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渐渐往上移动，我捕捉见稀疏的树影，阳光穿过花间和树梢，从某一点开始向前拖出一道长长的延伸着的金线。鸟儿停在树顶旁边的电缆上，电缆一直在夕阳下接到小镇的另一端看不见的地方。就是这样的夏天，风一吹，树梢浓密的叶子“哗啦啦”地在风里摇一摇，黄昏时分的光像被导进了七彩的三棱镜，典型的校园里北国夏天的景象，而且这情景很美好。
“那个，阿列克谢，”我转过头看向走在她旁边的男孩，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阿列克谢现在的脸与当时初见时候的影子相对应——雪还未化的春天，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时我刚从贝加尔湖回到口岸，他也从发达美好的西方初来乍到口岸——然后诸多的场景重合，轮廓有些模糊，他的瞳孔和当时一样闪着奇妙的光，那抹光渐渐漩涡式地沉进去眼睛深处。
在站在前面的父母和两个邻居家一列送行的人的角度看来，我似乎还是在开心和期待地笑着，也说得通啊，大抵是女孩子家等不及离开长辈们所一致认为的“在边境上又穷又远又破烂”的小镇，搬去大城市开始新生活了吧——好像是看得太多的俗气的美国电影里，收到录取通知书整理行李远走到纽约城里去的女学生，此后彻底和故乡美丽却落后偏远的五线小城镇无所关联。
科耶尼奇可夫一家一一地走上前来道别，安娅姐姐俯下身子去拥抱住我的时候，长长的柔软的金发贴住我脸颊两侧，弄得我脸上痒痒的。俄罗斯少女婷婷的裙裾一转，她裙子的很好闻的香水味道就沾留在我旅者般的风衣上，嘴唇擦过她的耳边时轻声地耳语：去吧，小姑娘，愿你会令你的家乡为你感到骄傲。她起身放开我然后温柔地浅浅笑一下，还像第一次在走廊里撞见那时得体而平静的风韵，她可真美，好像一个贝加尔湖边长大的乡镇女孩南下到异国的这么多年的苦楚都未经历，茉莉花香的风一样温润得没变过。
正站在茉莉树底下和科耶奇尼可夫先生讲话的爸也转过头来冲向我们，说着“哎呀，你看这过几天就要走了，以后哪年哪月再回来都说不准哪！这一走可就真是多少年啊！最后赶紧跟阿列克谢说再见吧。你看人家这朋友对你多不错啊，有一阵子天天教你数学题都不嫌你笨，还是到最后你自个儿就放弃了！那天你被你妈赶出去也是屁颠屁颠去把你找的回来，还有一阵子你学骑自行车人家在背后帮你推着车推得满头是汗的，吃东西买东西我看也没少请客儿…”爸把行李箱搬上车后备箱，故事的细节被一一列举，以及最后轻声的总结句：“他们一家让这个夏天多么不一样。”
爸扮演的角色像极了一个来救场的形势发展解说员，也像是语文课本里的旁白，一切主角们之间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也见证着，最后结局到来的时候再从旁边窜出来说个离场的台词——负责缓解气氛的作用，让什么也不说的告别看上去不那么尴尬，相反尽可能地添了多少几分青春小说故事里总用的少年少女间朦胧的喜剧色彩，但在场谁都清楚在大多数需要面对的情况下哪里会有那般的轻松和喜剧。
爸继续絮絮叨叨地列出来一切他所看到过的发生在我和阿列克谢之间的故事，那么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像蹦豆子一样随着他讲话都在我眼前幻灯片式地展现。他每说一件，我就咧开嘴止不住地跟着笑，明明甚至都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无非是初见的一日我把院子里的阿列克谢当成了澳大利亚人于是去讲了十分钟的英语，或者是两个人合作联手破获了院子里的车玻璃划痕案件，又或者是不听话地一起偷尝了家里新买的法国香槟…
我想呀爸的记性可真好，比如我哪一天去了阿列克谢家被请吃饭都还能说上来，但也不知道那他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地发现——我对阿列克谢的喜欢呢？
光影从高处摇摆着的树梢上一点点筛下来，斑点和光圈都支离破碎地打在正对着的眼前的绿漆墙上，就好像在做着一场梦一样，梦里有北国夏天温婉的花香和绽放遍了天涯的靓丽色彩，梦里是摊铺开来的方格子笔记纸和钢笔沾了墨水唰唰在英文线格上写字的温婉。金色的光一层层叠在黑土地上继而与记忆里的重合，使人眨眨眼睛分不清楚，到底是许多年以来习惯了的幅员辽阔的北方边境的美景亦或眼前的现实是在梦里——我挚爱的家乡，沁满了青柠味道的学生时代，以及我还是个小姑娘时恋恋不舍地喜欢过的他，那都不是在梦里，那是真的啊。
两个人从相对着的方向一步步走进，我只盯着脚下不敢抬起眼睛，视线里只是坡跟小皮鞋踩在从树梢筛下来的阴影里挪动，鞋跟踏着晃动的影子发出“嗒，嗒，嗒”。在某一点停下来正巧轻轻擦过对方的身体，距离近到夏茉的耳畔能感受到阿列克谢的头发刷过来碰到她的耳朵，安静下来屏住一口气时也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在某个瞬间我们两个像是错过去了，光就打在中间隔着的留白部分，我的裙摆被风灌进去然后吹得鼓起来，向后飘着贴在男孩的外套衣服上，我面对着朝阳照来的方向，金色的晨曦映在脸颊上，光线太亮太过晃眼，以至于把复古花纹的旅行装上衣也染成了一样漂亮的颜色。
