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巴黎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比起阴天，总是少得可怜。
那班飞机降落的时候刚刚好是巴黎开始转阴的下午，铅色的厚重云块堆满天空，阳光被过滤掉温暖，清冷的散在街道上。
金俊秀只觉得头很晕，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手被朴有天挽着，迷迷糊糊的向机场门口走。
机场口早就有车等着，朴有天走过去抱了抱站在车边的男人。
“Micky，欢迎回来。”
“Cyril，爷爷今天在家？”
“是，Aldrich在书房等你。”
朴有天点点头，拉着金俊秀上车。
上车之前，金俊秀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Cyril，那个高鼻梁的白人望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对着他微笑。
金俊秀顿顿的点点头，上车靠坐在朴有天身边。
朴家看起来很精致，白房子蓝屋顶，庭院里的草木也被修整的干净漂亮。
Cyril带着金俊秀去已经整理好的房间，Jason和沈昌珉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这里一共是四层，你的房间在第三层，对面那间是Micky的。楼上是Aldrich的房间和书房，Aldrich注重私隐和安静，所以最好不要去那儿。二层是客房，也就是Jason和Shim的房间，而我和仆人在二层和一层都有，有事你可以来找我。”Cyril走到窗边，拉开香槟色的窗帘。
“谢谢，我知道了。”金俊秀坐在床边整理行李。
“那么，我就先失陪了，到了晚餐时间我会上来提醒你的。”Cyril弯了弯身子，顺手带上门。
金俊秀打开包的夹层，拿出药和着水吃下去，脱了外套便裹着被子睡着了。
朴有天走到书房，Aldrich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看见朴有天进来，合上本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爷爷。”
“有天，怎么想到现在回来的。”
“为了摄影展，我还有一个广告作品要拍。”
“嗯。”Aldrich往白瓷杯到了些花茶，放到朴有天面前。
“上星期，你的婚礼我没能来参加，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的礼物我收到了，Betty很喜欢。”
“是吗，不过，这是你第几次结婚了呢，这次这一个好像只比我大了3岁，我该怎么称呼呢？”朴有天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花茶，靠在椅背上看着Aldrich。
“你喜欢怎么叫都可以。”
“是吗，在这种时候忙不迭嫁给你的女人，我该怎么想呢。爷爷，小心你最近喝的吃的哦，我可不想这么早继承浮生。”
“有天，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怎么了。”
“有天，再怎么样她还是我现任的妻子。”
“呵，一个能当自己孙女的老婆？”
“……”
“我奶奶已经死了。”
朴有天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书房，留下Aldrich一个人在房间里。一直到雪茄的味道堵塞了整个房间。
其实朴有天不知道，他以为自己的爷爷早已经把奶奶忘得干干净净。但是朴家院子里，清一色种的全是草木，单单只有大波斯菊占据了一大片，用的瓷器全是英国的彩绘白瓷，爷爷的房间贴的依旧是爬满曲卷藤蔓的玫瑰和荆棘，那架唱片机放的永远是同一张黑胶唱片。
Aldrich对已逝妻子的眷恋，就像雪茄的烟草味一样，烟的样子早就已经消耗殆尽，但是烟的味道却是沉淀在身体里的。
金俊秀睡的极不安稳，脑袋昏昏沉沉，可是胃痛还是清晰的，不停的醒来睡过去。
朴有天没回自己房间，开了对面房间的门，脱了外套掀开被子一角靠着他的背也躺下。
金俊秀被突如其来的寒气折腾醒了，闻到朴有天新换的香水，于是摸摸环在腰上的手喊了一声：“有天。”
“嗯。”朴有天声音闷闷的从背后传过来，指尖从金俊秀衣摆下钻进去。
“哎……凉。”金俊秀皱皱眉头，往朴有天怀里缩了缩。
“嗯，我也冷。”朴有天并没有把手指伸出来，反倒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
金俊秀翻了身子，面对朴有天环着他脖子往自己怀里带。
小小的热气呼在朴有天脖子上。
“呐，这样就不冷了吧。”
朴有天把脑袋埋在金俊秀肩窝里咬了一口，手环紧了他的腰。
“嗯，不冷了。”
最后金俊秀环着朴有天睡着了，自己却闭着眼睛很久一直睡不着。
朴有天把两人用被子裹住在床上坐起来，伸手开了空调的热开关。
感觉到金俊秀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脖子后面，很安稳的样子。
朴有天窝心的笑起来，用脸贴着金俊秀的脑袋蹭了蹭，就像抱着猫咪蹭着它毛茸茸的毛一样。
金俊秀哼哼了一声，脚踝蹭了蹭朴有天。
床边的台灯放出橘色灯光，照的整间屋子都是橙色的温暖。
Cyril7点到金俊秀的房间叫人，敲门听见的却是自家少爷的应门声。
走进房间里一看，自家少爷抱着金俊秀正坐在床上。刚想回避那人就揉着眼睛醒了，Cyril只好欠欠身子说：Micky，Kim，Aldrich让我叫你们下去吃晚餐。
朴有天靠在一边慵懒的点点头，金俊秀坐在他大腿上瞪大了眼睛看着Cyril。
Cyril立刻关上门出去了，他觉得自己要是再呆下去估计自家少爷的小男朋友得裹着被子尖叫了。
下楼之前金俊秀还拉着朴有天想帮他整理领口，结果领口倒是没理好，自己先被朴有天搂着亲了一通。
然后红着脸被朴有天牵着下楼。
沈昌珉和Aldrich已经坐在餐桌边，Jason的餐盘上放着一张白色卡片。
Jason去了父亲的慈善晚宴，看来这几天是都不在了。
Cyril走到桌片往被子里倒葡萄酒，仆人们开始上汤。
朴有天拿着杯子晃晃：“姐今天怎么没来？”
“她要照顾葡萄庄园的事情，赶不过来。”
“是吗，应该是不想看见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奶奶而在庄园里酗酒吧。”
沈昌珉捂着嘴，拿着方巾擦擦嘴角。
“抱歉，我失态了。”
这一餐饭把朴老爷子气得不轻。


