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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戏】静影沉璧的那个不是程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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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戏】静影沉璧的那个不是程璧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10-29 14:24回复
    他应该不想承认,起初是他先开始的。
    ————
    7.29
    帝-周缙
    行简斋
    意思小倦,起时由燕衡侍奉整衣,略一思忖,“朕隐约记得程彭泽的女儿入了宫,朕想见见,”对人,“传来行简侍墨。”
    宝林-程璧
    韵牒书至行三,庭前疾风至,侍润嗓来报,风扫空庭,捉笔微微一滞,复询来者:“是陛下召我?”
    阿奴捧面笑应,点她眉心,嗔字不提。随往。
    行简斋
    及至去处,揾扇盈门,说不慌不乱是假,偏慌乱择礼最难,软膝下去,浑圆眼珠只映黻座底、金丝靴:“妾程璧见过陛下。”
    帝-周缙
    行简斋
    握着卷旧册,“近前些,”着燕衡备下砚墨,看过人一眼,“从金陵过来?”
    宝林-程璧
    行简斋
    风吻过一息香,绕着臂弯兜转不够,还要将胸膛撞的笃笃声响,如马蹄奔鸣。不知哪处捡的胆色,攥紧袖角踱至案前,软酥脊梁颇有骨气的直了直,眼却无定处,鹦鹉似的附会:“是,金陵。”
    帝-周缙
    行简斋
    眉一挑,卷书指案,“傻站着做什么,替朕磨墨。”不再看人,“金陵西街的兴和坊还开着未?依旧繁荣?”
    宝林-程璧
    行简斋
    唔一声领命提揝,趁着瞬息空当,才敢拿眼瞄真容,偏又羞教一眼搅的脑与身皆糊涂,自嘲一声要命,捏着墨条舀开两勺水,顺道浇下心底岑寂火苗。聆道兴和,起了兴致:“开着的。不周风一路指东郭,所及之处皆熙攘,入了夜各户便点灯,瞧去也不比星河差呢,陛下也见过?”
    出口便察失言,怯怯收敛声势,抿唇一线。
    帝-周缙
    行简斋
    捉笔舔墨,续下几句批注,轻笑一声,“见过,却不大记得,眼见为实,程卿改日画与朕看。”搁笔,推去盏茶,好整以暇看人,“程卿从前也这样乖巧?与程侍中,大不相同。”
    宝林-程璧
    行简斋
    腕转的酸涩,换手来磨,眼复点案头、笔尖,罕有点于面时,只怪面比纸薄,掺一焰便红一寸,再深瞧去,怕被飞红自脖颈钻到耳根:“从前?”
    弯唇一笑,头便正过几分,对上他眼:“妾也不大记得了,想来眼见的实、身历的真也不怎么长久。”
    砚宝见稠,一捋被揝得皱巴把的袖,反将墨色擦及腕处,惊呼呀声:“妾是无心偷墨。”
    腾袖拢出一截洁腕,谑道:“多半是闻陛下要画,这尊墨便想替主先丈量丈量妾够不够格。”
    帝-周缙
    行简斋
    “那便不念从前,今日方始,眼见身历一番卿卿之好。”握腕打量过,让燕衡取来披风,替人系好,“程卿先回,朕晚些再去看你。”
    宝林-程璧
    行简斋
    今日方始四字如捶音在耳,倘使心弦有声,该鸣一曲芳华浓,误教郎顾,原是春心付。合礼于腰间掌,涤带尘履傍肩,身实沉了,心又轻了一些,几闻莺莺燕燕声:“妾退湘竹候您。”
    分拨帘叶归,自寻来时路。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10-29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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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0 20: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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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宫里的女人,都有一个回不去的金陵。
      ————
      7.25
      湘竹苑
      宝林-程璧
      此至日上东坡,金齑逐曜而来,鸟雀栖于林后,早闻媵敲玉钟阊阖,眠意愈乏,遂起身寻窗坐着,侧耳闻阿奴提灯话道,新采莲子做了玉带糕。啊一声:“先前闻父亲说有位金陵明家的贵嫔,想来也是同乡人,却曾未拜谒过。”
      一指糕盒:“取些新鲜的,样式好的去。”
      瑶光殿
      携阿奴兜转一周,眼瞅日头渐亮,寻殿前黄门递话。
      贵嫔-明华裳
      【闻说双筠忽发高热,想是披香着急,就没去叨扰,只叫人挑了几种襄和素日爱吃的蜜饯给披香送去,附一句良药苦口,有蜜饯辅佐,想能叫双筠喝下。】
      【绿枝打帘进来说宝林程氏求见,着宫人引入,指她入座:】坐。【又见人身后带的糕盒:】这是……
      宝林-程璧
      珠钗累身,随往殿中,一帘聚一帘,陈的是十足恭敬,委身奉礼,道的却是:“妾程璧,代金陵程氏问您安。”
      入座示奴撂盒:“新做的玉带糕,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因掺着几分家乡味道,想着金陵人儿多少会欢喜些。”
      贵嫔-明华裳
      【初时未曾抬眼,待听得后话,才凝她一眼】金陵程氏,是——哪个程氏?【端了个笑】金陵城中姓程的,可不少。
      【未接食盒,只略一偏头】诚然是很久没吃过了,但素有无功不受禄一说,玉带糕工序不算简单,也不知程宝林是想拿玉带糕,换个什么呢?
