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幼鹿
天文二十一年 十二月中 奈良幼鹿庄园
又是一年冬来到,气温一天天下降却也只是下了几场雨,而没有像前一年那样冷到下雪。
柳在京城停留三个月之后,于十二月初返回位于奈良郊外的幼鹿庄园。
庄园的前身是一大片松散连接的农庄,原属于柳的外祖父家的封地之外的私产田地。柳十岁那年作为生日贺礼获得后,因见时常有鹿来此地散步觅食所以名为‘幼鹿’。他下令从新丈量土地,并于地界边缘建立坚固的栅栏使其围成一个半封闭的庄园。还把户籍丁口重新登记造册,收纳附近的农民工匠补充劳力。翻新开垦旧有的荒地为良田,在庄园中心建筑土石堡垒储藏兵器粮食,环绕土堡四周聚集农家,晾晒场和佛堂祭坛。柳事先研究天候气象和市场需求然后下令四季种植什么作物,保证了庄园的旱涝保收年年盈余。农闲时组织农民进行军事基础训练,建立一支二百人守备小队轮流值勤负责巡逻警戒。这里的安居乐业逐渐吸引他国的农民和工匠,甚至一些奇人异士也陆续来到庄园定居。柳又以优厚的待遇和庄园美丽舒适的环境为条件招募了几名医师和书画艺术家。
柳历时六年就在近畿的腹地打造了一个乱世中的世外桃源,以至于近两年有几位实力雄厚的大名暗中遣使向他表示招揽的意愿,不过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但是他时隔半年来此地委实另有原因。
他一直所谋划的事情即将见到结果的时候他是本应留在京都的,可是由于一个意外人物在京都的突然出现导致他提前离开,余下的收尾事宜则交给得力可靠的家臣来完成。这也是他既没有去大本营所在的石山城也没有回老家界町的一大原因。
那个意外人物的姓名是,真田弦一郎。
山城国,丹波国,丹后国,但马国,播磨国,兼任五国守护,势力威慑半个近畿地区,世代拱卫京畿,能征善战名将辈出,被世人称为近畿霸主的头号大名真田家。
而那人,正是真田家现在的继承人。去年还只是次子,由于长兄一年前的冬天突然死于暴病,他在今年六月举行仪式后正式成为真田家的少主。
“莲二”
柳在一位公卿家里参加完茶会后返回自己居所的路上,被人叫住。他将马车窗户上的竹帘掀起抬头望向外边,一名腰间侧跨双刀容貌英武气度凌人的少年武士端坐在骏马上。
“真田大人,你我的关系还没熟悉到可以互相称呼名字,请你自重。”
“许久不见,你的说法还真冷谈。我们毕竟是亲戚。”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捏着马鞭,少年说话时面无表情,只有眼睛盯着柳的眼睛,似乎在探寻柳的内在情绪。
“自从前少主不幸因病故去,我的姐姐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我们之间所谓的亲戚关系就已经薄如宣纸了。”柳对这个话题表现的毫无兴趣。
“梅姬夫人去年九月生下一名女儿。作为同一个孩子的叔父和舅父,彼此的关系用纸来形容可不怎恰当啊。”
“可惜那孩子是女孩,而不是一个男孩。”柳意有所指的暗讽对方如今地位的由来并不名正言顺,然后略显不耐烦的放下马车的竹帘“真田大人如果想要在街中与人讨论修辞语句的话,恕在下不能奉陪。”
一根马鞭的手柄端挑起竹帘,少年武士不怒自威的眼神穿过车窗“过几日我会去府上拜访。”
柳厌恶的扭过头,“真田大人想必事务繁忙没那个闲暇,就不必勉强了。车夫,启程。”
一想起那天的相遇,他就后悔为何自己那天不早一会儿也不晚一会儿,偏偏那个时间路过那条街,虽然那是京都的主干街道。要是能提前一天就得到对方来到京城的消息,甚至如果能每时每刻都详细掌握对方的行踪,他就不必忍受那种尴尬了。
‘啪嗒’柳手里的茶杯被碰翻在竹席上,茶水浸湿了他的袍袖。
一团柔软的肉球歪歪斜斜的扑到他怀里,刚才一直沉思而忽略身边的柳低下头,一堆毛茸茸的卷发擦过他的手腕在他眼皮底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