金俊秀坐在后排，报了机场的名字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车上播着法国乡村音乐，偶尔闻得到麦香。
司机是一位和蔼的中年人，金俊秀下车时他祝福他一路平安。
金俊秀对他微笑，然后走进机场大厅。
金英云在机场的候机室等他，因为时间很早，偌大的候机室里只有几个人，大多都塞着耳麦靠在椅背上用笔记本上网。
金俊秀走到候机室就看见了金英云，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坐在第一排的第二个位置，身边放着米色的Gucci，是去年金俊秀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的下巴抵在胸口，风衣立起的领子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坚毅的眉毛和浓密紧闭的眼睫。
金俊秀走过去拉拉他的衣角，低低的喊了声哥。
金英云皱皱眉头醒过来，抬头看见是金俊秀，他拿起包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昨天晚上没睡好吗？”金英云指指金俊秀眼睛下的黑眼圈。
“哥不是更严重吗。”金俊秀看了一眼哥哥眼睛周围的浮肿。
“你哥我这是睡前喝了太多水，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金俊秀点点头，靠在金英云的肩膀上。
“哥……”
“嗯？”
“从小到大，我对爸爸妈妈的印象都很模糊，好像只有哥哥。”
“小时候，看见同学有爸爸妈妈接，也不觉得羡慕，因为有哥哥。”
“后来哥哥跟舅舅去了新加坡，因为有东海，所以我也不孤单，哥哥每星期都会打电话来，所以我很快乐。”
“我在巴黎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生日，你从慕尼黑赶过来看我，可是只过了一个多小时你又去了新加坡。我送你上车之后，看见两个法国小男孩在抢棒棒糖，那时候我才感觉到羡慕，但是我也很高兴，因为我哥哥会把所有好的东西让给我。”
金英云把弟弟揽到自己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
“最近我有两个星期休假，我们去日内瓦好不好。”
“好。”金俊秀点点头。
“俊秀，不管这么样，你都是我弟弟，我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快乐，可是好像不能随我的意愿做一个很棒的哥哥，俊秀，可以原谅我吗？”
金俊秀挑挑眉毛说：“那要看你两个星期的表现咯~”
金英云捏了一把他的脸笑起来。
“知道了。”
金俊秀一直站在金英云坐过的位置边，看着他走向飞机，登机，一直到最后飞机轰鸣上天。
看飞机笨拙上天的样子，它温柔的被云朵和气流包裹，一直到终点。
金俊秀拎着包紧了紧领子往门口走。
虽然是阳光普照的天气，但是气温却低的可怕。
他上了一辆机场巴士，然后辗转调换地铁和公车，一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了哪里。
他在巴士站下车，看了一眼站牌，他决定要换乘一辆到终点站去。
抽出手机背面的电话卡往远处的芦草丛丢去，正午的太阳大的可怕。
他要去波尔多。


十四、
沈昌珉站在厨房里煮咖啡，左手边的瓷壶里还煮着清茶，热气氤氲蒸腾，整个厨房都蒙在暖暖的蒸汽中。
李蔡妍伸着懒腰从楼上走下来，拿出自己的杯子往里面倒了半杯咖啡，抱着杯子靠在流理台边看沈昌珉煮茶。
“你昨天带俊秀去了酒窖吧。”
沈昌珉盖上壶盖关火点头。
“喝了没多少啊，他醉的很厉害。”
“之前还有点感冒，现在酒不怎么好醒。”
“吃过药了吗？”
“嗯，应该差不多了。”
沈昌珉把东西放进一个托盘里，摸摸鼻子上楼。
“早餐我做好了，你自己先吃。”
“嗯，俊秀好了的话等下一起下来，我答应Léger今天帮他洗车。”
沈昌珉差点没在楼梯上摔一跤。
进了房间，金俊秀已经起来了，站在窗口望窗外，身影单薄只穿着白色的长袖衫和长裤，红色发梢下一小片光洁温润的皮肤。
“俊秀，吃药了。”
沈昌珉把托盘放在小圆桌上，打开药盒子递给金俊秀。
金俊秀笑了笑，伸手接过来。
“其实我已经差不多好了。”
“我可不想你落下什么病根，省的以后老了你苟延残喘的向我索命来。”
金俊秀抬头喝水，这病跟沈昌珉有什么关系。
沈昌珉低头倒茶，金俊秀这又不是自己惹出来，在这儿往自己身上揽什么麻烦呢。
“喝了它，我加了柠檬片，应该对感冒醒酒都有点帮助。”
金俊秀点点头，捏着小杯子喝。
“等下还要帮Léger洗车呢，李蔡妍姐姐莫名其妙答应下来的。”
“好。”
沈昌珉整理手上的东西瞄了一眼身边的金俊秀，自己倒是在这儿担心他的病，他倒是泰然自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嘁。沈昌珉把瓷壶放在圆桌上，拿着托盘出门。
金俊秀闻了闻茶香味，对沈昌珉的背影小声说谢谢。
金俊秀叼着面包片到院子里的时候，Léger早已卷起袖管站在车边，沈昌珉抱着胳膊望着满是狼籍的小卡，李蔡妍坐在太阳伞下看报纸，弯着眼睛向金俊秀摆摆手。
“俊秀啊~病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沈昌珉伸出食指点了点挡风玻璃，浑身抽搐。
“我说姐姐，你昨天是跟Léger上山采药还要是去什么沼泽里滚了一圈，这还是车吗！”
Léger插着腰站在太阳底下笑着说：“Shim，昨天我跟姐姐回来的时候下暴雨啊。”
李蔡妍撅嘴向Léger抛了个飞吻。
沈昌珉站在原地腐笑：“说到底还是姐姐您的错啊~”
李蔡妍翻了一面报纸，盯着新闻版面说：“沈昌珉你给我乖乖洗车哦，要不然姐姐我这一不高兴说不定就打了电话退了那兰博基尼的订单了~”
沈昌珉赶紧闭嘴上拉链，拿起水管开水阀。
金俊秀赶紧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从Léger手里接过水管子往车子上喷水。
喷水倒不是什么难事儿，拿着海绵块往小卡上摸泡沫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在沈昌珉第33次伸手拿胳膊抹额头上的汗珠子之后，他一脸谄媚像对李蔡妍笑起来。
“姐姐你今天的帽子真好看~太配您的气质了，比Paris Hilton戴起来有感觉多了啊！”
李蔡妍伸手整了整头上的帽子，笑了笑说：“谢谢你沈先生，好好洗车吧听话啊。”
沈昌珉无语，弯腰往海绵上吸泡沫。