      宝林-程璧
      漏言一瞬窘然,低头拂敛袖边,再待仰首已是春意满面,软嗓同人回话:“族辈皆承恩荫,全无建树,确也不值一提。”
      抵目食盒,盈盈玉糕横卧其间,色香俱足,道:“以物换物实商贾之为,妾怎敢以末流伎俩示您。若非抵一愿…”
      指藏在袖底捏了捏,凝了一息才道:“妾确有私心,往日闺中时便听闻明家小姐与众不同,心生仰慕,今日见一见也算遂愿。”
      贵嫔-明华裳
      【很浅一个笑】但如果宝林争气,今后金陵程氏便会为世人所知。【听及后话,面上短暂一滞,遂眼里漾开三分笑】金陵明家有双姝,你听说的那个,该是家姊吧。【这才接了食盒,分了她一碟】总归如今是一宫的姐妹,想见总是有机会见的。【才尝】是熟悉的味道。
      宝林-程璧
      适才一堂话皆是低垂着眉睫,忽听双姝,引频频摇首,晶莹珠子攀她眉心眼下,不敢直直观尔,在心里打了一阵拨浪鼓,徐徐开口道:“明家阿姊妾是见过的,温柔端庄世家模样,妾是敬的多,可言及欢喜,还是要属您多些。”
      眸子睇到人前去,乍开天光的一亮:“不止是喜…论及恣意洒脱,妾更多是羡。”
      择耳听后话,笑对:“宫城距金陵甚远,湘竹瑶光却近,您若尝着欢喜,妾便时常与您送来。”
      贵嫔-明华裳
      【看到她摇头,奇道】可从前阿娘觉得本宫放浪形骸,不太喜欢带本宫出门来着。姊姊样样拔尖,金陵城中无人不赞的。可你说,你羡慕本宫——【有些哑然,再来是不好意思的笑】但本宫很高兴。
      【心思百转千回,默默卸了口气】可本宫想知道为什么?要知道规矩做人才不会……唔,引火烧身。【目光越过她向外看,所及处是昭阳】但也不好说,树大也会招风,又或许是祸兮福所倚。【又一偏头来】你是今岁才进的宫吧,金陵如今是什么光景?往后也可以多同本宫说。
      宝林-程璧
      珠玑错断,譬如滚珠玉盘,遗串豁与心弦,似乎是对她,又像是对自己,轻吐一句道:“世间总以稀为好,万般滋味里最属’求不得’一味玄妙。”
      又道:“佛经讲缘法,妾道行浅,还参不透这些。”
      顺人目光瞧去,掠过窗外柳叶,抚涤天極,盱衡之间,金陵万象仍历历在目,金窟宝塔悬万丈,少年郎岳岳荤荤,俏娇娘捻花簪额鬓。嗳一声应下:“春来绿绮抱树,夏来莲叶绕粱,秋风有信,冬雪无痕。还是那些好山水,西边那座寺院百年老树发了新芽,东面河神庙修起来了,想来也该落成了。”
      歪头朝人笑,遥映眼底星:“说出来的平白少几分颜色,不若待妾绘上一卷,改日与您送来。”
      贵嫔-明华裳
      【细细品过那番话,终有一句】毕竟人生八苦之一,若能随便参透,修佛之路也未免太过坦荡。【思及此处,不无自嘲地勾了一勾唇角】求不得之后又是放不下,那程宝林觉着,是求不得苦一些,还是放不下苦一些?
