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妖怪新娘
　　年十三，春始萌，豆蔻结。
　　（一）
　　夕阳西下，村烟处处。
　　呼灯篱落的时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都在忙着往家里赶，小孩们呼啦一阵跑过，欢声笑语逐渐分散消失在那一个个弥漫着炊烟的小院里。
　　铃背着装满草药的篮子，走在洒满夕阳的小路上，身影被拉得格外长。眼前的白色帽帏被风吹起，在山里捂了一整天，脸有些烫。
　　本来是一天之中最可爱的时分，心情自然也很好，如果不是碰上那几个熊孩子——
　　“滚！妖怪的新娘！”一块石子砰的一声砸在她的脚边，溅起的尘土洒在鞋袜上。
　　最近的小孩是吃不饱饭吗？想当年，跟她同岁的孩子扔过来的石子，多么的“一击必杀”。
　　铃走过去，凑近那扔石头的男孩，撩开帽帏、笑容可掬：“喂，听说过杀生丸吗？”
　　“杀、杀生……？”孩子被少女诡异的微笑和这个诡异的名字吓住了。
　　“杀、生、丸。”铃又重复了一遍，“听好了，我的主人是西国的犬妖杀生丸大人，他……最喜欢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孩。”边说着，手指缓缓滑过男孩的脸庞，在最肥嫩之处轻轻掐了一下。
　　“咕噜……”男孩咽了一下口水，瞪着眼前那双空洞的黑眸子。
　　铃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斜睨道：“晚上最好别睡着哦，呵呵呵……”
　　“哇！——”男孩大哭，身上隐隐传来一阵骚味。
　　“哈哈！次郎尿裤子啦！”同伴纷纷无情地嘲笑起来，没注意到“妖怪新娘”已经飘远了。
　　连妖怪都怕的小孩，凭什么跟我斗。我可是7岁就跟在妖怪后面跑的哦。
　　站在村路的拐弯处，几座熟悉的草屋出现在视线内。
　　那里是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是枫婆婆和铃的家。五年前，当那位大人决定把她留在村子里寄养时，她立马哇的哭了出来。
　　“铃，这是为了你好。”杀生丸大人的话如今还停留在她耳边，“等你长大了，究竟是跟人类还是妖怪一起生活，你可以自己作出选择。”
　　“我不要等到长大，铃现在就要选择！铃要一直跟杀生丸大人在一起！”
　　他一贯严肃冷静的面庞有点松懈下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这下，她不哭了。
　　“杀生丸大人什么时候来看铃呢？”她仰起头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眸。
　　“……”他似乎有点犹豫和为难，好像这个问题他并没有仔细思考过。
　　一边的邪见大人狠狠剁着人头杖：“铃！你太任性了！杀生丸大人消灭了奈落，就要着手建立他的帝国了，哪有时间老往这个人类村庄跑？！凭你一个小小的人类也想阻止杀生丸大人的霸业吗？！”
　　——说会来看我都是骗人的吗？她的嘴角又扯了起来，小小的身体开始发抖。
　　“那么，”杀生丸吧唧一脚踩扁了多嘴的邪见，弯下腰用别人几乎察觉不到的温柔态度说，“每隔半年来看铃一次，怎么样？”
　　“半年？”她觉得太久了，但是想到杀生丸大人还有很多“霸业”，她也只能委屈地点点头。
　　刚被留在村子里的时候，她真的很寂寞。虽然枫婆婆、犬夜叉哥哥、戈薇姐姐、弥勒法师、珊瑚和七宝酱对她都很关心，但是不能每天见到杀生丸大人，不能和邪见爷爷拌嘴，她还是都感到很寂寞。
　　后来她是怎么好起来的呢？大概是因为，分开了三个月，杀生丸大人和邪见爷爷就来看她了，还带了很多礼物。过了两个月，杀生丸大人又来了一次。再后来，杀生丸大人来看望铃的时间变成了一个月一次。
　　“杀生丸真是可怕的执念啊！”犬夜叉哥哥曾经这么感叹。虽然铃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她隐隐觉得，杀生丸大人是很关心她的。
　　这样，就可以了。
　　“哇!妖怪新娘！”两个蹲在路边玩泥巴的小孩，把铃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铃懒得搭理他们了。反正，她才不是什么妖怪新娘。自己那么平凡无用，怎么配得上杀生丸大人呢？杀生丸大人的新娘，应该是非常高贵的，就像……就像他的母亲凌月仙姬那样，住在高高的云端宫殿上，有着仙女一样的容颜。
　　铃的理想，是像邪见爷爷一样跟在杀生丸大人身边，成为他的仆从。虽然她没有什么力量，但是她会努力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帮他准备食物（虽然搞不懂他到底喜欢吃什么）还有在他受伤的时候帮他包扎伤口（虽然他根本不需要治疗自己就会自愈）。
　　有一次，她也向杀生丸大人表明了“等我长大了要跟邪见爷爷一起侍奉杀生丸大人”之类的话，但杀生丸大人只是看着她，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天边。
　　“仆从的话，有邪见就够了。”他淡淡地说。
　　“啊？”这是被拒绝了吗，是不要我了吗？一瞬间，她伤心极了。
　　“我杀生丸从来没有把铃看成仆从。”他补充道。
　　这句话让她陷入了长久的迷思——那么，杀生丸大人希望她成为什么呢？是不是希望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成为帝国的女医官？
　　转过一条小路，就快到家了。珊瑚姐正在院子里收被褥，看到她，笑着说：“铃，总算回来了，在山里采了一整天的药吗？”
　　“是。”铃笑着应道，看到珊瑚家的三个孩子在地上爬，家里看起来还没准备晚饭的样子，她关心地问，“法师大人还没回来吗？”
　　“啊，跟犬夜叉去了很远的地方除妖，应该也快回来了。”珊瑚看来忙了一整天，有点累了。
　　“那么，我这就回家做饭。珊瑚姐，待会儿来枫姥姥家吃饭把。”铃弯了弯腰。犬夜叉哥哥和法师大人外出除妖时，珊瑚经常带着孩子到枫婆婆家蹭饭，已经成为某种惯例了。
　　“那么，就不客气了！总是给你添麻烦，真不好意思！”
　　“您太客气了！”铃回道，“那么，我先带孩子过去。”
　　说罢，铃便一手拉上一个往家里去了，珊瑚家里最小的弟弟看到双胞胎姐姐们走了，便也跟在后面。

楼主，你之前写的那篇花与铃是被百度删了吗，现在看不到了

辛苦楼主再发一遍啦

就说那阵子怎么会没有了呢！

辛苦楼主！很好看！！

第二章发不出，放弃了

　　（三）
　　霜夫人忽然晕倒，让众人慌作一团。那位名唤黍里的医官从怀里掏出一小粒黑色药丸，命婢女给霜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霜苍白的面上总算恢复了些许活气。
　　“城主大人，夫人的时间不多了。”黍里说。
　　“你说什么？！”加贺大声责问，“这该怎么办？还有什么法子吗？”
　　黍里说：“大人别担心。这丫头在这里，杀生丸一定会带着天生牙来的。”
　　“听说那个杀生丸是个残暴的妖怪，他会愿意救霜吗？”加贺怀抱着霜，面色焦急。
　　黍里斜眼看着铃，冷哼道：“用这丫头的性命作为交换，他一定会答应的。”
　　虽然还不是十分明白，但也明白了五六分。铃偷偷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说：“城主大人，您想借用天生牙为夫人治病，但是，天生牙只能让原本身体健康却意外死亡的人复活，并不能治愈疾病呢。”
　　加贺正待说话，怀中的霜却在此时醒了过来，幽幽地说：“城主大人，请不要再为我费心了……”说罢眼角又滑下泪来。
　　“霜！”加贺道，“我已经失去了女儿，我不能再失去你！”
