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风雨同舟
俗话说:年好过,春难熬。
赵小六叹了一口气,自己做了一个好荒唐的梦。
柳风玲面如金纸,每日里调息疗伤,吐出血来时红时黑。赵小六把自己左右边
脸都抽肿了。
“笃笃笃”,夜已深,有人敲窗,一个声音低低呼叫。
“风玲妹子,风玲妹子,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出门?叫人惦记得紧……”
柳风玲半坐半躺在炕上,给赵小六使了个眼色。
“唉……,风玲妹子,一天不见你,着日子好难熬啊……”
赵小六去灶下添了一把火。
“妹子,我知道你不易啊。守着个赖地吃屎的疯子傻蛋,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
赵小六又添了一把火。
“傻妹子,妇道人家想要的不就是能支撑门户的顶门棍、主心骨吗?我啊,
块头大,气力壮,正当年,一手好拳棒,一手好手艺,杀猪屠狗,几时不强强过赵小六……”
赵小六提起灶上沈甸甸的烧水壶,壶嘴“突突突突”吐着热气。
“想煞人的俏妹子,你就改嫁随了我吧。这么冷的天,我可在窗子外头蹲了好
几宿了。我好想……”
赵小六掀开窗户,把壶里的水浇了下去。
“……热啊!烫死我了——!”
凄厉一声,窗下人鬼哭狼嚎连滚带爬。
柳风玲“噗哧”笑出声来。赵小六笑逐颜开,“你笑了,老婆你终于笑了……”
柳风玲又幽幽叹了一口气,见赵小六半蹲半跪在炕前,道:“小六,我不怪你。
我受了内伤,过些日子会好的。我伤心的是师兄死了……”
赵小六轻轻的抱住她,陪著她一起掉下泪来。
“殷杨师兄都是为了救我,可我还疑心他是奸、妖人……”
柳风玲道:“不怪你疑心,是我没跟你说过, 小六,我嫁给你之前,和殷杨师
兄都是江湖中人,同是飞鹰堂的弟子,与骷髅门是对头. 飞鹰堂的好人多,骷髅门的坏人多,两派争斗了几十年,人说越来越少。最后一场恶战,骷髅门被我门灭了,可飞鹰堂也只剩下了受重伤的师父、我和师兄。师父临终之前感叹于江湖的险恶惨烈,叫我们发誓退出江湖,再也不提旧日之事,平平安安过完一生。我喜欢你是个心灵手巧的好人,便嫁进了赵家村……”
“吭吭吭”,柳风玲又咳了一阵,缓过劲来继续道:“我本来以为过去的事早
已烟消云散,这辈子跟着你安安心心过日子,生儿育女。没想到我师兄找老告诉我,原来骷髅门的人还未死绝. 我听了好怕,发觉自己胆子越来越小了。我怕死,怕失去做赵家媳妇的好日子。我深更半夜起来抓紧练功,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便去柴房磨柳叶刀,一疏忽,让你发现了蛛丝马迹. 可我因为在师父面前立过誓,又不能告诉你,谁知你大失常态,受尽活罪,惹得村里人都嫌弃和笑话……”
泪珠一串串从她眼中坠落。
“不打紧不打紧,”赵小六红着眼睛抱紧她,替她拭去眼泪. “漂亮老婆俊媳
妇儿.....等一等!”他突然怔了一怔,叫了一声,回过神来道:“你既然在你师父面前立下誓,今天都告诉了我,岂不是破了誓吗?”
柳风玲紧紧抱住他,泪水又出来。“小六,法海和尚来寻仇,被我杀了;静虚
道人来寻仇,也被我灭了。可是他们的师父——也就是骷髅门门主木老怪居然也未死。木老怪的武功太高了,那天纯粹是我师兄豁出命来拖住他,我才有幸伤了他。他样好了伤,一定还会来的……”
兹溜一下子,赵小六下了炕,脸儿白得象纸,不由分说,兜起床单四角打成一
个包袱 ,背起柳风玲就往外冲. “放下我,小六!”柳风玲一使劲,赵小六挣了半天背不动。
“老婆,咱们赶快跑还来得及!”
“你不了解木老怪这个人。”柳风玲吸了一口冷气,道:“如果我们跑了,他
一定会迁怒于赵家村,对村里人痛下杀手……”
“啊!”赵小六额头上立即出冷汗来,依“神仙菩萨”木老怪的神通,赵家
村有一百个“打死牛”也拦他不住啊。“那、那怎么办……”
“小六……”柳风玲一把抱住赵小六,放声大哭起来。“我们不能来年累赵家村
的乡亲,是我害了你啊……”
赵小六呆呆愣愣....
半天,他哈哈笑了起来。“也罢!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才是恩爱夫妻,同命鸳鸯啊。”
柳风玲止住哭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小六,老天爷没让我嫁错人!”
赵小六想起好多事,捧腹大笑起来。“我已经被妖怪吓得死去活来好多次了,
还有什么可怕的?”
柳风玲破涕为笑。“小六,来世我再嫁你。”
“且慢!”赵小六把手一摆. “怎么?”柳风玲睁大了眼睛。“你还是恨我…
…”
赵小六背着手在房里踱了几圈。“你跟木老怪动手虽不多,难道没有一点胜算?”
柳风玲咬牙道:“拼是肯定要拼的。问题是我对他的武功见得太少,知己不知
彼,如何去跟他斗?”
赵小六闭上眼睛想了一想,脸上露出迷惘的神色,喃喃道:“他眼里又射不出
光,鼻子里又喷不出紫气,口里也不会吐火,腾云驾雾的本领也不够……”
柳风玲叹了一口气,摸摸他额头. “小六,你不会又……”
赵小六脸上得意洋洋地冷笑起来。“既不是神仙妖怪,就没什么稀奇的。”
说罢,他又开始在家里翻弄。
“你找什么?”柳风玲一头雾水。
“啊,是了!”赵小六拍脑门,嘿嘿笑道:“家里的面粉都被我糟塌了,只
剩玉米碴子。你躺着。”
他叮了一句,拿起面口袋往外就走。
“去那儿啊?”柳风玲急道。
“去讨饭!”
柳风玲道:“又疯了啊!这么晚,人都睡了。再说,你把一村男女老少都得罪光了,谁肯借白面给你?”
“讨饭就是要挨门挨户跪着去求嘛……”说完,赵小六已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