      【随着佳人妙音描述,思绪飘到万里之外的金陵城,阖眸静思,恍若回到热闹的金陵,再启目时眼底带了几分愁思】姊姊她……也该儿女成双了吧?【才应后话】程宝林擅画?【忽有一念,遂回了一笑】本宫很期待,不知宝林这画要画几天?
      宝林-程璧
      赤吾嚣極,廊下无风,睑纳四合,心在桃源又恋醉翁山,涩笑:“妾愚见,求不得苦于不得,放不下苦于放下。孰苦?”
      忖有二三:“妾都未尝过,不敢空口白话奉您。”
      闻询声至,脑也没过便跌言:“若许在平日,少不得一年半载。可今时不同,妾在瑶光悟得金陵,向您讨个三六日便可画就。”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10-29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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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宴上皇帝宠幸了扮作嫦娥仙的妃子,连日恩宠,程氏心怀芥蒂,病过一场,帝闻讯来探。
        ————
        8.23
        帝-周缙
        裁柳居
        披月而入,入时灯影晦暗,坐在榻沿处撩帘,“睡了?”
        嫔-程璧
        裁柳居
        大抵是月色泊夜,一早便驱散奴众,只挑了一烛微火续昼,珠丸牢牢盯着纹饰,泛想白日画卷上所绘花鸟,顷耳闻牗扇簌簌,掠道长影垂在帷子。那声再熟悉不过,顿时生出促狭心思,掩一息,双眸紧闭,以默然答口。
        帝-周缙
        裁柳居
        轻笑一声,起身欲向外,“朕走了?”
        嫔-程璧
        裁柳居
        幼览孙子册便闻兵不厌诈之释,然至如今,执个情矛穿甲,亦是溃不成军,愧对圣人书,也悟不透圣人道。骄矜与馁泄,一并宣诸于口:“不要。”
        急得掀被起身,怔怔拽了袍角:“昨日梦里您也是这般,妾任性一回,您便恼了,怎么呼都不睬人。”
        眸底渐起雾色:“全当妾还是在梦里,应我一声,好不好?”
        帝-周缙
        裁柳居
        重回榻前,替人捋顺乱发,温声去哄,“朕在此处,不走了,”支臂看人,“前日也如此?时时梦着朕待你不好。”
        嫔-程璧
        裁柳居
        烛豆盈室,见势仍不肯撒手,将袖边拽得紧紧的,徐吟似蝇咛:“也不尽是如此,时而也有春风一渡,风月无边…”
        欲待开口,觑对一炯目,硬生折去半边话头,抱赧羞面,怯难开口:“譬如今时今日。”
        绕开一梁,涩涩转调:“差人送去的荔枝您可吃了?”
        帝-周缙
        裁柳居
        捉握人手,一一捏过指骨,忍笑道,“瞧着是瘦了,原是贪溺长梦,终日耽搁,”略去后话不答,提被掖好,“好眠便无梦,朕守着你睡,不必梦里相寻。”
        嫔-程璧
        裁柳居
        素手缠绕,烟蜡袅袅,错杂相生相衍,交做太虚境,织张密网眇目,似闻梵音安神。挪身替人腾出半边空当,识趣不再追问:“陛下若是觉着甜腻,下回我便烘制些盐津果干的送去。”
        一字一句咬的模糊,心神皆已入眠,饶丹唇犹然不舍:“那日中秋宴上,妾瞧见了嵇婉仪,那一瞬才晓得,原来蟾宫月仙确有其人,确也不是程娘。”
        再往深去,抑同梦呓,滑一道泪痕洇开,悄然跌落枕边:“您说不必入梦,我却盼着能日日入梦才好。不然长夜漫漫,妾要怎么熬。”
        帝-周缙
        裁柳居
        “月仙太远,朕无意为羿,望而不得,觅无可觅,委实过于凄凉,不如只取眼前人。”抚去眉间怅色,笑了笑,“若璧娘执意入梦,朕与你同赴。”哄睡不提。
        嫔-程璧
        裁柳居
        烛星跳脱,殒命前抵死一吻,卧倒柱台,换在往日,合该幸顾梦廊。不知何由,今夜困意缺缺。杳杳幽室,烙出空洞一瞳,蓄泪猛坠,方被掌过的余温还在,袍动扇风,徒遗余香馈赠,拢指压枕衾,触底下濡湿一片,弱音溢唇:“骗子。”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10-29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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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擢那夜“嫦娥仙”嵇氏为婉仪,将她迁居到扶荔宫中,与程璧为邻。程璧赠其木槿,意在讽她“朝开暮落”,却被她反手转赠给皇帝。次日宫中传言婉仪嵇氏构陷贵妃,特寻程氏哭诉。
          ————
          婉仪-嵇桃
          扶荔宫
          [半天光景蘅芜便清明,心腔闷堵一气,搡满桌琳琅,伴朱赤丹霞,推裁柳门扉,径扑满怀,莹珠不请自来]程姐儿有人欺我,有人欺我!