Léger热的不行，穿着背心站在一边喝水，刘海被李蔡妍用夹子夹在一边。
非常喜感。
金俊秀支着个小腰站在车头前喘气，体力活，洗车真是体力活。
李蔡妍瞄到金俊秀黄花菜样，摆摆手让他过来。
“俊秀啊，你感冒刚刚才好，到姐姐这儿来吧~”
金俊秀的红脑袋一下抬起来，摘了橡胶手套丢了海绵块就往李蔡妍的方向走。
沈昌珉深感不公，对着那方向瘪嘴。
“姐姐啊，瞧一瞧您多苦多难的子民吧，我们再烤就熟了！”
末了还指了指站在一边拼命点头的Léger。
李蔡妍拿起墨镜戴在脸上，耳朵里还塞了沈昌珉的Ipod。
金俊秀乐和的回头向沈昌珉腐笑，沈昌珉抬抬眉毛腐笑回去。
“金俊秀，你以为本少爷会让你舒舒服服坦坦荡荡的过好日子吗！”


十五、
第二天早上李蔡妍就去了巴黎，一星期以后才能回来。Léger为了150朵蓝色妖姬去荷兰，临走前还说要送给蔡妍姐姐50朵，乐的李蔡妍上飞机前还在笑。
酒庄开始冷清起来，波尔多慢慢收起阳光，气温骤降。
沈昌珉每天都窝在壁炉边写东西画速写，金俊秀坐在羊毛地毯上对着电视玩WII。
有时候沈昌珉也会拿着手柄陪金俊秀玩赛车，更多的时候则是靠在沙发上摇着红酒杯看金俊秀。
金俊秀的感冒仍未痊愈，每天都穿着两双袜子吸鼻涕。
沈昌珉见他可怜，到厨房鼓捣出一盘蔬果沙拉。
金俊秀望着乱七八糟的大碗内的食物，嫌弃的放在一边不肯吃一口。
沈昌珉气结，抱起碗拿着勺子舀起便往嘴里塞。
结果趴在水池边全部吐出来，金俊秀站在一边帮着顺气送水。
沈昌珉郁卒。
这几天，沈昌珉发觉金俊秀居然会做韩国菜，在冰箱里淘出一罐泡菜如获至宝，炖了半个小时居然端出一锅部队汤。
那天晚上沈昌珉第一次在蔡妍姐姐家吃到韩国菜，满足的差点流泪。
金俊秀拿着汤勺恩康康，继续在旁边为沈昌珉做炒年糕。
波尔多开始下雨，沈昌珉带金俊秀去小镇上逛街。
波尔多的古董店很多，留声机在那里不算稀奇，几乎每家店的角落里都有一台，整日放着黑胶唱片里的老歌。
沈昌珉买了一大包麦芽糖，糖果店的老先生送给他们两颗葡萄味的棒棒糖。
两人叼着棒棒糖在地板路上走，沈昌珉撑着伞，金俊秀抱着麦芽糖。
“我第一次吃这东西。”沈昌珉拿着棒棒糖看了一眼，继续塞进嘴里舔。
金俊秀鄙视的呲了一声，拿出口袋里的小袋子塞进沈昌珉的口袋里。
“给你，连棒棒糖都第一次吃。”
沈昌珉伸手摸了摸口袋，糖果的棍子戳到指尖，他看着金俊秀笑起来。
“喂喂喂，别对我笑啊，我只是看你可怜才买给你的啊。”
沈昌珉还是笑，伸手搂着金俊秀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谢谢。”
金俊秀挑挑眉毛，指了指右边的一家鞋店说：“想谢谢我就给我买双雪地靴，我的脚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从店里出来，两人脚上都踏着一双靴子。
沈昌珉黑色，金俊秀米驼。
晚上在街道尽头的小餐厅吃饭，沈昌珉说这家店的羊角面包是人间极品。
老板是一对年老的夫妻，讲一口好听的法语。
老婆婆煮的欧蕾非常好喝，老爷爷做的小马德兰非常精致。
沈昌珉难得没在晚餐时节和红酒，捧着欧蕾往羊角面包上抹果酱。
小餐厅里播Augustana的歌，单曲循环《Fire》。
No it don come easy
No it don come fast
Lock me up inside your garden
Take me to the real side
Fire burning me up
Desire taking me so much higher
And leaving me home
They you are in your black dress
Moving slow to the sadness
I could watch you dance for hours
I could take you by my side
Fire burning me up
Desire taking me so much higher
And leaving me
Fire turning me on
Desire taking me so much higher
And leaving me home
沈昌珉抬头看金俊秀，他望着墙上的壁画喝欧蕾。
金俊秀的侧面比正面更耐看，线条柔和温婉，琥珀色的灯光隔着白色皱纸灯罩打在他身上。
他嘴角沾了蓝莓果酱，沈昌珉微微笑起来，拿着小勺子低头搅咖啡。
“No it don come easy
No it don come fast”
沈昌珉拿了纸巾给他，指指嘴角。
金俊秀没有接过来，还是看着墙上壁画，嘴里喃喃自语。
“沈昌珉，来这里之前，你知道我听到什么吗。”
红色的鬓角贴在脸颊边，手指微屈支在太阳穴边。
“Lock me up inside your garden
Take me to the real side”
沈昌珉皱眉伸手抹了抹他的嘴角，金俊秀笑了笑，望着壁画继续说。
“朴有天说，让我去浮生根本不是为了我的画，是因为想要我在他身边。”


“我的画，就像旧市场里随意贱卖的东西一样被他用手腕卖出去。”
“可是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他不知道，就算我没有进浮生，还是会一样在他身边。”
“Fire burning me up
Desire taking me so much higher”
回酒庄之前，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金俊秀抱着胳膊坐在后排，沈昌珉开着音乐坐在驾驶座，车外下着雨，雨刷器坏了一个，另一个依旧在不停工作。
金俊秀靠在车窗边，半张脸捂在围巾里，后视镜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They you are in your black dress
Moving slow to the sadness”
进了门之后金俊秀直接回了房间，沈昌珉看了一眼脱在一边的米驼色雪地靴，摘了围巾丢在沙发上，走到厨房倒水喝。
小圆桌上还放着墨绿色的玻璃杯，是金俊秀第一天来的时候李蔡妍从橱柜里淘出来的。
杯子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光线很漂亮，以前沈昌珉打破过一只，被李蔡妍念叨过半天。
电视里播着老电影，难懂的法式发音的英语，沈昌珉倒了红酒坐在地板上看。
壁炉里的木材发出细微的声响，给了一客厅的温暖。
沈昌珉看的几乎要打瞌睡，刚想泡咖啡提神。金俊秀便走到他身边拿了高脚杯倒红酒喝。
