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红灯记>(十四)----铁梅的“一颗红亮的心”唱段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
可他比亲眷还要亲.
爹爹叫同志,奶奶叫亲人,(后来改为:爹爹和奶奶齐声叫亲人,或唤亲人,意思差不多)
这里边的奥妙我也能猜出几分(后改为:这里的奥妙…意思完全相同)
他们和爹爹都一样,
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这段唱腔新颖活泼,跳跃性强,非常适合铁梅的性格特点.
其最大特色是:
1.以生活化语句为基础
在头一句“我家的表叔…”后三个字上,翁老曾设计过许多方案,然而都觉得不合适.当时正值1964年的年三十,翁老的脑子里,对这句唱词该如何写,一直挥之不去.彻夜想了很多具有文采的短句,但都觉得不合乎铁梅的口吻.翁老不免自怨起自己来,心想,难道就这三个字就把他难倒了吗?想的词儿已经数不清了呀!忽然,翁老从“数不清”三个字上突发灵感,想到铁梅对于“表叔”的询问,应当是从“数不清”的来人而引起的,于是串连一下,就组成了“我家的表叔数不清”一个整句.就这样,翁老接着再串第二句,想到京剧的“庚青辙”可通“人辰辙”,用“不登门”做第二句的韵脚正好:可是,怎样的“不登门”呢？他又费了好几个回合的思想交锋,才由这段的最末一句“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启发到铁梅既懂得“红亮的心”,当然会联想到“表叔登门，必有大事”了,于是,他就把生活中的口头语言“没有大事不登门”,串为第二句.那两句“数不清”,“不登门”,既通俗又切意,可算是绝句.仅仅为了这一句半的唱词,老艺术家,倾注如此精力,不惜在枕边完成,令人既钦佩又敬仰.同时这也为京剧现代戏的台词走向大众化,生活化,开辟了广阔的道路.正如翁老自己所说:作为现代戏的唱词，必须要用艺术的而又是普通的语言,来刻画人物的音乐形象.而其中的“虽说是”,又用了一个京剧唱腔中很少使用的迭唱,这对深刻展示铁梅的年龄特征,起到了很好的说明作用.
相比之下,目前京剧界所编的新戏,似乎又开始偏重文采和词藻,其实,它并不能完全体现剧本的文学性和艺术性.翁老有一段发人深省的话很值得一读:“本色白描的词句,经过艺术的加工,组织成艺术的语言,艺术的台词,反而,能从艺术的因素里充分体现文学性.然而,日常生活的用语,近在耳旁,挂在口角,写在剧本上有无姿态,绝非信手拈来皆成妙谛,全凭编者的烹饪和驾驭.”

2.以真切性语言点主题
这个唱段的第二个绝妙之处就是:整个唱段以朴实真切为主,前面几句听上去都是一些日常用语,一点豪言壮语也没有,只是到了最后一句“都有一颗红亮的心”,这才在将这个唱段的核心主题,即“红亮的心”在不经意中予以点破,这与其它的样板戏唱段,到处都是口号式,警句式的用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确实令人拍案叫绝.
3.以快二六形式树经典
这段“我家的表叔数不清”用既不是二六,也不是流水,介乎于二六和流水之间的板式,是有板无眼与一板一眼的完美结合,叙述性强,抒情性畅,可谓是神来之笔,显得特别的精致和独特.活泼流利且又顺畅大方.堪称京剧唱段中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