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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苗情】「091112原创」《乱世父子情》完颜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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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旷野之月
  • 江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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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那段乱世奇缘,难忘那个高贵俊雅的少年,以文寄情思!
这是我第一个完整的文,水平有限,请亲们谅解!
(原贴首发于百度杨康吧)


  • 旷野之月
  • 江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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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6 20: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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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旷野之月
  • 江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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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父子情》旷野之月
(一)  
初春时节,黄昏时分,大道上浩浩荡荡奔腾过来一大队人马,领首的一人年纪约四十左右,衣着华丽,傲气逼人,有种不怒自威的凛然,他是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他在外扩张领土、征战归来,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心情格外爽朗。然而一别半年,心中思念美妻娇儿,策马扬鞭,一路风尘加紧赶路,率领着大批兵将在晚霞的余辉中一路驰骋,返回皇宫。
回到王府,六王爷跳下马,兴冲冲的往里走,边走边吩咐仆人:“快去禀报小王爷,告诉他,本王回来了!”
仆人不敢怠慢,慌忙跑去报信,六王爷步入厅堂坐下,仆人们迎过去为他更换衣物、端茶送水,他喜盈盈的品着茶,想着就要见到宝贝儿子,不由得喜上眉梢。  
门外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禀报:“小王爷求见!”
六王爷迫不及待的挥挥手,剪断她的话:“快快让他进来……”
“父王回来啦!”随着欢快的说话声,一个十八、九岁,身材修长、容颜俊秀的少年跃了进来,径直向父亲奔去。  
六王爷早已站起身来,笑着迎上来,情不自禁的一把将他搂抱进怀里,数日来的长途跋涉、辛苦劳累顿时烟消云散。  
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六王爷开心的赞叹:“哎呀,康儿,半年不见,你又长高了,现在父王都不如你了!”
完颜康笑着说:“父王,您这次一定又收了好多领土吧。”
六王爷笑着点点头,问道“对了,你娘呢?”
问这话时,其实六王爷心中早有答案,她此时一定坐在那牛家村搬来的旧屋里出神吧。  
“我这就去叫娘……”
“不用了……”六王爷摆摆手,他返身从包袱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儿子。“这是骆驼毛做的帽子,特别舒适温暖,送给你的。”
“多谢父王!”完颜康把帽子戴上,开心的试了试。六王爷时常送礼物给他,奇珍异宝、名人字画、绫罗绸缎,什么都有,专门有个屋子堆放,都快装不下了,他早已习惯了父王的宠爱。  
六王爷拉起儿子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笑道:“康儿,好久没见你,父王有好多话对你说,留在我这儿,一起喝酒聊天,怎么样?”
“儿臣也有好多话对您说,可是……您远道而归,一定很累,需要休息,还有娘也很思念您……不如明早我陪您去郊外散心,咱们再聊!”
“哈哈,好啊,那你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六王爷点点头,松开儿子的手,微笑着看他行完礼后离开。
方才康儿所说的“娘也很思念您”这句让他心中一阵喜悦,虽然他不太相信那是真的。
六王爷沉思了一会儿,慢慢走出厅堂,穿过花园,来到了那个令他既讨厌又无奈的旧屋。
推开门,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王妃正坐在床畔,脸望着窗外。
屋里的桌子、椅子,床……所有的家什都散发着一种陈旧晦涩的气息,配上那俏丽出神的侧影,眼前的画面恍惚如悠远泛黄的旧梦。
“惜弱……”轻唤一声,六王爷心中淌满了柔情。
“王爷……”惜弱站走身,飘飘万福,刚才仆人们已经告知她王爷回来的事,所以她并不奇怪王爷的突然来临。
“您辛苦了!”
“是啊,想你想的好辛苦……”六王爷笑着张开又臂,拥住那瘦弱单薄的身体,感觉怀中的人在微微抗拒,他没有在意,又更用力了一些,可那抗拒也更强烈一些。
六王爷收住笑容,眼中飘过一丝不悦:“惜弱,怎么了?半年没见本王,你不想我吗?”
“我去给您倒杯水……”惜弱挣开他的怀抱,背过身去。
“都说小别胜新婚,抱一抱都不行吗?”六王爷的声音还是很和缓,但明显带着埋怨的意味,这十几年来,王妃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自己是熊熊燃烧的篝火,妻子却是那无边无涯的暗夜,自己空有一腔炽热的感情,却怎么也无法温暖她那颗深不可测的心! 


  • 旷野之月
  • 江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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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掌灯时分,一家三口围坐在装饰华丽的饭桌旁,满桌子美味佳肴,形态美妙、香气扑鼻,令人胃口大开。
“来来来,多吃点!”六王爷用玉制的勺子盛了一块洁白莹润的豆腐到惜弱碗中,说道:“你不是爱吃清淡的吗,这豆腐是用特殊工艺制作,磨制时加入几味药膳,营养丰富。”
“还有这个,来,康儿你尝尝!”六王爷夹起一块肉送到儿子嘴边,康儿赶紧张口吃下,细细咀嚼。
六王爷笑眯眯的问:“味道如何?”
“嗯,味道甚好,又香又嫩,入口即化。”
“哈哈,当然好吃了。”六王爷自己也尝了一块,边吃边讲解道:“这个是刚刚满月的小牛犊,开了膛,肚内塞埋祖传香料,然后整只放入特酿的酒中浸泡数小时,又整只放在微火上烤,直烤的滋滋冒油、外酥里嫩、香气袭人!”
这父亲说的眉飞色舞,儿子听的津津有味,二人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
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把二人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却见王妃把筷子重重击落在碗上,她转过脸去,面色凝重,目光飘向远处。
父子二人嘴里鼓鼓的,正吃的满嘴流油,见到这般不和谐的景象,一时之间颇为尴尬。
王妃一向爱护小动物,充满怜悯之心,平素踩死只蚂蚁都伤心个老半天,此刻听到这番对小动物开膛破肚的言论,自然心中不爽。
六王爷有些不自然的讪笑道:“啊……这……是给孩子吃的,补充营养!”
康儿愣了一下,也缓过神来,给母亲夹了一些青菜,献殷勤的说:“娘,您吃……”
“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王妃皱着眉头,语带责备,目光中有些愠怒。
“是,孩儿不敢了!”康儿可怜巴巴的看了王妃一眼,见她正斜视自己,吓的赶紧低下头。
六王爷见夫人不高兴,也不再多言,之后这顿饭吃的颇为沉闷。
吃完饭,撤去碗筷,父子二人又活跃起来,吩咐仆人拿来棋盘棋子,张罗着下棋。
康儿凑到王妃面前,忽闪着两只清澈的眼睛,讨好的说:“娘,您赏个脸,我们下棋时,您在一旁观看指点好吗?”
