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醉说,“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我觉得她把希望寄托给回忆中的喧叫了。她一直期冀那喧叫回来,一直坚信。她用的是“你们”,显然让她焕然的哥哥等同于“他川军团的兄弟”等同于烦啦现在挂名的军队。仅仅如此遥远的等同,小醉就“你来我很高兴啦”——如此易于满足说明曾缺失得太深。她离梦幻近一点就很高兴。这样的高兴真是让人伤痛。对着这样的小醉谁愿意说那是再也无法企及的梦幻。也许小醉心里早清楚了七八分,只是强要着自己相信哥会回来。生活在“没有人味的地方”,咕咕的鸡声也是慰藉...从哪个地方看来“声音是生命的本质”,而小醉活在连咕咕声都消失的静寂里——怎么过下去呢?可她过下去了,鲜活地活着。小醉真的很坚强。
她过下去了,放弃营生也过下去。她大喊“我不做啦”,我又惊恐又欣喜又酸痛地看着,从中理解出光荣,微茫却仿佛光宗耀祖的光荣。自从和烦啦好,她就一心一意只为烦啦好。“她的解释是有点感冒”,然而马上“又补充说不过都好啦”;本来没有笑,但是“被我看到,便连忙做了个笑”;烦啦突然有了那么大个儿子,她就拼力捋下唯一值钱的——我想那是唯一物质性的——纪念,死活一定要给他,只因为当雷宝儿是她在乎的人的在乎人。
她大喊,“你不要死!”简单的愿望,艰难的愿望。她期冀终于“回来”的不要再走。她苍白地希望,因为每次都无法抵抗战争的夺取,一旦离去就再不回来。所以看到被抓住的烦啦,“所有的力气和勇气都用完了”,她就崩毁了。“我不知道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啦。”她不知道生活还要夺走她多少所有,不知道为什么精神上唯一还维系着惦记的紧密要被夺走;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为什么无力地看着什么都在消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苍白,为什么过得这样痛彻;不知道哥哥,还有已消逝的一切会不会回来...由未知而生茫然,她淹没在陡掀巨浪的茫然里。
一瞬间,流年的伤痕。她就在突然涌起的痛感中大哭,声嘶力竭。纷纷的战火间,她哭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我们的历史,埋葬了那么多的眼泪。小醉...崩毁可以让坚强休息一下,我这么想。你歇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