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搂住自己的双肩,并没有察觉出自己的肩膀正在激烈颤抖。她的脸色苍白,上下臼齿不停发出喀叽喀叽的碰撞声。霖之助忍不住对她侧目问道:
“……你在害怕?”
被这么一问,爱丽丝猛然抬起头。
“——唉?”
“你在害怕希华她们吗?”
“不,我——那个……”
爱丽丝一时语塞,实际上在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不想你这个都快把山移平了的人会做出来的事,老实说,我已经不怎么怕了。”
他大概指的是在和出云战斗时候的事,确实在那种状态的话,爱丽丝有信心不输给任何人。可是这看似平淡的发言却吓了她一跳。他的语气中莫名的透露出一股自暴自弃,而他又维持着这股气势继续说了下去。
“比起那个——我更害怕今后的事。”
爱丽丝听了皱起眉。
“——今后?你的意思是?”
霖之助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自顾自的说着
“爱丽……我很抱歉一直隐瞒着你。”
“唉?”
“对于我现在的样子,你大概会觉得困惑吧。”
“……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你也是第一次见到我打开那本书的样子吧。”
尽管两人如此的相爱过,但与两人的生命相比那时间太短暂,他们相互都明白对方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只要时间足够的话就会有完全敞开心扉的那天。但是那一天还没能等到,他们就已经分开了,谁又能知道两人了解对方另一面的竟然是通过解决异变这种方式呢。
“看到你跟出云战斗的时候,明明抱着那么强的信念的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边看着你们战斗,就在那个时候——”
他‘呼’的用力吐出一口气。
“但是,那个时候你是中了敌人的能力吧,而且施展最关键的一击的也是你,要不然我们是没办法战胜她的。”
实际上爱丽丝很清楚,霖之助和帕秋莉在自己脱战的情况下也都尽了最大的努力,而她所做的也不过就是施展出最后一击而已。即便爱丽丝再怎么对自己有自信,对上那位可怕的贤者也依然不是对手。
“不……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举动?”
爱丽丝对于武器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太多了解,但她还是能明白霖之助当时为了那反戈一击一定陷入了相当危险的境地,后来更是直接被切断了一只手。
她思考了一番,但是没有回答。
“因为…..我的内心有这样的信念,不管失去了什么都一定要做到,我守望了那个孩子那么久,实在是不能忍心她就这样平白无故的逝去。但是在这之后,我就不再有能够守望的对象了,也没有想要追逐的目标了,那样的话……我就一定不能再坚持下去了吧。”
他的话让爱丽丝睁大了眼睛,这番话的意思似乎已经相当明确了,这让她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了几下。
“什么?你的意思是……?”
霖之助无视爱丽丝的疑问,继续说着
“没错,只是面对了出云这样强大的人一次,我就已经有些感到极限了,而那个孩子一次次的面对大规模的异变,却从来没有气馁过,我是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的吧。”
还没等着爱丽丝继续说什么,随着一声闷响,车子突然摇晃了一下,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刚一回过神,爱丽丝发现汽车的前盖上爬着一个人形的生物,它的半边身体看上去还像是人类,但脸已经变得像倭瓜那样长,那是松松散散甚至想要从脸上掉下来的脸皮,而另一半身体此刻已经完全变异了,无数的尖锐触手从他的皮下钻出,他的整条胳膊连同手指都变成了一根长着无数分叉的触手。
他张开大嘴,竟然从嘴里伸出来了一条几尺长的青色舌头,爱丽丝慌忙用人偶放出两道光束把它从车上轰了下去,霖之助则挥手打飞已经有了裂痕的挡风玻璃,以免影响驾驶视野。
“嗷——啊——”
街上四处都传来了这种声音,看起来城镇里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他们在街道上四处的漫游着,霖之助不得不猛踩油门将这些怪物统统撞开。
“这,这到底是——!”
是敌人的攻击——露香峰枝用自己返魂香的效果传递了希华的能力,才导致了这样大规模的肉体变异。是两人的行踪被发现了吗?不,那样的话有太奇怪了,这么大的影响范围……根本不像是有经过瞄准。
(那,那些家伙都是故意的——她把整座岛上的生物都卷了进来吗……灵梦一开始来调查的时候没发现这些人类,恐怕是因为他们因为出云的命令躲了起来,结果现在全都被波及到了。只是要为了阻止我们前进,就算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发动大规模攻击,她们也无所谓……)
就算是从魔界那种地方出来的爱丽丝,也对此难免有些震惊,她再度理解了敌人黑暗而深不见底的骇人精神状态。
“唔……看起来连我们也受到这个能力的污染了——幸好我们都不是人类,能勉强抵抗一阵子,所以我们才没跟着一起发疯,不过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要是发疯了的话,恐怕就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爱丽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侧腹的位置,那里能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恐怕是刚才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裂了几根骨头。虽然很疼,但是现在反而要依赖伤势了。
“一但要是感觉不到疼痛了的话,恐怕就是危险信号了——继续往前的话只会看到满街的怪物,如此一来还在清醒的我们恐怕马上就会被发现了,但是现在情况危急,就这么正面攻击吧。”
爱丽丝下定了决心,伸手想要点开魔导书的封印。
车子猛然停住,爱丽丝的身体因为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同时她身旁的车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
仔细一看,是霖之助伸手打开了车门,下一秒钟,他就直接把爱丽丝从车里推了出去。
“啊?!”
爱丽丝刚爬起身,眼前的车门却砰的关上了。
“喂,霖之助?!”
“我已经没有了期望和追求,今后没办法继续在从这里待下去了,但是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在这个安详的幻想乡里,和其他人一样生存下去。”
其实爱丽丝很清楚,霖之助现在的强悍完全就因为他的内心中有着复仇这一股力量,而他为此不顾一切,自己的身体也好,自己的店铺也罢。但如果这件事情完成的话,他要面对的就是如何在‘已经付出了一切’的情况下继续生存。
而现在,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这种打算。
他的说话声被猛力发动的引擎声遮断,没多久就消失在远处。
他打算独自一人前往城市的最中心处。
“蠢,**!霖之助!你打算和那些人同归于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