王妃眼波流转,宛尔一笑,柔声道:“我又看不懂,你们玩吧,我想去后院散散心……”
说着,轻轻推开儿子高大挺拔的身体,冲着一旁的六王爷笑了笑,步履优雅的往前踱去。
这是父子俩早就安排好了的计划,要逗王妃开心,自然不会甘心让王妃就此离开。
康儿上前扶住王妃的肩膀,撒娇的哀求:“娘,您别那么扫兴,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相聚,一起玩玩嘛!”
看孩子这么热切的样子,王妃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踌躇在那儿,有些犹豫。
六王爷见状,走了过来,两眼含笑看着王妃,伸出自己的大手握起她细软的小手,“夫人哪,这琴棋书画乃是修身养性之事,陶冶情操,这样吧,夫人,今天给你个大好的机会,让你在我们这两位美男子身边“修身养性”,你看如何啊?”
王妃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脸上泛起暖意,嗔了他一眼,点头同意。
康儿当然欢欣不已,拉着父母坐下,他想到了什么,又提议说:“这下棋必有输赢之分,今天的输者,要表演个节目,父王母后,您们看好不好?”
“好啊,那你就赶紧准备节目吧,哈哈哈……”六王爷自信满满的笑着。
黑白棋子摆放好,二人对弈,这下棋时苦思冥想、不动声色、静观其变、有时候思索良久才走一步,王妃不会下棋,看着棋盘上零乱的黑棋白棋,犹如天书一般,两眼无神的瞧着,脸上写满倦意。
六王爷见了,心念一动,他放下一玫棋子,嘴里说着:“这一招叫做‘围魏救赵’。”
果然,王妃有了些兴趣,她问道:“围魏救赵?这不是兵法中的术语吗?”
“正是。”六王爷解释说:“其实这下棋就像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一般,也要有战略战术,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王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康儿见状心里有数,他放了一玫棋子,说道:“娘,我这个叫‘声东击西’。”
王妃一听奇了,原来每走一步棋都有说道,她忙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此乃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看上去我走这步棋是为了……”他突然捂上嘴巴,眼睛瞧着父亲,笑道:“我不能说。”
六王爷看着他,哈哈大笑:“你不说,你就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就你这点小伎俩!”
六王爷笑罢,果断的又落下一个子,他棋风冷煞、毫不留情。
“这个叫‘关门捉贼’,哈哈,堵上了吧!”
康儿看着这棋局,傻眼了,想不出破解之法,他当即向父亲行礼:“孩儿认输。”
六王爷得意的瞧他一眼,摆出长辈的威严气势,吩咐说:“你输了,那就快快表演节目吧!”
康儿思索片刻,说道:“孩儿想起小时候,娘哄我睡觉时,常念一首诗,我现在就来背诵此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王妃听了,微笑点头,表示赞赏,可六王爷听了,却一脸不屑道:“果然是哄小孩子睡觉的,这诗不怎么样!”
王妃说:“这是汉乐府民歌中著名的句子,怎会不怎么样呢?”
六王爷自有一番理论,他说:“此诗过于拖沓冗长,何需如此重复,我来修改一下,必会清新明朗,你们听听……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四面八方……”
康儿正喝了一口茶,听了笑喷出来,还呛得咳嗽几声。
王妃一时也忍俊不禁,心中暗骂这老头子不正经,难怪康儿也时常说些痴言颠语,真是有样学样。
她看着身边两个男人,他们在人前是堂堂王爷身份,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可在自己面前却嬉笑逢迎,一唱一喝、甚至有几分傻气,她知道他们是在竭力哄自己开心,心中一暖,她的笑容如春风荡漾起来。
见王妃笑了,六王爷颇为得意,俗语说:老婆孩子热炕头,男人在事业上再怎么风光,心中最渴望的是妻贤子孝,尽受天伦之乐。
康儿也好久没有享受这温馨详和的家庭气氛,父亲虽然宠爱他,却常年在外征战,难以见面,母亲在家中总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对自己不是训教就是唠叨,康儿常常感到失落,所以他特别盼着父亲回家,能够给这个家带来活力和快乐,现在他一手搂着父亲,一手搂着母亲,心中倍感温暖,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幸福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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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小王爷忧心忡忡的回到王府,他眼神飘忽,神情有些慌张。
果然,还没等进屋,就被一丫鬟截住。
“启禀小王爷,王妃有请!”
小王爷心中暗叫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急匆匆赶到娘的住处,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硬着头皮走进去。
只见王妃黑着脸坐在床畔,冷若冰霜,一脸不悦,那愤怒的情绪仿佛一触即发。
“娘……”小王爷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你给我跪下!”王妃的语气布满威。
小王爷赶忙撩衣跪倒,低着头等待训话。
王妃看着他,想起他所做的那些事,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当街调戏民女?”
小王爷抬起头来,用世上最纯真的眼睛看着母亲,委屈的说:“娘,我没有调戏,我只是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你还骗我!”王妃愠怒的盯着他:“我明明看见你抓住那姑娘的胳膊,人家不愿意,你就对她拉拉扯扯、威逼胁迫。”
“娘,我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
这些辩解之辞更激起王妃的不满,她恨恨的说:“你每天吃饱了饭就到上街去惹事生非,有这大好的时光为何不多读几本圣贤书?那满江红中的句子你忘了吗?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小王爷见母亲如此伤心,心里也难过起来,他嗫嚅的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说着他向前跪爬几步,依偎到母亲身边,用那小兔子似的可怜无辜的眼神望着王妃,以博取同情。
王妃见状,心中怒火更盛,她知道装可怜是儿子惯用的伎俩。
“你每次都这么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她顿了顿,怒气难消的威胁道:“若你师父知道此事,他定不饶你!”
这“师父”二字犹如一个炸雷在耳畔震响,把小王爷吓的一激灵,一想到师父那恶狠狠的样子,他就不寒而栗。
他苦着脸,哀求道:“娘,您别告诉师父,您不会忍心看我被他骂一顿吧!”
王妃不为所动,恨铁不成钢的说:“骂一顿?我看他把你打一顿才好!”
“这是要打谁呀……”六王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迈着从容优雅的步伐走进来,看见儿子跪在地上一幅呈惶呈恐的样子,不由得收起笑容,紧张的问:“出了什么事?”
王妃瞅了他一眼,抱怨道:“你这宝贝儿子,在街上调戏民女!”
六王爷一听是这种小事,心立刻放宽了,笑容又浮现在脸上。
自打父王进了屋,小王爷心中暗喜,知道救星来了,再看看父亲满脸慈爱的表情,心里有了主心骨。
他壮着胆子,辩解道:“我没有调戏,我只是想……”
王妃一看这孩子又活跃起来,自己刚才的苦口婆心他全当了耳边风,她声调提高,气恨的说:“你想干什么?你还敢顶嘴?”