　　“事到如今，都是枉然。”霜气若游丝，幽幽地将目光转向铃，“她……她长的好像加千代，你怎么忍心……”
　　那位美丽的夫人面上已经没有了活人之气，看样子似乎应该是死去一段时间了，不知为何……
　　执念吗？夫妻二人都是呢。
　　“不好了！！”传令官冲了进来，大声叫道：“加贺大人，望子在天守阁看到，那个半妖和不良法师朝着白鹭城来了！“
　　加贺闻言，一瞬间脸色大变，随即故作镇定道：“别慌！令外面的法师和武士严防死守，有来犯者，格杀勿论！“
　　铃想，大概是枫婆婆醒来发现她半夜消失，便知道大事不妙了，立即派七宝去通知犬夜叉哥哥和弥勒法师。此外，今天是杀生丸大人和铃约定见面的日子，如果发现她不在村里，杀生丸大人也一定会赶来的。
　　“城里的**听着！快放了小铃！免得无辜的人受伤！”外面传来犬夜叉暴怒的声音。
　　“可恶！这么快就来了！”加贺紧紧抱住自己的妻子，“黍里，怎么办？”
　　“城主大人！”铃想到外面的士兵，着急道，“治疗夫人的病症，并不一定需要借助天生牙。况且，外面那么多士兵的安危，望您能怜惜！”
　　霜也哀求道：“夫君，请您放了这位小姐吧，不要再为了我牺牲任何人，我已经毫无留恋了……”
　　“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形？只有半妖和法师吗，杀生丸来了吗？”加贺问
　　“黍里这就呈现给您看。”
　　说罢，黍里在空中画了一圈，眼前出现了一个视界，可以看到城中的情形。
　　只见数百个士兵将犬夜叉和弥勒法师团团围住，犬夜叉急得暴跳如雷：“你们这些**，不要逼我动手啊！”
　　但士兵并没有退让的意思，犬夜叉和弥勒不知该如何是好，今天为了救小铃，必须要大开杀戒吗？
　　“没用的半妖，让开！”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犬夜叉身后。
　　杀生丸大人！铃惊呼出声。
　　糟了。犬夜叉和弥勒法师还会投鼠忌器，杀生丸大人对于威胁到铃的家伙，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城主大人，趁杀生丸大人还没生气，快把我放了吧！”
　　“那家伙已经气得发狂了吧。”黍里说。
　　此时，之间杀生丸从指尖抽出光鞭，在空中一扬，一瞬间，数十个士兵倒了下去。杀生丸足尖轻轻一点，飞了出去，落脚处又是一鞭子……
　　“可恶！不得不这样吗！”犬夜叉急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挥着铁碎牙跟上。
　　铃见到这样的情形，顾不上其他，拔脚就想往外跑去阻止杀生丸。刚想动脚，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动弹不得了。几条极细的丝线缠住了她的手脚，还有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绕在她的颈间。
　　“小丫头，不要乱动。再动一下，脑袋就要掉下来了。”黍里冷笑着说。
　　那些丝线仿佛有生命一般，将铃的手脚和脖子越缠越紧。再看那黍里医官，已经变了一副嘴脸，嘴变得更长，身后拖出一条细细的长尾巴，说话时还发出吱吱的声音。
　　“你……你果然是妖怪。”铃吃力地说。
　　“没错，果然聪明。”黍里把视界扩得更大，透过它对杀生丸喊道，“杀生丸，你的小心肝在我手里，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就能把她的脑袋切下来！”
　　杀生丸也透过视界看到了这边的情形，步子停了下来。
　　“铃。”
　　“杀生丸大人……”
　　“很好，杀生丸，用你的刀来交换这丫头的命吧。不过别搞错了，我不要那把救人的刀，我要的是爆碎牙。”黍里冷笑道。
　　杀生丸眉头紧锁，微微向前迈了半步。
　　“别过来！”黍里大声叫道，“你找不到我的。我在这丫头周围布了十八重结界，现在三界之外，就算你鼻子再灵、行动再快，等你赶到的时候，这丫头早就没命了！”
　　铃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用目光扫了扫周围，果然，四周看上去还是天守阁，但已经不是之前的房间，因为除了黍里和她，包括城主和霜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见了。
　　杀生丸停止了行动。
　　“可恶！”一旁的犬夜叉气得咬牙切齿，“喂，我闻不到铃的气味，你能找到她所在的方向吗？”
　　杀生丸没有回答，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的身边慢慢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洞，里面深不见底。
　　“杀生丸，把你的爆碎牙扔进我的结界里，等我拿到了刀，就会放了这丫头。”黍里趾高气昂地说。
　　杀生丸沉思片刻，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从腰间抽出了爆碎牙——那是他历经了许多磨难，才从自己身体里锤炼出来的刀子，一刀就能杀千妖。
　　“杀生丸大人，不要听他的……”铃气若游丝地挤出这几个字，爆碎牙不仅是杀生丸大人的刀，也是他的尊严。
　　“对了，就是这样，快把刀扔进去！”
　　“不行，不能为了铃……”
　　“多嘴的丫头！”
　　颈上的丝线一紧，铃感觉到一阵锐利的疼痛，血流了出来。
　　“再多嘴，我就把你的脑袋切下来！”
　　这里的情形，被外面的杀生丸看得一清二楚。铃的鲜血沿着透明的丝线低了下来，她脸色苍白，说不出话了。
　　仿佛感应到铃的害怕和痛苦，杀生丸也发生了变化，眼睛变成了妖化的红色，脸上的妖纹爆裂开，银色的长发笼罩在气中，扬了起来。
　　“铃，闭上眼睛。”杀生丸命令道。
　　闭眼，身边一阵狂风扬起，下一刻，她倒在一种熟悉的气息中。
　　“铃，已经没事了。” 杀生丸大人的声音。铃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他一手抱着，像初次被他用天生牙复活时的情形，还是那双温柔的金色眼眸。
　　“杀生丸大人，您怎么找到铃的？”
　　“我杀生丸要去的地方，没人能阻挡。”杀生丸淡淡地说。
　　铃愣了愣，又转头去看黍里，却那里见得到那鼠妖。被爆碎牙击中的人和妖怪，都会被彻底爆碎，连渣都不剩。

　　（四）
　　黍里一死，结界自然破除。天守阁又回复到之前的那个房间，座上坐着瑟瑟发抖的城主。
　　“是你把铃抓到这里来的？”杀生丸冷冷地问，同时举起了毒华爪。
　　“喂，杀生丸，算了吧，今天已经……”犬夜叉试图阻止。
　　“滚开！”对杀生丸来说，所有挟持铃来要挟他的人或妖，都必须铲除，
　　“杀生丸大人！”铃抢到杀生丸面前，“请让铃试一试，用铃的方式来解决，如何？”
　　杀生丸看着铃。
　　“铃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您允许铃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吧！”铃恳求道。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近来常说这句话。
　　“铃，你还在流血，出去处理一下伤口。”
　　“我在这里处理一下就好，只是皮外伤。”
　　宽恕和仁慈，只会招来更多敌人，最后危害的是自己的性命。好几次，杀生丸想告诉铃这个道理。
　　“只有这一次。”杀生丸放下爪子。
　　铃松了一口气，转身对加贺说：“城主大人，铃曾经告诉您，霜夫人的病，天生牙是治不了的。病人需要的不是刀，是医生啊！”
