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要效忠那个愚蠢的皇帝?
你为什么这么坚持?
你要是早自己当皇帝，我是一定会支持你的，哪里还会做其他的事情?
卡斯替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失望，恼怒，悲愤等很多情绪，但最终到嘴边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我知道了”卡斯替这样说道，然后走出了指挥塔，就此离开。
道不同，自然不相与谋，当然要离开。
赫拉格看着卡斯替的背影，有些伤感，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终于分道扬镳，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他把桌上的麦克风打开，准备把让出军机的消息通过广播告知群众，多少缓解一下平民的情绪。
只是他刚要开口，就看到眼边一粒的雪花缓缓落下。
雪花很小，也很晶莹，赫拉格甚至可以看得见其中交错搭建的冰晶结构，这本应该是很好看的画面，但赫拉格的瞳孔却缩成了危险的竖线，因为……他认得这片雪花。
轰的一声巨响，小小的雪花爆发出与其形态完全不符巨大的能量风暴，数条白色冰棱带着惊人的速度刺向桌后的赫拉格。
仿佛数条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巨大的冰棱被斩成数断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赫拉格稳稳的向后落在地上，不过却并没有把刀收回鞘内。
赫拉格横着刀眯着眼睛看着忽然出现在指挥塔办公室内的霜星，眼神充满了寒意，因为就是她先前将自己偷袭重伤，如果不是在罗德岛恢复的好，他可能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养伤。
赫拉格看着本应该离开的卡斯替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过却不是回来与自己并肩作战，而是拿着那把熟悉的大戟站在霜星那边。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泄露了自己的行踪才导致前不久的那场偷袭，现在看到曾经的战友突然反戈，他心里却并没有感到愤怒难过的情绪，反而十分平静，就好像早就料到这一幕画面。
望着赫拉格平静甚至是冷漠的眼神，卡斯替面色有些不自然，他看着对方说道，“本来只要你受伤在罗德岛待两天，一切都会结束，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这好像是在解释着什么，卡斯提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似乎并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不自然，把声音提高了很多，“你为什么非要提前回来呢？”
“你只要在那家小医院躺几天，事情就过去了，切市的新秩序也就建立了。”
“你还可以继续当你的将军，我也能继续当你的副官。”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自掘坟墓。”
“不过不用担心，你会以你应有的死法离开这个世界。新世界的人们会记住你的名字。”
“所以，还是请你安静的去死把。”
说道这里，卡斯替的声音已经变得无比平稳，似乎最初背叛老友的不安已经尽数被自己畸形的逻辑磨灭，他把自己那柄宽刃长戟指向了赫拉格，平静的宣告对方的死亡。
赫拉格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无论说什么也没有办法叫醒已经沉浸在不知名幻想中的卡斯替，从前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把后背毫无保留的交给彼此，而现在却矛戈相向，已然成为了敌人。看着对方朝向自己的剑尖，赫拉格只能选择握紧手中的剑，与敌人血战到底。
霜星看着已经不再年轻的两个人，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启动了握在手心的一件装置，同时通过无线电和航站楼之外的同伴进行沟通，“可以开始了，快一点。”

章节9
随着白面具们悍不畏死的冲击，警方的防线就这样崩溃了，有很多军警就此倒在污浊的血泊中，再也没能站起来，当然还有更多的白面具和平民同样在这里死去，画面极其血腥惨烈。
一些溃退下去的军警在那十几名重甲军士面前像是遇上礁石的潮水一样从两边分开，最后进入了航站楼，而那些重甲军士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这些溃败的同袍，依然像十几尊冰冷的雕像一样站在原地，仿佛就算地面裂开他们也会一动不动随着地块破碎而去。
手持刀械的白面具们踩过被血水染红的地面，来到了航站楼之前，而那些民众也惶恐的跟在白面具身后，他们已经看出来这些有组织的人似乎是蓄谋已久，可他们并没有选择的权利，现在掉头离去且不说那可怕的天灾，即使能活下去也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除了被携裹着成为暴民和帮凶以外别无他法，这是整合运动为平民们出的一道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他们别无选择。
“这是第二近卫军的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白面具中走了出来，他穿着被漆着白色骷颅头的军用护具，手中提着一面一人高的塔盾，如同魔鬼般的低吟从白色头盔里传出，“把他们全部杀光就可以结束了吧?”
“大鲍勃，不要小看这些士兵，他们……不简单。”兜帽女子与大鲍勃站在一起，看着对面那些依然不做任何动作的重甲军人，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所以我才不认同你们这些做刺客的。”被称作大鲍勃的高大男子瓮声瓮气的说道，“不过这边的行动塔露拉说过由你负责，所以我还是会听你的，柳德米拉。”
柳德米拉似乎是松了口气，她朝大鲍勃点了点头，伸出手向身后比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一批整合运动成员从挎包里掏出了可拆卸的复合弩。在一片机械拼装的声音中，就有一队白面具弩手站在了柳德米拉身后。同时其余的白面具们也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个土质的燃烧瓶。
此时整合运动表现出来的执行力就像一支军队，如果不看他们简陋的装备和武器，即使说他们是哪个国家的作战部队都有人会相信！