小王爷吓的赶紧低下头,哭丧着脸,再不敢说话。
六王爷打起圆场来,他笑呵呵的对惜弱说:“夫人,消消气,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这芝麻小事……”
王妃一听,这王爷非但不怪儿子,还嫌自己小题大做,心里更添堵,她怨怒的说:“芝麻小事?你不知道‘小时偷针,大了偷金’吗,你就知道宠着他,你看看现在把他惯成什么样了!”
“有那么严重吗,哈哈……”六王爷不以为然的笑起来:“咱们儿子闷了,上街找个人聊聊天,这有什么呀!”
王妃心里知道,六王爷这一来,百般袒护,自己是管不了了,她鼻子哼一声,转脸不理他们。
六王爷走到儿子面前,双手将他扶起,充满怜惜的说:“你看看,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把孩子都骂哭了!”
果然,此时小王爷眼眶泛红,眼中噙泪,长长的眼睫毛也被泪水浸湿,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儿呀,别难过了,父王带你去看鱼!”六王爷拉着儿子往外走,边走边说:“这是我新买来的一批鱼,色彩斑斓、形态奇异,跃起来有数丈之高,煞是好看,哈哈哈……”
王妃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结束了争吵,这屋子突然冷清下来,她目光悠悠,环视四壁,心中一阵惆怅,兀自又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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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清晨,惜弱抱着小兔子在庭院中散步,有园丁每日精心的载培修剪,这院中充满春意盎然的生机,各种颜色的花朵绚丽的绽放,彩蝶翩跹,巨大的芭蕉树叶上滚动着晶滢的露珠,愈发显得绿意流光。
她看着父子俩一前一后走过来。
“孩儿给娘请安!”完颜康跪倒在地,这孩子虽然小毛病不少,但是特别有礼貌。
惜弱将儿子扶起,“你今天怎么来迟了?”
“昨夜我与父王促膝谈心,聊的很晚,早上起迟了,请娘恕罪!”完颜康没敢说同父王送他珠宝之事,不然又得挨顿训斥。
“你们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话说!”王妃表情柔和,语气淡淡的。
“哈哈,怎么你吃醋了,你一天到晚金口难开,对本王爱搭不理,总算有个好儿子与我解闷宽心,你倒又有意见了。”六王爷开着玩笑。
康儿开心的对母亲说:“娘,父王今天安排了乘船游玩,我们一起去观赏湖光山色。”
王妃抚弄着一根卷曲的叶子,“不去,我不想去。”
“娘,您去吧,父王还安排了歌舞表演。”
王妃温吞着有些迟疑,六王爷见她又是这样一幅不冷不热的模样,心中暗自不爽,可他还是压抑住不悦的情绪,面带笑容的哄她:“孩儿她娘,一起去吧,难道你宁可陪这手中的兔子、院里的蝴蝶,也不愿陪你的亲相公、亲儿子吗?”
康儿听了嘻嘻笑着,在一旁应和,王妃斜了他们一眼,见这一老一小纠缠住自己不得脱身,只有轻语道:“那我去换身衣裳吧!”
一行人来到海边,岸边停靠着一条富丽堂皇、美伦美奂的大船,里面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装饰的极尽奢华,三人在丫鬟仆人的簇拥下走上大船,进得舱内,此时里面已有数十名姿容曼妙、温柔婉约的女子等候着,桌上摆放着各种新艳可口的水果点心,三人坐下,六王爷吩咐可以开始表演了。
几位女子跪在两侧,手执乐器伴奏,有的口吹洞箫、有的弹拨二弦、有的执锤击鼓,她们个个表情专注、纤手柔柔,只听那琴瑟合鸣、韵味悠悠。跳舞的女子脸上涂着厚厚的粉,描了细细的弯眉、娇艳欲滴的红唇,头戴花朵、衣着艳丽,穿了细骨伶仃的木屐,轻摇莲步、慢扭细腰,舞姿奇艳妖柔。又有那歌女翘起兰花指,婉转莺啼、如泣如诉。
王妃看了一阵子,心中有些郁闷,转头看看那父子俩,只见康儿慵懒的依偎在六王爷怀里,两个喝着小酒,品着水果,饶有兴趣的欣赏着这一派莺莺燕燕、春意盎然的景致。
她每次见这二人亲密的样子,心中总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也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总是有些隐隐的酸楚,她有些郁郁寡欢的站起身来。
“惜弱,你怎么了?”六王爷的目光飘向她。
“噢,我有些闷,想去看看海上风景。”
“那你小心点……”
王妃缓缓踱出船舱,来到甲板上,依着船栏放眼望去,只见海天一色、烟波浩渺,这起伏动荡的大海如同变幻莫测的人生,一群海鸥“扑拉拉”挥舞着翅膀从眼前掠过,高高的冲向无尽遥远的苍穹,她梦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些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
一条小渔船映入眼际,红艳艳的朝霞为那陈旧的小船渡上一层绚丽的光芒,一个头戴草帽的渔民赤脚站在船头,他身旁的孩子冲着天空欢快的挥手叫喊,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妇女微笑着坐在船尾,她抚弄着自己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这条壮美奢华的皇家大船,眼里满是无限的憧憬。
然而这贫困的渔家女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条金碧辉煌的大船上伫立的贵族女子也正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
惜弱渴望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纵然是个忙碌的织女,是个艰辛的渔家女,过着粗茶淡饭的平凡日子,她的灵魂却可以如高处的鸟儿般自由飞扬。
如今在茫茫海上沉浮,随波逐流,她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无助,如果不是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命运将会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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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土地庙前搭起高高的台子,一幅书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的条幅迎风舞动,人群渐渐聚集到此处,大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念慈亭亭玉立的站在擂台上,她身材苗条匀称,肌肤白嫩光滑,瓜子脸,两道弯眉下那一双黑亮如星的大眼睛楚楚动人,她身穿一袭红衣,像一朵娇艳芬芳、光彩照人的牡丹花。人群骚动起来,无数双爱慕的眼光向她射来,众人皆被她的美貌所倾倒,
穆易上台抱拳拱手,冲着台下观众说:“今天小女比武招亲,凡年纪二十以上、身体健康、尚未婚配者皆可报名。”
台下围观的人潮一阵喧哗,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念慈却心不在焉,目光仔细的在人群中搜索,见不到期盼的身影,她心中小鹿乱撞、焦急万分。
一个人跳上擂台,念慈正窝着一股邪火,三招二式就把他打发了,又一个人跳上来,念慈眉心紧蹩,只嫌多余,愤愤然应战,她虽为弱女子,自幼受高人指点,身轻如燕、招式奇特,尤其今天关乎自己一生的命运,自然手段麻辣、毫不留情。
打败了一个,又上来一个,念慈鼻洼鬓角开始冒汗,心中升腾起无限委屈,他怎么还不来呀,是有事来不了,还是根本就忘记了这回事,自己的一颗真心已经托付给他,如果今生与他交臂失之,从此天涯海角,那该怎么办!