          嫔-程璧
          裁柳居
          艳云堆砌,催郁郁将倾,声比身先溺,眼皮一掀,睨她眶下坠星,晃在执笔指尖,滞了一滞。羊毫随手一搁,乾坤袖底,春山一蹙:“这话从何说起?”
          婉仪-嵇桃
          裁柳居
          [卷其肥袖一方,盛乌仁珠圆颗颗,尾洇桃色,弥颈香怀暖,朱唇挂起小油瓶]横霜的人胁迫悦心在暖香树下埋麝香哩!
          [锦袖烙上芙蓉的桃香胭脂]要是陆主出事,怕是要我担责了。[与人绽樱颗梨涡]反被夭夭先想到了,夭夭厉害吧。
          嫔-程璧
          瞧她将袖袍濡遍,撩几颗寥若寒星的孽共一瞻。竟如同冷光一炽,并着一息暖香,冤怨痴缠,迫得心肝七上八下,眸底衬出两道瘦影:“竟有此事?”
          奴得示意皆索门去,摆开一殿清静,尚留三分情面,松臂拨人座间,推杯于前:“婉仪莫慌。”
          满似不经心的一句,说得淡且轻:“兹事体大,皇上与皇后不会不管。既是恶奴受人挑唆栽此背主弃义的因,合当承着那丢信失恩的果。”
          婉仪-嵇桃
          裁柳居
          [杏珠披泽光露,方息的委屈,又将金珠宝圆生生掉下,攥袖胡问]你不喊夭夭…
          [见檀门紧阖,自背锦淌泪,急得坐地撒泼]我送的不是你那盆木槿!也没向陛下提你![伏女膝案,提闻旧事又是恸哭]我教那殷婕妤好一顿臭骂,叫我还什么月亮!
          [愤掷银蝶钗,闷于膝骨间,泼一腔委屈]可不可以当我没登过那艘新月,也没踏进红墙宫门?我知人人嫉妒伤心,却不愿当这场祸事的起源…[玉指以天为宣,比划一个满圆]夭夭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不好么?
          嫔-程璧
          眦目黯黯,举颈探向晦生处,瓷盏叩得咚声响,茶沫子没眼色的飞溅,躬身绞帕替人拭一状泪痕,柔声慰道:“这又是说的什么浑话?我听不明白了,什么木槿?什么陛下?怎么和月亮又扯上关系了。”
          闷脑拥耳的一通响,银蝶沉沉地蹿到眼下,砸的心神溃散,择耳末尾一句,侧身拾起钗来:“好夭夭,只怨我忘了,一时不择言罢了,怎么就值得这样气。瞧瞧,头发都乱了。”
          牵手拨帐入内室,捏一柄齿梳,缓缓:“墙都是四方一天,月都是整数则圆。”
          对镜笑花猫,疏穿密发:“这里同别处原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墙高些,衣饰厚重了些。将人心啊都遮住了。”
          婉仪-嵇桃
          裁柳居
          [月齿穿发,并剥满心烦絮。莹润的葡萄眼深探铜镜一面,笋荑探面,却觉烧心]为什么要遮住呢?
          [澄目泛小澜,揣上些许希冀]程姐姐也会遮住吗?夭夭日后也会吗?