柳德米拉将举起的手挥下，随着她做完这个动作，无数支黝黑的弩箭射向了那些依然沉默的军人，同时很多燃烧瓶腾空而起，带着燃烧的火线飞向了军人们所站的位置。
有很多弩箭射在坚硬的铠甲上无力的折断，当然也有一些许弩箭插在了重甲的缝隙中，就那样留在了军士的身上，看着就像墙里生出了一根根野草，随后那些燃烧瓶便从天而降，或是在血腥的地面上炸开，或是在那些军士身上碎裂，把这些野草笼罩在了火海里。
这些自制的燃烧瓶用的都是烈性燃油以及高浓度酒精，烧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惊人的热度似乎把空气都烧的扭曲起来，哪怕是真的雕像恐怕也会在这样的大火中融化成灰烬。
只是……那些军士依然没有动，仿佛火焰的高温与弩箭的锐利根部不足以迫使他们挪动身体，他们还是坚定的站在原地，就像一块块人形的路障。是路障，那么当然不会让任何不该过的人过去，除非把他们砸碎了扫到一旁，否则他们会一直站在原地。
柳德米拉看着火中的十几座雕像，赤色的眼瞳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变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大鲍勃望着那些在烈火中燃烧的影子，微微低下了头，仿佛在表达着自己的敬佩。
冲天的大火就这样在航站楼门前燃烧着，把平民们苍白的脸映成了诡异的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看不下去此间的场面，一声雷鸣毫无征兆的响起，然后一场暴雨就这样落了下来。
这场雨来的极其突然，但却十分暴烈，密集的雨点拉成了长线从天上砸了下来，落在踌躇不安的平民身上，落在死不瞑目的军官脸上，也落在整合运动的白色面具上。
没过多久，航站楼前的火海便熄灭了，插在盔甲上的弩箭已经在高温下烧成了碎末，而那些雕像表面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焦炭，散发着灰色的热气。
柳德米拉叹了一口气，把兜帽从头上掀下，任凭暴雨洗刷着被大火烤的有些发热的脸颊，一头红发在灰色的雨世界里十分显眼，她提着短刀走向了航站楼的大门，身后跟着大鲍勃以及整合运动的成员。
只是他们还是没能走进航站楼。
因为门前的那些钢铁雕塑动了，他们就像是许久不动的老年人在活动关节，动作缓慢但却非常稳定，一块块焦糊的外壳从他们身上碎裂剥落，重新露出其下的金属颜色。
像这样的重型铠甲按理说在很多年前便已经淘汰过时，只是在乌萨斯帝国，仍有一小部分军人保留着这样的传统，不过他们的铠甲并不只是荣誉的象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镌刻了法术回路的重铠仍然拥有着极其强悍的防御力。
站在最首位的一名重甲军士缓慢的举起了手中的盾与剑，抬起头望向了走近的柳德米拉，声音寒冷的仿佛被雨浸湿的剑锋，
“再往前一步者，死。”
……
……
当第一声爆炸响起时，雷蛇就迅速地越过一排椅子，来到了航站楼的窗前，然后她就看到了在隔离线处爆出的一团团火光，以及暴动的人群和冲天的大火。她看着那些在雨中冰冷的尸体，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整合运动，”雷蛇看着同样来的窗边的芙兰卡说道，“他们终于动手了。”

她在先前就已经预感到整合运动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只不过没想到对方居然来的如此强硬，想到整合运动，她就想到了赫拉格将军，这个曾经在罗德岛训练场和自己一战的老将军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
“我得去找赫拉格将军。”一想到赫拉格的伤势雷蛇就有些担心。
芙兰卡看着窗外的画面有些吃惊，此时听到雷蛇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一股子酸味说道，“你为什么非要掺和进去?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雷蛇没有回答这两个问题，她只是觉得赫拉格将军是个好人，在这个时候可能需要帮助，所以她就要过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于是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K17手枪，询问了一下候机打听里留守的士兵，便向指挥塔赶去。
“你……”芙兰卡见对方根本不理自己，恨恨的跺了跺脚，但还是抓着自己的两把剑跟了上去。
……
……
航站楼和指挥塔之间隔着一条很长的柏油路，这条路在平时都是用来运送飞行器的各种必需品，只不过在这个时候那些装载必需品的车辆都停在路边，任凭雨水击打在车漆表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雷蛇娇小的身体藏在宽大的黑色外套下，不得不说黑钢公发的用品十分耐用，满天暴雨都被外套隔绝在外，没有一滴水淋在外衣下的手枪上面。
防水靴踩在湿滑的路面上并没有打滑，而是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昏暗的天空，灰色的雨幕以及穿着黑衣的少女，如果没有几百米外暴动的人群，这本该是一副很清新的画面。
实际上雷蛇也没有心思去欣赏天灾前罕见的雨景，她在脑海中筛选着有关整合运动的资料，她总是隐隐感觉这个组织选择在此时的空港暴动还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不过走在后面的芙兰卡打断了雷蛇的思路，她的那一件公发外套被她以太丑为理由不知道丢在了哪里，现在只是穿着一件衬衫和牛仔裤，连个帽子都没有，此时头发都已经湿透，两只耳朵也软趴趴的蔫在头顶。
“就不能照顾一下重伤未愈的病号吗?”芙兰卡很是不满的说道。
雷蛇听到芙兰卡的声音，回过头认真看了看她狼狈的样子，歪过头想了想发现确实有些不妥，于是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对方身上。
“走吧~”然后雷蛇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感到外套尤有余温的柔软内绒，芙兰卡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那你呢?”
“放心，不会触电的。”雷蛇头也不回的答到。
“我说的是这个吗?”芙兰卡听着对方平静的回答，感到十分恼火，觉得一腔关心都是喂了源石虫吃了。
“比起别的你更应该想想怎么过去。”把衣服穿好后，芙兰卡指了指两人前面的路，用无奈的语气说道。
雷蛇抬头向前望去，就看到了大门前那被整合运动成员包围的十几个近卫军士兵。
