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无眼(或不曾开眼),说之颜色,亦不可知,论心亦然。(若无识心之官能与方法,又如何能识心和论心呢?)
大概今人不知道“心”是什么,乃是因为今人只知睁眼看万物,却不知闭眼识自家精窍。
自孟子有养“夜气”之说,庄子说孔子教颜回“心斋”之法,《易传》“寂感”之说,《中庸》有“慎独”说,周子“主静立人极”,李延平“默坐澄心”之教,朱子与湖湘学派“涵养察识”之辩论,阳明龙场“静坐”,阳明后学“收摄保聚”,各家论说,虽然细节内涵各不相同,然而所论之情境皆为“一心之体用”而已。(朱子为气-心,阳明为理-心,两者对“心”的认识不同,又决定了各自修行的工夫不同,此朱、王之辨不可不知,非思量之戏论所能夺。)
古人或有辞章之溺,还可识“气-心”之体用,今人连书都不肯读,已经“气-心”都不能识,更遑论“理-心”?
其实法门简易,然而习性汹涌,人只知开眼缘物,不能闭眼识心(开眼闭眼皆有心,然而初学易从闭眼入手)。
静中认识心的存在之后,有四种心之工夫,虚法,养法,存法,致法。在静坐中,虚则虚其蠢动,大概指虚心念缓缓不发(心念无一刻之息,需用虚法缓之),养是养其精神,大概指养心气条理不乱(因心气汹涌澎湃),存是存其天理,大概指存天心生生不息之处(前一个“生”乃是指心气之生,后一个“生”乃所谓心的先天主宰,亦即良知),致是致其良知,大概指致良知于念念流行之中(常人之心念流行,时或是良知之念,时或是昏暗之念,致是致其念皆为良知)。
心体是如此明白的直观经验,今人在机械主义的毒害下,竟然隔阂如此,真是可叹,真所谓“百姓日用而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