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尾久崎晶记得那天是鸨羽舞衣的生日。
少年和她两个人肩并肩地蹲在烤箱前面守了半天终于烤出金黄色的蛋糕，转眼却发现做装饰奶油用的砂糖用光了。
之后在尾久崎晶出门买砂糖的时候，等在宿舍里的鸨羽巧海遭到野生的子兽的攻击。
褐发的少年手里端着蛋糕盘子有些狼狈地跑得气喘吁吁，然而不善运动的他在慌乱的逃跑中最终落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尾久崎晶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少年一手护住盘子上的蛋糕，另一只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驱赶着子兽不断伸出的触手。他挥动着的那只胳膊苍白而纤细，在阳光下显出些病态的失色来，被身后森林的深色背景衬托得越发有瘦弱无力的感觉。
那时候的鸨羽巧海，还只是一个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的渺小存在。
这么想着的时候，尾久崎晶看到了买完东西回来的自己。
那个自己注意到了这里的乱况，只是皱了皱眉头就作势要冲过来。
没错。
尾久崎晶总是认为鸨羽巧海是个柔弱得没有一点男人样的少年。说话委婉做事温吞，即使是被自己训斥了也总是只露出一个稍显无奈的笑容来。
但她也无奈地还记得自己是多么的喜欢那个软弱的笨蛋笑容。
喜欢到在少年笑了之后，自己也总是假装生气地转过头去，然后偷偷地勾起嘴角。
少年的笑容就犹如素描本上一幅幅的速写，深深地深深地，一笔一划都细腻隽永地描绘在了尾久崎晶的心底。
晶狠狠地闭上双眼，暂时画面挥出脑海。绯色的眼睛再一次睁开后目光里只剩下强硬到悲凉的的绝然。
好。
再见了。鸨羽巧海。
不，永别了。
尾久崎晶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起，在那时的自己前进的路径上停下。
冲刺中的男装少女不解的停步，焦急的神色里带了些不善的意味看向尾久崎晶。
“不要去。”尾久崎晶说道。
少女哼了一声，像是冷笑。之后她迈步，丝毫不为所动地准备上前。
尾久崎晶再一次拦住少女。
“不要去。”她重复道，认真地盯着那双与自己相同的绯红色眸子，“你会打破与父亲大人的约定，并救下一个不该救的人。”
“不该救？”对面一摸一样的声线里染上了轻蔑的反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室友被杀，难道就是应该的了么？”
尾久崎晶叹了口气，心头浮上些苦涩的感觉。
她从没发现过去的自己还有固执和热心的成分存在，而这些导致了她今天短短几小时内叹气的时间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要多。
“你——你会后悔的。你以为自己保护了他又能够怎么样？”尾久崎晶觉得自己的声音里溢满了痛苦，挣扎和疲惫，但她仍然不得不说下去，不得不说。
不知为了什么，为了谁。
“……他会杀了你！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做了好事，这只是个荒谬的因果……你救他一条命，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留待日后消除你的存在！”
少女静静地听着，半响笑了起来：“就算我不救那家伙，让他就这样死掉又能如何？这样我就能为保住自己一条命而高兴了么？可惜这是不可能的，眼看着那家伙死去，我可是会良心不安。他若以后要杀我，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可是！”尾久崎晶有些激动地捏住了少女单薄的肩膀，“等到那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又怎么样？”
少女平静地打断了话端，声音平静得一丝波澜也无：“我只知道我无法看着鸨羽巧海死去。更何况，我相信他。”
赤色的眼眸毫不退缩的正视着尾久崎晶的双眼，目光凛然而坚定，没有半分躲闪退缩。
过去的自己总是这样的。做自己相信是正确的事情，一旦决定就会坚持到底。
那样纯粹的信念，那样坚强的勇气，是尾久崎晶所骄傲的全部。然而如今失去了这样目光的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现在的尾久崎晶的让步，是不是说明了过去的自己比现在更加坚强？
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当时的自己会这样毫无根据的去相信那个名叫鸨羽巧海的少年？
一转念间少女已经如箭般飞奔出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尾久崎晶的眼前是模糊一片。
不！不是这样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你要救的那个人不是你心底笑得美好温暖的少年那只是个幻影不要去不要相信他不要期待他的回应不要不要不要——
她痛苦得几乎大喊出来，然而一转眼间，自己又回到了那间屋子。
眼前的鸨羽巧海正不屑地笑着，以了然的口气说道：“晶，你又浪费时间了呢。”
尾久崎晶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对上冰冷的目光。
鸨羽巧海说：“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忍心杀掉我的。晶，你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的，承认吧，然后放弃。”
微曦的晨光中透出朝霞的金色和红色，渐渐地在天际云端交织起来，染上了原有的淡墨色彩。
“不。”尾久崎晶倔强地死死盯着黑耀君的眼睛，像是要扳回什么似地说到，“离天亮还有时间。我是不会放弃的，鸨羽巧海。”
“那么？”少年柔和的声线语气带有玩味地上扬，探寻的看着尾久崎晶的目光像是发现了新的玩具。
“我情愿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你。鸨羽巧海。既然相遇之后我无法下手，那么，就干脆不要让我有认识你的机会。”
“在你进风华学院之前是么……”鸨羽巧海露出胸有成竹的一笑，允诺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