此时平民们像是一大群鹌鹑一样畏畏缩缩的挤在倒塌的铁丝网前，根本不敢越过白面具一步，看到了雷蛇和芙兰卡从航站楼那边的雨中走来，表情仿佛见了鬼。
离两个人最近的几名白面具在注意到雷蛇两人后颠了颠手中的武器，随后向两人走来。
在把外套交给芙兰卡后，雷蛇浑身上下很快就被雨水淋湿，头顶双角并没有发出电光，就像她之前和芙兰卡说不会触电一样，她并没有在天灾来临之际冒险发动法术，因为她腰间有枪。
她眯着眼睛看着走来的几个白面具，用平静而诚恳的语气说道，“麻烦让让。”

章节10
“麻烦让让。”
这四个字一般来说会发生在上班族拥挤的电梯门之前，或者是由龙门小吃街的外卖小哥骑着车喊出来，但在此时却发生在杀气腾腾的雨夜，并且由一个浑身被雨打湿的小个子少女说出。
这句话被雷蛇以一种认真而又诚恳的语气说出，给人一种你不让你就错了的感觉。
有一个词叫做反差萌，雷蛇在这个时候大概就很符合这个词语。不过整合运动的白面具并不会因为对方是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女，或是因为那种莫名的感觉便不会动手，几个白面具只是脚步微顿，沉默片刻后依旧握着手里的武器向两人走去。
雷蛇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雨水中遮住了她的脸，朦胧中看不见她的脸色，只看到了她把手伸向了后腰，腰上有一个小巧的枪套，里面有一支手枪。
雷蛇的身材很娇小，她的手当然也很小巧，只是虎口处的指骨有些突出，这看上去很像是一个好学生常年握笔学习造成的，但其实这双手更适合握枪。
就连黑钢的同事们都很少有人知道，在雷蛇还不会法术的时候，她用的最久的武器就是枪，各种枪，尤其是手枪。
她的手就那样很自然的握住了K17的曲线枪柄，然后以一种平和但却很迅速的方式抽出了手枪。
大部分用枪的人一般会把枪抽出来之后再瞄准射击，雷蛇也是这样做的，不过她把抽枪瞄准射击放在了一起，而且比正常人快了无数倍。
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当枪离开了枪套，就已经开了枪。手枪离开枪套越过她的腰时，她开了第一枪，握枪的手开始向上抬时，她开了第二枪，随后在举起手枪的过程中，她又连开三枪。
麻烦让让，没有人让，所以她抽出手枪，连开了五枪，K17清脆的枪声响成了一片，枪声响的快，结束的也很快，走在前面的五个整合运动成员的大腿上都多了一个秀气的血洞，他们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血水在潮湿的地面上不断扩大，白色面具上的眼洞中透出惊疑的眼神，但却没有畏惧。
雷蛇举着枪站在雨中，雨水落在滚烫的枪管上冒出阵阵白烟，她透过白烟感受到了那些整合运动成员的眼神，第一次感觉到此间的雨有些寒冷。
即使在看到先前门前暴动的画面，雷蛇也还是没有下狠手直接杀死这些整合运动的成员，但此时看到这些人即便受了伤也依旧狂热甚至显得有些病态的眼神，她终于明白这些整合运动的人完全不会畏惧受伤甚至是死亡。
既然不让路，那么只好打过去。雷蛇朝身后的芙兰卡打了一个手势，然后把举枪的手收回到胸前，沉默的向前走去。这样的姿势虽然不太好瞄准远处的目标，但却更适合近战。
雷蛇没有理会那五个倒在地上的白面具，绕他们过之后继续向前，而身后的芙兰卡却在经过的过程中从宽大的外套里抽出黑剑在那几个人身上各捅了一剑。
一个浑身都被雨淋湿的小个子少女虚抱着枪向前走，另一个高一些的少女全身罩在大衣下面，偶尔会从黑色大衣里刺出几剑。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向整合运动的人群走了过来。
想要杀穿上百名白面具组成的人墙并不容易，雷蛇不是常山赵子龙，没有七进七出的能力，芙兰卡也不是剑圣，不能一直保持高速的出剑。K17的三个弹匣已经打空，没有盾牌让雷蛇作战变得十分不便，现在她手中拿着一根从白面具那里夺来的撬棍，看似精准的向一个整合运动成员头上砸去，却也只是把那个人砸昏过去而不是直接杀死，这并不是因为好生之德不下杀手，而是因为这样花费的力气要小得多，挡在前面的白面具还有很多，雷蛇知道自己必须节省每一丝力气，不能浪费在空出。
她没有回头去看芙兰卡，只是听着身后挥剑刺破空气的声音频率慢了很多，想必再瓢泼的大雨也很难洗去那两柄黑剑上浓稠的血污。
两个人就这样陷在如海的人群中，只有偶尔闪过的剑光和痛呼才证明她们还在缓慢但却持续的前进。
在门前和近卫军对峙的柳德米拉和大鲍勃自然也发现了这两个突然闯入战场的不速之客，不过哪怕在枪响之后他们两个也没有对这边投入过多的注意力，一方面是只凭两个人真的很难突破重围来到这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十几个近卫军士兵像是一滩泥潭把他们两个人和数量更多的整合运动成员牢牢拖在原地。
泥潭这个词有些恶心但却很贴切，因为这些近卫军士兵现在就毫无阵型的站在门前，可偏偏没有一个人能够越过他们。
柳德米拉在整合运动的代号为“弑君者”，这是因为她曾经真的杀死过一个小国国王，这也侧面说明了至少在刺客领域，很少会有人比她强。
事实上她也充分发挥了一个刺客应该有的作用，隐于战场而后一击必杀，只是今天面对着这十几个近卫军军士，她的每一次背刺都仿佛落入对方的节奏里，只在那厚重的甲胄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却没能真正的杀死一个人。她知道这是因为对方的重甲太过于坚韧，但更多的原因确实因为这些人的配合太过强大，哪怕在数量远超他们的人数优势进攻下依然保持着看似凌乱实则紧密的阵型，把每一次致命的袭击都巧妙化解。

反而另一面的大鲍勃造成的损伤要大的多，他把那面沉重的塔盾当作锤子使，重甲和盾牌可以隔绝利刃和热火，但却无法卸掉巨力，已经有两名近卫军军士不慎被塔盾砸中，现在被同袍救到了后方，也不知道伤势如何。
柳德米拉知道，现在的情况还是向着有利方向发展，即使近卫军士兵再能扛，那两个不知底细乱入的少女再能杀，也改变不了逐渐落败的局面，甲胄会碎裂，枪也会没子弹，剑终究会有磨断的时候，他们如何能挡得住数百名整合运动的进攻?更何况指挥塔那里的战斗才是关键。
事实也的确如此，哪怕此间的白面具被他们杀光了，只要指挥塔上的卡斯替和霜星能把赫拉格杀死，今夜的计划就不会有任何意外。
这就是为什么柳德米拉即使要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也要进攻，实际上她更多的担心在于事后塔露拉会不会责备自己攻坚过于缓慢。
柳德米拉手握着短刀冷漠的看着浴血奋战的下属，白面具们的不断倒下并不能让她的脸色有任何改变，但在这时她却抬起了头，那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一般留着红色头发的人都会让人过目难忘，但配着她那张脸却诡异的让人哪怕刚刚见过就要忘记。
这真的是一张很适合暗杀者的脸。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她抬起了头，就连微凉的雨水也没法抚平她皱起的眉头?
