掉,然后轮回,再慢慢老,然后死掉……”
突然发现,携手死去也是一种浪漫,最浪漫……
【只恨韶光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