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
般若虢德/文
一 天灾人祸
张二狗是河南郭店张家村方圆百里最出名的屠夫,他宰猪的动作是出了名的麻利,一刀下去,方才还惨叫的猪就被割断了颈动脉,然后红红的猪血便“哗哗”地淌进大木桶里,接了不到大半桶,这猪就哼哼吱吱地不动弹了。
每天一大早张二狗都早早起来擦拭他心爱的杀猪刀,今儿也一样。天刚蒙蒙亮,张二狗便照例早早起了床,在自家院子里的磨刀石上“哗哗”地磨着那把锋利的杀猪刀。这把刀虽然用了七八年,可还挺好使,晨光一照,白晃晃的刀锋还是很亮。
张二狗的老婆春花挺着大肚子来到院里,笑着说道:“死鬼!又在磨刀了,总不成让咱们的儿子也像你一样做个杀猪的吧?”张二狗嘿嘿地笑道:“做个杀猪的有啥不好?像我一样有吃有喝……”春花立马打断了他的话,道:“得!得……我就瞅着啥时啊,咱孩子也能像镇子里的黄先生、赵先生一样中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张二狗一边磨着刀一边说道:“哪有那么多人当官中举?别人都说当官的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我这杀猪的哪有那么好的命?”
春花一边说着一边去拿水桶,道:“去!去……不跟你说了,我去提桶水……”张二狗连忙放下手里的杀猪刀站起身来,道:“别!别!你现在身子不利落,还是我去!”春花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前几天张二狗还专门请了村头的麻姑来看,麻姑说一定是个小子,他心里可真乐开了花,农村人么,哪个不想要个儿子?
就在张二狗刚刚站起身时,晨光中突然传来“丁当”两声清脆的铁器撞击声,随后一阵衣衫带风声由远而近,张二狗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白衣胜雪的青年公子“飘”进院来。张二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院子的门是关着的,青年公子就像一片白色的云彩轻轻地从墙头飘落下来,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青年公子落地时脚步虚晃,似乎是受了伤,张二狗睁大眼睛仔细一看,只见青年公子的后背上血迹斑斑,鲜血还在不断地流出。张二狗看了春花一眼,春花此时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青年公子一动不动,静静地站在院墙边,他手里的长剑在晨曦中闪着逼人的寒光。他侧目向张二狗扫了一眼,冰冷的目光犹如两道冷电一样摄人。张二狗心想:“这公子人长得真俊俏,手里的长剑看样子是一把好家伙,用来杀猪嘛……就是长了点儿,”又一想,“看他凶巴巴的样子,总不成是歹人吧?”张二狗正想着,突见青年公子神色紧张,那公子
侧耳在聆听着什么……
“豌豆苞谷……豌豆苞谷……”院子外面除了树林里布谷鸟欢快的鸣叫声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异样的声音。
突然间“砰”的一声巨响,两根门闩被一股大力震断,接着一条黑色的人影冲进院内,青年公子轻喝一声,剑光如雪扑了过去。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手持长剑的黑色人影从院外跃入,一左一右攻向青年公子的后背。
“丁当……”一连串响声激起,四条人影顿时斗在一起。剑光霍霍,黑影、白影搅作一团。
张二狗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对老婆大声喊道:“春花,快进屋去!”春花这时也才缓过神来,挺着大肚子急急地向屋里走去。张二狗也跟着忙往屋里跑去,突然他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那年青公子如鬼魅般欺近身来,一掌拍在他的后心,他的身子立刻如急箭般飞向前面拦截的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的身子高高跃起,“砰”的一声他一头撞在墙上,顿时满脸都是鲜血。
黑衣人剑势丝毫不停地向青年公子追击过去,眼前风声霍然,青年公子袖袍轻拂,只见未来得及进屋的春花,面前竟迎上了三柄长剑。黑衣人就此一缓,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只见青年公子贴在春花背后,从春花的侧面,一剑刺倒了春花面前的一名黑衣人。另一名黑衣人大怒道:“叶怜星,你竟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春花此时早已被吓得又哭又叫道:“二狗,二狗,救命啊!”张二狗挣扎着爬起来向春花冲过去,嘴里念叨着,道:“别伤了我老婆……”但他才跑出两步,突然间眼前血光一闪,春花正被一名黑衣人一柄长剑透胸而过!张二狗一口气未喘上来不由得一跤摔倒在地。那长剑余势不衰,剑尖竟顺势刺进了青年公子的胸膛,但青年公子手里的长剑已刺入了那名黑衣人的心窝。
张二狗大喊道:“春花……”他气血攻心不由觉得喉头发咸,“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一瞬间,张二狗只觉得清晨的天空突然变得漆黑,他想站起身来,但全身竟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哭喊着一步步爬到春花的身边,只见春花的眼睛大大地睁着,鼻子里早已没有了气息。张二狗此时大脑里一片空白,耳边仍隐隐传来阵阵打斗声。隐约间似乎听得是黑衣人的声音:“姓叶的,你,你竟然使这种卑鄙的手段……”然后是青年公子的声音:“我又怎么了?你大哥技不如人为我所杀,你们三个不也是不讲江湖道义暗中偷袭于我?‘凤阳四杰’,今日正好与你们大哥到阴间相会!”突然一声短促的惨叫声,之后便再无声息。
渐渐耳边又听得那青年公子喘息良久,接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朝门外走去。张二狗猛地爬起身来大声吼道:“站住!”青年公子回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张二狗,张二狗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青年公子的眼睛。青年公子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愧疚,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在地上,冷冷地说:“这足够你再娶两个乡下女人了!”
张二狗凭着仅有的气力,怒道:“老子只知道杀人偿命,血债血还,你这个***还我老婆的命来!”说着他踉踉跄跄奔到磨刀石前,提起自家那把锋利的杀猪刀向青年公子扑去。
青年公子眉头一皱,手里长剑寒光一闪,张二狗的右手,连着手里的杀猪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断腕处鲜血如喷泉一样哗哗直淌,张二狗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
张二狗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他睁开眼睛,神情恍惚地看着周围偷偷抹泪的乡亲,还有正用几味草药敷在他伤口上的村头李郎中。张二狗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院子里。尸体还在,只是银子却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顺手牵羊拿走了。他慢慢地走到自己的断手面前,然后用力掰开自己断手握刀的手指,将那把锋利的杀猪刀死死地握在左手里,一个人慢慢地向外走去……恍惚中似乎听见乡亲们在大声说着些什么,但此时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毅然地向外走去,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他的仇人的名字:叶怜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