大鲍勃看着忽然抬起头的柳德米拉，想要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嗡鸣。
这种嗡鸣不是蝇虫振翅乱飞的声音，因为这个声音是从远处传来，并且变得越来越大。
随着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楚，大鲍勃终于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声音，曾经有过从军履历的他甚至还对这种声音十分熟悉，因为这是直升机引擎的轰鸣。

章节11
一架黑色的直升机撕裂满天的雨幕，从昏暗的天空中呼啸而来。这架直升机飞的极低，轮式起落架几乎要剐蹭到楼顶的通讯塔尖，这在正常驾驶员看来根本就是十分愚蠢的举动，因为这样很可能会刮到机体造成机毁人亡，但那架直升机的驾驶员偏偏就这样做了，而且还炫技一样在那鳞次栉比的通讯塔和电线之间穿越而过。
黑色飞机低空飞来，雨水还没能落地就被飞速旋转的螺旋桨搅碎，在流线型机身后面拉出一条白色的尾巴。
柳德米拉看着这架飞机沉默不语，很少有飞行员会在这样的雨天起航，更别说此时的暴雨极有可能是天灾的前兆。她没有去想这架飞机来自哪里，因为飞机飞的很低，而且她的视力也很好，她清楚的看见了那架飞机黑色机身侧面的白色BSW字迹，以及从敞开的舱门露出的半截枪管。
枪管很眼熟，因为在不久之前她就亲手切断了一个这样的枪管。
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黑钢的飞机会来到这里，以她对黑钢那位大老板的了解，就算他们那位首席安全员被困在这里哪怕是死在这里，那位大老板也不会说些什么，在这样的人眼中，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冰冷的数字代替，哪怕是人。
柳德米拉的判断并没有错，且不说天灾将至，整合运动今天这场看似仓促的暴动实际上策划了3年时间，在计划开始之前更是走访了很多泰拉世界的大人物，当然也包括那位黑钢大老板。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不会有任何飞机到达空港，那两个可怜的BSW少女只会毫不知情的被遗忘在切尔诺伯格。只是……这架飞机是被几个黑钢的雇员偷来地。
几天前，有一架BSW的直升机从切市空港起飞，载着杰西卡和Ace回黑钢总部做报告，但是两个人在途中得知了切市即将遭遇天灾的消息，加上大老板模棱两可的态度，杰西卡和Ace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完全不顾总部的催促直接把飞行员打昏，就这样飞了回来。
这并不是说杰西卡和Ace不听指令胡搅蛮缠，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俩当然会服从命令，但这次陷入危险的是他们的老上司以及老战友，所以他们的回答是不行。
不能把雷蛇和芙兰卡丢在切尔诺伯格，所以他们打晕了飞行员，不顾路上的危险，由Ace驾驶直接飞了回来。
杰西卡坐在半开的舱门边，双手扶着固定在门上的轻型机枪，她当然看到了在白面具海洋里沉浮的雷蛇和芙兰卡，于是她通过头戴式耳机对着Ace大声说道，“看到她们了，把飞机停稳一下！”
在驾驶舱的Ace自然知道对方要做些什么，双手微拉操纵杆，黑色的飞机像是鹞子张开双翼一样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然后那根枪管开始喷吐火焰。
丈许长的火焰在枪口不断闪烁，与火焰一同喷射的还有无数发子弹，虽然枪械这种武器在如今的泰拉世界并不再是主流，但这种兵器对于密集人群的杀伤力却依然恐怖。
产自黑钢的钢芯弹穿过雨水和空气，压缩出声声尖啸，就这样射向了下方的人群。
被雨水浸湿的柏油路面爆出无数高高的烟尘，与路面一起碎裂的还有很多白面具的身体，那些护具在大口径机枪弹面前没有任何阻挡作用，无数残肢断臂掉在了地上，没有死去的白面具倒在地上无力呻吟，更多的白面具就像被割草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而他们的弩箭还击附有防弹装甲的机身上无力的弹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一个一百发子弹的弹箱很快就被打空，杰西卡拉高枪身，让门外的雨水落在烫的发红的枪管上，同时把一只黑色箱子丢了下去。
此时雷蛇和芙兰卡周边还站着的白面具已经所剩无几，那个箱子碰的一声掉在两个人跟前，溅起发红的积水，更砸在了一名还没死去的整合运动成员身上。
箱子很沉重，从高处掉在地上让外表有些微微变形，但这并不影响雷蛇将它打开，雷蛇快步走过去打开了箱子的锁扣，从里面拽出两件轻型作战背心，一件套在了自己身上，另一件扔给了芙兰卡。
带有快穿结构的作战背心穿起来十分方便，雷蛇把肩带套在头上，然后固定腰间的卡扣就穿好了，她把背心胸前的一把折叠冲锋枪摘了下来，打开保险开枪击毙了那名被武装箱砸到的白面具。
先前的艰难前进是因为没有趁手的武器，而现在她从武装箱里拿到了大容量的X90冲锋枪，作战背心面板上还有好几个备用弹匣和投掷物，趁着整合运动阵型被飞机的突然袭击打乱，她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迈开步伐就像前走去，同时手里的冲锋枪不断开火，击倒一个又一个拦路的白面具，芙兰卡沉默的跟在她身后，手中的黑剑时不时替她当掉几支射来的冷箭。
不得不说枪械真的是人类发明的杀人效率最高的武器，虽然新兴的源石技艺很好很强大，但这种原始的杀人武器依然可怕，只要瞄的准，扣扳机就会有人死去。
柳德米拉看着上百整合运动成员死去，即使冷漠如她也依然感到了肉疼，但她却根本来不及阻止，那架直升机来的太突然，并且毫不讲理的先来了一通扫射，随后又扔下了补给箱，那位黑钢安全员的枪法又精准的可怕，这会功夫又有十几个白面具倒毙在了她的枪口下。

她朝前方那些损失惨重的白面具挥了挥手，人群顿时像潮水一样退回来，她是这样想的，既然你们要过来，那就让你们过来，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根本做不了什么。
雷蛇看着退去的白面具人群，沉默的换了一个新的弹匣，她不知道柳德米拉是怎么想的，但既然敌人已经让开，那她当然要过去，她踩着满地血水，来到那名伤痕累累的重甲军士面前，说道，“你好。”
可能这种词十分不适合现在的情况，雷蛇的表情也有些别扭，但好在那名近卫军百夫长并没有在意，他看着雷蛇的脸，自然想起了那天罗德岛训练场的切磋，隐约知道面前这位很受将军看重，也猜到了雷蛇的来意，微微垂下头说道，“将军在顶层指挥室。”
雷蛇对于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意外，外面已经乱成这样，为什么老将军还在控制室里?难不成还真的发生了什么?
