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手帕
二人饭后便去往陆府。岑福和李叔已经找回不少从前的仆人。陆府一直人际简单,主人又很仁厚,之前散去的家仆若不是不得已,自然都愿意回来。
当年负责查封陆府的是陆指挥使的旧部,他念着陆指挥使的知遇之恩,只是把府中银两以及贵重物品清点了堆放在陆家的库房,锁上大锁,贴了封条,再锁了陆府。陆绎死罪被免后,他看到希望,更有意淡化陆家的事,故陆府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破坏。
管家李叔见少爷与一位姑娘手牵手走进来,忙迎上去,心中也早已明白,这姑娘定是未来陆府的当家主母了。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我先带你四处看看。你将来想怎么布置安排这里,便可以告诉李叔,让他们这次开府重修时,就直接按你的意愿做了。”
“我们先去你原来住的地方看看吧。之前三次来,都没好好看过。”
二人说着来到陆绎住的院子。
“三次? 我怎么不知那第三次是何时?”
“哦,是你父亲去世,我来看过你。只是那时,我特意嘱咐岑福不要告诉你。”今夏有些不好意思。
“我那次隐约感觉到你来了,但回身时,你大概已经走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太想念你,产生了幻觉。”
今夏心中有些愧疚,上前轻轻搂住陆绎,“是我不好。那时,你为了救我,正被严世蕃占了上风,突然又失去父亲,大概是最艰难的时候,我却没能安慰你。”
“不能怪你,我们两家的事,让你太为难了。” 陆绎却没有提自己的为难,“对了,我也正想和你商量,虽说我爹娘都过世了,正院没有人住,但我还不太想搬过去,所以想让李叔他们还按照我爹在世时的样子布置。我们大婚后,就还住在这个院落,你意下如何? ”
“我当然没意见,这个院子已经比我家好了不知多少倍。再说,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住处了。”
二人走入陆绎的卧房,仆人已经简单打扫了一下,却还没来得及准备被褥。
“我回头搬过来时,就把你给我做的被褥拿过来,先住到厢房去。这里做我们的婚房,新婚的寝具让他们去置办。”
“我家的被褥怕是和你家这些都不太相配。”
“有什么不配的? 那可是夫人特意为我缝制的,我不想以后有别人拿去用。话说回来,我昨夜端详那被褥,看你在被头还绣了花。那针脚比之前给我绣的帕子上的绣工进步不少。”
“那是,我这三年都在和我姨学呢。”今夏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我给你绣的帕子?那个有'夏'字的么?”
陆绎从怀里掏出那方帕子,那个'夏'字就齐整地叠在上方。今夏低头轻轻抚弄这个她平生第一次的绣品,问道:“既然拿着帕子,还拼死去救我,为什么那时还要那样对我说违心的话?”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即使你知道我们两家的仇恨,也不会恨我,为了我也不会找我爹复仇。但你一定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我怕你会恨自己,永远背负背叛家族的愧疚。那还不如让你恨我,忘了我,痛痛快快地复仇,坦坦荡荡地活下去。”
“所以你才会为了给我个交代,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还狠心要我忘记你,嫁给别人?” 今夏说着竟委屈起来,眼中含着泪,伸手抱紧陆绎,把头埋在他胸前,“可你怎么知道,没有了你,没有了我的大人,我不会是更痛苦,不会更是一辈子都开心不起来? ”
“知道了,知道了……”陆绎用安慰的语气喃喃道,紧紧地把今夏揽在怀中,好像一辈子都不要放开。
“以后有再难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总想自己扛,总想替我扛。你可记得在龙胆村,我们跳下悬崖时,你对我说: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不许再说话不算数了。”
陆绎想及二人这些年出生入死的经历,也万分感慨:“我曾经对小蓝说,你是我的软肋,但也是我的盔甲。我想保护你,但终究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这三年却是你护着我活下来。我答应你,以后有事情,一定和你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