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车窗外望去，远远的太阳正要下山，扯出一大片晚霞，视野很宽，天空是带紫色的蓝。
   “因为我们之间从一开始便没有爱。”
   温羽生轻轻关上门，急急的走了几步，长出了一口气。
   他刚刚向老板提交了申请，合同期满了以后就辞职。老板花了很长的时间力挽他，大有种死活不放手的趋势，幸亏最终他还是顺了他的意，说了句“祝你以后事业顺利”，就同意了。
   华恩不过是个小小的镇。而这家业绩平常的快餐店也不过是个100平米都不到的小门面。傍晚这座城的人们会成群结队的外出散步，早晨河边会有晨运的单车手。这里的生活平淡安逸，他那么喜欢——只是他无法继续留在这里了。
   口袋里的手机颤了颤，放出一段铃声。他打了卡下班，然后走出店外，接了起来。
   “爸爸。”
   “羽生，怎么这么久才接？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人心情似乎挺好。
   “我刚下班……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了，十月左右就可以回去了……一定不会错过你们的婚礼的。”他叹了口气，“爸爸，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是说，你是要跟她过下半生的……你真的喜欢冼阿姨吗？”
   “羽生，”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起来，“我结婚，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爸爸……”他噎了一下，各种杂乱的记忆忽然一拥而上，头开始微微痛起来，……我……”
   “羽生，过去的事你也不想我提吧？不管怎么样，我决定要跟晓琳结婚，自然不会再麻烦你。”温庭昊在那头狭促地笑，“反正你一颗心还是被那小子给抢了……”
   “爸爸……！”温羽生有点恼怒。
   “哦……”温庭昊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恢复了平常的声线，“反正你十一月之前必须回来……记住了。”
   “啪喀。”
   电话被挂断了，发出嘟嘟的延长音。
   温羽生愣了一阵子，放下手机。在街边站了一会，忽然发现有点冷了。
   秋天已经到了。南方小镇的天气比北方的暖和，树也很少落叶，他都察觉不到夏天的离开。
   又一年了。他呼出一口气，迈出步子，往街的另一头走去。
   一个月的剩余合同期过得很快，跟往常没两样，温羽生向顶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去老板的办公室领了押金和工资，打了卡就离开了快餐店。回租的小房把前晚打点好的行李提下楼，交了钥匙给房东，一出门就看到了一个久不曾看到的熟悉身影。
   他有点呆滞，张嘴喊了：“爸……”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抿了抿嘴唇，没有把话说完。
   那个穿大衣的高大男人转过身来，那是张带着半框眼镜的端正的脸，额前有几丝没梳好的刘海，很有些成熟气味的唇角斜斜地往上扯：“羽生。”
   温羽生快步走过去，看着温庭昊：“爸，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男人简短地回答，接过羽生手中的行李箱，“走吧。”
   温羽生的嘴唇蠕了蠕，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沉默的跟了上去。
   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有一点点久违了的……家人的感觉。
   他仰头看看，天空很蓝，很柔和，有几丝烟雾般的云丝摇曳。他忽然想起了仿佛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午后，第一次遇到那个人时的情景，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那个人手里的烟如丝，在光与影里变幻。
   火车开动的时候他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月台，那些依依惜别的人们脸上的眼泪分外刺眼。他突然出声问那个沉默的男人：
   “你和妈为什么要离婚？”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是想问、却不敢问；而现在，他不想知道了，却不知为何要提起这样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