雷蛇的担忧落到百夫长眼里，近卫军百夫长显然也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氛，他对雷蛇说道，“将军那里就先交给你们了，这里我们在就够了。”
雷蛇看着对方满是伤痕的甲胄表面，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走进了建筑物。
“喂，你叫什么?”芙兰卡在门口停下脚步问道。
百夫长没有回头，用对方听得到的声音回答道，“博卓。”
“这之后如果你还能活着，一起喝酒！”芙兰卡这样说道，然后关上了大门。
百夫长博卓的头盔下似乎发出了轻笑声，但很快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对面的整合运动上，现在他的任务是不惜一切阻止这些人进入大楼，近卫军是将军的盾，那么在他们倒下之前不会允许任何人越过大门。
……
……
“那个百夫长是条汉子，我都想跟他一起留在那里杀人了。”芙兰卡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她现在真的很兴奋，先前的战斗虽然凶险万分，如果不是杰西卡支援的及时，她们很有可能就被白面具的浪潮淹没，但这也正是她所追求的刺激感。她从作战背心上的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小酒壶，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嗝儿”地打了一个酒嗝。不是黑钢的装备应有尽有，而是芙兰卡把自己的每一身装备都塞了一壶酒。
“无酒不欢嘛。”在这种场合以芙兰卡的性子也觉得有些抱歉，她嘿嘿笑了两声把酒壶放了回去。
听到那声酒嗝，雷蛇皱了皱眉，但也是因为习惯了芙兰卡的脱线性行为，并没有在意，而是脚下不停的说道，“喝酒不好，趁早戒了吧。”
当然这也只是意思意思，雷蛇当然知道芙兰卡是那家三环小酒馆的常客，可每次即便没有用还是要唠叨唠叨。
两个人在很多受伤军警和富人的注视下走过一楼大厅来到了电梯口，却发现电梯早就被人为破坏无法使用，只好又绕了一圈来到了楼梯口。
顶层指挥塔只有四层，并不算高，但是两人还是没能上去，因为楼梯口站着一个人。
楼梯间的门不算小，站在那里的那个人也并不高大，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座冰山伫立在那，难以逾越。
看到这个人，雷蛇和芙兰卡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虽然那天夜里在锡安大厦只打过一个照面，但两人都对面前这个寒冷如冰的气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这个人是霜星，也只能是霜星。

章节13
虽然击败了霜星这样强大的对手，但雷蛇并没有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她只是平静的走到霜星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你输了，我们要上去了。”
居高临下并不是指雷蛇的态度，而是因为霜星靠着墙坐在地上，雷蛇是站着的。
雷蛇对着霜星举起了手中的枪，可是却没能开枪，她绝不是什么大善人，而是BSW的顶尖干员，当然不可能把这样一个潜在威胁放着不管，她之所以没有扣下扳机，是因为一个人从霜星身后的楼梯走了出来。
那个人身穿近卫军的军官制服，浑身都是伤口，最严重的一处是横过整个腹部的切割伤，血水从伤口处流出，在冻结的地面留下一条醒目的痕迹，只是他仿佛根本感觉不到，沧桑的脸上挂着木讷的表情走到了雷蛇面前，然后把手里的长戟横在了雷蛇和霜星之间。
就是这样一个重伤之人，却给了雷蛇强烈的危机感，她甚至感觉如果自己开枪向霜星射击，霜星不一定会死去，但自己很有可能被那把长戟刺死。
“我……没有做错。”
那个人开口说道，说的却是让雷蛇完全不懂的话，他的声音十分沙哑，给人感觉就像是喉咙之间有两片粗砺的铁片在相互摩擦。
而听到这话的霜星不顾伤痛，抬起了头用清澈的目光看着那个人说道，“您当然没有做错，父亲。”
雷蛇微怔，她完全没有想到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竟是霜星的父亲，两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甚至连种族都不一样，一时间以她强悍的心脏都有一种停跳的冲动，而且看着这个男人染血的近卫军军服，以及他眉眼间那种熟悉的感觉，雷蛇忽然从心底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那个男人完全无视雷蛇和她手里的冲锋枪，用另一只手一把拉起受伤的霜星，明明两人之中他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但却给人一种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护住霜星的感觉。
而霜星更是显得理所当然，似乎上一刻被雷蛇重伤倒地的根本不是她一样，就那样自然的靠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似乎这时才意识到把雷蛇一个人晾在一边有些无礼和不妥，回过头对雷蛇说道，“黑钢的小朋友是吧，你们不用上去了，他……已经死了。”
那个男人没有解释他口中的“他”是什么人，但雷蛇却明白了，然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她忽然间想起了这个男人的身份，他是赫拉格身边的副官，她曾经不止一次看见这个人作为副手出现在老将军的身边，而且看那样子还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副官。
是的，他是赫拉格的副官，也是曾第二近卫军的大尉，也是整合运动霜星的父亲。
他是卡斯替。
“你怎能如此！”一声怒吼打断了卡斯替的解释，雷蛇循声望去，看见先前在大门断后的近卫军百夫长博卓被那个如山强壮的男人和红发女刺客带了上来，此时的博卓头盔已经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披散的头发下面满脸是血，而头顶生着和卡斯替一样的鹿角。
博卓不顾大鲍勃的控制努力抬起头，对卡斯替怒目而视，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将军是我们的朋友！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有将军哪有你的今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相比于歇斯底里的博卓，卡斯替的反应要平淡得多，他用平静的目光望着博卓，嘴角牵起一丝微嘲的笑容，也不知是嘲讽对方还是自己，他用冷漠的声音说道，“我们温迪戈一族从来都是萨卡兹中的异类，忠诚这种东西根本与我们无关，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天真的性质，我愚蠢的弟弟。”
“残忍狡猾，怀疑一切才是我们真实的本质，来帮我吧，弟弟，帮我建立新的世界，新秩序需要你这样的人，但如果你还是顽固不化的相信将军那所谓的理想，我不介意在这里就杀死你。”
卡斯替的声音寒冷的如同乌萨斯北部的寒风，即使同自己的亲兄弟讲话也如此的直白生冷，而博卓听了他的话却是勃然大怒，他奋力的挣扎着，但是却根本无法挣脱大鲍勃铁钳一样的手掌，他依旧怒骂不停，“我根本没有你这样的哥哥！你根本不配成为乌萨斯的军人！”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卡斯替摇了摇头，有些惋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扶起受伤的霜星，头也不回的说道，“杀了吧。”
站在一边的柳德米拉没有丝毫的犹豫，抽出短刀刺进了博卓的胸膛，然后迅速地拔出收回了鞘内。
