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杨通判他老婆的表妹她娘的二侄女来府上作客了。
通判衙门里的崔大妈是这样说的。
她还说,一辈子不曾见过这般标致的人物。
她活灵活现的演说把街上所有的男子妇人老人小孩都吸引住了,直说得通判府好比天女下凡,仙气蔼蔼的洞天福地。
诸葛瞎子却不以为然,很不以为然,一张涎皮老脸上,一直都是鼻子在出气儿。
“老家伙,你知道个啥!”崔大妈很不满的一掌拍在了诸葛瞎子的算命摊子上。
“恶俗!”诸葛瞎子很不给面子的吐出两个字。
“我呸!”崔大妈彻底怒了,“你想看还看不到呢,死瞎子。”
诸葛瞎子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他一定要收一个长得天下第一漂亮的人做徒弟,一定要!诸葛瞎子流着眼泪忿忿的想。
下一刻,苏如来那颗斑秃的小脑袋瓜子就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报应啊,报应。诸葛瞎子绝望的把两只无神的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
通判衙门,后院花厅。
杨棣棠提起白炭炉上已经沸腾的一壶水,缓缓注入一旁的惠山紫砂茶壶中。
一室之中,茶香四溢。
“可是清明雨前的虎跑泉?”慕容泠笑道。
杨棣棠点点头,道:“闻香而知茶,不足为奇。而这天下闻香而知水的,恐怕就只生得妹妹一个了。”这水原是他清明时回故乡桐陵扫墓时与妻子采回的,一直埋在院中梅花树下。
茶叶亦是无锡所产的小龙团茶,曾得苏学士“独携天上小团月,来试人间第二泉”之誉。
慕容泠端起一盏,细细的品着。羽仪风却是杯水未动。
杨棣棠歉然道:“时间仓促,不曾备得好水好茶,实在怠慢。”
“自己人莫说此话,”慕容泠道,“二哥就是这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宜楼主羽仪风,生活最是挑剔奢华,一点差池也不可容忍,莫说是这壶不对茶,茶不对水,便是这茶壶没个三五百年的岁月,他也是不吃的。
他自己的茶壶,乃是当年茶圣陆羽亲手所制,只是留在了蜀西白马谷,不曾带出来。为此他已三年未喝过一口茶啦。
杨棣棠想起了下落不明的东方芜茵,一时也没了品茶的兴味。
“杨先生……”慕容泠劝了一声,随即问羽仪风道:“你怎么变成这通判衙门里的厨子了?”
杨棣棠亦笑道:“罔我吃了三年多你做的玉盘珍馐,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羽仪风刷的将玉骨折扇打开,露出扇面之上米芾点染的山水,好整以暇:“卧底啊。”
“你卧底,当一个厨子?”慕容泠和杨棣棠皆愕然。
“嗯。”羽仪风点头,“三年前我便发现这岳州十几任通判去向古怪,于是便要了这厨子的记忆,以便打探。”
“可有何发现?”杨棣棠问道。
“你觉得他会有何发现。”慕容泠一脸的不以为然。
“十一你错了。”羽仪风却是一脸的轻狂,“我羽仪风从不做白做的生意。”他是从不做一般细作的准备功夫,有十二楼强大的技术力量的支持,他都是想潜谁,就潜谁。而一个细作最成功的,无疑是不费吹灰之力打入敌方内部。更高的境界,则是借着对方的调遣,转而打进己方内部,所谓间之又间,生生不息是也。
“这么说,这厨子也是个细作。”杨棣棠明白了。
羽仪风风度翩翩的点点头。
“那你可知道他们把芜茵嫂子劫到了什么地方?”慕容泠也来了兴趣。
“不知。”羽仪风摇头,“这伙贼子甚是狡猾,各司其职,直通中央,平行间并不联系。我在这府里待了三年,每将老杨的东西放出去一些,也只是见过那个线人罢了。”
杨棣棠恍然:“原来是你做的好事,怪道每次我准备奋起一击,就会功亏一篑。”
“哼,”羽仪风冷嗤了一声,“没有我,以你那耿介的性子,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杨棣棠只得笑了笑,又问:“那真正的厨子老王呢?”
“不就是你府里的管家老李嘛。”羽仪风不耐道。
“嘎!”细作的心思果不是他一个直肠子的人可以理解的。
突然间,羽仪风腾地站了起来,迅速的回到房里装扮了一番,出来便是老王的模样,拎起炭炉上那个剔铜茶壶,一把将白毛巾甩到肩上,“二位慢用。”好声好气,俨然已又是一个极为娴熟的厨子。临走了还踢杨棣棠的腿三下,指指桌子腿,意思是你还真是个三木头。
“我有那么蠢吗?”杨棣棠苦笑着问慕容泠。
“呃……还好,还好。”慕容泠干笑道。
崔大妈挽着菜篮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