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熟络起来的我和海洋总有有趣的笑话发生,也许只是心领神会的默契,别人发现不了。好比两个人擦肩而过又一起回头,相视一笑,再走自己的路;又好比一句并不好笑的笑话在两个人心里产生的微弱共鸣;上课时,我偶尔分神凝望窗玻璃,可以看见海洋的影象清晰地映在上面,我偷偷地看着;他会蓦然惊醒一般,用手支着头,把他狡黠的眼光投到玻璃上,那是没人感觉得到、谁也不会发觉的幽会。我以为恋爱也就不过如此吧,如此默默的;哪怕以后都能手牵着手走在林荫大道上,我也希望不用言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大概该是我梦想的写照吧。
放学后,我到教室最后的挂钩处取大衣。我有个习惯:轮到我们组做值日的头一天,我总要一一叮嘱组员早来做值日。当我那次走到海洋面前时,他以为我又要唠叨了,便一指指定我,抢先说道:“明天早上早来做值日。”我愕然不已。“愚人节提前了吗?”我问。海洋有点尴尬地内向地笑了,取了一件大衣来给我。“不是我的。”我笑了,他也开颜一笑。我指给他看我的大衣,他再去取了来递给我。我很怀念他的手指触到我冰凉的掌心时留下的温度,那是一种令人难忘的温度。
不久之后,海洋对这次的尴尬做了小小的反击。那是在他当上英语课代表之后的事。从高一到高三,不论成绩高或低,海洋一直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我记得海洋上英语课不是太认真,经常走神。有一次老师提问,先叫到我,让我用water造句,我说:“There is a glass of water.”接着又叫海洋重复,他没听清,老师就又把我叫起来重复。我太慌张了,居然忘了glass怎么读。我便傻乎乎站着,眼睛望着一处,不停地读:“The,the, the……”怎么也收不住,就是想不起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英语单词该念什么。我大概说了二十多个the,最后连同老师在内的全班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大家一直开心地笑啊笑啊,似乎再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连海洋都忍俊不禁了 。我看见英语老师毛发稀疏的头顶上的白头发随着身体的颤抖不断地滑下来,又被理上去;看见狸狸笑得整张脸都红通通的。
我把这件小事描述得太过详实了,还是讲一讲海洋的报复吧。
英语课在周六时都上快速阅读课,海洋在发快速阅读册。“本子不全啊!”他说,“有人没交。”我吓了一大跳。本来我这个人就稀里糊涂的,我忘记自己有没有交阅读册了。海洋发到我这一组,我“热切”地期待着我的本:有这个人的,还有这个人的,那一个平时总丢三落四的家伙兴致勃勃地拿走了他的本并且愉快地翻阅着。就是没有我的。看着英语老师摇摆着他高大又肥硕的身躯款款步入教室,我感觉相当不好,身上发冷,头发似乎都一根一根直竖起来了。上课铃如时地打响了,我盯着书桌里面不敢抬头,只听见英语老师说:“大家把书打到第五单元。”我在茫然之间下意识地想看看海洋在哪儿。海洋手里头还有两本,一本无疑是他自己的,另一本呢?他朝这边走过来了。我希望剩下的一本是我的,可我身边还有好几个人“向往”地望着那个本。我几乎绝望地等着挨骂了。“啪”的一声响,一本绿色的薄薄的书被漫不经心地甩在我的桌上,扉页的一角赫然写着我的大名。我大喜,一回头正遇上海洋漂亮眼睛里的狡黠的目光,这就代表着什么也不用说了。
我一向爱好音乐和写作,小雨则热爱吉他和啤酒。我们在初中三年磨合的成果就是互取补集,再加上写歌词、唱歌、绘画等等。总之,我们两个一无是处,但还总是在各个方面都懂一点儿。人们称我们为全才或者有能力。不过我们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浅薄。我喝啤酒是被小雨“教导”出来的,至多不过两罐,小雨至多喝八罐,海洋可真称得上海量,我曾见他喝光五个玻璃瓶只不过脸红了一点儿。中午,在同学的送别会后,男生集体行动拥着那位即将转学的同学同到外面的露天酒吧去饮酒。海洋也在被邀之列。当时我担心他会醉。
下午上课前,他们回来了。大哥已经喝得醉了,是海洋把他架回来的,大哥不过喝了一瓶。他醉醺醺的样子很丢人,给他香口胶时,他连纸皮也不懂得剥,直接吞进肚里。相比之下,海洋就有风度得多了,他神智清醒地跟我聊天。我给他香口胶吃,他淘气地一伸舌头,叫我看他已经在嚼了。但是我还是感到海洋喝高了,他比平时多话。
不管是怎样的海洋,我都喜欢。下午,小雨找我叨茶,其实不喝华丽的饮料,感觉也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