沈昌珉看了他一眼，换成歌舞的频道，卡门带着妖艳的玫瑰与军官跳舞。
金俊秀拿着杯子的手抖了抖，从口袋里拿出Black stone叼在嘴里，伸手到一边摸打火机。
沈昌珉闻到奶油混着烟草味，也从盒子里拿出一根点燃了夹在手指尖。
“I could watch you dance for hours
I could take you by my side”
金俊秀喝了一瓶酒，拿着杯子歪在沙发边。
沈昌珉顾着自己抽烟，眼前的桌上一堆燃尽的烟头。
酒杯掉在地板上摔碎，沈昌珉吓了一跳转过头，一把搂住金俊秀的腰往自己身边拉。
可惜金俊秀的手臂已经扎到碎玻璃，血顺着伤口流出来。
沈昌珉皱起眉头把金俊秀抱到沙发上，转身去拿了医药箱。
玻璃扎的不深，很容易取出来，沈昌珉往上涂消毒药水，听见金俊秀痛的哼哼了一声。
刚抬起头就被金俊秀勾住脖子吻，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
沈昌珉被勾的紧，推都推不开。冷不防金俊秀突然断断续续的念出一个名字。
“朴……有天……”
沈昌珉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开：“金俊秀，我是沈昌珉！”
金俊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沈昌珉碰碰自己的嘴。
酒庄的门突然被打开，朴有天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额前的短发被淋湿，贴在额头。黑色风衣的领子挡住了他半张脸。
空气好像突然凝结，连屋子里的灯光都似乎在变暗。
Fire burning me up
Desire taking me so much higher
And leaving me
Fire turning me on
Desire taking me so much higher
And leaving me home


他为他画了那么多的速写，油画，他还没有给他看过。
他还没有与他度过一生。
那双钻蓝色的眼睛就这么不见了。
金俊秀丢了Xiah，丢了钻蓝色眼睛，丢了曾以为自己的一生。
他从警察手里拿到一盘磁带，To Xiah。
Kyle在里面弹了那首曲子，他微笑着用声音对金俊秀用蹩脚的韩文说我爱你。
金俊秀听了一个星期，然后站在塞纳河边抽出黑色的塑胶薄膜，丢进河水中。
那塑胶薄膜那么长，它缠住他的手指，然后再沉入河水中。
阳光下它是残旧的棕色。
金俊秀望着那些棕色的条码沉入河水中，然后不可遏止的在河岸大声哭泣起来。
那是金俊秀第一次为了Kyle哭，也是唯一的一次。
沈昌珉开车到加油站休息，刚想去临近的超市买些东西就被金俊秀拉住袖子。
“昌珉，你还有没有退烧药？”
沈昌珉回头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很高。
金俊秀烧的很厉害，连站的力气都不怎有，脚步虚浮。
沈昌珉让他回到车子上，去超市问了却没有退烧药。
他感到手足无措。
加油站的顾客告诉他，附近有一个小旅馆，那里可能有药店。
沈昌珉点头致谢，开着车向旅馆赶。
旅馆非常破旧，唯一的停车位被占了，沈昌珉只好将车停在路边。
旅店的老板是一个坏脾气的老头，手上拿着酒瓶醉醺醺。
沈昌珉交了很多费用让他帮忙去买药，老头骂骂咧咧极不情愿。
沈昌珉也只能忍下抱着金俊秀上楼，整理散发着怪味的单人床让灰尘散到窗外。
卫生间的水流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接到一捧水。
老头买了药回来，还端着一杯温水。
沈昌珉笑了笑说谢谢，老头瞥了他一眼说只是因为小费。
那一晚沈昌珉一直不能入睡，小旅馆的隔音效果实在差，隔壁房间上半夜嘈杂的电视声和下半夜混乱的叫声不断传进房间。
沈昌珉只好拿了毯子衣服裹住金俊秀的耳侧让他好好休息。
金俊秀睡得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皱着，沈昌珉摸了摸他的眉心，望着他紧闭的眼睛。
冬日的寒气让人莫名其妙的心寒，沈昌珉只觉得耳边嘈杂，心里担心那人睡不好，于是披着衣服坐在床边听歌。
3点多朴有天打来电话，沈昌珉说金俊秀高烧现在在旅馆。
朴有天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早晨天刚亮朴有天便出现在房间门口，皱着眉头呼出白气。
他脱下风衣穿在金俊秀身上，然后将他抱起来离开房间。
沈昌珉收拾了东西也跟着他下楼。
那早上的雾特别厚重，可是朴有天开的很快，沈昌珉跟在他后面，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金俊秀靠在副驾驶，模糊间看见朴有天的侧脸，他的眉头皱的那么紧。
耳边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他将自己往风衣里缩了缩，紧紧闭上眼睛。


二十四、
舞会的灯光不明亮，粉色和橘色像水影一样渲染着，空气里有小野莓和甘草的香气。
四处装点着鸢尾花黄水仙和郁金香，帘子都是华贵低调的金香槟。
Jason身边果然围着一群美丽的少女，不过Hermes搂着Aphrodite真的有些奇怪。
朴有天的面具是灼眼的红，像燃烧着的太阳一般遮挡住半张脸。红色的衬衣开到三颗扣子，裸露出一小块结实的肌肤纹理，左手上纹着烈焰样式的纹身，半立领的黑色外套上缝制着凌乱的金色线条。
他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就如同Apollo一样的耀眼。
身边的几人转过头看着金俊秀，开始欣喜然后慢慢疑惑。
朴有天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吻了一记他的手背，在他耳边轻念。
“在中哥，Narcissus这个角色的确跟你非常合适，礼服很漂亮。不过……今天晚上的舞伴应该不是你咯。”
香槟的气味淡淡的染满金俊秀的脸颊耳垂。
他愣在原地，刚想说出自己是金俊秀，突然想起舞会上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便离开。
朴有天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招呼其他人继续。
金俊秀在宴会厅转了一圈，打发走几个上前搭讪的人，拿了一杯侍从手里的香槟到露台上深呼吸。
气温骤降，冰冷的空气里满是辛辣的草木气息。
