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哥

重提胖哥，当然并非恶意嘲讽他的肥胖，而是想起胖哥的一段令人心折的义举。
西安的城郊，民风骠悍，青少年大多以好勇斗狠为荣。胖哥店里的店员，均是典型的乡村青年，好嬉不学，胸无点墨，工作散漫，百无一用，唯独斗殴生事，从不落于人后。
有一次，我正与几位同学在店里吃面，忽见门外影影绰绰，来了数人，却不进店用饭，亦不离去，只是立于门口，眼神恶狠狠扫视店内，显然是来寻找什么人。虽然不言不语，但凶相毕露，咄咄逼人，正是古人所说的虎视耽耽。
正所谓来者不善，见这几人，或人高马大，粗眉巨眼，或膘肥体壮，满脸横肉，无一善相。为首的一名蛮汉，面带刀疤，从嘴角直到耳根，甚是骇人。且衣衫鼓囊囊的，似乎包裹着什么物事，看其轮廓，大约是刀斧一类的凶器，更是令人心惊胆寒。
同学们如何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吓的噤若寒蝉，屏心静气，不敢弄出丝毫响动。我却镇定些，对她们道：“无妨。这是江湖中人的寻仇，不干旁人的事。”

果不其然，那蛮汉的目光扫视众人一番后，最终盯住了胖哥店里一名油头粉面的店员，随即凶光大盛，显然这场恩怨为他而来。那店员在这瞪视之下，心知大祸临头，虽靠着少年人的傲气强撑最后一丝镇定，然而额间见汗，身躯抖动，惊恐之态，根本不能掩饰，显是彷惶无计。
店内食客，个个只顾低眉顺目的吃饭，头也不敢抬，当然不是饥饿，而是为这伙人声势所夺，只求事不关己，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正当这危急时刻，却见胖哥站起身来，对那店员怒吼道：“滚进去！”虽是责骂，却自有一种猛兽守护幼崽般的威严慈爱。众人听了，心头都是一宽，显然是胖哥挺身而出，将此事揽下了。
那店员的眼神中流露出感激之色，随即竭力克制，低下头去，一言不发的走入内室，此后不再现身。

胖哥则出门迎向那几人，客气的递上纸烟。那几人的气势，震摄店员，绰绰有余，面对胖哥，立时矮了半截，心知必是江湖前辈，不敢怠慢，只得接过纸烟，一面吸食，一面攀谈起来。言词听的不甚清楚，但见胖哥，气定神闲，时而矫手顿足，时而抚掌大笑，从容自若，显是占据了上风。
一番谈判，软硬兼施。那几人虽然凶横，但眼见胖哥的体格，抵他们二人不止，且言辞老辣逼人，心知必是常年盘据于此的地头蛇，倘若说翻脸了动手，只怕讨不了好去，当下只得卖他个面子，暂时息事宁人。江湖中人服了软，面上自有些挂不住，都是悻悻不乐。胖哥却心绪甚佳，兴高采烈的说着“兄弟们以后想吃啥就来，不要钱”这类的江湖切口，手抚肚腹，甚是得意。那几人掉头不答，脸上神色，又是怨毒，又是无可奈何。
事后那店员虽未说什么，我却看的出，他心中十分感激。毕竟这等三不管地带，若非胖哥仗义相救，他轻则去我们实习的医附院骨科住院月余，重则喋血街头，陈尸荒野都并非没有可能。

近年来回去过几次，学校无甚变化，依旧凉槐夹道，校舍青青，学弟学妹们青春焕发，成双结伴，女恋清风男爱雨，轻声笑语过远村，风动碎花裙。胖哥的饭店，却以搬迁了。今日的胖哥，当是慈眉善目的花甲老人了吧？望他以不是那么爱吃臊子肉夹馍了，要不虽然美味，但血脂问题着实令人担忧。

恩，其实从小到大，我也经历过上百场殴斗，当然了，每次我的参与身份都是不明真相或明白真相的围观群众。就我多年围观殴斗的经验来说，江湖人的寻仇可以放心围观，这些人目标明确，一般不会伤及无辜。那些随机发生的激情型殴斗，却离远点为妙，只因这些人兴之所致，有时打上谁算谁。另外就是那些手执西瓜刀或钢管的斗殴其实并不可怕，那些人往往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真的失去理智，往对方身上招乎。那些赤手空拳的斗殴反到风险较大，这些人打急眼时抓起什么扔什么，砖头可分不清你是参与者还是围观群众。

其实世间恩仇之事，原本难明。记的那店员，生的獐头鼠目，虽穿的花里胡哨，头发溜光水滑，依旧难掩一身猥琐之气，想来必是时常扭门撬锁，鸡鸣狗盗的惹事生非之徒，纵然罪不至死，教训一顿，却不为过。

今日，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精神面貌得到了很大提高，斗殴以很少能看到了，日子也越发的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