正当她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位白衣公子翩然而至,分开人群,纵身跃上擂台,他的姿态如此优雅从容、波澜不惊,脸上荡漾着醉人的浅笑,眼里透射出几分傲慢,正是念慈日思夜想的完颜康。
念慈惊喜万分,那因为激动而发亮的瞳眸将内心的喜悦泄露无遗。
穆易走了过来,对完颜康说:“这位公子,你也是来应擂的吗,若无诚意,请不要搅扰。”
念慈红着脸说:“爹,让他比试一下吧,他的条件也算符合。”
穆易心想这贵族少年养尊处优,估计也就只会几下花拳绣腿,应该不是女儿的对手,于是便点头应充。
完颜康笑着对念慈一抱拳,说了句:“在下完颜康向姑娘请教。”念慈也向他抱拳,她已见识过他的功夫,心想自己也要全力以赴,不能让他小瞧。
二人跃至一处较量起来,念慈红衣舞动、轻盈灵敏,宛如凌波仙子,完颜康白衣飘然,潇洒不羁,好似仙童下凡,两个人就像金童玉女,神仙眷侣,赢来一片赞叹声。
穆易见这少年武术精湛,自己女儿不是他的对手,又见他相貌出众、气宇不凡,心想只要女儿乐意,自己也就不说什么了。那穆易的义侄郭靖、以及郭靖的未婚妻黄蓉都一直在旁边观战,见此情景也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时听得“嘶”的一声,念慈撕下完颜康的一截衣袖,台下的观众响起一片喝彩声,那完颜康也不恼,轻扬了嘴角,用那种勾魂的眼神意味深长的瞧了念慈一眼,只瞧的念慈一阵脸红心跳。
二人又继续打斗,这回完颜康不再手下留情,掌法快似流星、变幻莫测,明显占了上风,台下的观众都瞪大眼睛看着这精彩的一幕,这时念慈一记飞旋腿向他踢去,他机敏的一转身,顺势用手一捋,将念慈的一只绣花鞋取下,在手中一抖。
看热闹的群众响起一片掌声,念慈心花怒放,简直是迫不及待的要认输,因为她一只脚没了鞋子,被黄蓉扶着坐下来,她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等一会完颜康会当着众人的面应下这门婚事,不由得一阵激动,情难自禁。
却见完颜康将鞋子揣进怀里,扭头就要往台下去,郭靖忙憨笑着跑上前,“这位公子,请你留下信物。”
“什么信物?”他扬起眉,眼波一转,斜视郭靖一眼。
“就是娶这位姑娘的信物呀,定情信物,随便什么都可以。”郭靖咧嘴呵呵笑着,他还以为这位公子与他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完颜康轻蔑的笑了一下,冷冷的说:“谁说我要娶她?我堂堂一个金国小王爷,怎么会娶一个江湖卖艺女子!”
念慈听了这话,一颗滚烫的心即刻坠入冰冷的海底,是自己听错了吗,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痴呆呆的盯着心上人儿那无情冷漠的样子,仿佛不认识他了。
郭靖诧异道:“你既无诚意,为何要上来?”
完颜康冷笑一声:“我闲来无事,只不过想占些便宜罢了。”说完一甩袖子又欲离开,郭靖赶忙拦住他的去路,气愤的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人家是黄花闺女,你怎可以这般戏弄于她!”
完颜康脸上露出厌嫌之意,不耐烦说:“你若喜欢,这姑娘让给你了!”
郭靖一听,心中怒火燃烧,说了句“你欺人太甚”冲上去挥拳就打,完颜康一闪身,飞起一腿踢中他的的肚子,将他蹬到一边去,郭靖爬起来又冲上去,纠缠住对方,两个人厮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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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这一日王妃正坐着轿子回王府,行至土地庙时,人流拥堵不动,她在轿中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好奇的撩开轿帘,只见土地庙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一个高大的台子上有两个年轻人正在打斗,拢目光望去,其中一个竟是自己的儿子,王妃又惊又恼,一颗心气的“咚咚”乱跳,赶紧喊了一声“停轿”,她心中暗骂这个小冤家,表面上唯唯喏喏,背着自己不知道竟又在这里兴风作浪。
这时她看见一个红衣少女跑上前去拉开二人,三个人似乎情绪激动的争执着什么,自己的儿子要走,可那个小伙子将他拖住,吵了几句,二人又打起来,王妃心里着急,又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又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去,喝止住他们,这个男子的出现让远远观看的王妃眼前一亮、心中一惊,如遭电击一般,身体麻木不能动弹,虽然距离较远,但那个人的面貌轮廓、身材年纪、一举手一投足、走路的姿态让王妃一下子就能确定:是他!
王妃只觉得一颗心要跳到嗓子眼,周身热血沸腾,竟有点晕眩般的感觉,这个身影她期盼了许多年,此时又仿佛在梦中,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有痛感,这才确信自己是在真实的世界里。
此时儿子把那小伙子打倒在地,带着手下的人扬长而去,中年男子和红衣少女将那小伙子扶起来,向台下的观众拱手抱拳,示意大家散去。
王妃缓过神来,心中如火烧般惊惶急切起来,如果就此分别,茫茫人海,这个飘忽的身影就会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随风远逝再难相见,自己苦苦坚守了十多年的希望又将成为泡影。
然而现在自己冒冒然去见他又有些不妥,毕竟分别这么多年,世事难料,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有妻有子,是否愿意见到自己,一时间心乱如麻,情急之下,王妃想到一个办法,她将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红叫到眼前,神色凝重的嘱托:“小红,请你帮我一个忙,你看到台上那个穿黑衣服的中年男子吗,请你跟踪他,看他住在什么地方,有些什么亲人,他的情况了解的越详细越好。”
小红点头,王妃又满怀忧虑的叮嘱道:“你一定要盯紧,千万别跟丢了!”