“我的朋友，我亲爱的同志呀，我的敖云塔娜，再见了。”
“再见了。”
“再见。”
“那个，阿列克谢，”我转过头看向走在她旁边的男孩，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阿列克谢现在的脸与当时初见时候的影子相对应——雪还未化的春天，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时我刚从贝加尔湖回到口岸，他也从发达美好的西方初来乍到口岸——然后诸多的场景重合，轮廓有些模糊，他的瞳孔和当时一样闪着奇妙的光，那抹光渐渐漩涡式地沉进去眼睛深处。
在站在前面的父母和两个邻居家一列送行的人的角度看来，我似乎还是在开心和期待地笑着，也说得通啊，大抵是女孩子家等不及离开长辈们所一致认为的“在边境上又穷又远又破烂”的小镇，搬去大城市开始新生活了吧——好像是看得太多的俗气的美国电影里，收到录取通知书整理行李远走到纽约城里去的女学生，此后彻底和故乡美丽却落后偏远的五线小城镇无所关联。
科耶尼奇可夫一家一一地走上前来道别，安娅姐姐俯下身子去拥抱住我的时候，长长的柔软的金发贴住我脸颊两侧，弄得我脸上痒痒的。俄罗斯少女婷婷的裙裾一转，她裙子的很好闻的香水味道就沾留在我旅者般的风衣上，嘴唇擦过她的耳边时轻声地耳语：去吧，小姑娘，愿你会令你的家乡为你感到骄傲。她起身放开我然后温柔地浅浅笑一下，还像第一次在走廊里撞见那时得体而平静的风韵，她可真美，好像一个贝加尔湖边长大的乡镇女孩南下到异国的这么多年的苦楚都未经历，茉莉花香的风一样温润得没变过。
正站在茉莉树底下和科耶奇尼可夫先生讲话的爸也转过头来冲向我们，说着“哎呀，你看这过几天就要走了，以后哪年哪月再回来都说不准哪！这一走可就真是多少年啊！最后赶紧跟阿列克谢说再见吧。你看人家这朋友对你多不错啊，有一阵子天天教你数学题都不嫌你笨，还是到最后你自个儿就放弃了！那天你被你妈赶出去也是屁颠屁颠去把你找的回来，还有一阵子你学骑自行车人家在背后帮你推着车推得满头是汗的，吃东西买东西我看也没少请客儿…”爸把行李箱搬上车后备箱，故事的细节被一一列举，以及最后轻声的总结句：“他们一家让这个夏天多么不一样。”
爸扮演的角色像极了一个来救场的形势发展解说员，也像是语文课本里的旁白，一切主角们之间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也见证着，最后结局到来的时候再从旁边窜出来说个离场的台词——负责缓解气氛的作用，让什么也不说的告别看上去不那么尴尬，相反尽可能地添了多少几分青春小说故事里总用的少年少女间朦胧的喜剧色彩，但在场谁都清楚在大多数需要面对的情况下哪里会有那般的轻松和喜剧。
爸继续絮絮叨叨地列出来一切他所看到过的发生在我和阿列克谢之间的故事，那么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像蹦豆子一样随着他讲话都在我眼前幻灯片式地展现。他每说一件，我就咧开嘴止不住地跟着笑，明明甚至都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无非是初见的一日我把院子里的阿列克谢当成了澳大利亚人于是去讲了十分钟的英语，或者是两个人合作联手破获了院子里的车玻璃划痕案件，又或者是不听话地一起偷尝了家里新买的法国香槟…
我想呀爸的记性可真好，比如我哪一天去了阿列克谢家被请吃饭都还能说上来，但也不知道那他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地发现——我对阿列克谢的喜欢呢？
光影从高处摇摆着的树梢上一点点筛下来，斑点和光圈都支离破碎地打在正对着的眼前的绿漆墙上，就好像在做着一场梦一样，梦里有北国夏天温婉的花香和绽放遍了天涯的靓丽色彩，梦里是摊铺开来的方格子笔记纸和钢笔沾了墨水唰唰在英文线格上写字的温婉。金色的光一层层叠在黑土地上继而与记忆里的重合，使人眨眨眼睛分不清楚，到底是许多年以来习惯了的幅员辽阔的北方边境的美景亦或眼前的现实是在梦里——我挚爱的家乡，沁满了青柠味道的学生时代，以及我还是个小姑娘时恋恋不舍地喜欢过的他，那都不是在梦里，那是真的啊。
两个人从相对着的方向一步步走进，我只盯着脚下不敢抬起眼睛，视线里只是坡跟小皮鞋踩在从树梢筛下来的阴影里挪动，鞋跟踏着晃动的影子发出“嗒，嗒，嗒”。在某一点停下来正巧轻轻擦过对方的身体，距离近到夏茉的耳畔能感受到阿列克谢的头发刷过来碰到她的耳朵，安静下来屏住一口气时也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在某个瞬间我们两个像是错过去了，光就打在中间隔着的留白部分，我的裙摆被风灌进去然后吹得鼓起来，向后飘着贴在男孩的外套衣服上，我面对着朝阳照来的方向，金色的晨曦映在脸颊上，光线太亮太过晃眼，以至于把复古花纹的旅行装上衣也染成了一样漂亮的颜色。
“我的朋友，我亲爱的同志呀，我的敖云塔娜，再见了。”
“再见了。”
“再见。”
蛾子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