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
宇智波佐助的记性不好,一向不好。
所以很久以后他想起那些很久以前的事,记忆总是模糊一片,像是劣质的影片,嘈杂的人影和颤动的场景都在脑海中摇摇晃晃,捉摸不清。
但是他是记得的,一些事情。
比如南贺川水面上晃动的涟漪,在渐暗的天色中恍若一条沉默的暗流。河岸两边有肆意生长的苇草,浅绿色,在夕阳照射下会泛起银白色的光。荒草齐腰,形成巨大汹涌的波浪,随着风声一下下得打在自己身上。河水很凉,平缓却持久得流淌。偶尔会有惊慌的鱼苗游过自己的脚掌。
那些水,是刚刚好漫过膝盖的。
河床上总是躺着些尖锐细小的砂石,稍不留意就会在小腿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太阳即将落山之前会爆发出强烈的光,穿过水面再反射进自己的眼睛里,有时甚至会引起刺痛而淌下泪来。
说来也怪,有些记忆就那样过了,仿佛一块丝绸的面料,轻盈盈得跳过大脑表层,只能抓住那残存的一点光滑的印象罢了。可又有些回忆,明明无关紧要,却一遍遍得被反复提起,水流一般撞击着胸腔。
发出空空的回音。
鸣人记得自己是和佐助一块儿去过南贺川的,一直记得。
那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尽管时至傍晚,因为天空无云所以阳光依旧耀眼。
这条静谧的河流平缓得流淌着,不急不慢得奔向远方。即便没有靠近也能嗅见那种潮湿的泥土的气息。
佐助走在前面,挺得笔直的背微微有些僵硬。鸣人于是跟上去,岸边杂草丛生,像是灰头土脸的麦穗,但凡稍有轻风便整齐得倒向一边,露出泥泞贫瘠的土地。
那些不知名的植物,鸣人记得是一直长到自己的大腿附近,稍微一挥手就会碰触到它们脆弱的末梢,痒痒的。
佐助找了个位置坐下,望着粼粼波光的河面发呆。那水似乎很清,仿佛只要看一眼就能感觉到那股甘凉。
鸣人脱了鞋袜,试探着将脚迈进流动的河水。水却意外得温润,一晃一晃得漫及小腿。河床上沉积的泥沙中藏匿着胆怯的鱼苗,趁着脚掌踏浑了那一汪清水的瞬间紧贴着脚踝迅速逃亡。
河底的石子出乎意料得光滑,似乎平缓的水流在年复一年的时间里将它们打磨得棱角尽失。鸣人弯下腰捞起一块,石子自身的花纹逐渐明朗起来,像是张牙舞爪的神代图腾。
喂,吊车尾的,小心点。佐助站在岸上唤他。河底的那些石子可扎人得厉害。
鸣人疑惑得朝他摇了摇头,佐助,你记错了吧,这河床上的都是鹅卵石,一个不小心还会滑倒呢。
佐助不说话了,身影由于逆光于是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半晌之后佐助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说,回去了。
鸣人从河中央跑了回来,一边穿鞋一边想,佐助这是怎么了,他以前的记性,不是一向很好的嘛。
每年春冬交际木叶总会举办为期一周的樱花庆典,这对于鹿丸一干认为张口喘气都是件麻烦事的家伙来说简直就是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日子。带薪休假。佐助将这四个字在舌尖玩味了一下,兀自吃吃地笑了起来。
佐助一直是记得的,比如说这有些玩物丧志的樱花庆典。平日里周身皆是锋刃利器的忍者们换上宽大的浴袍,夜风滑过的街道总会多上一层粉白色的地毯。那些樱花树是很高的,脖颈昂起的角度恰好能让脊椎的神经感受到酸痛。花瓣总会落到自己的头发上,抬手一捏便会在指缝留下粘稠的汁液。
庆典中的人群总是喧闹,视野中往往只能看见无数碎花暗色的浴袍衣料。街道两旁是捞金鱼或卖章鱼烧的店铺,都是些记忆中熟悉的片段。摆着鱼缸的桌台总是很高,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看清楚其中游动的尾鳍。捞的时候记得要抓住勺柄的末端,小心地移到选中的鱼身下,当整条鱼完完整整地进入了包围圈,利用手腕的力量一压,一提,由于挣扎所以时常有带着腥气的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咸咸的。
那些夜晚的焰火,总是爆炸地那样响亮,像是积聚了许久的拥有巨大体积的气体,被用力挤压后在狭小的空间中释放出来。似乎只要想到就会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