“是,夫人,您放心,我一定紧紧跟住他,打听到消息。”小红说完走进人群中。
惜弱心事重重的回到府中,走进自己的小屋,举目环视屋里的每一寸空间,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勾起她无限的回忆。她的目光慢慢地从这里飘移到那里,旧光时光在她的审视下仿佛复活了一般,那么清晰生动。
18年前,她是个眼神清澈、笑容甜美、心中怀着无限憧憬的少妇,她住在大宋国一个贫困的山村里,这个山村是丈夫杨铁心出生、成长的地方,他们新婚不久,她就有了身孕,他们的邻居兼挚友郭啸天、李萍夫妇也正好有了爱情的结晶,两个孕妇在一起挖野菜、洗衣做饭的时候,总爱幻想描绘未来的美好生活,其实当时他们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吃的是米糠野菜粥糊糊,还时常有上顿没下顿,可他们苦中作乐,相敬相爱,日子过的窘迫却温馨。
当时金国不断的侵略宋国,烽火连天,战事频繁,每天在战乱中死去很多人,饱受战争疾苦的老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杨铁心和郭啸天都是热血青年,每日勤练武艺,商量着如何为国尽忠,有一天他们救了一位道长,此人是全真教弟子,名叫邱处机,也是个忧国忧民的爱国人士,三人志同道合,志趣相投,结为异姓兄弟。
邱道长还为未出世的两个孩子取了名,一个叫靖,一个叫康,寓意来自“靖康耻、犹未雪”这句诗,希望这两个孩子长大之后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材,为大宋国的振兴做出贡献。  



2025-08-16 20:0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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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某一日,一个穿着金国衣服的人倒在了门外,当时只有惜弱一个在家,她平素就悲天悯人,极有同情心,受伤的小动物她都要抱回家想办法医治,何况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她为那人包扎了伤口,又给他端来一碗热粥。
她知道宋金两国势不两立,非常担心亲人们突然回来,一方面怕受到责备,另一方面也怕这个金国人再一次受到伤害,看那人喝完粥后,惜弱就催着他赶快走,那人千恩万谢离开了,还说有一天要回来报恩。
又过了几天,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突然来了一群执刀的蒙面人,叫喊着冲进了他们的屋子,杨铁心翻身起床抄起长枪迎战,隔壁的郭啸天、邱道长闻讯也前来帮忙,顿时屋里屋外一片刀光剑影。
惜弱缩在床上,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肩,吓的瑟瑟发抖、三魂丢了两魄,这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架起她就往后屋跑,她哭叫着茫然失措,由于惊吓过度,肚子一阵阵疼痛,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人塞进一辆马车里。
待她从慌乱惊恐的迷思中渐渐清醒过来,眼前竟是自己曾救过的金国人,他说正好路过此地,见她家中有难急忙前去救援,可惜不敌那些强盗,她的朋友们不知所踪,更可怕的是她的丈夫坠入了万丈深渊。
惜弱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拖着虚弱的身体随金国人来到丈夫坠崖之处,在草丛间发现了丈夫使用的那杆长枪,顿时天旋地转、哭倒在地。
她举目无亲,无以依靠,肚里还有个孩子,那可是杨家唯一的血脉,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她不得不听从那金国人的极力劝说,跟随他前去金国。
离家时,她提出要将自己屋里的东西、所用之物悉数带走,金国人答应了,准备了几辆大马车把这些凝结了她无限爱恋的破旧物品运走。
到了金国,惜弱才知道,那个人不是平常之辈,他是金国皇帝的第六个儿子完颜洪烈。、
当年7月,她生下一个男婴,六王爷借机向她求婚,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他愿意做这个孩子的父亲。她的心情很复杂,她并不稀罕王妃的高贵身份,也不贪恋荣华富贵,只是幼小的儿子体弱多病,需要精心照顾,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养活他,如此没名没份住在一个男人府中却也不妥,加之六王爷对孩子百般疼爱、视如已出,惜弱的心在彷徨无助中开始动摇。
她向六王爷提出了几个要求,她坚持要住在从牛家村搬来的家里,并依照当年的约定给孩子取名为“康”,还有她对六王爷说:因为没有寻到杨铁心的尸骨,也许他没有死,如果他真的活着,如果真的奇迹出现,有朝一日他与自己相见,自己一定会带着儿子跟随他离去。
对于这些苛刻的要求,六王爷满口答应下来,再三权衡之下,惜弱终于应允了六王爷的求婚,成为雍容华贵的王妃,她没想到时光静静流淌了18年,自己所说的奇迹真的出现了!
这时小红回来了,带来了那男子的情况,那人名叫穆易,有个女儿叫穆念慈,他们以卖艺为生,居无定所,现在住在悦来客栈,好像是来找人的。
惜弱一听,心中又喜又忧,心潮跌宕,一个又一个迷团缠绕着她。
自己的丈夫叫杨铁心,那个人怎么叫穆易?难道是自己认错人了,不会的,世上相似之人确有,但那是与她同床共眠的枕边人,她怎么会认错呢,对了,这应该是他的化名,木易两字拼在一起不就是个杨字吗!
他有女儿了,难道他又娶了妻,他的妻子还健在吗,他还愿不愿意见到自己呢?
他卖艺为生,四处飘泊,他的生活一定很艰苦,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的,有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想过那未曾见面的孩子?
惜弱一时间思绪万千、心乱如麻,想到情深处,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彻底不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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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每二天,惜弱郑重的交给小红一封信,嘱咐她将信送交给那个叫穆易的人。
小红拿着信出了府,穿越大街小巷来到悦来客栈。
此时穆易的屋子里坐着几个人,都在劝慰念慈,因比武招亲那天完颜康对她冷言冷语、当众羞辱,她还在为此事伤心难过,穆易对她说:“念慈你别难过了,那个人无情无义,就算他同意这门婚事,老夫也不会答应。”
念慈却想着在庙中求签时完颜康对她说的那番话,他的神情、他的目光、他的笑容都表明他对自己的爱意。
到底他说是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是否他有什么苦衷,念慈越想越迷惑,纷乱的心事纠结不清。
这时传来敲门声,郭靖前去开门,见是一位陌生的妙龄女子,忙问她有什么事,女子自称小红,有事要见穆易。
小红被让进屋中,来到穆易面前,飘飘万福,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说道:“我是金国六王妃的丫鬟,这是王妃给您的信。”
大家都很疑惑,穆易也满腹狐疑,他接过信打开一看,这字体娟秀清丽,十分眼熟,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血液也沸腾起来,竟然是惜弱写给自己的信,他真不敢相信离散了18年的妻子竟成为金国的王妃,信的内容不多,简短的描述了离别后的一些事情,却字字珠玉、情真意切,她还说如果他愿意相见,就约个时间、地点见面。
“是惜弱,是她的信,她还想着我呢……”他激动的挥动手中的信,平素不苛言笑的他此时喜形于色,双眼发亮的大声呼喊。
众人都围过来看信,苦寻了十几年的亲人终于有了音讯,大家都欢呼起来。
原来王妃所猜不错,这穆易正是杨铁心的化名,他靠卖艺为生,走遍了大江南北始终不渝的寻找失散的妻儿,如今喜从天降,他怎能不欣喜若狂,赶紧让念慈拿来纸笔,也给惜弱写了一封信,由于激动,他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他将写好的信交给小红,连声称谢,请她带回给王妃,小红含笑收好信,告辞离开。
此时屋里一片欢声笑语,黄蓉转动着大眼说:“如果我没猜错,那天打擂时将穆姐姐气哭的坏小子就是杨大叔的儿子。”
众人闻听都瞧着她看,郭靖一脸疑惑的问:“何已见得?”
