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睁开眼,感受到覆着眼球湿润的液体,他转动眼珠仿佛在确认自己还能驱动身体的一部分。
先前感受到的疼痛已经无所残留,他盯着头顶黑黢黢的棺盖觉得仍旧睡意朦胧。
没有了人类的血液循环系统,还真是不方便的事情,在黑暗的包裹下,是如此地眷恋着温度——即使他原本的体温就是偏低。
他开始有些无意识地想起某个家伙炙热的体温,是夏天靠在一起绝对会热的程度,而那人却总是以“鲁鲁修好凉好舒服”为由毫无顾忌地粘过来。
他觉得朱雀并不是什么黏人的个性,至少在生人面前还能保有正常范围内的稳重和得体,但为什么换到自己身上就会切换成一种很奇怪的模式呢?有时候他甚至错觉看到了那家伙身后有尾巴在摇动……
指尖触到冷冽的棺木边沿,他稍加用力想要将其推开,但却不幸地发现它纹丝不动。
怎么,难道还要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才能将其移动吗?吸血鬼的能力?还是咒语?
一时间许多念头在他心中闪过,下一刻却听到了沉重的摩擦声,这漆黑的灵柩之外仍旧是一望无际的黑夜,但他却不需要任何的适应过程就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修奈泽尔。”他这么叫,在被拥抱的那一瞬间,这个名字就像是刻印入灵魂般填满了他空虚的身体。
“早安,鲁鲁。”优雅的男人这么笑着说,声音是带着些微宠溺的,“看来你还需要适应血族的生活。”
“就跟突然到了新环境一样。”鲁鲁修坐起身,单手抚开眼前的发,自己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似乎全然不同了,被赋予了生命般的鲜活又恐怖的世界,属于吸血鬼的世界,“我不会给你机会质疑我的能力。”
“等到你能自己把棺盖推开为止。”修奈泽尔这么笑道,手指沿着鲁鲁修的眼睑轮廓滑落到嘴角,“那么,让我为你介绍你的新家。”
鲁鲁修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挤兑,“在此之前不考虑先说明一下,我的新身份吗?父亲大人。”他张开嘴轻松地含住了抵在唇角的冰冷指尖,而利牙的伸展仿佛是本能般不需学习就运用自如。
口腔里迅速扩散开甜美的血液味道,带着眼前男人冰寒刻骨的馥郁芬芳,柔软无害的表象在这里也终于宣告完结——血的味道,永远是骗不了人的。
像是罂粟,对血族而言无法抗拒又几近致命般的猛毒。
有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来自站着的男人所散发出的杀气,但那也只是稍纵即逝的事情,“亲王查尔斯·D·布里塔尼亚。这才是你父亲的名字。”
“哦?所以说作为我的初拥者,你并没有经过亲王的同意就又增加了新的同类。”鲁鲁修抬头看着仍旧挂着淡然笑容的修奈泽尔,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
对于某一地域的血族而言,他们亲王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而要制造新的后代,自然需要经过亲王的应允。
而显然修奈泽尔刚才的说辞正是说明了他对鲁鲁修采取的一切行为都只是个人出于兴趣的任意妄为罢了。
“鲁鲁,你很聪明,”修奈泽尔将手指从鲁鲁修的嘴中抽出,沿着他脸颊的轮廓划上去,一道蜿蜒的血迹瞬间衬在了那皙白一片的皮肤上,而在他拿开手的同时,指尖小却深的伤口已然愈合,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但是你要记住,在这里,我就是规则。鲁鲁修·V·布里塔尼亚,谨慎你的言行。”
……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直刺入头脑中般让鲁鲁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如十年前在庭院中感到的那种恐怖与危险,直直刺激灵魂的方式。
眼窝深处再次尖锐地疼痛起来,而修奈泽尔缓慢抚过自己发丝的动作却又是出奇温柔的,“鲁鲁,做个乖孩子,才能得到奖赏。”
那一瞬间脖子像被什么扼住般产生了剧烈的绞痛,而与此同时身体中所有存在的骨骼又被强力地扭曲般,从关节处传来了断裂的声响。
这简直是比被初拥时更恐怖的体验,他剧烈地喘息,耳鸣的声音掩盖了周遭的一切。
疼痛暴风雨般的降临,却又很快席卷而去了……鲁鲁修抵着自己的额头,视线是模糊的,他张着嘴像是要尽力吸入空气,而身边却早已没有人了,额边的冷汗缓缓滑下,擦过早已干硬的血痕,他的指尖同样顺着那道痕迹擦过,剥落到指尖的暗红色硬块仿佛是修奈泽尔确实来过这里的证据一般,他将其放在唇边,舌灵巧地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