大鲍勃松开了手，任由博卓的身体摔在了地上，甲胄与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博卓努力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根本做不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我在那边看着你，哥哥。”然后就停止了动作，没了呼吸，就此死去。
“弱者才会使用这样无力的威胁。”这话本身没有错，可是卡斯替为什么要这样说出来，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走吧，我们这边的事情结束了。”
卡斯替忽然觉得此间的空气十分寒冷，扶着霜星加快了脚步，带着整合运动的几个干部离开了大楼。
在这个过程中，雷蛇一直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而此时她仿佛回过神一样，一把推开楼梯间的门向楼上跑去，她大脑一片空白，跑的却飞快，四层楼梯不一会就来到了指挥室门口，她颤抖着手推开了指挥室的门，然后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赫拉格。

老将军的白发依然梳的整整齐齐，只是眉目间弥漫着如同实质般的死意。
卡斯替其实没有亲手杀他，先前的战斗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从前的旧伤都在这时候爆发出来，他已经太老了，老到……或许下一秒就会死去。
赫拉格望向推门而入的雷蛇，目光里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而是平静的如同蔚蓝的大海，他看着雷蛇用有些欣慰的语气说道，“你来了。”
“不必难过，”赫拉格微涩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已经八十八岁了，活了太久也见了太多，死亡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可怕的字眼。”
在泰拉世界里，因为矿石病和战乱人们的平均寿命不过四十岁，像赫拉格这样经常刀口舔血的职业军人更是日日夜夜和死亡相伴，他能够活到八十八岁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很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运气好到了极点。
只是到了今天幸运之神不再垂怜与他，他再也无法战胜时间这个敌人，不必卡斯替动手，只要出手逼迫他全力作战，就会把他体内的陈年旧疾尽数激发，变成侵蚀他年迈身体的索命镰刀。
雷蛇没有说话，她走到赫拉格面前，看着对方苍老的面容，忽然感觉像是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心脏，让自己有些上不来气，很是难受。她觉得像赫拉格这样的人，不应该有这种结局。
按理来说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密，但自从在罗德岛切市分部切磋之后，便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忘年之交的感觉，赫拉格很看好这个后辈，雷蛇也同样对这位老将军十分敬重，以至于雷蛇第一时间便赶来老将军这里，赫拉格也没有任何戒备的把自己将死之时的虚弱暴露给雷蛇。
雷蛇看着赫拉格，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她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您就这样死了，对得起为您而死的近卫军士兵吗，对得起博卓吗?”
“博卓到死都在捍卫您的尊严和安全，您要是这就死了，怎么对得起他染血的盾和剑?”
赫拉格闻言微怔，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面前的雷蛇很大程度上是不想让他死去而问出这样尖锐的问题，但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自己很清楚，他……最多只能活几天的时间了。
“那终究是他的选择。”赫拉格沉默片刻后说道，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有些许苦涩的味道，“我们每个人都在不停的做着选择，就像我成为了将军，你成为黑钢干员，而博卓成为了我的百夫长。”
赫拉格看着雷蛇的眼睛继续说道，“所以我迎来了死亡，所以你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这里，所以……博卓死在了那。”
赫拉格疲惫的摆了摆手，似乎是不想在进行这个话题，他把后背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缓缓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去看看帝都啊。”
“那我就带您回帝都。”雷蛇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我们一生都在做选择，那我就选择把您带回帝都。”
“所以，哪怕再辛苦，也请您一定要坚持到回帝都的那一天。”雷蛇认真地说道，她小心翼翼的把老将军背在背上，赫拉格伛偻但依然高大的身体背在雷蛇并不宽厚的背上显得有些不协调，但雷蛇的态度十分坚定，看着她的眼神，赫拉格妥协的靠在了雷蛇瘦弱的肩膀上，被她背下了楼。
雷蛇楼梯下的很小心，唯恐碰到赫拉格悬空的脚，过了一会她推开楼梯间的门回到大厅，先是和芙兰卡与杰西卡交代了几句，然后走到候机厅里的某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胖子那里抢走了他的轮椅，就这样把赫拉格放在了轮椅里。
“我要去帝都。”她是这样告诉芙兰卡的，杰西卡看着雷蛇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芙兰卡拦住，芙兰卡眯着眼睛对杰西卡说道，“让她去吧，这个家伙认准的事情……没有什么能阻止她的。”
她看着雷蛇推着轮椅同时顺手在门口拾起一把不知是什么人丢弃在那的雨伞，有些感慨的说道，“天灾我可没法给你挡了。”

章节14
整合运动带头在切尔诺伯格空港发动了暴乱，数以千计的民众突破了军警的封锁涌入了空港，但却没能如愿以偿的等到撤离的飞机，停机坪那里除了一架耗尽燃料的BSW直升机孤零零的停在那里，连一架飞行器也没能看见，而近卫军的几架灰鹞早已在疯狂的人群涌入机场前消失在无尽的雨幕里。
狼狈的人们没有得到任何收获，徒劳而无助的在切尔诺伯格等待着天灾的降临，而那些整合运动的成员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摘下了白面具，重新隐藏在了人群中。
这场雨持续的时间极长，冰冷的雨水不仅没过了街道，也淋湿了人们的心，民众人心惶惶的待在家里，但更多的人选择了铤而走险，在一番劫掠后徒步出城，就这样走进了荒凉的原野，在他们眼里，危机四伏的荒野并没有比迫在眉睫的天灾更为可怕。
切市的警备力量已经接近瘫痪，城市多个出口处的军警早就不知所踪，无数携家带口的平民在出口处排起了长龙，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在切市北3号出口的人潮里，有两个很不起眼的人，瘦弱的少女推着坐在轮椅中的老人，唯一的一件外套盖在老人身上，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逃难的祖父和孙女，但从他们的谈话中却可以看得出这两人根本不可能是生活在切市的普通人。
“天灾还没有开始，平民们就已经如此迫切的逃离这座城市，但其实荒野才是最危险的地方。”老人轻声说着，同时畏寒似的把盖在身上的外衣向上拉了拉。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少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她把手中的雨伞往前微微倾斜，确保不会有雨水淋湿老人的身体后，继续说道，“我们离开空港的时候有很多人都看到了，会不会有麻烦?”
