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陪我走出酒会大厅,两个人并肩站在花园喷泉前,我掬了把水洗洗脸,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少年模样的柯洛低头用脚蹭着地面,沉默了一会,低声开口:“那些人,其实我早就不在乎了。”
我愣了愣,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拍拍他的肩,诚恳道:“不用把他们放在心上,你以后会很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知道,”柯洛笑了笑,向我伸出手:“我叫柯洛,今天谢谢你了。”
“你刚才已经谢过我了,”我也笑了,握住他带着一点薄茧的手掌,“我是Lee。”
他看着我,黑眼睛亮晶晶的,夜空下好像一颗遗落人间的星子,闪烁着少年独有的纯真和感激,“我从没想过,会有人为我打抱不平。”
我怔怔的,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柯洛这样看着我,像在梦里一样,让我很想珍藏起来。
只是到了关键时候,我反而说不出话,只能又亲切地拍了拍他。
“我送你回家吧,”站了一会儿,柯洛从口袋里掏出串车钥匙对我说,“你的手,还是暂时不要开车的好。”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刚才打斗的时候擦破了,有些红肿,好在没什么大碍。大厅那边这时也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大概是散场了,我害怕他会遇见舒念,忙点了点头。
两个人上了车,很快就离那片喧嚣越来越远,柯洛开车的样子认真而谨慎,一看便是初学的新手,我忍不住笑道:“小朋友,你现在有驾照吗?”
他脸红了一下,有点不敢看我,声音小小的:“没有……”又马上补充道:“但是我开的很好的,飙车也玩的来。”
我看着他年轻的侧脸,心里就控制不住的一阵柔软发热,像个慈父一样叮嘱道:“还是要小心啊,飙车什么的,就算了吧。”
“嗯,”他乖乖的,跟刚才在酒会中的样子判若两人,“我会小心的,我就快要十八岁了,马上就要长大了。”
“我没有把你当小孩子。”我语气真诚,在反光镜中看见柯洛笑了,他今天笑的真多,看的我心里越发的软。
我说的是真的,我可没当他是我儿子或者什么下一代,虽然无论怎么穿越我们之间都差了十八岁的距离,但我还是很不知耻地把自己和他看做是一代人。
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得见车子行驶时微微的震动声,我正想着找什么借口能去他家里住,柯洛忽然开口了,“我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啊?”我一时有点短路,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呆了一下,马上乐观无谓地笑道:“没什么啊,我也没有父母,从小就一个人,家人这种东西,也不是必需品,没有的话,有时候反而更自在。”
“是吗?”他惊奇地看了我一眼,“你也是孤儿吗?”
我点点头,其实最讨厌提及那段糟糕的往事,我又不用凭着这个去换取别人的同情。但今天晚上却觉得,在柯洛面前,说一说似乎也没什么。
“父亲很早就死了,母亲又抛下我,只有一个弟弟,现在,呃……还没找到。”
柯洛抿着嘴唇轻轻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握了握我的。
我心里一跳,不会吧,这小鬼居然这么快就主动切入正题,我还以为,这个时候的他纯情的很呢!
但实际上,柯洛接下去什么也没有做,仍旧认真地开着车,刚刚的举动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安慰罢了。
我舒了口气,心里又有点失落。
“他们把我当狗一样看,恨不能我快点死掉,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要好好地活。”他专注看着前方,波澜不惊的神态和语气,只是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有一丝微微颤抖的恨意。
一股气梗在嗓子里,我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心疼,只有继续强颜欢笑:“这样想很对,以后谁再敢说什么,我帮你打爆他的门牙。”
他也跟着呵呵地笑了,“Lee,你真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哈哈,我心中爽翻了天,没想到进展这么顺利,简直是马到成功,照这样下去,让柯洛一生一世只痴情于我一个人指日可待,美好的前景就在不远处冲我挥手。
正偷乐着,又听见他问:“你家住哪里?”
“啊……”我坐直身子,面露难色,“我是从LA过来的,刚到这里,还没有租到公寓,行李什么的在机场又弄丢了。”
柯洛睁大眼,对我的遭遇诧异不已,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做出一副沮丧又倒霉的神情,果然过了一会便听见他无奈地笑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那如果不嫌弃的话,去我家住吧怎么样?”
“这个,方便吗?”我压抑着心中的喜悦。
他微笑着,“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只有我一个人。”顿了顿,却又黯然:“只是也许,会有些麻烦。”
“嗯?”什么麻烦我都不怕。
“柯家的人,会找你麻烦。”他看着我的眼睛,有点低落的怨恨,“只要是跟我走的近的人,他们都要去找麻烦,之前的那些朋友,都是这样被吓跑的。”
“这样啊,”我摸摸额头,咂着嘴,犹豫着沉思,眼角偷偷瞥见柯洛在一边露出点失落的表情,才终于拽拽地道:“你看我像是会怕被威胁的人吗?要找也是我找他们的麻烦吧。”
柯洛看了我一会,也终于恢复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