金俊秀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抱着胳膊站在栏杆边。
正想着刚刚朴有天说的话，肩膀上被盖上一件黑色西服，手里的香槟也被换成蜂蜜红茶。
金俊秀喝了一口淡淡的叫了一声：“昌珉。”
沈昌珉站在一边，手里同样是一杯红茶。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礼服，手工制作的礼服被作出几个褶皱，很有设计感。
“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是你还会是朴有天吗。”
“他现在是Apollo，变装舞会的国王。”
“你可是Ares，刚刚也不是被一群神祗缠着脱不了身吗？”
“Narcissus，我可是记得你出来之前拒绝了很多俊俏的美男啊。”
互相看了一眼，金俊秀呲了一句笑出来。
“你应该知道你那张画，最后被谁买走了吧。”金俊秀咬了咬杯沿，小声试探。
沈昌珉摇摇头：“那人不肯说，我也不知道。”
金俊秀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喝茶。
沉默良久，沈昌珉望着漆黑的天空冒出一句。
“你应该知道我画的那张画的意义。”
“我怎么会知道。”金俊秀喝完红茶，用指尖敲了敲玻璃杯。
沈昌珉把他拉过来，他看见他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如同曜石。
“金俊秀，你不要告诉我过了这么久你会意识不到。”
“我意识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金俊秀望着沈昌珉反问。
“你就不想让这种僵持着的事态有一点改变吗？”
金俊秀拉开沈昌珉的手。
“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干涉我的事？”
沈昌珉依旧盯着他的瞳孔，不做声。
“我现在过得不算糟，离开朴有天的话，我自己会考虑清楚做决定。”
“我没有干涉，我只是想让你透彻点了解状况。”
“到我真正不想继续的那个时候，我也不一定会跟你继续下去，你做这种无用的干涉有什么用，你在我看来是那么好的朋友。”
沈昌珉笑起来。
“朋友，我怎么会心甘情愿维持在呢。”
“沈昌珉，不要再讨论这样的事情好吗。”
沈昌珉拿起两个空杯子，伸出栏杆张开手，杯子笔直的掉到地下延伸出来的屋檐上，碎成光亮的碎片。
“那就以朋友的立场，跟我一起参加舞会一直到明早8点揭开面具，好不好？”
沈昌珉看着杯子下落的方向，低声问金俊秀。
金俊秀拉起他的手，把外套脱下往宴会大厅走。
外衣被侍从拿到一边收起，金俊秀重新拿了两杯香槟酒。
刚刚递给沈昌珉，就听到人群中心小小的躁动。
是朴有天，和金在中。
Apollo带走了Eros以为那就他等了半了小时的Eros，他喝掉两支香槟气氛微醺。
他被香槟色的气泡填满了自己的胸膛，他被Eros的宝石迷醉了自己的眼睛。
他看不见人群之后的“Narcissus”，他与Ares站在一起，望着他的虚假幸福而想要说出真相。


可是地上仿佛长出了玫瑰的藤蔓，抓住了他的脚踝，玫瑰花瓣填住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响。
Apollo拉着Eros离开，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所有的，得到了一切。
Ares碰到Narcissus的指尖，像是冰冷的水潭一样侵蚀了自己的手指。
沈昌珉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金俊秀，他抓着自己手臂，很用力。
沈昌珉觉得很痛，身边的人群极吵闹，他拍拍金俊秀的肩膀。
“俊秀，怎么了？”
金俊秀盯着朴有天出去的方向。
“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怎么了。”
“俊秀……”
“昌珉，这里太吵太冷，我想回房间。”
Ares带着迷路的Eros的寻找温暖，他为Eros摘掉水仙的伪装。
他知道他天性本该是骄奢快乐多情。
那天晚上，金俊秀一直光着脚在房间的地毯上对着沈昌珉唱歌。
他脱掉那件虚假华服摘掉惨白的面具，只有一件过大的衬衫套在身上。
肩膀裸露出大半，袖子松松垮垮的挂在手臂上。
他唱的很大声，拎着一瓶喜力拿着话筒，唱到累了就喝酒，然后继续唱。
沈昌珉一开始还坐在地上听着金俊秀唱，后来被金俊秀拉起来一起唱。
金俊秀踮着脚勾着沈昌珉的脖子，把话筒递到他嘴边一起唱歌。
沈昌珉教金俊秀跳Tango，金俊秀拉着沈昌珉的手胡乱旋转，喝了很多啤酒，他已经醉的不行。
后来金俊秀慢慢停了下来，他拉着沈昌珉的手开始流眼泪。
从流眼泪到嚎啕大哭，他趴在卫生间里呕吐，一边哭一边吐，难受的好像要昏过去。
沈昌珉给他递了毛巾便掩上门站在门口等待，金俊秀过了很久才出来。
他拽着沈昌珉的胳膊走到地毯上坐下，背靠着沙发。
灯光被调暗了，剩下沙发边的橘色光影打在沈昌珉的手边。
金俊秀说了很多很多话，他不肯喝水，嘴唇微微发白。
他说金在中和他换面具的事情，他说他跟朴有天的种种，他告诉沈昌珉，他的初恋叫Kyle。
他一直说到凌晨4点，好像没有力气一般靠在沈昌珉的肩膀上。
后来，沈昌珉以为他已经睡着，刚想起身拿毛毯的时候，金俊秀淡淡的说出一句。
“昌珉，今天晚上我很快乐，刚刚唱歌的时候我真的特别特别开心。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像这样跟朴有天在一起，也想象这样跟他一起唱歌，一起闹。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以前Kyle死的时候，我以为我不会再去在乎什么人了。可是看见朴有天的时候，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是那么想要被他认可，让他像Kyle一样对我好。”
“昌珉，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不爱朴有天。”
沈昌珉摇摇头，转过身子把金俊秀抱进怀里。他跪在沙发边抱着金俊秀，他开始想要不求回报的对金俊秀好。
一直这样，不求回报的对他好。


二十五、
第二天早晨，朴有天头痛欲裂的醒来，看见床边的人正在穿戴衣物和面具。
他为自己端过来一杯温热的水。
朴有天眯了眯眼睛，推开那杯水抓住他的胳膊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俊秀？”