黄蓉扬起弯眉,“他不是自称是金国小王爷吗?”
郭靖憨笑着,心中却有所质疑,他说:“金国有那么多王妃、王爷,难道就一定是他吗?”
黄蓉瞪他一眼,嘻嘻笑道:“说你蠢,你还不承认,不错,金国是有很多小王爷,可是他年纪十八、九岁,名字又叫康,这两点都符合,那还不是他吗!”
大家一听有道理,豁然开朗,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黄蓉打趣道:“穆姐姐,如何真的是他,你可就惨了,因为……你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哈哈哈!”
念慈见她一幅兴灾乐祸的样子,虽知道她是在玩笑,心中却十分不悦,脸一红,她不服气的辩解说:“我爹乃是我的义父,我们并无血缘关系!”
“哎呀呀!”这下却被黄蓉抓住了把柄,表情夸张的笑着说:“杨大叔,你真是白养了她,她为了情郎急不可待的要和你划清界线,撇清关系呢。”
“你……”念慈这几日心情正不好,如今又被黄蓉一番奚落,心中泛起无限委屈,又气又恼,无处发泄,伏在桌上嘤嘤而泣。
郭靖觉得黄蓉有点过分,见念慈如此难过,于心不忍,他走上前去靠近念慈身边,说了些安慰的话,谁料黄蓉竟醋意大发,嘟起嘴跺着脚拂袖子就要走。一时间这屋里乱哄哄的。
杨铁心就当没看见,靠在临窗的桌子前,喝着小酒沾沾自喜,他觉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心情舒畅,只是时间过得太慢,真恨不能跨越时间,立刻就去往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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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惜弱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描眉涂唇,换了一身新衣,越发显得丰姿绰约、光彩照人,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坐着轿子来到悦来客栈。
走到他的房门前,她整理了一下如满天羽毛般迷乱的思绪,抿了抿唇,举起手拍打房门。
门开了,一张熟悉的容颜出现在她眼前,时光在他脸上刻下皱纹,岁月在他脸上布满沧桑,只是那双眼,暖暖的眼神未变。
“铁心……”轻唤一声,惜弱热泪盈眶。
“惜弱……”他也动容的呼唤着她。
两人进屋,拉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近在眼前,却恍然隔世。
惜弱的美貌依然如从前,光滑白皙的肌肤,苗条婀娜的身姿,算一算她也有三十六、七岁了,现在的她身上更增添了成熟迷人的风韵。
杨铁心和她面对面坐下,激动的说:“惜弱,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惜弱含泪说:“我也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可惜杳无音信,我还以为……你不在了!”
杨铁心感叹道:“我的确两世为人!”
他开始向惜弱诉说当年之事,那个夜晚,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围攻他,他和前来帮忙的郭啸天、邱处机在一片混乱的厮杀中被冲散了,对方人多势众,他被几个人追杀边战边退,到了一个陡峭的悬崖处,一失足坠落,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幸而上苍庇佑他,山缝里长出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接住了他,第二天,又遇到上山采药之人,那好心人将他救下,还接回家精心为他医治,躺了两个月,他能下地走路,就一直住在那个恩人家,帮他们采药干活。
几年后,一场瘟疫夺去恩人和他妻子的性命,留下一个幼小的女孩,那小孤女名叫念慈,杨铁心将他收为义女,带着她背井离乡、四处飘泊,寻找惜弱母子的下落。
杨铁心诉说完了,惜弱又向他哭诉自己的遭遇,两个人唏嘘不已。
难过了好一阵子,总算平复了一下悲伤的情绪,杨铁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对惜弱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找到了郭啸天之子郭靖,当年他母亲被人所救,去了大漠蒙古,他现在就在隔壁,等一会儿我让他来见你。”
惜弱万分惊喜,笑道:“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九年前我在庙中上香时,遇到了邱道长,原来他也一直在寻找我们,他还收康儿为徒,教他武艺。”
“真的?”杨铁心大喜过望,“虽然人海茫茫,想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但这十几年来我们都从没放弃过寻找彼此,也许是我们的执着感动了上苍!”
惜弱点点头,旋而又难过的诉说道:“只是邱道长告诉我,郭兄在那次灾难中不幸被杀,这些年邱道长一直在追查幕后真凶。”
杨铁心闻听此言,感到无限悲痛,“郭兄是因我而死,我真是对不起他。”顿了顿,他又说:“我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邱贤弟,难为他这么多年为了我的事而奔波。”
惜弱忙安慰他说:“邱道长前些时捎了一封信给我,说近几日会到王府来看康儿,那时我一定通知他来见你。”
两个人倾诉了伤心的往事,又禁不住满怀憧憬的展望起未来,杨铁心问她:“如今你有何打算?”
惜弱叹了一口气,微蹩起眉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真相告诉孩子,他不知半点实情。”
一提到孩子,杨铁心兴奋起来,“那个叫完颜康的是不是就是我们的孩子?”见惜弱点头,他心情舒畅的称赞道:“这孩子真是风度翩翩,长得十分俊俏!”
惜弱苦笑着说:“长的俊俏有什么用啊,他总爱惹事生非,都怨我没有管教好他,那天在土地庙前他是不是又犯浑了?”
杨铁心摆摆手,呵呵笑道:“那是误会,都是一家人……”说到“一家人”这三个字,杨铁心又有些忧虑起来,“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为一家人。”
惜弱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动情的说:“当然,我一定会带着孩子跟你走,当年我曾与六王爷有约,如果能与你重逢,我就会带孩子跟你走。”
杨铁心忧心忡忡,“我看未必,他会那么容易放你们走吗?”
其实惜弱心中也没有半点把握,然而她已下定决心,无论有多么难都要跟随杨铁心,那个华丽的笼子已经囚困了她18年,现在就算再猛烈的暴风雨也无法阻挡她飞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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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完颜康跑出家门,在微凉的晨风中一路狂奔,没有方向,他唯有不停的往前跑,风掀起他的发丝、扯动他的长衫,也不知跑了多久,跑累了,步履缓慢下来。
他感到一片茫然,心中有团惶恐的火在燃烧,而一阵阵冷洌的寒意又自指尖向全身蔓延,他觉得自己是个穷途末路之人。
父王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怎么可能,原来他们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他们是冷静的知情者,自己是个被蒙住眼睛的傻瓜,还那么开心,还那么甜蜜,全是假的!
杨铁心是谁?一个陌生的名字!
牛家村又在哪里?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知道,现在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天地如此广阔,自己却像被埋在沉重的沙砾之中,快要窒息。
连自己最亲的父母都在欺骗自己,他还能相信谁?现在他要自己去寻找真相。
此时念慈正陪着黄蓉在一家胭脂水粉店里买胭脂,黄蓉兴趣浓郁,念慈却有些闷闷的,走到店门口朝街上望去,一眼就看到低着头失魂落魄的完颜康。
她的眼前顿时一亮,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引领着她向他跑过去,喜悦的呼唤了一声:“阿康!”