　　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女竟能左右那个可怕的大妖怪，加贺也不敢再轻视她，回道：“正是因为夫人久治不愈，请了很多医生也看不好，我才出此下策，请姑娘宽恕我的愚蠢。”
　　“城主大人，您的那位医官黍里，他也是您找来的吗？”
　　“半年前，我昭告全国延请名医，黍里是应召而来。夫人吃了他配制的药，当日精神能好些，但是离不开那药。一日复一日，渐渐药也不见起效了。黍里说，那……那位大人的神刀能助夫人回春，所以我才……”
　　“明白了。您的心情，铃能理解。但您未免也太糊涂了！那黍里是妖怪，它给夫人吃的药是毒药，虽然能短暂刺激，但药效过后，毒素却留在的夫人体内。要知道，本来夫人只是心病，好好调理也许就能好起来的。”
　　“什、什么？毒药？！”
　　“是的。是妖怪常用的一种修炼丹药，叫说十香散。妖怪服用可以短暂增强妖力，但对人体却是有大害的。”
　　铃平时跟在枫婆婆身边学习医术，但她并不满足于给人治病，毕竟侍奉杀生丸大人才是她的愿望。因此她经常去向地念儿学习妖怪的草药。
　　“那……铃小姐，请问您有医治之法吗？”加贺问。
　　“请让我试一下。”
　　铃从随身携带的小药瓶里倒出几粒千年草的果实提炼的药丸，喂霜服下，又让侍女取出银针，为霜施了一套针法。施过的针竟然通体变成黑色，再也不能用了。
　　做完这些，霜面上的死气总算去除了一些，尽管仍然面色苍白。
　　铃把剩下的药全部交给婢女，道：“每天早晚各服用十粒，三天后我再送新的药来。”
　　霜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铃：“你长得真的很像我的加千代。”
　　“夫人，我叫铃。”铃握住霜冰冷的手，“我的父母和哥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强盗杀死了，全家只剩下我一个人。只要活下去，总会遇到好事的。”
　　如果不是遇到了杀生丸大人，她又会怎么样呢？想到这一层，铃自己也有点茫然。
　　看着铃做完这些事，杀生丸一言不发转身走出天守阁。
　　过了一会儿，铃追了上来。
　　“杀生丸大人，请等等铃！”
　　杀生丸回过头，看她跑得有点气喘吁吁，担心她伤口再度流血，便顺手将身后的女孩抱了起来。
　　就在去年，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铃还会扑到他怀里。进了今年春天，就不再如此了。每次都是小跑来到他跟前，然后就止了步。
　　果然，长大了吗？这丫头容貌和神情与去年相比有了些许变化，尽管还是一样爱笑爱聒噪，但似乎也更擅长害羞了。有时又格外有主意，会提出一些过去不敢提的请求，比如“可以给铃带手信吗，好想知道大人去过哪里”之类的话。
　　铃觉得脸上发烫。印象中，只有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杀生丸大人才抱过她。每次她被妖怪挟持、吓得半死，被救出来后，福利就是可以被杀生丸大人抱在怀里，那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去年以来，铃的身体起了一些变化，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不再适合再在大人面前撒娇了。今天一日之内，竟然被大人抱了两次，想到这里，铃忍不住心里怦怦直跳，头也埋得更低了。
　　邪见牵着阿哞在城下等着，看到杀生丸抱着铃出来，赶紧上来参拜。杀生丸把手足无措的铃放到阿哞背上。
　　“走吧。”
　　“是！”
　　“杀生丸！”犬夜叉跟了上来，“对不起，这次是我大意了。”
　　“拜托给你的事情，你根本办不到。”杀生丸冷冷地说，“铃还是由我来保护。”说完，便兀自飞走了，懂事的阿哞驮着铃和邪见跟在后面。
　　看着杀生丸的背影，犬夜叉叹了一口气。本来就是你的人，带在身边保护不就好了，真不懂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
　　回到村里，铃请求杀生丸像往常一样在村外的小山上等她，自己先回家向枫婆婆报平安，顺便把身上厚重的十二单换了。
　　换好衣服后，铃又跑回来见杀生丸。近来每次接近杀生丸大人，心总是砰砰跳个不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要是被大人发现了……
　　“铃，伤口还疼吗？”杀生丸看到铃换了衣服，却不是上次送她的和服，略微有些失望。
　　“已经不疼了。”铃仰起头灿烂地笑了起来，要让大人知道，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笑起来的样子果然有些不同了，越发的……如今这样不正是他期待的吗？
　　“今天还是不该放过那个人。”
　　“加贺城主吗？”
　　“是。”
　　“杀生丸大人，生铃的气了吗？”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惴惴地看着他，杀生丸无奈地说：“不能有下次。”
　　“是。”铃乖顺地应了。过了一会儿，又说：“铃只是觉得，那人也挺可怜的。”
　　“不该同情敌人。”
　　“杀生丸大人知道吗，铃说那位霜夫人会好起来，也许是骗人的呢。”铃低着头，十指又搅在一起，“霜夫人的毒已经很深了，况且本来就有沉疾，铃觉得，多半只能拖延病情。但看到城主如此执着，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实情。铃想，如果夫人真的死了，城主应该会很寂寞吧……”
　　“笨蛋。那不关你的事。”
　　“也不能这么说。看到城主和夫人，铃想到自己小时候向大人提过很过分的要求。”
　　“什么？”杀生丸有些诧异。
　　“就是那个……铃小时候不是跟大人说过吗，如果铃死了，希望杀生丸大人不要忘记铃。”
　　“……”
　　“铃现在觉得很后悔，想跟杀生丸大人更改约定，可以吗？”
　　“又想说什么傻话？”
　　“就是……如果铃将来死了，希望大人能忘了铃。”铃仰起头看着杀生丸，这次她是最认真的想和大人约定。
　　平时跟着枫婆婆四处巡诊，铃小小年纪就见过了许多生离死别。人和人之间的羁绊若是太深，便容易像城主那样，执着于注定要失去的生命，让自己的心迷失在痛苦之中。铃知道杀生丸大人对自己很好，非常非常好，但她是弱小的人类，注定只能陪伴他走很短的一段路。她只是希望自己将来能尽力侍奉好杀生丸大人，而不希望自己注定短暂的生命给大人带来任何困扰。
　　小丫头的傻念头真是越来越多了，说这样的傻话应该是不被允许的。杀生丸想说话，心里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从没有过的奇怪感受。
　　一人一妖立在山顶的山樱树下，正不知道怎么把话说下去。旁边的灌木丛里忽然发出一阵响动。
　　杀生丸走过去，把那团会动的东西从灌木丛里拎起来。
　　“哇！妖怪！”一个小男孩嚎啕大哭，正是前一天用石头扔铃的那一个。
　　铃跑过来说：“杀生丸大人，他只是村里的小孩。”
　　杀生丸厌恶地把男孩往地上一扔。人类的小孩怎么这么丑，铃小时候却是十分可爱的。
　　“妖怪新娘谢谢你！我再也不敢了！”小男孩一边哭，一边连滚带爬地逃了。
　　“……妖怪新娘？”杀生丸看着那个那个男孩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
　　铃尴尬地站在杀生丸身边，搓着手解释道：“杀生丸大人别听他胡说，都是村里的孩子给铃胡乱取的绰号……”
　　“……”
　　“真的啦。”
　　“明白了。”
　　杀生丸从振袖里拿出一朵蓝紫色的花。
　　“哇！好美丽的花，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杀生丸淡淡地说，“这是从西国的山里摘的，不是说想知道我去过哪里吗？”