          嫔-程璧
          眼潭映乌盘,扬汪月牙递银齿,照得见浩浩一片,茫茫也无穷。小指飞快一勾,挽旋云髻,还钗于其间,低过许久的头再一仰,犹似昏昏,对镜中虚幻:“好标志的模样。”
          掐尽亶诚,捏紧心门问过一嗓。欲开口,欲遮羞,总之是胡诌:“眼还看得见,耳还听得清,五识皆有用,怎么算遮住了呢。”
          摇了摇头,咬准那话:“夭夭得问心里的镜子。”
          婉仪-嵇桃
          裁柳居
          [泪糊镜中美人面,春葱引其沉底]夭夭好怕…她们,也好可怕[埋怀低泣,哭累便稳了神息,乖觉垂睑睡去]
          嫔-程璧
          十指陈开,驱臂如枷,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答话藏掖掩在心,辄驱几沉闷:“别怕。”
          襟口渍星点,似芒刺碍目,低声唤奴,教扶人榻间小憩。自回案椅,描一尾红白鲤,嬉游池塘间。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0-10-29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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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璧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念着金陵,会笑着问左右的“是陛下召我?”的小姑娘了。也或许,她从来都不是。
            ————
            8.17
            嫔-程璧
            披香殿
            香径识途,雀儿莺语,歌似闻孩童嘤咛,几闻秋眼欢娱藏诟,喜愁重重撂下,如发辫五股,纠缠不清,珠光天下展一身,静候披香殿外。
            8.17 披香殿
            修媛-云徽月
            [扃牖而居,宴间一语成谶,四下确然缄静非常。云氏斜倚圈椅,委地杭月青襕衫沾染蘼芜香浓,案上绿釉细瓶载木莲,由小翦催落错杂的几枝,跌在掀过页许的账册上。琼琚报信,便令她迎进程氏,赐座于对案一侧,分案对置的两盏茶钟已有小侍斟添湘波绿。]
            嫔-程璧
            对席伏礼,拜的是恩遇,谒的是尊卑。一顷下,拾座移臀,两丸扑盏,冗香盈鼻,杜若横唇:“两日未见,娘娘眼见得清减了。”
            照声看去,如窥哀霜欺眉,睫帘颤同薄翼,不忍久瞻,似无心求索,又明知故问:“陛下恩泽广被,又施娘娘殊荣,授您协理之柄,缘何愁攒眉梢…?”
            8.17 披香殿
            修媛-云徽月
            [在程氏拜礼的当下,停落将要裁下的一翦,表以平掌缓抬的动势。黯眼疏寄,蜷指拨过此际仍然娇秾清妍的木芙蓉瓣]木莲花好,不消几日离本远源,也要瘦落一抔残白了。
            [闻及此句,蓦然松释抑眉寡素的一笑,匆匆覆下睫帘,遮掩将难兜承的恻恻]陛下确然广布恩泽,本宫深当同你道一声贺喜,[断然说不出一声同喜,眉间又搪新雪]香茗浇花,却夺其醴泉,要如何攒起星点快慰呢。[深一攥掌]即便拥子珏同眠,夜里总能梦见双筠伸手讨抱,切痛于心,却被扯锢着难予一个怀。
            嫔-程璧
            括耳听去泰半离思,偏颈示奴,揭怀中葛布、现长盒,木藤雕花纹路,雕饰皆指喻母慈子孝论从,譬如羊羔跪乳、雌兔傍子典故。盒具落匙,内含幅一卷,绘的正是宴时修媛抱女,睫帘颤同薄翼,接道:“受您诸多恩惠,妾身无有忘时,虽不得天恩眷顾,却难藏私,想着祈有来日,若添一儿半女,定然是期冀多过期许,望着他顺遂平安……母子同心,五姐儿见您如此,想是会难过的。”
            掌一话道宽慰:“好字拆分,便算不得成全。”
            言及后话,掠过上座面色,喉头一哽:“这话妾只敢同您讲,只是为着心疼五姐儿,心疼您。”
            8.17 披香殿
            修媛-云徽月
            [延卷展看,宴时情状历历眼前,指心圜挲画中玉砌粉雕的小姑娘,犹记得那日拉开九子宝奁,揭去春幡,一回回为她择试簪花的情状。原想惠藏卷筒,将递琼琚时犹作他想,令她端悬床头去了。分力孤承圈椅一臂,瑟瑟寡清薄肩,涩喉推声]或许,承于裴慎膝下也能暂得安好,可去几回蕊珠才能抵去忧思牵念的痛隐,本宫先是母妃,才是修媛啊……