完颜康见是念慈,愣了一瞬,垂下眼帘,没有理会她,神情落寞的继续往前行。
仿佛有无数细针密密的扎着念慈的心,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呆呆的站了片刻,却又心有不甘的追上去。
“阿康!你去哪里?”
完颜康停住脚步,目光飘忽不定,他皱起眉头,悄声说:“我去牛家村。”
“牛家村?”念慈一惊,“是不是你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完颜康更是一惊,目光冷厉的看着念慈,“怎么?难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世?”
她点点头,柔声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义父穆易原名叫杨铁心,他有可能就是你的父亲……”
“什么?”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窒息了,怎么会这样,原本就心绪烦乱,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他恨恨的说:“我不相信,你们都在骗我!”
说完他加紧脚步往前走去,念慈追上他,情真意切的说:“阿康,我认识牛家村,我和你一起去,我去和黄蓉说一声,你一定要等我!”
念慈火急火燎的跑回胭脂店,对黄蓉说:“我要出去办事,可能要两三日,请你告知我义父。”这黄蓉也看见完颜康了,想必念慈是跟着他出去,看样子,这个穆姐姐是彻底被他给迷住了,无药可救了!
嘱咐完之后,念慈又一路小跑追上完颜康,二人默默往前行。
和他并肩而行,念慈心里充满甜甜的窃喜,她还从未这般心荡神移的爱过一个人,为何一见到他就会脸庞发烫、心跳加快,连手心都出了汗。
前几日,心中还对他有所怨恨,她也曾流着泪对自己说,别再想他了,自己亦是个有尊严的人,既然他那么无情无义,又何必苦苦勉强!
可为何一见到他,漫天飞舞的的冰雪立刻消融,化为涓涓细流柔柔流淌。
他仿佛是浩瀚无边的海洋,淹没她这玫充满甜蜜心事的小贝壳,又仿佛是蔚蓝广阔的天穹,吸引她这只怀着无限憧憬的鸟儿。
离开了海洋,贝壳会多么孤独,失去了天空,鸟儿会多么忧伤!
在内心深处,她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挣扎就已经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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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两个人不停歇的往前走着,念慈心中暗自欢喜,她的目光一直悄悄追随着他,怕被他发现,又忍不住想看,这种纠结的心情让她局促不安、神色慌乱,她暗骂自己没出息,竟这般迷恋这个美貌男子!
完颜康一直沉默着,神情忧郁、微蹙眉头,那一脸愁容的样子竟也如此迷人。
是他的侧影,如雕塑般精致完美,饱满的额头,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子,清澈的双眸逸出如诗如梦般略带忧伤的目光,两片薄薄的唇瓣微微向外嘟起,显现出动人的线条!
她悄悄退到他的身后,这样她的全部目光可以放肆的包围住他,此刻再旎旖的风景全是虚无的幻影,在她眼中他才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是他的背影,俊挺修长的身型,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双肩,随着身体的前行而轻轻飘扬,他的头发很美,亮丽顺滑,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透逸出阵阵幽香!
她真的很想摸一摸他的头发,将他的长发轻轻捧起,捧在手心里,让那丝丝缕缕、密密实实、飘飘洒洒的发丝如甜美芳香的细沙,在她的手指间流淌……缠绵……
这么想着,她竟痴痴的伸出了手,纤细的手指悄悄的向前探去,触碰到他的发梢,正当她陶醉在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小喜悦中,他却突然回转头,细长的眼睛斜睨她一眼。
她的身体一抖,悬在空中的手变的僵硬。
“现在该往哪条路走?”
“啊……”她还神游太虚,眨眨眼睛,回过神来,悬起的手顺势向右一指。
他嘴角一翘,掀起一个若有似无的浅笑,又回过头,往右边那条路走去,她的心兀自“咚咚”跳个不停,亦步亦趋的也随着他加快的步伐。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完颜康虽然心事重重,但他还是停下脚步,很体贴的问念慈想吃点什么,当念慈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完颜康才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原来他身上从来不带银两,他每回上街,身后都跟着几个仆人,他只管吃只管玩,自然会有人付钱,所以现在是身无分文。
念慈见他一幅窘迫的样子,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散碎铜板,也太少了,只好在街头买了几个馒头,用油纸包住。
“阿康,你吃一个!”念慈递给他一个馒头。
他摇摇头说:“我不饿,你吃吧!”说完迈开脚步,又急匆匆的往前走去。
念慈只好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紧紧跟着他,她知道他心里着急,看着他那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真的非常难过,这还是那个傲慢轻狂的小王爷吗,此时他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带着迷茫的眼神急切焦虑的不停奔走。
已经走出金境,再往前走是崎岖的山路,弯弯曲曲,凹凸不平,走到一个比较陡峭的地方,完颜康向念慈伸出了手,念慈心中一片春风荡漾,她略带矜持的握住他的手,她感觉他的手是那么温暖有力,仿佛有一股电流从他的手传递到她手上,蔓延到她全身,麻酥酥的!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牵手,即使是这么个小动作也会永远烙印在她的记忆中。
经过这段险峻的路,他放开了她的手,她顿时感到怅然若失,心里一下空落落的,她握紧拳头,回味着刚才那种迷醉的感觉,让她开心的是,前面又有一段危险的路。
她已经顾不得思考自己是不是很傻,到底有多么傻,只要能牵住他的手,就算在刀子上走也是快乐的。
就这样走了几个时辰,终于走出这片被原始森林环绕的山路,走到地势平坦的盘地,接近黄昏时分,他们走过荒草丛生的低坡,又走过细窄泥泞的田梗,远远看见一座村庄,一缕缕炊烟在夕阳中袅袅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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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这就是牛家村。
枯山瘦水,荒凉贫脊,一排排低矮破烂的屋子,连树木都几乎是秃的,村民们面有菜色,衣着陈旧,几个人扛着锄头满脸倦容的行走,屋前妇女们忙着点柴火烧饭,赃兮兮的小孩子在玩泥巴。
路旁有几头瘦骨嶙峋的牛晃动着尾巴木然的走来走去,鸡鸭鹅见到人就惊恐的四散跑开,有人挑着沉甸甸的两桶水赤着脚走过去,看样子这村子连水都没有,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打水。
完颜康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他身上华丽的衣服与这破败的景致格格不入,他从娘胎里生出来之后,住的是金碧辉煌的王府,用的是奢华昂贵的物品,连上街转悠也是去那最繁华最热闹的大街,歌舞升平,溢彩流光,他何曾见过这种萧瑟灰暗的场景,
他心里感到一阵阵不舒服,一阵风吹过,卷起一股鸡屎牛粪味,迎面扑来,完颜康本来就一天没吃东西,这污秽之气呛的他直皱眉头,胸中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但是酸水直往喉咙口冒,他向前踉跄了几步,扶住一棵树弯腰呕吐起来。
真难受啊,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臭,娘和爹真是在这种地方住?