　　“谢谢杀生丸大人！”铃开心地说，低头去闻那朵散发着清幽香气的花。
　　很好。小丫头终于高兴了，这下应该不会再说傻话了吧。好不容易一个月才见一次，可不是为了听她说丧气话而来的。
　　拒绝了狐姬的心意，把为女打抱不平的狐大将揍了一顿，还从他们御花园里拔走了这朵五百年才开一次的蓝焰雪莲，也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反正，只要铃高兴就好了。

　　第二章 法铃叮当
　　年十三，夜露滋，夏梦长
　　（五）
　　“卖浆果了，好吃的浆果！”
　　通往须弥山的驿道上，有一段很长的林荫道。来来往往的商贾旅人行至此处，总不免要停下来歇歇脚。各路小贩也在此处摆开小摊，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卖当地小吃的。
　　“琥珀哥，我向买点浆果，可以吗？”
　　“不是刚买了温泉玉子吗？铃，包袱快装不下了。”
　　“不要紧呢，浆果边走边吃，一会儿就吃完了。”
　　铃笑着，不顾眉头微皱的琥珀，从包袱里摸出几枚钱，蹦蹦跳跳地朝着卖浆果的老伯跑去。不一会儿，抱着一大包殷红的浆果回来了。
　　琥珀看了看云母身上那些大包小包：“铃，你哪来那么多钱？”一路上这丫头买这买那，手头挺宽裕的样子。
　　“琥珀哥哥，你不知道吗？铃是医女哦，医女当然是有收入的啊！”
　　“你已经开始接待病人了吗？”琥珀有些诧异。
　　铃得意地笑了：“上次白鹭城夫人在铃的调理下渐渐好起来，村里人都对铃刮目相看呢！枫婆婆说，虽然铃没有灵力，但是医术比起当年的桔梗大人，也不逊色哦——当然，是说跟十三岁时的桔梗大人相比。最近，来家里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了，枫婆婆说，希望铃能早日独当一面呢！”
　　是了，琥珀想起来，出门前，枫婆婆确实交代了，说铃天分很高，最近医术长进很快。这孩子也十分愿意学习，家里和附近几个大夫家的医书都被她翻遍了。碰巧须弥山法座寺的深参和尚写信来，想向枫婆婆订购一些常用药，枫婆婆便派琥珀护送小铃去须弥山。那法座寺藏经阁里有很多医书，常年学医的人都有在寺中修炼的，深参和尚是枫婆婆的老友，自然会同意铃留在寺中学习几日。
　　铃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平时给病人诊治的事迹，琥珀则微笑看着这个神采飞扬的小少女。
　　——铃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杀生丸大人一定会很高兴吧？不知道铃是怎么想的呢？
　　琥珀忽然打断铃，问：“铃，等你长大了，想像枫婆婆那样成为受人尊敬的巫医吗？”
　　铃愣了愣：“不是呀……琥珀哥哥，你知道铃的啊……”
　　“嗯？难道不是吗？我觉得你非常适合留在村里呢。”
　　“不行！铃是为了杀生丸大人才努力学习医术的！”铃反驳道，忽然发现自己失言，又找补道，“和村里的大家在一起也很开心……”
　　“咦？是为了杀生丸大人吗？”琥珀笑了，继续逗她道，“可是杀生丸大人那么强大，根本不需要医生啊。”
　　“大人也有受伤的时候，虽然自己会痊愈，可是如果有人照料，康复起来不是更快吗？”铃想起7岁那年与杀生丸大人初次见面时的情形，当时大人受了重伤动弹不得，自己却只会供奉一些大人根本不爱吃的食物。要是当时她像现在这样会照顾病人，那么对杀生丸大人来说就会更有用了。
　　“你说得是。”琥珀笑了，“如果大人知道铃有这样的心意，一定会很高兴的。”
　　铃一听到“心意”二字，脸刷的一下红了。最近大家好像很喜欢拿她来寻开心，明明并不是那样，她只是想一直跟在杀生丸大人身边，做什么都可以。
　　被琥珀这么一逗，铃的心思又飘到杀生丸大人那里去了，接下来的路上就连零食也忘了吃。这次本是铃第一次出远门，琥珀把她送到寺里便要回去。单身在外，是非常新奇的体验，更可况还能读到更多医书。只是再过七天，又是和杀生丸大人约定的日子，上次大人也答应了还会给她带手信，因此必须按时赶回去等着杀生丸大人。
　　琥珀见铃不说话，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十三岁的女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铃虽然单纯，却也很聪明，再过不久应该就会……
　　一路无话，二人于傍晚时分感到了须弥山。山下有个和尚早就等候在那里了。琥珀把铃交给和尚，又叮嘱了几句，便骑上云母走了。
　　铃背着包袱，跟着和尚拾阶而上。一路风景旖旎，山间清溪流湍，奇花争妍，还有和尚们精心修整过的园林。
　　“真美啊！”踏过一座石桥，铃感叹道。
　　“姑娘真有眼光。”和尚说，“须弥山是一座灵山，前任天子曾经在法座寺禅修。所以与别处自是不同。姑娘如果有闲情，可以在山里随意逛逛，就是不要去后山，尤其是晚上。”
　　“后山有什么？”
　　“也没什么，有个莲花法座。听说是前任老和尚开坛说法的地方，只是后来荒废了。那个地方……听说会闹鬼。”
　　“闹鬼？”铃见过鬼，杀生丸大人曾经有把名为“斗鬼神”的剑，就是用鬼牙做的，所以她并不怕鬼。只是，须弥山这样的圣地也有鬼，有些不合常理。
　　“嗯。所以，姑娘记住不要去后山便是了。”和尚又叮嘱了一遍。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半山腰。法座寺便坐落在此处，连着建了好几个院子。和尚带铃去见方丈深参，铃把带来的药和枫婆婆的信交给他。
　　深参接过信端详了半晌，又看了看铃。
　　“信上说，铃小姐希望在寺里看看医书？”深参问。
　　“是的。枫婆婆说，寺里有很多医书，但是不能外借，因此我想在寺里暂住几日。”
　　“可以的。寺中有专供女子禅修的道场，小姐多住几日也无碍。”
　　铃施礼道谢。临走之前，深参忽然说：“铃小姐看来应该是有机缘的人啊。”
　　“咦？为什么？”
　　“铃这个名字，便是机缘。”深参起身，从佛案上拿起一个法铃晃了晃，“不知小姐是谁的机缘呢？”
　　方丈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铃也听不明白。只是觉得和尚大多喜欢说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深深谢了礼，便转出来了。

　　（六）
　　铃从寺里借了十几本书，把自己关在禅房里不出来了。就连晚饭也是送到房里吃的。
　　在铃借的几本书中，有一本是上古的珍本，是关于各种专供妖怪使用的医药和医术。铃曾经从地念儿那里听说过这本书，就连地念儿也不知道哪儿有全本，没想到竟然在法座寺遇到，这样的珍本无论如何也要全部抄回去。铃向和尚要了笔墨纸张，连着多日从早到晚关在房里奋笔疾书。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好好用功，等自己的医术更精进了，就能为杀生丸大人做更多的事情。
　　铃在内心非常非常希望有一天杀生丸大人能对她说“铃，你做得很好，可以跟随在我杀生丸左右了”。
　　一转眼，五天过去了。第五天的晚上，铃的禅房里发生了奇怪的事。
　　傍晚的时候，铃正在抄书，起身倒水的时候，发现脚边有一个小小的铃铛。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金铃，小小的一枚，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用的东西。
　　因为这里是女客禅修的地方，铃猜想，或许之前的女客人不小心遗漏的，而且这样的金铃通常是成对的，弄丢了其中一枚，另一枚也没用了。那位遗失了金铃的女客人说不定还在四处寻找。
