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这略感荒凉的庭院,看着偌大的宗庙如今已是杂草丛生,徒生悲凉。
不过正所谓一箪食,一瓢饮,生在陋巷,不改其乐。
我漫步前去一间寻常的屋子里,这是我每日都要前来的场所,固然比起别处整洁许多。
我来到房间的角落,按下某个隐蔽的开关后,一道门无声的打开了。
我走进地下室,看着不加修饰的四壁,我没有一丝不满,因为圣人如我是不会为衣食装饰而烦恼忧心。
在我心中,有的只是圣洁银白之物。
看着满地下室的黄白之物,我内心一阵安宁自满。
大丈夫如此,还有何求。
世间的真理,既不是儒法道,也不是天理人情,伦常万物怎么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这是我——何孝廉在二十岁从父亲临终托付后,感悟出来的。
这何家宗派,历朝四,至今已有近一千年了。
盛世时招纳贫富子弟,小发一笔财,战乱时垦荒吃土,辛辛苦苦养活几百人的宗派。
为时艰难,无过于宗派过大,人员太多。
所以只要没人就好了嘛!
何孝廉为自己的智慧感到莫大的自信,治国治家治宗派,都无非开源节流,赚钱省钱嘛。
现在一下子宗派就我一个人了,不就不需要担心宗派资金不够的问题了吗?
再加上自己打小节俭自立,原本几百人的开销储备够自己一辈子花销了。
实在是太完美了。
何孝廉一脸幸福的摸了摸周围的银子,摸得银子都要变小了,才略带遗憾的离开地下室。
刚离开地下室,就听见有人在大门外用门环使劲的敲。
何孝廉平日里大开大敞,从来不关院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自从自己接手宗派之后,这地方根本就不再有人来了。
我觉得奇怪,怎么会有怪人找上门来。
不过他也不着急,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锁好这最重要的房门,锁上之后何孝廉还使劲的扯了几下,发现没问题后才安心踱步去大门。
我远远望去,大门外是个穿着寻常布衣的女子,不过虽说是布衣,却是有种精致整洁的感觉,服饰勾勒出的身躯似乎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头上两边各扎着个团子。
待走进后发现巧脸虽是寻常,但洁白纯粹得让人心生好感。
可我看着那人无瑕的眼神,总有一种异样的不详之兆。
“敢问姑娘是……”
“这位小师傅,我是前来拜师学艺的,劳请叫一下掌门。”
“我就是。”
“那我就在这静候……嗯?”
那少女微微一愣,似乎不可置信的看了我几眼,而我则是将散乱在前额的几根头发整齐的往后梳,一拱手重复道。
“三斗米教掌门,正是在下。”
“啊,没想到当代掌门竟然是如此少年英杰。”
少女有些兴奋,整理了一下本就整齐的衣裳后。
“小女子姓柳名节用,是上门学艺来的。”
我听她是上门学艺来的,想的又是一张吃饭的嘴,本想拒绝,可她的名字又很符合三斗米教教义,一时我也是难以定夺。
“小女子这次来,还带了不少见面礼。”
“好!你这弟子我收下了!”
世道维艰,这样实诚的人少见啊!
我感动的点了点头,算是对这个首席弟子的认可。
只见柳节用出去几步后招了招手,从那边视野看不到之处又上来了几个人,个个都是膘肥体壮,一看就是受过良好训练的佣人。
我对此更是满意,过去三斗米教招的大多都是一些贫家子弟,弄得宗派勉勉强强才能维持生计。
我对此是深恶痛绝,穷人,学什么武嘛,没钱来这我们还要倒贴钱。
富人多好,学个武还没交费用就送一堆礼,逢年过节又是送礼,简直当代雷锋,啊不,当代陶朱公。
那几个大汉将一箱一箱的东西摆在门口后,毕恭毕敬的站在柳节用身旁,似乎在说着些什么。
我则是迫不及待的去打开箱子看,一箱箱都是锦罗绸缎,珍珠翡翠啊。
不过我有些奇怪的是,怎么都像是一些女性的用品,难不成是预计着送给师母什么的?
还没等我想明白,柳节用就拍了拍我的肩膀,神色很是恭敬,我满意的示意她有话直说。
“师傅,这几箱东西一共是三千两银子。”
“好徒弟!你说你这么大方干什么,我一个修道之人有这个市侩吗?不过你既然都特意送上山来了,我也不好推辞,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师傅不必客气,这都是弟子该做的。”
随即柳节用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还没付钱,那几个是店里的佣人,师傅你把钱给他们就可以了。”
“可以退吗?”
“不可以。”
“不可以。”
那几个大汉和柳节用同时否定了我的提问。
送走了那几个大汉,看着空了一半的地下室,看了看那几箱女性用的锦缎丝绸,珍珠翡翠,再看了看那个叫柳节用的首席弟子。
我一股悲凉油然而生,数年经营,一朝回到要饭时。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我望向柳节用,一脸庄重。
“基于你良好的表现,跟不懈的努力,我正式宣布你已经是独挡一面的人了,从今以后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去吧,祸害别人去吧。”
“不要。”
“你走不走。”
“不走。”
“你这也太坑了吧!哪有送礼给师傅要师傅付钱的啊!而且你送的都是什么啊!怎么全是女人的东西!”
我戳着她的脑袋使劲地转,想看看这家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我是想以后若是我表现好,师傅会将这些东西赏赐给弟子!师傅!别转了!别转了!再转头都要穿了!”
“感情你还不是送给我的!只是暂存在我这里!”
我仰天长叹啊,我何孝廉兢兢业业,为了维系宗派,做了多少事,又省吃俭用了多少,怎么一下子来了个这样的徒弟啊!
老天妒英才,善良没好报啊!
柳节用那一脸纯真的脸,看的我是咬牙切齿,不过我更恨的是给她去这个名字的人。
狗贼,别让我逮到你。
“今日先睡吧,为师累了,剩下的明日再说。”
柳节用看了看正午的太阳,还想说些什么,幸好我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