            [闻此一话,反令酸涩潮起,失望更涌]陛下虽以尺寸之柄,换我不得成全,[自程氏语隙间听出什么,或淬炼柔软心魂,令笃定更笃]但为着合璧归好,我总要不怠去试的。
            嫔-程璧
            探人全貌,了悟言外之意,遂悬胆致辞:“毕竟血浓于水啊。”
            意赅于箧囊,捐盒为聘,再以挑锋继轨,不喜弯绕费舌,索性扔了斗马回环的把戏,与人直言:“若娘娘不嫌,程娘但有一计。”
            8.17 披香殿
            修媛-云徽月
            [倏有掀睫深看,自然愿听,立时屏退一众媵侍,方倾半身凑将而去,是伫候玉音的态势。]
            嫔-程璧
            默休息一晌,四下阒然,遂开口道:“曾有幸蒙君子一诺,程娘身无长物,但无所求亦无甚可畏。便舍己愿,为娘娘求私。纵使人微言轻,甘愿孤注一掷。”
            观茶盏绿白相兼,疲懒掀盖拂沫。翻腕不慎撞椅靠,任硬角磕手惊神,雾眸拨芒,闪须臾精光,嗤一声,惜痛抱袖,悄把腕节轻揉,又添句缄疑:“妾意在学孟起效蜀,旦日乾乾,唯恐璧有碎时,辄欲求一树荫可乘。”
            8.17 披香殿
            修媛-云徽月
            [并不料是以愿易愿,滚喉无声,指骨更难宽释青袖,睃看一目窄瓶间簇拥的妍朵,勉力拨开眉弓霜叶,暂疏些些缠乱心绪,才能成言]委以献画的微薄恩遇,竟承程娘结草衔环,舍愿襄助,本宫实难不有折煞之感。[忖想久久,而后添言]千金一诺,至臻贵重,你或也将有自己的期愿要足,暂缓缓——身作娘亲,总要亲力先行,确难作为,再来延请。
            [细碎动作收纳眼底,在吃疼一呼的当口似想伸手替揉,半道辙停手脚,叠掌身前]孟起效蜀不尽好,玄德收归益州,便不再器用马超,而本宫不是。程娘若愿栖身凭依,本宫自应展荫为庇,不令白璧生瑕。
            嫔-程璧
            虎口处烙了烫金,微末烁亮一溜烟儿地匍进砖缝里,眉心一展,笑开:“娘娘于妾,何止微薄恩遇。”
            下不赘表,闷往心里念伯乐。候耳伺音,心头一热,推皓腕钳盏,杯吻丹唇,呷尽沁然清香。臀离座榻,掌堆腰窝,缓缓施礼:“取臣下之用,事主至诚,不敢不竭心尽力,此为程娘幸事。”
            一番言语切中肯綮,既觅了局,不愿多生叨扰,自拜请离。


            IP属地:云南8楼2020-10-29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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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贵嫔重获盛宠,贵嫔险遭流产,修媛遭后点拨一心教子。而微末之流小程则不偏不倚撞上枪杆,强行求情,帝怒,下令贬谪禁足。不日有消息传道,程氏在自己宫中不慎“失足”落水,经太医诊治,已有身孕三月余。
              ————
              宝林-程璧
              腕子咚声磕在硬板上,药液应声倒地,屋子小,不时内室盈满药苦,终是清醒。掀眼打量周遭,四肢沉的仿佛举着千斤铁,通身泛着滚烫炉液翻覆而下的热浪,膝腿处青紫与猩红相间,依稀可探看到底下的森森白骨。
              那是挣扎过后的痕迹。
              对着黑黝屋子吐出一口长气,像是放下重担似的。分明沦落至底了,没来由紧绷的弦现下却松了些,撩拨星湖往眼皮盖底下盛一碗,端的四平八稳,波澜不惊。
              仿佛就该是这样的,对世间事淡然如许,无所动容。
              哪有比死地更可怕的地方。
              不知被灌的哪门子迷魂药,鬼使神差的“可惜”在脑中嗡嗡作响。蝇虫聒噪,挥之不去。
              后面是什么来着……
              “三月身孕,孩子已见雏形了。”
              绝望吗。揉把酸软乏力的手肘,枕着不停晕眩发胀的后脑,仰面对上暗无天日且空空荡荡的四方天地,忽嗤声咧嘴,笑得牙疼。
              您好狠的心。
              “众人都是臣卿,何人可做您的卿卿啊?”