　　于是便把专门这院里专门接待女客人的小和尚叫来问。谁知那小和尚竟然说：“这个禅房近一年没人住了，这一年也没人来找东西。”
　　铃微微有些吃惊，说：“反正也不是我的，请您收好吧，说不定很快会有人来找的。”
　　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当天晚上。铃正在秉烛夜书，坐太久脚麻了，便换了一个坐姿，就在这时，脚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然又是一枚金玲。
　　……刚才，这里明明什么也没有的。
　　想起和尚之前说后山有鬼，铃的后背忽然一阵阵发凉。
　　早知道，就不一个人出来了。在外遇到这种事，自己一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在心里一直默念“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给自己鼓劲。
　　过了好一阵子，铃才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捡起脚边那枚金铃，仔细一看，和傍晚交给小和尚的那枚看上去一模一样。看来，是一对之中的另外一个。
　　也许，寺里有喜欢恶作剧的座敷童子？也不是没可能。铃拍了拍胸脯，不怕不怕，铃是在杀生丸大人身边长大的女孩，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小小的座敷童子，不用怕。
　　夜深了，也不好再找人来问。铃把那枚小金铃留在案上，吹熄灯烛，就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那枚金铃竟然跑到了铃的枕边。
　　铃把和尚叫来一问，才知道前一天傍晚交给小和尚的那枚金铃，回去之后就找不到了。小和尚接过铃手里那枚一看，笃定地说：“没错，昨天姑娘交给我的就是这一枚。真是太奇怪了！”
　　“寺里是不是有座敷童子？以前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铃问。
　　“从来没有。这里是佛门之地，座敷童子也住不下去吧？”小和尚挠了挠头。
　　事出蹊跷，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向方丈法师禀报。
　　深参法师双手捧着那个小铃铛端详了半晌，面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久，深参抬起头看着铃：“姑娘说，这个花铃是昨夜忽然出现的？”
　　“方丈，您怎么知道是花铃？您见过这东西原本的样子吗？”铃问。花铃是女孩子头发上的饰物，通常是由一对铃铛和绢花组成的，法师仅凭一个铃铛就认定这是花铃，总觉得事情不一般。
　　深参没想到小姑娘反应如此机敏，倒被问得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尴尬地笑了笑，说：“可能是座敷童子捣的鬼吧，这个铃铛且留在我这里，我将它封印住，应该不会再去打扰姑娘了。”
　　感觉法师有所隐瞒的样子，但就算刨根问底地追究下去，法师也不会透露什么的。铃满腹狐疑地退了出来。
　　天气格外好。铃忽然想到山里走走。循着和尚们修的山路慢慢走去，一路上听着鸟儿们叽叽喳喳，沿路摘下一朵朵不知名的野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山。
　　眼前矗立着一座宏伟的鸟居，上面写着“众生平等”四个大字。
　　前面还有路，但却被一块大石头和粗粗的结绳挡住了，看来前面就是传说中闹鬼的地方。鸟居下散落着一些石块，看上去像是石像，铃走过去扒开野草仔细查看，却被吓了一跳。
　　全是些妖怪的石像。有座敷童子、姑获鸟、河童、红叶狩……大概十几种妖怪。
　　更奇怪的是，这些全都是双手合十的虔诚模样。
　　这个须弥山法座寺，看起来大有来头。
　　虽然事有蹊跷，但十三岁的女孩还没学会去深究。铃回到禅房，就把铃铛的事和后山那些妖怪石像忘掉了。对于铃来说，眼前最重要的是明天与杀生丸大人见面，她必须赶在明早动身回家之前，把那本医书抄完。
　　子夜时分，铃终于抄完了书，顾不上更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梦中，隐隐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是那天在深参的房里听到他摇动法铃的声音。

　　（七）
　　风吹过头顶的树梢沙沙作响，一轮满月悬于中天，月光透过树林，斑斑点点洒了一地。
　　前面山路上传来叮叮当当的铃声，仿佛在引着铃往前走。
　　那铃声让人觉得无比清净，从没有过的安宁。铃一点也不害怕，踏着月色拾阶而上，穿过那写着众生平等的鸟居继续往前走。不久，就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开阔处。
　　那是一小片空地，后面百丈悬崖，前方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和尚。他盘膝而坐，手放在膝头，作出说法的手印。一轮明月恰好悬于他的头顶，因此看不太清楚那和尚的容貌。
　　“你来了。”他好像一直在等铃。
　　铃点点头。
　　“就坐在那里吧。”他指了指自己的正前方。铃忽然发现，原来座下竟然坐满了“人”。仔细一看，却又不只是人。有人，有妖，有鬼，大家都屏气宁息看着那个年轻和尚。
　　“你说，为什么众生平等？”那个和尚的目光温柔地朝着铃投过来。
　　“因为……”铃说不上来。
　　和尚淡淡一笑，说：“佛说，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或人或妖或鬼，我们生来不同，只是因为一副皮囊，在涅槃之道上，大家都是一样的呢。”
　　他又看着她笑了。
　　好温柔的和尚啊。虽然他说的事情，她似懂非懂，却感到非常……幸福。
　　“要走了吗？还会来吗？”他问。
　　铃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站了起来，身体渐渐飘远了。
　　“来找我吧……”那个和尚的身影渐渐变小了，最后消失不见。
　　……
　　铃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顶。原来是梦。
　　很奇怪的梦。
　　翻了个身，视线慢慢聚焦到枕边一个金色的小东西上。
　　忽然之间，铃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金铃！又是那个金铃！难道昨晚听到的铃声、所做的梦都是因为这个金铃吗？
　　顾不上换衣服，铃拿起那个金铃就往方丈的禅院里跑。
　　“深参法师！深参法师！”
　　铃冲进去的时候，法师正在做早祝。看到铃披头散发地跑来，手里拿着那个小铃铛，法师脸色大变。
　　铃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昨晚做的梦告诉深参，他静静听完，叹了一口气。
　　“法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座敷童子给我托梦吗？”
　　“不是的。”深参正襟危坐，“那是我的师傅澄心法师。”
　　“澄心法师？”铃瞪大眼睛看着深参。
　　深参脸色肃然，忽然对着铃深深地拜了下去：“姑娘，我深参恳求您，帮帮我的师傅吧！”
　　“啊？您在说什么啊？”