念慈见他面色苍白、神情痛苦的样子,真是说不出有多心疼。
完颜康吐完了,站直身子,微微喘息着,平静了一下烦乱的心绪,他真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心中甚至还残存着一丝幻想。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挨家挨户的问,看村子里有没有人记得杨铁心,他们向前走去,一家一家的询问,村民们都摇头说没什么印象,有许多屋子都空着,可能是远走他乡。
走到一个铁匠铺,一个胡子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倚在门口抽旱烟,念慈走上前,微笑着说:“老伯,向您打听个人,您认识一个叫杨铁心的人吗,18年前他在这儿居住过!”
“杨铁心?”老者眯起眼睛思索片刻,恍然想起来,点点头,“是呀,他的确在这儿住过,不过他家中发生了一场劫难,18年前就不知所踪了!”
果然有知情人,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心中又喜又忧!
完颜康问道:“请问您还记得他的妻子吗?”
老者抖了抖旱烟袋,表情肯定的说:“记得,他妻子叫包惜弱,长得十分貌美,性格也很温柔,当年发生那场灾难时,可怜她还怀着孩子呢!”
完颜康有些惊慌,求助似的又望了念慈一眼,离真相越近,他的心中就更恐慌。
念慈用柔情的眼神安慰着他,转而又问老者:“老伯,您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像是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往事渐渐清晰,老者说:“那时杨铁心经常到我这里来炼铁,我们算是比较熟,那年冬天异常寒冷,有一天下着鹅毛大雪,他又到我这儿来,他的样子很兴奋,告诉我他七月份就要当父亲了。”
完颜康的心猛的一颤,自己正是七月所生,如此说来母亲没有说谎,自己真的是杨铁心的儿子,仅存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他的心在往深渊里一点一点的坠落!
他向老者拱手称谢,默默的走开,他的背影看来是那么寂寞无助,念慈追了上去,用湖水般温柔的大眼睛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关怀与忧虑,她小心的注视着他的表情,那些细微的变化都揪着她的心,许多安慰的语言不知从何说起,万语千言化做柔柔的目光。
完颜康低垂着眼帘,眼神迷茫,有些无力的样子,良久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启双唇,失神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念慈说:“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表情看似平静,却又蕴含着那许多隐忍与压抑,他那不动声色的忧伤直把她的眼泪逼出来。
天色迅速暗沉下来,天边那一抹晚霞也显得那么惨淡寂寥,旷野的风浩浩荡荡掠过大片大片荒草,一浪紧似一浪的从四面袭来,衣角飘扬,两个身影在多风的黄昏显得那么单薄。
念慈说:“翻过这个坡,就是义父的家,我曾经跟随他来过几次,今夜我们去那里住一晚吧。”
完颜康神情落寞的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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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他们来到一这扇破旧的门前,停下了脚步,“吱呀”一声,念慈将门推开,屋内一股股经年的灰尘弥散开来,直呛人肺管,他们用手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
完颜康倚在门框上,拿眼望了望里面,厅堂里有一张摇摇欲坠的大桌子,几把东倒西歪的短凳,东西两侧各有厢房,东边那间宽大一些,却四壁空空,西边一间略小些。
完颜康思忖着大的房间应该是父母住的,家具全都搬到了金国王府,而小一点的那间是为自己准备的,这么一想,一种难言的情绪如这无处不在的风,清冷的包围住他。
他抬起脚,迈过门槛,一步一步往那间小屋踱去,灰蒙蒙的屋子里,墙上窗上贴着许多形态各异的剪纸,虽然都已经褪了色,但还可以依稀看出那曾经鲜艳亮丽的色彩,有花草、有动物,为这简陋空寂的小屋增添了不少生动的情趣。
他想像着:18年前母亲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满眼是柔情的目光,坐在窗边,面前堆放着一些彩纸,一剪子一剪子仔细的剪出这些妙趣横生的图案,这是她为即将出生的小生命精心制作的礼物,她也一定为自己缝制的不少漂亮的小衣服小被子,那些东西都不见了,想必是被贫困的村民给拿了去,只留下被虫蚁咬噬的破烂不堪的小床和那些承载了无限母爱的剪纸窗花!
他颓然的踱过窗前,窗外风光黯淡,因为心情不好,他整个人的状态很低迷,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无力的用手扶住墙,泽泽的雾气悄悄在他眸中升起!
念慈一直没闲着,用绢帕抖落床上的灰尘,看到阿康这幅样子,心疼的赶紧扶住他,扶着他坐到床上。
“阿康,你是不是饿了?”
完颜康陷入思绪的迷雾中,他有些恍惚的摇摇头。
念慈从怀中掏出油纸包,小心的打开,眼中溢出光彩,笑着说:“这儿还有一个馒头,阿康你吃吧!”
“我不吃……”他口中逸出轻语。
“不吃怎么行啊,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她心疼的看着他有些苍白干涩的双唇。
“我不吃……”他皱起眉头。
“吃吧!”念慈将馒头递到他嘴边。
“不吃啊……”他有些恼了,一摆手,却因为用力过大,那个干黄的馒头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滚落到地上。
两个人都呆了一瞬,念慈赶紧蹲到地上去找,用手捡了起来,放在嘴边吹吹,用柔和的语气的说:“别浪费啊,我自小随义父卖艺,生活艰苦,经常吃不饱饭,连一粒饭一滴汤都要吃的干干净净!”
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完颜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爹娘过得这么苦,这18年来,娘几番梦回、独自悲伤,爹一路艰辛、苦度时光,而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从今以后,自己的生活又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仿佛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深渊。
那一点一滴的忧伤是那么真实,渐渐汇聚成无边无尽的海。
积压太久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住,他的泪水在瞬间溢满双眸!
见念慈站起身来,他赶紧把脸转向一边,想要维护那高傲的自尊,他不愿让她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可是却无法抵挡洪水爆发的悲伤情绪,他不受控制的抽泣起来。
他颤抖着身体低着头在压抑中轻声的啜泣叹息,夕阳最后一缕微光将他的身影修饰的极美,他迷离的神情犹如一个美丽又忧伤的魔咒,牢牢垄断她的全部心智,牵动着她的目光、她的思想、她的情绪、她的呼吸!
她冲动的上前环抱住他的双肩,轻语一声:“阿康,你别难过……”声音哽咽了,泪水滚滚而下!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血液仿佛凝固,她和他的身体贴的那么近,她能感觉他体温的热度,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光线越发微暗了,夜就这样悄悄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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