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在佑方她们的煽动下,我终于下定决心在比赛的时候要风度不要温度地穿长裙。江映蓉在看到的时候却没有意料中的惊艳。
你觉得不好看么?我很小心地掩住失望问她,心里不是不在意的。
她表情极其怪异,仿佛在看外星人一般,嘴微抿着,然后轻轻靠近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我圈入怀里,将脸贴近我的脖子,如做梦的眼神,呢喃着说,好美。
我笑了一下,心放了下来,有隐隐约约的得意与开心,就像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最重要的人的肯定。
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的你。她很小声地说着,话里带有一丝酸味。轻浅的鼻息熨过我的肌肤,忽然觉得脖子靠近她的脸的地方如火烧般灼热,赶紧推开她径直走入洗手间换了衣服。在换衣服的时候,想到她刚才一下子变得幽深的眼神,都忍不住脸上阵阵发烫。将冷水拍在脸上,定了定神,才敢打开门出去。
她闲散地抱手靠在墙上,若有所思的样子,显得有些许犹豫,像是拿不准主意地做一些事情,眉眼间没有以往的灿烂。我下意识地想抚平她略皱的眉头,却在触碰她的肌肤时,想起那日在楼梯转角时她脸红的模样,玩心大起地改变主意去捏她的脸。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捉住我的手,潘虹樾,你住手啦。
我咯咯笑着不放弃地够她的脸。她索性放开我,霸道地拉我跌入她怀里,会痛的耶!边说边伸手来反击。
我笑得站立不稳,左躲右闪地避开她的魔爪。她一手紧紧地将我固定在她怀里,一手趁机开始捏我。眼见避不开,我索性转过身来,将脸埋在她肩窝里。
她低低地笑出声来,胸腔微微震动,让我觉得安心。
她没有再试图捏我的脸,只是无意识地把玩我的长发。知道错了吧?她半是得意半是宠溺地说。
我哼一声,用脸磨蹭一下她的脖子,表示抗议和不满。
她一下子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我忽然醒悟过来刚才那个举动的不妥,想要退出她的怀抱。
她却不愿松开手,试探性地将我的脸转过来正对着她,我先一步将手按在她唇上。她读懂我哀求的眼神,用力咬下嘴唇,轻吻了下我的手,叹息声几不可闻。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这所谓的坚持到底是否正确,只是,我不想就这样随便地确定进一步的关系,在内心的最深处,以为接吻是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并不愿意就这般随意开始。有时候自己也很是苦恼,对于这早就被人唾弃过无数遍的固执得不可理喻的想法,并不像是我这种不愿意过多去想前因后果的人所应该有的念头。我总是觉得应该在一个特别的日子里,在心里怀有小小的神圣与无比的虔诚,才能真切地感受对方的气息,交换彼此的轻触于唇上,深印在心上的情意与珍惜。
我咬咬嘴唇,懊恼地甩甩头,潘虹樾啊啊啊啊啊,你怎么就会这般食考古不化呢?
虽然江映蓉这个家伙总是装作色迷迷的样子意欲非礼,但总是会在看到我犹豫的时候,很是体贴地停止。时不时会表示郁闷一下,发些小脾气。她会说,啊,潘虹樾,你怎么会舍得拒绝我呢,我可是人见人爱集帅酷于一身的可遇不可求的。或者会说,潘虹樾,我十分怀疑等我胡子都长出来了还是无法一亲芳泽。
然后等着我去安慰她所谓受伤的幼小心灵。每次我都是在又哄又骗地逗她开心后,才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拜托,她那里人见人爱了,人贱丨人爱还差不多,而且,而且,女生会长胡子么?她分明是在胡扯。
我为什么要牺牲那么大去哄她啊?明明对我又没什么好处。
在比赛的前一日,我对着佑方她们称之为美艳性感的长裙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顾虑一下容易受伤的江映蓉的心情,软磨硬缠地要求换歌。
子钰恨恨地念了我几句,心不甘情不愿地厚着脸皮给他上司求个人情,临时换了首歌。
匆匆赶到学校礼堂的时候,在外面就隐约可以听到掌声,我知道比赛已经开始了。江映蓉一袭黑衣地等在门口,如无头苍蝇般乱转,就像是心焦地等待约会迟到的情人。我为这个想法狠狠敲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想起上次吉他社PARTY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在操场上等着,不过,想必心情会很不一样吧。
她看到我的时候很是明显地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我没有穿那件她极为头痛的长裙还是因为我终于赶到现场。
她不妥协地紧握着我的手,我挣扎了一下,她不悦地瞪我,我吐吐舌头,也就由得她去了。一到冬天,我的手总是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妈妈常笑着说手凉的孩子没人疼,是她没有照顾好我。上了大学后,因为时时需要画图,戴着厚厚的手套根本无法动作,我几乎是悲哀地看着自己本就不暖和的手开始因寒冷而长冻疮,毫无办法可想。
现在江映蓉总是一见面就拉过我的心暖在她手心里,一边如同老妈子般唠叨,虹樾,你怎么又不戴手套,一会又该被冻坏了。
她的手纤细修长干燥温暖,我想她一定是备受宠爱长大的小孩,却难得地现在万分小心地呵护着我,放任我的孩子气,不管我需要不需要,都固执地温暖着我。
我冰冷坚硬的心,硬是被她这般一寸一寸地软化,溶化了灰色的冰冷,变得柔软而渐现一丝原本应有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