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对立面]
分针指着12,时针指向11,秒针不知疲倦地绕着圈。
贵之觉得困,随后在耳机里嘶吼声中,睡着了。
“ruki……”
“你到底是谁?” 那场梦还在继续,贵之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他走过来,站在自己身旁。
“ruki,我一直在等你。”
“我不是ruki。”
“你是。”他眯起眼睛有些坚定地看着贵之,“只不过你忘记了。”
杂草跟随微风一起摆动,空气静谧地旋转成小气流,贵之揉了揉头发,从口中挤出一句“难道你知道?”
“我全部都知道,”他轻轻扶住贵之肩膀,弯下腰来看着他,“我可以把你失去的记忆讲给你听。”
“我凭什么相信你?”贵之转身,对着太阳的方向眯起眼睛,“如果拿我开玩笑,我绝对不饶你。”
那个人笑了,“我只是想帮你回忆它们,要不要试试看?”他捉住贵之手腕,沿着铁轨跑了起来,贵之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他身后,被迎面扑来的风拂起了刘海。
空气中弥漫着枯草与鸟类羽毛飘落的轻响,脚步声混杂在一起,随着云朵投下的阴影前行。贵之看见前面废弃的站台,嗅到了生铁锈蚀的气味。
那个人被扬起的金发,被风鼓起得像白帆的衬衣,还有颈后散发的浅香……一切缥缈却真实地印在瞳孔中,使贵之觉得自己并不是在梦里。
“ne~”他踩着碎石跳上月台,蹲下身对贵之伸出手,“上来吧……”他眯起眼睛冲贵之笑,那样的笑容就像绽开在六月末的鸢尾。
贵之拉住那个人冰凉的手,翻上齐腰高的月台,然后皱着眉头拍去手掌上黏附的沙粒。细小的形状已经嵌进掌心纹路中,描绘出精密的纹理。
“你看……”那个人伸手指向南方的天空,“快下雨了呢……”
[混沌的对立面]
那天早上,贵之并没有在朝阳的呼唤下如往常一样醒过来。他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冷得发抖。
医生先生拿来退烧药,然后让护士小姐给贵之输些葡萄糖。他在记录本里写上,“药物产生轻微的副作用。”
针头埋入手背静脉,微小的疼痛精细地传达到意识里,胀痛感随着液体流入慢慢减弱。贵之艰难地抬眼,却发觉影像模糊,看不清白昼。
时间和漫入房间的阳光,就像算准秒数的连续图画,一幅一幅黯然失色。贵之觉得自己被冰凉的流水浸泡,液体覆盖在胸腔上,扼紧呼吸。
“ruki……”混沌中,那个人好像站在自己身边,言语中带着些许的担忧,“很难受么……”贵之想象有那么一个怀抱,可以让自己安稳地陷进去,然而那声音如逝沙,席卷过神经,没有些许停留。
“请等一等……”贵之想回应那个声音,在心中对着虚无大喊,他似乎看见巨大而无尽的空洞,然后向着那黑暗追赶过去。
“ruki?ruki?”
下雨了么?
贵之被打在鼻尖的雨滴叫醒,脸颊上有那个人的温热的鼻息,“怎么睡着了啊……”他凑在贵之面前,有些认真地看。
贵之睁开双眼,条件反射地把那个人推开很远,“干什么?”
“你睡着了而已。”他抿嘴一笑,指着外面的天空,“你看,真的下雨了。”
贵之眯起眼睛注视眼前的景象,平常地呼吸,却被阴冷湿润的空气刺激得打了个寒颤。
雨越下越大,就像天空落着泪,只是没有温存,被悲伤过滤干净。
[迷失的对立面]
贵之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日光灯投下混浊的白色光束,把黑色中和成灰。
淡黄的液体浅浅聚集在瓶底,还在一点一点顺着透明管流入体内,贵之将手握紧,再松开,然后又一次握紧,咬着嘴唇转动手腕。针尖在手背上肆意挑动,贵之按了按浮肿起来的部分,觉得疼痛。
窗外传来枯草弹奏的小夜曲,被风牵动,曲调千回百转。
钟表转动发出的声音异常清晰,像是要把所有思绪抽空,留下空匣般大脑。
护士进来检查情况,“松本君醒了?”她看一眼吊瓶,在病床前的记录簿上打了勾,“最后一瓶输完了。”
贵之点头,侧身躺下,看着护士撕开胶布把针拔出来。她递给贵之一根棉签,收好瓶子走了出去。
贵之把棉签压在渗血的地方,对自己说,快点入睡。
他想,那个人在等他。
鼻尖嗅到雨水带着尘埃的味道,那盛夏尾声般的空气,被水汽塞满。
“ruki……”
贵之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看见雨幕冲刷着老旧的站台。残破的指示灯在风雨中摇曳,尘粒被冲刷,灰黑的水滴顺着裂痕滴落地面。灯牌上有车站的名字,箭头指示出站的方向,塑料在日晒雨淋以后老化得厉害。
铁柱支撑的顶棚有破洞的地方,雨水漏进来,在地面汇聚成小水洼。墙边是脱落的墙灰,被润湿成粘稠的像毒品一样的惨白。野草沿着铁轨疯长,埋没深绿的青苔。
“ruki,还记得你开始失去记忆的那一天么?”
贵之转过头,那个人坐在褐色的凳子上,“那天下午,也下了这么大的雨。”
贵之轻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
“那并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