              对孤寂处,再唤最后一回:“周郎。”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10-29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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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程氏幺女,单唤一个璧字。
                既没有重权在握的外戚撑腰,又没有君王独宠的恩荣傍身,甚至连一儿半女也离我而去。
                我入宫那年十八,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华。父亲说,幺女韧如蒲草,放在哪里都能立身,与其嫁与平头百姓,弱技之流,不如嫁入天家。
                我点点头,应下了。于我而言,平民商贾、天潢贵胄,有什么不一样呢,不都是一个活法。
                入宫那晚阿姊回来了,那是她出嫁第五年第二次回家,我瞧见她胳膊底下的淤青,泪珠子在眶里打转,终究是没忍住掉下去,我问她,苦吗?
                她往我行囊里塞进几颗糖,抬头答道:“万般皆是命,哪有什么苦不苦。”
                这话在我耳边扫来扫去,直到我站在宫门前,看着数丈高尺欲达天际的皇城,我把耳一掩,对自己说,不,我不要这样过。
                天子确然是天子,与我那个粗鄙不堪的姐夫截然不同。他高大俊朗、幽默有趣、谈吐间绰约的君子风,才远远望上一眼,就让人向往不已。
                等我吃完阿姊塞下的最后一颗糖时,他便来了。踏着满园的翠竹,从水墨间走来,仿佛画都有了颜色。
                他问我是否从前也这般乖顺,与乃父截然不同。我欲辩驳,像从前家中那样,可是甫一对上那双星亮的眼,竟脑中空空,口不择言。那时我说了什么呢?喔,我说,我也不记得了。
                像足了待宰的鸡雏,那样子傻极了。
                那一眼真要命啊,一瞬间就让人上了瘾,我好像染上了隔壁家阿黄的病症,一天不看见心里那人便浑身难受。日日夜夜都想瞧见他,哪还顾得上什么风度,什么矜持。
                于是我开始想方设法的见他,日日绘上几副画卷,挑出最满意的送去给他题词,新摘的荔枝分出最多那盘给他,回回出门都要绕上半天远路,只为路过他的宫宇。
                他或许是喜欢的吧,抱着我看画的时候,听着我胡诌嫦娥仙的时候,还有吻着我的时候。那眼底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啊。
                他却不是时常开心着,偶尔会有倦意攀上眉眼,重重哀霜压在他身,眉心便皱在一处去了。我画过许多种他的样子,可始终抹不净他的愁云。
                我闲下来便会想,他贵为天子,享尽荣华,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可惜我总也想不明白,直到中秋宴上,看见成群竞妍的贵女们,燕瘦肥环,千娇百媚,看见上座粉琢玉砌的皇嗣们,看见月下抱兔,急徐抚琴恍似仙人的嵇氏,月色与雪色较参差,我是实实在的败下阵去,也是实实在的品鉴了一回苦楚。
                宴上酒水辛辣呛喉,我只想借醉意出逃,鸩毒也尝甘。一杯复一杯,曾黯也拦不住。
                后来那嵇氏果真享了殊荣,连晋为婉仪,曾黯来传话时,我躺在床上苦于宿醉头痛,唇角的笑都牵不起来,只落下轻轻一声,知道了。
                迁至扶荔宫许久,我才想起要出门走走,宫里的四季更迭比外头快些,这才入秋,便能瞧见无尽的枯索,萧杀吹灭生机。围墙内也有美景无数,说不上哪里不好,但是也说不出最喜欢的是哪处,更惘论心头至爱了。
                坐享天下又如何,就算眼前挤满人潮,却无一在心尖。
                我喜欢听雨打荷叶的声音,今时再看,只剩满池枯荷,突然一瞬间,我大抵也明白了他的愁思从何而来了。
                那夜以后,他也常常入我梦,鱼服玉冠,气宇轩昂,但是不再是初见的那副模样。
                往后的日子他也照常来,不如从前频繁了,偶尔恍惚一瞥,似又回到那个春心萌动的七月,虫鸟齐鸣,百草劲长,我的心却如一潭秋水,亘古无波。
                我将衾被与相思一同拧干,嘀嗒的水珠顺着指缝流下来。
                不知又过了几月,愈感身子乏力,太医道,我已有三月身孕了。
                那该是怎样的心情呢。迷惘、喜悦、烦恼,团团交织成绳,束缚手脚。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又似骤然落地的大雨,打的人措手不及。
                固然是欣喜多过烦忧,心头重叠的和暖加诸在一起,裹成厚厚一团,我想,以后我就是为这孩子而活了。