　　“昨夜给您托梦地，正是我的师傅澄心法师。这个花铃，也是当年师傅随身之物。师傅圆寂后，曾命令我们将他的金身埋在后山。当时这个花铃也是随葬之物，没想到这个花铃却出现在姑娘禅房中。想来，也是师傅感受到了姑娘的与众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
　　“贫僧第一次见到姑娘，就觉得姑娘身上有妖气。似乎有一个很强大的妖怪一直在保护姑娘。”
　　杀生丸大人……铃心头一热。
　　“我的师傅澄心，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妖怪。”
　　在铃全神贯注的聆听下，深参说起了澄心法师的故事——
　　我是山下村子里的小孩，4岁的时候家人得病死了，澄心法师收我做徒弟，把我带到法座寺。师傅非常有慧根，年纪轻轻学识就远近闻名，许多王公贵族都来听他弘法。师祖对师傅十分器重，很早就决定把法座寺托付给师傅。
　　师傅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不仅是人，就连妖怪和鬼都喜欢听他弘法。因为妖怪和鬼白天不能出来，师傅常在夜里偷偷到后山的法座去给妖怪和鬼弘法。我那时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师傅为了教导我“众生平等”的道理，偶尔也带我一起去。现在想起来，人、妖、鬼坐在一起听佛法，这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啊！
　　我记得，那时候，座下总是坐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妖。那女妖经常缠着师傅给她说法，师傅似乎也有意于她。对了，那个花铃本是那个女妖的饰物，后来为什么到了师傅手里，我想也许是她给师傅的信物吧。
　　后来，师祖发现师傅与女妖有瓜葛，严厉地训斥了师傅，还将女妖封印了。之后十年，师傅的意志很消沉，再不在夜里去后山说法了。直到师祖圆寂，师傅执方丈印，加上悟得更透了，才不再挂怀。师傅圆寂时，我们都以为他会成佛，谁知师傅不但没有成佛，魂魄还经常游荡在后山，夜里去后山的人时常见到师傅坐在法座上，似乎在等什么人。因为禅客常常受到惊吓，前任方丈不成佛却成鬼，传出去也是丑事，于是干脆就把后山封了，贫僧还专门请法力高强的法师，在后山布了一道结界，防止外人闯进去。
　　“从姑娘说的梦境来看，师傅大概是把姑娘当成那个女妖了。”深参说，“姑娘梦中坐的那个位置，便是以前那个女妖坐的地方。”
　　“为什么澄心法师会把我当成那个女妖呢？”铃迷惑不解。
　　“因为姑娘身上有妖气。”深参说，“还有一层，大概是因为，姑娘和我师傅一样，都是喜欢上妖怪的人类吧。”
　　喜欢妖怪？铃……
　　铃喜欢……
　　铃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满脸通红地垂着头，半天不说话，深参法师才醒悟过来，或者自己地一句话，戳破了这女孩自己都尚未意识到的事。
　　“铃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师傅吧，我实在不忍心看师傅流连不去。”深参再次恳求道。
　　铃为难地说：“法师，铃和戈薇姐姐、枫婆婆不同，我一点儿灵力都没有，如何能帮助澄心师傅呢？”
　　“只需要姑娘在今夜再带着这个花铃到后山去，当面问问师傅有什么未解的执念，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办吧。只要圆了师傅的愿望，他就可以往生极乐了。”
　　铃有些为难。今天是她与杀生丸大人约定见面的日子，如果不赶回去，大人一定会担心的。
　　可是想到昨夜梦中澄心法师温柔的眼神，铃又实在是放心不下。
　　思忖良久，铃点点头：“承蒙法师大人托付，就让铃试试看吧。”

　　（八）
　　红色的巨大鸟居下，站着深参和铃。
　　鸟居下的结绳已经被撤开了。通往后山的石阶上铺着白色月光，一路通向幽深的黑暗。铃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道路，忽然有点后悔。
　　好可怕啊，真的要一个人去吗？
　　深参看出铃的惧意，宽慰道：“铃姑娘，我师傅是一个善良平和的人，就算是变成鬼魂，也绝不会加害姑娘的。”
　　铃点了点头：“嗯，昨夜梦里见到了，澄心法师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铃只是有点害怕……”
　　要是杀生丸大人在这里就好了。此时此刻，杀生丸大人应该到村里了吧，找不到她的话，大人也许会来须弥山找她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一个白色的身影携着一小团绿色的身影飘然降临，在夜色笼罩的山林间掀起了一阵山岚。
　　铃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即跑过去大声喊道：“杀生丸大人！”
　　“铃。”
　　“杀生丸大人，您真的来找铃了！”铃满心欢喜，杀生丸大人和她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此刻没有什么比杀生丸大人的到来更让她感到安慰的了。
　　“铃！你怎么跟这个老和尚在一起！”邪见大声呵斥，“和尚没有好东西，你忘了那个叫云涯的**了吗？当年他还想挟持你！”
　　铃急忙解释：“杀生丸大人，邪见大人，深参法师没有挟持铃，这里发生了一些事，需要铃的帮助。”
　　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杀生丸和邪见，杀生丸眉头紧锁看着那条通往后山的路。
　　“杀生丸大人，邪见爷爷，事情就是这样的。”
　　“铃，你不用去。”杀生丸说，“没必要做多余的事。” 只要跟在我杀生丸身边就好，其他任何人和事都是多余的。
　　“但是……”铃轻声说，“虽然铃有点害怕，但也是真心想帮助澄心法师……既然法师托梦给我，应该就是希望我能去找他吧……”
　　深参刚才一直在旁边观察，原来这位铃姑娘身上的妖气，就来自于眼前这个强大的妖怪。深参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妖气，须弥山的结界对于他来说似乎根本不存在。尽管他的妖气非常具有压迫感，但看上去这个叫“杀生丸”的大妖怪并没有要害人的意思，相反，瞎子都看得出，他对铃姑娘十分在意和关心。
　　“这位妖怪大人，请听老衲一言。”深参踏上一步，“我师傅澄心并非恶鬼，他游荡在须弥山中，应该是有未解的心结。碰巧铃姑娘来到这里，师傅的鬼魂一而再再而三地托梦给铃小姐，应该是有话想跟小姐说……”
　　“大胆和尚！铃是杀生丸大人庇护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小的和尚来差遣？！”邪见大声叫骂道。
　　“杀生丸大人，铃是真的想去，深参法师并没有勉强铃。刚才铃确实有点害怕，但是杀生丸大人来了，铃就一点都不害怕了。真的！”铃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杀生丸。
　　“……”
　　见杀生丸不说话，铃又补充道：“铃在寺里这几天，常听大家说，凡是有因就有果。既然澄心法师托付给铃，就已经种下了因，不如就在此处了结吧，如果不顺势而为，将来会收获什么恶果也说不定。”
　　“铃小姐说得极是，果然是有机缘的人。慧根！慧根啊！”
　　“去你的慧根！好聒噪的和尚！”邪见举起人头杖要往深参脑袋上砸过去。
　　“邪见！”杀生丸喝止了随从，看着铃问，“你真的要去？”
　　“嗯。铃想去。”
　　“我跟你一起过去。”杀生丸说。
