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唱起了歌,没有旋律没有音调,似乎只是无穷无尽的呼唤。他听不懂那仿佛是咒语一样的歌谣,很古老,像是从三百年前的时空中传过来。那时候,仓央架措在这里看到了他命定的少女,于是他的心里听到了神的吟唱。
申贺森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那个人的背后是高大的雪山,茫茫的看不到尽头,一片刺眼的白色,他穿了一件棕黄色的羽绒服,戴着一顶毛线帽,黑色的手套。
那是他的政赫,五年前的文政赫。
申贺森的手抖得很厉害,就好像是看到天神站在他面前。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堵住了溢出嘴角的哽咽,可是眼泪却忍不住滚滚而下。
他瘦了很多,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因为生病的关系他已经变得瘦骨嶙峋。可是他在笑,对着镜头露出像白雪一样的牙齿,那是申贺森永远铭记于心的一个表情,像雪山上的花一样经年不衰。他的眼睛依旧漆黑明亮,那里面闪烁的是一种接近虔诚的光芒,神的足迹停留在他的眼底。
申贺森的眼泪滴在棕色的木桌上,变成了深褐色的水花。他咬着牙颤抖着手抚上那张照片,他摸到他的脸,他的额头,他的鼻子,他的眼睛。
那只是一张照片,可是申贺森却感觉到了真实的温度,那是夕阳的光打在他的手背上。但是他坚信,那是他的政赫的体温,他知道他来了。
申贺森把手抵在胸口,肺部的空气被压丶迫,他感觉不到呼吸,肋骨生疼,像是铁锤击打在身上。
文政赫在照片的下面写道:“森,你幸福吗?”
申贺森看着那些他熟悉的字迹,那是他的文政赫,活生生的文政赫。他没有死去,他站在他面前,在茫茫的雪地里,对着他微笑。
终于,申贺森伏在桌子上痛哭失声。
他悲凉的哭声和外面绵长的歌调一起回荡在西丶藏苍茫的暮色里,天空是火烧一样的通红颜色。
很多年前,有一个人也是这么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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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幸福吗?”有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申贺森抬起头看着眼前为他拍摄封面照的那个摄影师,白色的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他有很饱满的锁骨。
“我叫文政赫,你好。”摄影师对他微笑着伸出了手,他咧开嘴角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你好,我是申贺森。”他伸出手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觉得幸福吗?”文政赫在他旁边坐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问?”申贺森有些诧异。
“因为你前面拍的那几组照片都不能用。”摄影师盯着远处的相架说道。
“怎么会不能用,你不是说……”申贺森有些着急,这毕竟是他的第一张专辑,他想要做到最好。
“我是说你表现得很好,可是也仅仅是表现而已,我要的是真实,而不是虚伪的表演。如果不行,我想我们明天可以重新来过。”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是很严肃的。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累了 。”申贺森微微低垂了头。
“那么你爱唱歌吗?”文政赫侧过头看着这个新人歌手,他有很漂亮的外貌,狐狸一样的眼睛,尖细的下巴,皮肤很白皙。
“如果你爱着它,那么你就不会觉得累。这不是你的职业,这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文政赫抚摸着他手中一架黑色的相机说道。
申贺森细细地品味着他的那句话,他看到他低头摆弄相机的那个动作就像对待情人一样的温柔。
“爱吗?”他喃喃自语。
他有唱歌的天赋,不知道是父亲还是母亲传给他的,因为他是孤儿,所以他一直自卑地活着,即使是唱歌,这也是一份可以赚很多钱的工作而已。他从不贪恋这种奢侈的东西,因为他们不会属于像他这样一无所有的人。
“我不懂。”他说。
那个叫文政赫的摄影师很意外地看着他,他突然想起了那些关于眼前这个新人歌手的传闻。果然是真的吗?他看着他,渐渐地有些动容,眼睛里有温暖的歉意和怜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