                我亲为他裁布缝衣,制了虎头小靴,将那卷珍藏的字画拿出来读给他听,还偷偷给他择了道乳名:小遂。意在长命百岁,顺遂安宁。
                卷轴里窥见金陵,我朝腹中骨肉指着画卷道:“这是金陵,是娘的故里,画上题字的,从前是娘的夫君,今朝只是我儿的君父。”
                我复展与腹中孩儿念他父亲的诗:玉璧兼金友,琼枝照雪容。
                又往后续写三句,却是怎么瞧都不满意,遂也不愿读给他听,便撂下笔同他絮絮叨叨念起从前,乃父英姿,与母恩眷,念得久了,便枕榻昏昏睡去。
                后来我瞒着许多人,爱了他很久。
                只是他不晓得,我也快忘了。
                我这一生最爱山水花鸟画,却穷尽一生都在画人。
                ————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10-29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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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0 19:5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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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最后:
                  一个龙飞凤舞的开头,一个略显潦草的结局,一个虎头蛇尾的故事,就是程璧的一生。
                  程姐就像是无聊时候打发时间,随手写的一个人物。
                  放眼后宫,她不算是最得宠的,更不算最特别的,她只是芸芸众生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可她活的比谁都通透,在受宠之时就已经窥见波涛下的危机,放出:“璧有碎时”言。
                  生前不见经传,身后无人问津,就像惊涛骇浪底下一粒微尘砺,被大浪一卷,尸骨无存,也许很多年后皇帝看见画屏中一抹香影时,会有瞬息的恍惚,却也记不起有一个擅长作画、说话轻柔的金陵女子曾短暂驻足过他的人生。
                  人设或许不经推敲,也来不及推敲:
                  旧日世族家道中落,父兄为保荣光将她塞进宫中。她无有不甘,不敢反抗,从小君臣父子的观念让她逆来顺受,甘之如饴地接受命运摆弄。初心既不干净也不灵动,说不上讨喜,一开始就掺杂着利益权谋,一心只想在宫中站住脚跟,如果可以,她也愿意往上爬。
                  可惜,可恨,她最不该动心。君王之道如舍七情六欲,摒弃凡心,早修太上之情,她尘心动的不合时宜,最初那一点无需藻饰的明媚到底也泯灭了,开始变得善妒、斤斤计较,先有遏云,后有嵇桃,一个分爱,一个夺宠,程璧夹在中间,无爱失宠。她也是人心肉长,怎么会不气不恼?
                  于是她一面向高位示好,一面费尽心机邀宠。可是这孩子猝不及防的来了,来到她身边,跑进她心里,最初只有皇帝一个人的地方,现下分一半给了这个不速之客。
                  至于为什么墙头是云姐呢?可能就得追溯到她凄凄惨惨的身世,家里兄弟多,姐妹不受重视,从小就被当做他人妇的调教,活似精致木偶,人世间亲情的温度对她们而言简直是罕见稀品,哪怕是尝到一点甜都会感恩戴德的回报。所以对于皇帝的欢好,对于修媛的提拔,第一反应都是加倍偿还。哪怕欢好短暂,哪怕只是云姐轻飘飘的一句话,或者宫宴上随口一cue。于他人而言举手之劳,对她来说恩重如天。
                  说到她对云姐的好,其实也不尽然是善意的,不排除有利用的成分在。第一次故意挡枪口半试探半投诚,凭她谨小慎微的性子又怎么会大剌剌把性命交给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但事实证明,修媛值得,她婉拒“好意”,又信誓旦旦为她做保,这一次,她认真了。
                  扶荔殿的最后一瓮荔枝,一半酿酒,一半摘送皇帝宫中,即便知道会触犯圣怒,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程璧说:“我晓得前方荆棘丛生,可我不得不走,不能不走。”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10-29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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