那人笑了笑，没说话。
朴有天徒然皱起眉头一把扯掉他脸上的面具，是金在中精巧的脸，笑靥如花。
“在中哥？”
金在中依旧笑着，拿起杯子给朴有天。
“怎么了？喝点水吧，你昨天醉的很厉害。”
朴有天并没有接过来，拿起一边的衣物开始穿戴。
“你为什么要跟金俊秀换。”
“有天呐……”
“你为什么要跟金俊秀换。”
金在中刚想说话，朴有天转过身盯着他的瞳孔。
“说真话，你知道你骗不了我。”
“有天，这只是化装舞会的延续而已，以往你最后选择的不都是我吗？”
“这次不一样。”朴有天走到金在中身边，死死抓住金在中的手腕。
“你知道我为了这一次化装舞会准备了多少吗，你知道我对金俊秀是认真的吗，你跟他换了衣服你知道你是变相的窃取金俊秀的设计吗，记者现在都聚在宴会厅等一下揭面具的时候你要怎么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金在中，你的设计早就不及金俊秀，从你的大学就开始，你的确有优良的血统家族背景，你雍容华贵而金俊秀的设计是你镶满钻石都赶不上的。你的感情就跟你的设计一样，除了成本以外没有任何附加值。”
金在中望着他，不可置否的笑起来。
“是又怎么样，如果你对金俊秀那么自信，为什么你要在舞会之前偷看金俊秀的装扮，你昨天晚上怎么会把我认错，就算喝醉就算我穿了金俊秀的衣服，你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朴有天拿起一边的面具戴上。
“金在中，你居然跟那些想抓着别人头发往上爬的三流一样卑劣，你真的很恶心。”
金俊秀穿着黑色的小礼服跟着沈昌珉出了房间，脸上带着最普通的白色面具。
宴会厅中熙攘，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打上了从琉璃彩色玻璃中透出的光。
朴有天站在人群中，抱着胳膊看着墙壁上的古典大花钟。
他没有力气也没有理由去寻找金俊秀。
很多人都望着花钟倒计时，记者们都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8：00
就像辛德瑞拉的魔咒一样，会失效的。
所有人的都一起摘掉脸上的面具，一瞬间开始由着不同的声音出现。
有人欢喜收场，有人悲哀叹气。
记者们举着相机拥到朴有天和Jason身边，金在中从头到尾没有出现。
沈昌珉丢了面具便拉着金俊秀走进贵宾电梯下楼一直到停车场。
朴有天望着他们走掉的方向，无能为力。
沈昌珉看了一眼靠在副驾驶的金俊秀，轻声问了一句。
“你要回家还是？”
“送我去这个地址。”
金俊秀拿出手机输了一串地址，拿给沈昌珉。
汉江边的酒店式住房，Taker的旗下房产。
沈昌珉也意料到金俊秀要去金英云家，拿着手机不再问下去。
金英云晚上整理了很久的文件，一直到7点多才回到家，刚换了干净衣服想要煮咖啡，金俊秀就在门外摁响了门铃。
什么都没带，很落魄的样子站在门口。
依旧是软软的声音叫着自己哥哥。
金英云不想多问，拉着金俊秀进来，给了衣服让他去洗澡。
抱着胳膊在客厅里走了两圈，还是决定不问，等金俊秀自己开口。
那孩子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想说。
沈昌珉在汉江边走了一个小时，然后才回到车里开车回家。
车窗外吹进来的风依旧是淡淡的咸腥味，冰凉刺骨。
停了车走进住宅楼的时候被楼下的保全叫住，指指坐在沙发上的人说是等你来的。
四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拿着一张白色的纸张给沈昌珉。
“请问是沈昌珉先生吗？”
沈昌珉点点头。
“这是您在昨天拍卖会上买下的画，请在收据上签名，我们会为你送上去的。”
沈昌珉签了自己的名字，接过那张画说：“不用了，我自己拿上去就好。”
黑衣人点点欠了欠身子便离开。


二十六、
金俊秀要离开的那天早上，金英云开车送他到了工作室门口。
他带走了两张画布和准备好的画具上车，沈昌珉和Jason都对他微笑着说再见。
朴有天不在，金俊秀环顾了一眼便离开。
飞机上金俊秀塞了耳机便入睡，在几英尺的高空。
金英云在日内瓦有一个非常熟识的网友，在Facebook认识的典型的瑞士人。
他叫Steve，妻子在三年前因为癌症而离开，他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儿子，叫Jerry。
Jerry对金俊秀和金英云的到来很高兴，还有些羞怯，拉着父亲的裤脚不肯出来。
金俊秀拿出在巴黎买的麦芽糖给他，Jerry很高兴，没多久就开始拉着金俊秀要让他跟自己玩。
金英云帮着Steve在厨房准备晚餐，好像是在准备什么惊喜。
一直到吃晚餐的时候他们才拿出一个漂亮的巧克力蛋糕，是金俊秀的生日。
金俊秀果然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到，还没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Jerry拉拉他的袖口让他吹蜡烛许愿。
金俊秀笑了笑，吹灭蜡烛双手合十。
那天晚上日内瓦又开始下雪，金俊秀梦见Kyle。
他依旧像以往那样在宿舍里画画，自己捧着蜡烛坐在一边打瞌睡。
他把手中的蜡烛放在一边，然后抱起自己轻轻放在床上，在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他听见他对睡梦中的自己说，我们可以一起去日内瓦。
他笑起来像是蜡烛微弱的光芒。
金俊秀醒过来，脸上很凉，全都是眼泪。
第二天早上，金俊秀看见了凳子上的一套衣服。
从帽子到雪地靴，都是刚刚好的尺码。
他想起自己只带了画具来，什么衣物都没有带。
衣服上放着一张柠檬黄色的小纸条，是哥哥微微潦草的字体。
[要全部穿好哦    今天我们去阿尔卑斯山]
金俊秀吸吸鼻子开始换衣服，下楼之前把纸条放在口袋里。
在走廊里看见刚刚起床的Jerry，被爸爸哄着去洗脸刷牙。
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样子很可爱。
金英云坐在餐桌边看一份报纸，金俊秀在他身边坐下。
看懂了一边一则小小的英文笑话，他咳嗽两声笑出来。
金英云也拿过来看了一遍，笑了笑往金俊秀的面包上加了一片培根。
金俊秀捧着橙汁看着窗外，阳光照在雪堆上反射出来的光线很漂亮。
Jerry被父亲裹成一个团子，穿的厚厚的坐在金俊秀身边。
他们的家里阿尔卑斯山不远，开车40分钟便到了那里。
他们决定在阿尔卑斯山上的旅馆住一晚，定了两个房间。