这两人自然是离开切尔诺伯格空港的雷蛇与赫拉格，雷蛇没有选择停在机场外的军车等交通工具，而是就这样推着轮椅走了出来，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很多选择驾车的难民在来到出口两公里内便寸步难行，密密麻麻的人潮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那些以往代表着便利迅捷的高科技交通工具如今全部变成了堆斥在路边的大型垃圾。
但这样做的弊端也同样十分明显，有无数人看到了雷蛇推着赫拉格离开了空港，平民们可能不认得他们，但总有人认得。
作为帝国的军神，赫拉格当然受无数人的敬仰和崇拜，但同时也有很多人迫切的希望他能死去。
自从赫拉格成为了将军后，这样的人就只多不少，权利是会腐蚀人心的存在，为了更进一步，杀人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经历了空港事件之后，赫拉格的生命的确已经走到了尽头，但他终究还没有死去，所以很多势力也无法发作，但他们不介意加速这个过程。
哪怕这是在天灾降临的切尔诺伯格。
三名被雷蛇杀死的刺客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前两次刺杀都被雷蛇成功的识破并扼杀在摇篮里，但第三次出现的刺客竟是一名专业的术士，那名术士不顾天灾反噬的风险强行发动了源石技艺，如果不是最后关头雷蛇使用枪械把他击毙，或许他真的会成为成功刺杀军神的人物。
可是没有如果。
雷蛇没有理会那具头上多了个血洞的尸体，匆匆推着赫拉格离开了刺杀现场。
赫拉格抬起头看着雷蛇有些疲惫但却依然坚定的面孔，沉默片刻后说道:“先前那三次……只是最开始的试探。帝国有很多人盼着我死，现在我还没死，他们只会更加锲而不舍的派人来杀我，恐怕在进入荒野后，比那名术士更强大的敌人都会出现。”
听到这里，雷蛇没有回答，她从带着赫拉格走出空港的那一刻起就隐约预感到了将会发生什么，如果不出意外，在两人离开切尔诺伯格后，会有更多危机四伏的刺杀等待着他们。
可她不在意，既然她选择把赫拉格送回帝都，就一定要做到，如果有人来阻拦，那么杀了便是。
看着雷蛇的表情，赫拉格很快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感动之余也有些欣慰，于是他继续说道:“出手后就要一击必杀，这是一个合格的猎人的必备条件，但同时你还要拥有细致的观察力，在危机发生之前就要想办法排除它。”
“你看前面十五米处那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有什么发现?”赫拉格轻声说着，但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动作。
雷蛇难以察觉的望向那名中年男人，的确发现了一些古怪之处，不动声色的开始向那边移动，同时也对老将军更加五体投地。
“正常的难民都会大包小裹的背着一些必需品，可他并没有。”雷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衣服下摆沉的很深，一般只有外区的老农民才会这样做，他的手上并没有常年干农活的老茧，反而在指腹处有几处厚茧，只有经常握刀或者握枪才会出现这样的痕迹。”
随着两人的闲聊，赫拉格眼中的欣慰之色越来越浓，两人和那名中年男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就在他们相距不到一米的时候，雷蛇闪电般的用一柄短剑在中年男人的胸口刺了一下。
这把短剑是芙兰卡的那柄小剑，是她在临行前塞给雷蛇的，不得不说的确很是锋利，用来刺要害真的很顺手。
中年男人带着惊惧不解的表情看着雷蛇，根本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暴露，只是力气不断从胸前的伤口流出，他靠着墙壁无力的坐了下去，看着就像是喝多了酒的醉汉。

类似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了很多次，赫拉格是真的在教给雷蛇一些东西，虽然他快要死去，但眼界和意识都还是军神级别，他教给雷蛇的东西都很好很强大，而雷蛇也同样学的很快，这也让赫拉格年迈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是真的想尽可能多的教导雷蛇。
雷蛇擦了擦黑剑上的血迹，把它收回衣服下面作战背心的刀鞘里，继续推着赫拉格向前走去，不慌也不忙，仿佛刚刚杀死一个刺客的人并不是她，推轮椅这种事情在罗德岛推芙兰卡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十分熟练，而赫拉格也神色平静的坐在轮椅上，像极了一对逃难的祖孙。
两个人很顺利的通过北3号出口离开了切尔诺伯格，雷蛇和赫拉格都不是第一次来到荒野，并不会生出多余的新鲜感与好奇心，只是当他们回过头望向被乌云和雨幕笼罩的切市，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唏嘘，也不知道经过天灾的洗礼后，这座城市还能不能保留住往日的繁华。
如果从天上俯视，可以发现无数人流就像是蚂蚁一样源源不断的从切市这个蚁巢离开，最终又消失在荒野的尽头，只是不知道这些命运多舛的难民究竟能否活着到达他们的目的地。
雷蛇当然没有像这些切市市民一样漫无目的的逃难，因为她和赫拉格的目的是帝都，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她只选择最快的直线路线。既然已经暴露，那么不如就这样正大光明的直接赶去帝都，虽然这样来杀赫拉格的人可能会更多，但雷蛇坚信总有一些人是不希望老将军死去的，而且这些人一定也会出现并且向赫拉格伸出援手。
赫拉格对此嗤之以鼻，但却并没有反对雷蛇的做法，就这样任由她推着轮椅以她的路线在荒野中漫步。现在赫拉格对于生死已经看淡，就连能否回到帝都也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尽可能多的教雷蛇一些东西，哪怕这个代价是要他提前死去。
“您为什么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如此黑暗?”雷蛇不明白老将军为什么始终对援手不抱任何希望，虽然她自己也知道有时候这个世界的确肮脏的令人绝望，但有些朋友的确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比如芙兰卡和黑钢的其他同事。
赫拉格知道她为何与自己持不一样的看法，但他活了很久，见惯了世间的阴暗，他明白朋友并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字眼，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如何坚定的友谊也会被金钱或是意志扭曲成背叛的屠刀。
赫拉格微嘲说道:“我是什么人?我是赫拉格，乌萨斯帝国的大将军，我杀的敌人多，但杀的自己人也很多，这辈子我杀人的数量可能在泰拉世界都能排进前十。”
雷蛇听着这话沉默不语，这样的自问自答或许会显得有些像某些自大以及自恋到极点的反派人物，但看着赫拉格平静的脸色，她知道对方根本不是在炫耀什么，而是在简单的阐述一件事情。
赫拉格当然没有像一个真的杀人狂魔一样炫耀自己杀了多少人，他继续平静的说道:“我杀人肯定有杀人的原因，被杀的人是因为他们真的很该死，但是满门灭绝这样恶毒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所以这就会带来很多麻烦，那就是那些被我杀死的人的家人朋友就会把我视为仇人，我杀人杀得越多，这样的仇人就越多，久而久之，我都不知道我的仇人有多少。”
雷蛇看着对方的面孔微怔，心想要时刻防备着无数仇人的报复实在是太辛苦了些，心中有些替赫拉格感到不忿。