　　“不行。我师傅应该只想见铃小姐，其他人去了，师傅的鬼魂不会露面的。”深参劝阻道。
　　“这个和尚果然没安好心，待我用人头杖烧了你！”
　　“邪见爷爷，请您不要这样！”铃说，“杀生丸大人，请您相信铃，铃自己一个人去没问题的，请您在这里等我，好吗？”
　　月光洒在女孩的脸上，柔和又动人。一个月不见，似乎又有些不同了。杀生丸凝视着那张小脸，沉思片刻，从腰间把天生牙抽了出来，交给铃。
　　“天生牙？”
　　“铃，你带着天生牙上去，如果遇到危险，就打开天生牙，这样我会立即赶到你身边。”杀生丸说。
　　铃心头一热，接过天生牙，看着杀生丸用力点点头：“嗯！谢谢杀生丸大人！”
　　这是杀生丸大人父亲的遗物，对大人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此刻为了保护她，大人竟然把天生牙给了她。
　　世上再也没有比杀生丸大人更温柔的人了。
　　铃把天生牙紧紧地抱在怀里，在杀生丸、邪见和深参的注视下，勇敢地踏上了通往后山的路。

　　（九）
　　杀生丸看着铃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她的气味也越来越淡，心底不免升起一丝担忧——尽管那山里并没有邪气。
　　今夜依照约定到村里找她，没想到她竟然不在村里。那个枫老太婆说，铃七天前就进了须弥山，本应该今天回到村里，结果却不见人。他放心不下，立即赶来了，却看到那个臭和尚竟然要铃独自进山去找鬼魂。
　　和尚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杀生丸大人，为什么允许铃自己一个人去呢？只要您禁止，铃一定不会违背的。”邪见既是不解也是不平。
　　“如果不让铃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就没有必要把她放在村子里了。”杀生丸淡淡地说。
　　要让铃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选择。这是杀生丸五年前就决定了的事。
　　深参厚着脸皮凑上来说：“这位妖怪大人不但风度翩翩，还如此宅心仁厚，老衲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哼，好啰嗦的和尚。”杀生丸看他一眼都嫌烦，冷冷道，“如果铃遇到任何危险，你知道天生牙是专门砍彼世之物的吗？”
　　“啊？那把刀是用来杀鬼的吗？使不得、使不得啊！”深参被吓得满头大汗，拼命摆手。
　　“竟敢随意使唤杀生丸大人最在意的人，小心你们的寺庙连同这座山都被爆碎牙削平！”邪见挥舞着人头杖恶狠狠地威胁道。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深参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咕哝着“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妖怪啊……”
　　那个小姑娘怎么能让这个大妖怪俯首帖耳，真是奇天下之大怪了。
　　***
　　铃抱着天生牙，一步步往后山那安置着莲花法座的空地走去。
　　这条路，她昨夜梦中曾经走过，此时只是故地重游。
　　多么奇怪的夜晚啊，而且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可是铃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杀生丸大人就在山下等他，而且她怀里还抱着杀生丸大人的佩刀。
　　为什么杀生丸大人会对铃这么好呢？甚至，为什么铃会遇见杀生丸大人呢？
　　“姑娘，你是有机缘的人，到底会是谁的机缘呢？”此刻，深参的话浮现在铃的脑海中。以前，枫婆婆也对铃说过，“铃”这个名字是深意的，“铃”是法器，是唤醒某种觉悟的东西。
　　冥冥之中，铃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自己和杀生丸大人联系在一起了。
　　转过熟悉的山道，山中那片开阔地出现在眼前。铃看到莲花座上坐着一个淡淡的人影，月光充盈着那个影子，似乎注入了某种力量，让那身影看得比昨天更真切了。
　　是了，今夜是月圆之夜。
　　“青樱，你来了。”那个人影开口说话了。
　　“澄心法师，我不是青樱，我叫铃。”铃轻声说道。
　　深参法师说过，澄心在意的那个女妖是个花妖，名叫青樱，据说已经有200岁了，但是面目看上去只是比铃稍大一点。
　　“哦，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青樱。”澄心说，“我那傻徒弟跟你说了我的事吗？”
　　“嗯。”铃点点头，“说了一点点。”
　　“他什么都不知道。”澄心说，“既然来了，不妨让你看看我的故事吧。”
　　月亮忽然之间变得越来越大，白色的光将铃完全笼罩住，除了白色铃什么都看不到了，不知过了多久，白色慢慢退去，眼前出现了一片樱花林。
　　大半夜的，这山里怎么有片樱花林呢？铃正觉得诧异，忽然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少年僧人从樱花林下走过。
　　那是——澄心法师！
　　铃追上去喊他，他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去拉他，却发现手上空空。
　　不但澄心是幻象，铃自己是幻像，就连这片樱花林也是幻象。铃猜想，自己是进入了澄心的回忆。此刻她不但能看到澄心，似乎也能体会到他的感受。
　　澄心正从樱花树下走过，忽然从树后闪出一个少女。
　　好美丽的女子……她应该是铃见过的女孩里面最美丽的一个了。最让铃在意的是，那少女的头上，分明系着一串花铃。
　　“喂，和尚，你为什么要给妖怪说佛法呢？”樱花林下的少女拦住澄心的去路，笑盈盈地问。
　　“你为什么来听呢？”他亦淡淡微笑应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少女假装不在意地回答，脸却红了。
　　“我亦喜欢众生。”他举步继续往前走，把少女留在身后，身上一片花瓣也不沾染。
　　“那你喜欢我吗？”她追着他问。
　　“你是众生之一，我自然喜欢。”
　　“我不要做众生之一，我要做你眼中的唯一。”她看着他的背影，“喂，和尚，我叫青樱……”
　　“我叫澄心。”他已经走远了，但还是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
　　又一个月圆之夜，少女站在樱花树下，似乎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灿若云霞的樱花。
　　“你为什么躲着我？”她委屈地问。
　　“我没有躲着你。”
　　“和尚不是不能说谎吗？”
　　“……我是躲着你了。”
　　“为什么？你讨厌我吗？不许说谎。”
　　“……因为见了你，会妨碍我证道。”
　　“你是说，你喜欢我吗？”
　　“……”
　　“喂，和尚，不是说你爱众生吗？那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对众生的喜欢，不是对你的那种喜欢……”
　　“是吗？”少女笑了，眼睛弯作新月，眸子里洒满星光。
　　她笑起来真是灿若花霞啊。
　　今生今世，佛祖既然传了菩提心灯，为什么还要让我遇见她呢？
　　……
　　日暮时分，又是在樱花树下。
　　“澄心，你几岁了？”
　　“19岁。”
　　“我200岁了呢。”她很得意。
　　“人与妖不同。你活了200岁又如何，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等你变成一个糟老头子，我还是十几岁的样子。”