Jerry还没有学会滑雪，金英云和金俊秀都不怎么会，Steve放弃滑雪计划，带着他们去坐山间缆车。
阿尔卑斯山的冰川非常美，每年冬天Steve都会带着Jerry来到这里看。
金俊秀很喜欢还未完全冻住的湖面，漂亮的像光滑的镜子一般。
Jerry说，春天的阿尔卑斯山很漂亮，有各种各样的鲜草植物花朵。
金俊秀觉得自己来错时机。
Jerry拉拉金俊秀的手说不用担心，春天再来过就是了。
金俊秀揉揉他的脑袋，给他买了一杯热可可。
第二天早上金英云想学滑雪，跟着Steve租了一套滑雪用具练习。
金俊秀拉着Jerry在一边看，捧着两大杯榛果巧克力坐在凳子上，动都不想动。
喝完巧克力全身发热，Jerry拉着金俊秀玩雪。
Jerry一开始还嚷着要跟金俊秀比赛堆雪人，结果做了一半就推着自己的雪球给金俊秀，说是要用这个做脑袋，做一个巨大的雪人。
金俊秀点点头答应，找到两条树枝来给雪人做点缀。
Jerry说，在阿尔卑斯山通行的火车就像哈利波特中霍格沃兹的火车一样好看，以前和妈妈乘过一次。
金俊秀听那孩子声音渐渐小下去，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金俊秀笑着拉着他的手说，Jerry，以后哥哥陪你坐火车吧。
Jerry抬起头看着他，真的？
嗯，哥哥答应你。
Jerry笑着在金俊秀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是印章，哥哥答应不可以反悔哦！
金俊秀拍拍他的头，也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哥哥不反悔。
Steve和金英云站在一边休息，看着两小孩蹲在雪人边笑得开心。
金英云觉得很快乐，金俊秀看起来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笑意。
看来休假来的很及时，带着俊秀来日内瓦也是很正确的选择。
Jerry好像很喜欢金俊秀的样子，连堆雪人都可以笑得那么开心。
Steve招呼他们过来吃午餐，Jerry说要在这里过圣诞节。
金英云和金俊秀都答应留下来，Jerry拉着金俊秀手进餐厅，还要他给自己画一个圣诞老人。
天上慢慢开始下起小雪，太阳依旧开着，真是温暖美好的日子。


Party也差不多落幕，大家陆续都回了自己的房间。Jerry靠在父亲的肩膀上睡着了，Steve抱起他先去了旅馆。
金英云拉开门，看见金俊秀带着毛线帽子的背影。
红色毛线帽子毛茸茸的被灯光照成金色的一圈，金英云拍拍弟弟的肩膀。
“俊秀，回房间啦。”
金俊秀摊开手给金英云看，两片漂亮的雪花躺在手掌心。
“你看，这两片最好看了。”
金英云凑过去看了看，点点头用指尖融化了其中一朵。
金俊秀笑着握住他的手上楼。
第二天中午吃了野莓果酱和烤过的培根面包，他们便提着行李回家。
金俊秀送给那位老绅士的一张油画小品被挂在旅馆的会客厅，是日内瓦夜晚的雪松林。
回到Steve的家之后，金俊秀拿着画具去了附近的湖边。
Jerry被姑母接走到外祖母家补过圣诞节，Steve因为工作留在了家里。
之后，金俊秀每天天刚亮就抱着一整套画具去湖边，一直到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
幸运的是，这几天一直都维持着晴朗的天气，连雾气和云朵都消散不少。
他每天都等待朝阳和夕阳，为了完成他在大学里和Kyle描述的那张画。
要有磅礴得可以吞噬一切的张狂的霸气，又让人觉得有适可而止的温暖，然后想要像飞蛾一样牺牲生命也不后悔的去拥有他。
那是金俊秀要的灿烂千阳。
金英云每天中午都会带着各式各样的三明治和果汁去给金俊秀，或者跟Steve一起。
第五天，金俊秀已经描绘了大半，丢掉了三张失败的作品。
那天金英云从早上就陪着他，他带了钓鱼的工具坐在湖边，很安静。
金俊秀在草地上铺了一些薄纸，以防颜料污浊了这片未发芽的美丽湖景。
一个上午收获很多，金英云居然钓起一条粉色的鱼，像是天边捡回来的云朵。
他带了熏制火腿三明治和吞拿鱼三明治，还有橙汁。
金俊秀坐在金英云身边看着沉静冰冷的湖面，轻轻叹气。
吃完午餐他们一起放走了所有的鱼。
那条粉色的鱼在金俊秀手中的一捧水里摇尾巴，金俊秀笑了笑便将它放入水里，它很快消失不见。
下午金英云抱着笔记本上网，嘱咐手下开始继续一些工作。
金俊秀一直不停的作画，带了兔毛做的手套，手却还是冷的很。
金英云好几次想让他休息，金俊秀还是继续执拗的站在画布前。
这个弟弟的执拗的确是坚毅的可怕。
金英云看着他说：“俊秀，为什么要那么心急的完成这张画，如果觉得时间不够我可以把以后的假期提上来陪你。”
金俊秀没有说话，依旧挥动画笔皱着眉头。
良久，金俊秀丢了画笔调色板，走到哥哥身边握住他的手。
金英云看见他干涩的目光，像是蒙了一层暗色的滤镜一般。
“哥，我跟朴有天分手了。”


二十八、
那么多人想与你拥抱，我排着队等。
那么轮到我的时候，我是不是早就已经冻死了呢。
金英云和金俊秀回韩国的那天早上，Jerry还在外祖母家没有回来，金俊秀在前晚匆忙将油画包裹好提前送回了韩国。
Steve开车送他们去机场，那日瑞士小雪，金俊秀戴着Jerry送给他的那顶黑色毛线帽子，跟着哥哥登上白色的机舱。
金英云问乘务员要了一杯热牛奶和毛毯，看了看金俊秀紧握在一起的双手，苍白瘦削，用毛毯把他的身体包裹好。
塞着耳机看一本书，是朴有天在去年出版的一本作品集。
制作精良，用的是上好的铜版纸张，扉页上印着朴有天的相片和黑色流畅的签名。
如印象里的一样，跋扈深邃的眼睛和完美的半侧面。
每一张相片后面都附有简短的几行，最后一张是韩国某间餐厅的外景，充斥着咖啡色和色彩绚丽的花朵。
那张照片的背后写。
这张照片，可能看完觉得我是用来凑数的吧。
我无法用任何一种心情描述我在拍摄这张相片时的心情，应该是怀着感激的吧。
感谢上帝让我在这里找到我所愿意为其安定下来的人。
金英云深吸一口气，合上书本。摸了摸金俊秀的额头。
是这张照片吗，让你受伤也不在乎难过也无所谓，抱着执着的信念坚持下去的吗。
那他到底是要做了怎样的事情，亲手打破你的执念，让你心灰意冷至此呢。
俊秀啊。
下飞机之前金英云叫醒了金俊秀，他揉揉眼睛便醒来，起身去洗手间。
金英云将毯子归还，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下了飞机在大厅等待，秘书在路上堵车，金英云去机场的Starbucks买热咖啡。
金俊秀坐在一排椅子的第一个，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
来回的人们或多或少的都看了他几眼，小声言论。