“可是我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强，他们打不过我，怎么报仇?”赫拉格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成为帝国军神的男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一些阿猫阿狗杀死，他当然有资格去嘲讽这些人，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雷蛇感到一种英雄暮年的悲凉。
“所以那些想要杀死我的人，就像是一群低等的野狗，哪怕连向我狂吠都做不到，只敢远远的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等待我疲惫，等待我受伤，等待我老去。”赫拉格说道。
雷蛇抬起头看着荒野里清澈的星空，仿佛看见了在白雪皑皑的雪域里，一只年迈的雪豹沉默的注视着四下的雪地树丛，如果它表现出一丝疲惫的姿态，在暗处隐藏着的无数敌人便会冲出来将它残忍的撕成碎片。
雷蛇低下头看着坐在轮椅里的赫拉格，才发现对方已经没有了在罗德岛切磋时的锋芒，反而透过白的透明的银发和消瘦的肩头发现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虚弱的老人。
寂静的荒野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响起雷蛇的声音，只不过这次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我明白了。”她说道。
赫拉格说道:“明白了就好。”

章节15
荒野上的时间流逝在感官上可能显得比正常要慢不少，不过对于雷蛇和赫拉格来说，一个教的舒心，一个学的专心，于是在常人眼中难挨的原野生活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在荒原旅行的第四个清晨，一座小村庄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而两人也同样需要补充一下即将消耗殆尽的食物和饮水。
这是一座十分简陋的村庄，就像其他无数存在于荒野上的聚落一样与移动城邦存在着巨大的时代差距，土夯的城墙毫无意义的充当着围栏的职责，而那些破落的房屋看起来甚至像是远古时期人类的茅屋。
按理来说这样的村落除了感染者以及贫民便不会有其他的来客，但雷蛇看到村中有不少衣衫褴褛但明显不像是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亚人种，回想起切尔诺伯格外的人流长龙，雷蛇大概明白了这些异乡人的身份，这很有助于隐藏自己和赫拉格的真实身份。
雷蛇推着赫拉格毫无违和感的融入了这个群体，如果不是真的认识赫拉格的人站在面前，真的很难把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与那位威名赫赫的帝国军神联系到一起。
装作荒野上的旅客在村庄的配给站购买了一些必需品后，两个人也在旧货站买了一辆不知道过了使用年限多久的老爷车，再一次离开了这座贫困的村庄。
轮椅被放在老爷车并不宽敞的后备箱里，赫拉格依然盖着那件已经褪色但依然坚韧的黑钢公发外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雷蛇把着方向盘蹩脚的操纵这辆上古时期的老古董，虽然她在黑钢学过很多交通工具的使用方式，但这辆车通用的年代实在太过久远，单薄的塑料方向盘上印着奇怪的圆形标志根本就没在雷蛇的记忆力出现过，她只是通过很多现代源石动力车辆的驾驶经验来开这辆老车，但也仅仅能让这款经典的红色生锈甲壳虫冒着黑烟以一种与发动机轰鸣并不相称的速度行驶在荒凉的土路上。
或许是想要消遣一下漫长而又无趣的旅途，雷蛇难得的开口闲聊起来:“这样的破烂居然也能发动起来，倒也没有白费那1500龙门币。”
“这辆是很久以前DasAuto的限量车型，如果真的落在收藏家们的拍卖会上，或许能拍出上百万的天价。”赫拉格认出了这辆老车的真正价值，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荒野中存在着无数像这辆甲壳虫一样的远古科技结晶，只是上流社会的人根本不会离开繁华的移动城邦，也就更没有看到这种骨灰级藏品的机会。
他把手指放在副驾驶遮阳板上擦了擦灰尘，根本没有在意屁股下面坐着的百万级藏品正被雷蛇以一种暴殄天物的方式驾驶，可能当油箱里的燃料耗尽后，这辆老古董就会散架成一地细碎的零件。
雷蛇依然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的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的路说道:“哪怕它是价值千万的收藏品，现在也不过是我们的代步工具。”也许是得知了坐骑价值不菲，雷蛇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不过等到了帝都，我们也可以卖了它。”
赫拉格闻言无声的笑了笑，重新把手放在了外套下面，默认了雷蛇蹩脚的玩笑，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道:“像你们这样的保全公司干员，大概能挣多少薪水？”
雷蛇加大了踩着油门的力度，同时歪过头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如果一个月出一次大型外勤的话，大概会赚50万龙门币左右。”
“像锡安大厦那次任务?”
“那次任务其实算是失败了，没有报酬。”
“哦。”
车里再一次沉默了下来，只有发动机难听的轰鸣突突突的打破荒野的寂静，不得不说两个人都不是很善于闲聊的人，当一个将军和一个安全干员想要找些有趣的话题，最终的结果都会以尴尬的气氛结束。
只是这一趟路程终究不可能一直这样尴尬的平静下去，当黄昏来临时，甲壳虫汽车来到了一片树林之前，这样的树林在荒野里十分常见，但一直闭目养神的赫拉格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如剑般锐利的眼神望向了这片树林，说道:“有人来了。”
什么人来了？当然是来杀他的人来了。
雷蛇看似没有什么反应，实际上默默地把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拿了下来抓住了放在门把手旁边的X90冲锋枪，如果那个敌人现身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扫射过去。
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敌人始终没有现身，赫拉格收回了望着树林的目光，甲壳虫继续缓慢的在树林外的小路上行驶。
在仪表盘亮起水温过热的警告灯后，雷蛇不得已的拉下了手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距离下一个城市十公里处的池塘边，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雷蛇在水边洗了洗手准备做饭。
赫拉格坐在先前那架轮椅里，依然盖着外套，修长的手指不断点着放在膝上的长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雷蛇用在配给站买的罐头和干粮煮了一锅粥，简单的吃完晚饭后，雷蛇把后备箱里的露营工具抱了出来，只是没有放在地上。
在微凉的夜色里，温暖的篝火向四周延伸，可以轻易看见四处的景物，那片池塘并没有多大，所以也可以看得到池塘的另一面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下面的人，通过身体曲线可以看出是个女性，她就那样一个人抱着一把剑站在池塘边，星光落在水面上，也落在她破旧的衣袍上，明明穿了一身黑却偏偏给人一种发光的感觉，看着仿佛镀了一层金边。
赫拉格看了片刻后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不断敲击膝上长剑的手指，打了一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