　　“那又如何？”
　　“澄心，我好高兴，我能见到你老去，你却见不到我老了的样子。待你转世为人，我还要去找你。”
　　“我今生证不了道，下辈子还要做和尚的。”
　　“你做你的和尚，我还是青樱。你爱你的众生，我只要做众生之一就好，这样你就没有理由不喜欢我了！”
　　一阵樱花雨飘落，少女的身影化作片片花瓣，消失在夕阳返照的光景之中……
　　心痛和遗憾如风一般，阵阵吹拂而来，无边无际、无止无休……

　　（十）
　　“法师，澄心法师！”澄心的心情传达到了铃的心里，她只有十三岁，还没有经历过男女之间的感情，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心痛得要死过去了。
　　樱花林消失了。心痛也消失了。还是须弥山的月夜，冷冷的莲花座上，坐着那个惨白的人影。
　　“法师，铃的心里好难受啊！”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您为什么叫铃前来呢？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铃说？”铃问。
　　“你已经知道我的故事了，能说说你自己的故事吗？”澄心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祥和。
　　“我？”铃怀里紧紧抱着天生牙，“我没有什么故事。铃六岁那年，父母和哥哥都被强盗杀死了。后来遇到了杀生丸大人，是杀生丸大人救了铃。”
　　“杀生丸，他是妖怪吗？”
　　“是，杀生丸大人是非常强大的妖怪，又强大又温柔。”
　　“告诉我，你喜欢那个叫杀生丸的妖怪吗？”澄心问。
　　为什么铃竟然要和一个鬼魂谈论心事呢？铃有些恍惚了。
　　不过，既然他都已经是鬼魂了，应该可以保守秘密吧？
　　“法师，铃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铃坦率地回答，“但是对于铃来说，杀生丸大人是最重要的人。铃之所以是现在的铃，都是因为杀生丸大人。也许在别的地方，还存在着一个没有遇见杀生丸大人的铃，也许她会遇见别的人，也许会开心、幸福，也许会很悲伤、难过，但是对这里的这个铃来说，她只有杀生丸大人。”
　　“最重要的人吗……”
　　“嗯！”铃说，“法师大人，刚才您传达的心情，铃也能明白。到底是喜欢一个人，还是喜欢众生，铃觉得并没有什么差别。就像铃对杀生丸大人那样，如果铃不是那个对杀生丸大人一心一意的人，便不知道要如何对其他人。当初杀生丸大人把铃留在村子里，刚开始铃真的好难过，以为连杀生丸大人也不要铃了。那时的铃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总是拒绝身边其他人的关心。后来，铃终于想明白了，要相信杀生丸大人，好好过日子，乖乖等到杀生丸大人让铃作出选择的那一天。就是因为相信杀生丸大人，铃才慢慢开始相信其他人，才慢慢发现，原来不止有杀生丸大人是温柔的，枫婆婆、戈薇姐姐、犬夜叉哥哥，还有大家……大家都是很温柔的好人！”
　　铃一股脑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竟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心止不住怦怦乱跳。
　　“原来是这样。”澄心说。
　　“嗯……”如果不是说出这番话，铃或许自己也弄不清自己的想法。现在一股脑儿说出来了，面对这样的心情，就连铃自己都有些惊讶。
　　“是这样啊。”澄心不断重复这句话。
　　“法师，您怎么了？”铃忽然发现，澄心的身影越来越淡，似乎正在消失。
　　“爱一人便是爱众生，负一人便是负众生。我终于了悟了……”澄心的身影很快就要消失不见了。
　　“喂，法师，您真的明白了吗？”铃冲着那个淡淡的影子大叫，“您这是要去成佛了吗？”
　　“好遗憾啊，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澄心留下这句话，便消失不见了。
　　***
　　山下，一阵微凉的山岚掠过林梢，杀生丸抬头看了看，说：“结界消失了。”言罢，足尖轻轻一点，向着铃的气味传来的方向飞去。
　　不多时，便看到山中一块空地上，铃抱着天生牙呆呆地站在那里。看样子没什么事，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了。
　　“铃。”杀生丸轻轻落地。
　　“杀生丸大人！”铃转头过来，抱着天生牙飞奔而来。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玲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只是有点难过罢了。”
　　生离死别，铃见过了。可是男女之间那种幽微又深不可测的情感，铃却从来没有体会过。今夜，澄心把自己的心打开给铃看，让铃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心意相通的欣喜、爱而不得的遗憾，这对于铃来说，未免太重了。
　　杀生丸见铃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好像整个心神都被掏空了，不免又担心起来。他蹲下身子，手轻轻搭上铃的脸庞：“铃，看着我。”
　　铃回过神来，目光正好对上杀生丸的眼睛。
　　“你还好吗？那个和尚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杀生丸问。
　　“爱一人便是爱众生，负一人便是负众生。”铃呆呆地说，“法师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
　　“哼，废话。”杀生丸继续追问，“他做了什么？”
　　“没有。法师只是给我看了以前的事。他……他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喜欢的人，他好像很难过。”
　　铃心里很迷惑，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如此痛苦？戈薇姐姐和犬夜叉哥哥，他们不是每天都很幸福吗？为什么法师传达过来的心情，却是如此沉重？
　　原来只是说这个，杀生丸松了一口气——可是铃到底在难过什么？
　　杀生丸实在看不惯铃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把铃从地上抱起来，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铃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说：“杀生丸大人，铃没有受伤，自己能走……”
　　“下山的路不好走，我带你下去。”杀生丸说。
　　明明可以飞下去，但此刻他却选择了慢慢走下去。
　　铃的心砰砰直跳，离大人这么近，简直连怎么呼吸都不知道了。
　　刚才，其实铃并没有对澄心说实话。其实……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当然知道。每次见到杀生丸大人，铃总是变得莫名的幸福和雀跃，大人走的时候，她又难过得想马上哭出来，有时晚上躺着是睡不着，心里想的都是杀生丸大人……
　　可是，我可以喜欢杀生丸大人吗？可以一直喜欢杀生丸大人吗？可以这辈子只喜欢杀生丸大人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