金俊秀看了看他们，摸摸自己的脸。
金英云带着咖啡一脸笑意的走回来，拿着一杯递给金俊秀。
“哥，我脸上有什么吗？”
金英云摇摇头，指指金俊秀背后的巨大的屏幕。
金俊秀转过去，在机场播放的各种广告中看见自己。
是朴有天在去巴黎之前接的手表广告，利用影像穿插效果制作的广告，纯音乐背景上，全是自己侧面或者半侧面或者是背影的相片串联在一起，一分多钟的广告，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在巴黎的塞纳河边的景观椅边，米色长裤卷到膝盖，穿着咖色的低领毛衣，笑得如同春日日光，照片边的阴影里浮现的便是那款最新的手表，以及一句简短的广告词。
金俊秀愣了几秒，拿出包里的墨镜戴在脸上。
金英云的助手没几分钟便赶到，帮着提着行李往外走，金俊秀拉着哥哥的手皱着眉走的很快。
车上两人都没说话，金俊秀在红灯的时候轻声说。
“哥，我先不回去了，行李你拿回家吧，我在这里下车。”
金俊秀说完便拿着包下车，穿过人行道走进地铁站。


谁知道朴有天会把自己的男朋友搬上广告，谁知道这之后居然会在全球的时尚圈都引起震动。
很多设计师和奢侈品都邀请朴有天带着手表广告上的人为自己的品牌拍片，可是关于照片上的人的一切消息都早已被朴有天封锁。
可是记者毕竟有能耐，还是挖出那个人就是金俊秀，还在当天爆出他就是朴有天的男朋友。
于是朴有天也只能耸肩不可置否的笑回应了记者和媒体。
就像是连锁效应一样，金俊秀的画作也被搬出来再次拍卖，价格不断增长。
有关于金俊秀的一切都成为了时尚界津津乐道的话题，媒体都在暗自较量为爆出更大的新闻不懈努力。
Jason给了金俊秀几分杂志和手表广告的宣传册，穿戴好衣服准备出门。
“有天过一会儿就会过来，你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啊，到时候好好谈谈吧。”
金俊秀送他出门，看着那些册子坐在壁炉边等。


二十九、
金俊秀对于朴有天的做法真的很生气。
他生气的并不是朴有天拿了他的照片制作广告，而是朴有天的擅作主张。
而他不会知道，朴有天在这支一分多钟的广告上所花费心思的重量。
朴有天在他去瑞士的那天，把自己关在工作室的暗房里洗照片。
三百多张照片，一张一张全是他自己洗出来的。
那天之后沈昌珉和Jason都没有来过，朴有天洗完照片出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抱着那些照片一张张夹在二楼的露台前，每一张都看的那么仔细。
从三百多张到两百到一百五再到最后的三十张。
他在制作这支广告的时候的心情，怎么是单单一分三十秒可以展现的。
抱歉，愧疚，挽留，期待，快乐。
他单纯的以为他给的金俊秀是一个完美的惊喜。
没想到却是一把撕裂他们之间的匕丨首。
朴有天并不是不会表达，而是不敢。
但是鼓足勇气之后，他得到的是彻底的决裂。
朴有天回到工作时候外面正在下着大雪，他脱了外套走进工作室，看见金俊秀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金俊秀也听到他回来的声音，站起来转过身子望着他。
朴有天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俊秀，你回来了。”
金俊秀抱着胳膊望着他，没有回应，只是壁炉里的木炭断裂的声音格外响亮。
“朴有天，我们分手吧。”
朴有天干笑两声，走近了几步说：“俊秀啊，你在说什么呢。”
“朴有天，你的擅作主张，我厌恶之至，我没有任何心情再和你纠缠下去，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吗。你以为你跟金在中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是吗，你以为我就是你高兴起来信手捏来的人是吗，你以为我能对你的一切都熟视无睹是吗，你以为我永远都会死心塌地的相信你是吗，你以为我真的忍受你的一切是吗。”
“你用我照片做那支手表广告的时候你有想过我的心情吗，你以为我会很高兴是吗，你在做所有的事情都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朴有天，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会擅作主张不考虑我的一点点想法吗？”
“朴有天，到此为止吧，于公，我对你让我加入浮生很感激，现在我自动辞掉，谢谢你。于私，谢谢你让我爱过你，现在我们分手吧，就当是我求你。”
朴有天不知道金俊秀是怎么走掉的，他也不知道门是不是被关上还是打开着。
他只觉得非常冷。
他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自己抱着自己靠在沙发椅背上。
就像灵魂和知觉都被抽空那样的不真切一样。
他这才知道自己对金俊秀的爱是多说一句都是废话的爱情。
他后悔应该早些说出来，在化装舞会之前，他因为舞会而推掉了马尔代夫的旅行。
他后悔如果没有参加这个舞会，是不是什么都会变的好一点。
他连在马尔代夫进行环岛旅行这样很土的事情都想过。
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带着金俊秀去马尔代夫，他是不是就应该说出来。
可是现在，要怎么样才能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金俊秀在错误的站点下了地铁，走出地下的时候面前已经是雪白一片。
他很快的走，滑了好几脚依旧继续走，一直到疯狂的在雪里跑起来。
喉口的腥甜气味越来越浓烈，最后终于停在路边吐了出来。
红黑色的血液浓稠的在白色的雪堆上溅开，非常刺眼。
街道上没有人，连店铺都没有几家在开。
金俊秀伸出手背抹了一把嘴角，无法遏制的眼泪开始不断的滴在那滩浓稠的血渍上。
他只是流眼泪，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只是身体比意识诚实的多。
不断的用手背抹掉，然后继续滚烫的流出来，脸被刺得生疼。
他在街角的便利店门口遇到沈昌珉，他笑了笑对他摆摆手。
沈昌珉扶着他的肩膀拉到自己眼前，依旧是柔软好听的声调：“你怎么了？”
金俊秀笑着抱住沈昌珉。
“没事，没事。”
“那你哭什么。”
“没事。”
“那你为什么哭。”
“沈昌珉，我明明跟自己说好了跟朴有天分手了就笑着的，可是他自己违约了诺言哭出来关我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