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手冢已然习惯于一大早拉开纸门,那如风拂面的笑靥就融进眼里。
「早上好!」
声调如小提琴contradanza般轻快地扬起,回应的则是宛若大提琴的低沉。
「早安。」
考虑着今天怎样也应该先打招呼的,却还是慢了一步。
「那么,今天我们玩些什么呢~」不二表面是在询问,实际却自顾自偏头思索起来。
手冢安静等待着那个古灵精怪的脑袋瓜儿会冒出什么想法,同时又不禁回忆起这几天似乎都在经历的一幕:
……大前天,不二兴高采烈地将网子举到自己眼前「我们去捕昆虫吧」,而自己毫无意识地稍微蹙眉加上低声嘟囔的一句「又不是小孩子」,便导致了一天出行计划的取消……前天,心怀歉意地去钓鱼并准备好用具,却得到不二疑似报复的一句「又不是老人家」,就又闲置了一整日……昨天……诸如此类,于是他们的大把时间都花在神社,东修修西扫扫。
多了两个人一下子好像热闹起来的神社,让手冢外公满心笑意不自禁便表现在堆叠的皱纹上。不过,他可没有忘记,拜托不二君过来是要代替自己陪小光过这个夏季,让小光对这座山、这间神社以及他这个外公留下以后回想时能在心底微笑的记忆。比起一把年纪的老头子,果然还是年轻人在一起比较愉快吧——即使只是表象上的年龄相仿。
「去游泳吧。」手冢外公适时出场建议,「山里的溪水清澈又清凉,盛夏之季前往再合适不过。」
「赞成!果然还是彰先生有主意。」
毫无准备便被不二拉走的手冢,只来得及回头对微笑挥手的外公点头表示道别。
「不二,我有一个问题……」
「请尽管说,手冢君。」
面对不二灿若艳阳的笑容,手冢的神情似乎更加困扰了。
「泳裤……游泳需要穿的泳裤,我们都没带。」
不二笑容依旧,看来并不把手冢认为必须首先解决的问题当作问题。
「这里是纯粹的大自然,那些小细节不需要在意吧。」
言毕,像是要以身示范一般,不二就近跃上溪边光洁的巨石,穿着浴衣,纵身,水花四散溅起,如宝石在空中反射出闪闪光泽。
溪水不深,至多齐胸,不二刻意潜了一会儿才浮出来,一抬头却不见了那高挑笔挺的身影。
「这里有鱼么?」
低沉音色无预兆自耳侧响起,不二猛地转身,险些撞上站在背后的手冢。这人此刻裸着上身,但下身长裤还在,一脸正色地注视自己。
问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还认真地在等待答案,真是……可爱……不二被自己想到的形容词逗乐,白皙指尖举起,朝手冢的脸颊探去。
手冢尚未明白过来,眼前便顷刻间模糊一片。
「游泳还戴着眼镜,沾了水反而会看不清哦。」
欲取回,伸手握住的却是微凉手腕,细腻润泽的触感令手冢一时之间忘记了要松开。
「对不起,我真的看不清。」
「没……不玩了,还给你。」不二迅速抽回手腕,继而将眼镜作为替代似的放进手冢掌心。
气氛,如同风起后混合了夏花芬芳的空气一样,变化微妙。
「该回去了。」
率先上岸的手冢看了一眼腕表,对还在摸鱼的不二道。
只轻轻“哦”了一声,不二有些慢吞吞地离开溪水,岂料等自己的不只手冢,还有他递上来的衬衫。
「夏天一直穿湿衣服也是会生病的。」
不二盯着这人自己还在滴水的裤子,却没有开口调侃,乖顺地脱下紧贴在身上的浴衣,剔透莹亮的肌肤竟比那素白浴衣还要胜雪。
手冢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直到听见不二一句微不可闻的“谢谢”,方看过去,入目的不是柔和笑靥而是刘海遮挡出的阴影。
「不用客气,我们走吧。」长腿迈开,手冢语气里的一丝丝不悦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冰蓝眸子复又映出的背影,浸在一层不知名的情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