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是浅浅的铺着,云层稀薄的有些看不到。连着好几日都是被好像用水溶开的阳光浸着,有些青色的花在墙角偷偷的开了。
那幅画就挂在墙上,墙壁是有些旧的样子了,但画框似乎是新的。淡水彩涂的几笔,透不过纸张,只轻轻附在表面。画里头有个烟灰色的屋檐,屋檐上搁着一个人的背影。
其实是看不清轮廓的,只大约有个颜色。头发是少见的石青色,拿一根深色的带子束起来,一只手撑在身侧,乳白色的袖子只挽了一道。模样悠闲静长的不得了,几乎听得见光照在叶子上发出一点承受不住的脆响。
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原是画远山,他说要晒会太阳,就坐在上面了。偶尔偷看一眼,那背影悄悄的也不做声,慢慢就被画在了手里的画纸上。
他后来说,米罗,你丫偷丶窥一点水平都没有。
他后来说,米罗,你只有画画能看点儿了。你是不是那个野兽派米罗的继承人?
他后来又说,米罗,画给我吧。我裱起来挂在墙上。
他后来才说,米罗,这生日礼物不错。
我就偷偷的有天晚上,把画纸从他那雕着瓶子图案的抽出来,在背面用浅葱色写,卡妙,二十岁生日快乐。那天晚上的风有点风信子的香味,我心里有种不为人知的快乐。
我后来有光明正大的为他画过很多画像,可是他只挑了那一张背影挂着水瓶宫里。绕着柱子过去就能看见,再后来,我绕着宫殿里冰封一样的地面走过去,也还是能一眼就瞧见。画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卡妙,你还好吗。我又来看你啦。
我把颜料和画笔放在一边,背上的画夹突然有点重。我把画夹也放下来。
你的审美眼光真的不太好,挑来挑去只看中我那一张画。可是你离开的时候我去看你,你整个人都是冰封的蓝色,蓝的那么好看。
那时候水瓶宫里铺天盖地的雪,就像你眼里曾经惊天动地的坚忍。你走的时候,整个圣域都下起了雪,你要是看到的话,一定会喜欢的。
我揉揉眼睛,春天就是飞絮多。惹人眼。
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又带来啦,你自己看看吧。我说。
我把画夹打开,抽出一张画来。
画里头是当初那两个少年,我坐在离屋檐不远的草地上。天还是漂亮的和四月的清溪一样,云层是用刷子沾了很少的蓝色颜料扫上去的,几乎要溶进了空气里。
那画里正面坐在屋檐上的人,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手指好看的弯着,另一手撑在身侧。坐在草地上画画的男孩,紫罗兰色的眼睛和头发张扬的明亮着。那双紫蓝的眼睛往这里看着,手里的画笔按在纸上。
手里正在晕开的——是他石青色的头发。
我拿着画笑:卡妙你看,我给你的墙上又添了一副画。这样水瓶宫一进去绕过柱子就能看见两张并排的画啦。
卡妙你看,好看吗。背面我有写上生日快乐哦。
好看的话,你开心吗。
开心的话,出来见一见我吧。
我笑笑说,你看,我都好几年没见你了。一面说一面把画靠在眼前的石碑上,你看,C-A-M-U-S这几个字,都落了些灰啦。
卡妙,你不能忘了我。我也没有很想你,顶多偶尔想一下。
卡妙,生日快乐。永远的二十岁生日快乐。
阳光一向是浅且暖的,怎么今天突然这么该死的刺眼。
你出来见一见我吧,我又说了一遍,仰起头。视线里突然有点模糊。
——完(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