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招人帖：《月色真美 适合刺猹》持续长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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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周一的第一节是数学课。
老实说，李纪司打心底里爱不上数学，确切而言是理科，一切理科都与他无缘。曾经于大多数人心底印象，大抵都是男生理科好、有天赋，他却截然相反，一窍不通。虽然说现在学文的男孩也很多，但他也绝对没在文科方面表现出天赋。
所以说，艺术生就要有艺术生的样子。
李纪司确实很帅，性格也好，所以人缘也很好，男孩女孩都玩得来。堪称是同学眼中的好伙伴，老师哀怨的眼中钉。
顾名思义，玩得好的人太多了，其中就囊括一下学霸级人物。不少固执的班主任和老师认为，李纪司能带坏他们。
事实上，李纪司除了不爱学习和爱玩爱折腾点，也没什么负面作用。
而且他上课也不吵人，往往都是一人坐在最后一排独眠。
数学老师是个脾气暴躁直爽的女老师，长发，一副边框眼镜显得规整，不得不说，相当不讨喜。
她不喜欢成绩不好的学生，也不喜欢不爱数学的学生，所以特喜欢点睡觉的李纪司回答问题。
李纪司的同桌就是陈希满。
陈希满比他有一点好，就是上课从来不睡觉，不管怎么样，都一定会完完本本地听完。但懂不懂，就是另一回事了。
上课没五分钟李纪司就跪了。于是第六分钟，数学老师点了他。
数学老师一双小眼睛眯起，直勾勾地盯着李纪司，眼里满是狠厉地逼迫，仿佛在说答不出来就宰了他。
李纪司正醒神，就瞧见数学老师手一递，白粉笔在眼前晃了晃，示意上讲台做题。
一边揉着睡眼，一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李纪司颇为为难地说道：“徐老师，我真的不会啊。”
数学老师压根不理会他。
趁着空档，陈希满拿笔头戳了戳前桌的人，急忙询问道：“学霸学霸，你知道答案是什么吗？”
前桌扶了扶眼镜，说话时头也不回，低声却恰巧传入陈希满耳中：“二。”
于是陈希满连忙向讲台上的李纪司做着口型，“二，二！”
李纪司还觉得头痛，沉浸在被人吵醒的痛苦之中，满脸充斥着疑惑，同样以口型回了个：啊？
啊，二。
实在很像。
陈希满以为他会意，于是点点头，势在必得地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
李纪司眯着双眼看了又看，一、二、三。
刚好三根手指头。
李纪司冲陈希满眨了眨眼睛，勾唇一笑，还颇为得意地回比了一个“ok”。
李纪司成绩不好，但这不妨碍他写字潇洒。洋洋洒洒一个三，末尾一笔的勾还露了个浮夸的花体，让台下一众隐隐有发笑之势。
这个“3”，写得极大。
徐老师站在一旁，叉着腰冷眼旁观，一副戏谑模样。
李纪司对上她的视线片刻，竟丝毫没有躲闪，嘴角莫名勾勒起的一抹自信引得一众人都按捺不住笑意，只思忖着这人着实牛逼。
陈希满扶额、无奈，前桌也只是耸耸肩轻笑。
也不知道这个大哥哪来的自信啊。
徐老师板着脸抽出一支红粉笔，画了个较之数字大一倍的叉。
不待她开口，李纪司背着手自觉地蹲在讲台边，静静地听她讲解，如此一来，也不会遮住同学视线。
李纪司全程没什么多余表情，台下一众却都被逗得前仰后合。也不敢笑出声，只是憋住。
纵使是如此蹲着，李纪司听她讲题，也颇有昏昏欲睡之势，双眼几欲合上。
末了，徐老师俯身亲切询问道：“要我给你抽张椅子吗？”
李纪司连连摆手摇头，蹲得老老实实：“不了，不了。”
“那就蹲这吧，蹲到下课，怎么样？”徐老师笑了笑，笑得不怀好意。
李纪司长长地叹了口气，诚恳地说道：“夕姐，现在要椅子还来得及吗？”
徐老师没持住，被逗得笑了出来，冲着正认真记录解题过程的陈希满招了招手：“那个谁，李纪司的同桌，把他的椅子搬过来。”
陈希满丢下笔，把李纪司的书包拿起，放在他干干净净一本书也没有的课桌上，搬起椅子就往前边走。
她察觉到李纪司正看她，于是抬头，发现李纪司的眼神里满是惋叹，似是在埋怨她刚刚就是故意坑害他一样。
陈希满抿着嘴唇，尽是无辜。
从她手里接过椅子时，李纪司掐了一把她手背的肉。疼得陈希满拧了一下眉，但还算好，于是转而又报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看他。
转身离去时，干脆利落。
李纪司共着第一排同学的课桌坐了，顺着她离去的方向，又看了很久。一双眼目不转睛，似是一不留神，便有什么跑出来般。
陈希满抄徐老师的过程，抄了满满一张纸，可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于是李纪司看着她，又拿着笔头点了点前桌，拿着草稿本悄声询问，前桌细细讲解，她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提出一两个疑问，好像过了很久才讲完，然后她道谢。
期间李纪司瞟了两三眼徐老师，点名啊，怎么不点他名啊，上课讲话啊姐，瞧不见吗？
然而没有。
直至下课，李纪司才拖着椅子往最后一排走。
他本想和陈希满攀谈两句，哪怕是开她两句玩笑，说她刚刚又撩拨男生也好，被她打两下也好。但她一回来，才发现陈希满挽着别的女孩的手做操去了。
集合时间很短，所以大家散的很快，陆陆续续都出了教室。李纪司扫视了一眼周围，渐渐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当然知道陈希满成绩也很差，但是独独有一点好，这一点便让她能超越常年倒数第一的他。
那就是数学。
李纪司发现，自己出教室的时候，不知道磨蹭了多久，总而言之，已经集合完毕了。台上的教导主任拿着个话筒，手里拎着音响四处走，听不清大声嚷嚷着些什么。
他突然发现自己也会有很安静的一面。
一会儿会有查堂的老师来，他可不想平白无故扣点班分给大家没事找事。于是李纪司出了教室，走得很慢。现在去操场也是被抓，不去不过是有可能被抓，干脆不如壮着胆子，沿着学校那条种满了树的大路走走。
和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初二，在潭州二中附属中学的八班，第四大组最后一排，转班生。
那个时候，自己好像也在睡觉，所以没听她的自我介绍。
她放学要去体训，他放学要去美术集训，她永远比他早下课十分钟，于是总是早到家十分钟。以至于很久以后的某一次，她结束体训，等一个队友一起走时，才发现坐同一辆车走同一条路的李纪司，也是住对门的李纪司。
按她自己的话来说，她爸是攻城狮，她妈是程序猿，相当完美的组合，简直八杆子打不着一竿子，但都相同的是对理科都有种别样的执着。他们把对于理科的希冀托付在陈希满身上，陈希满果然不负众望，成了一名优秀的，体训生。
而自己，则是因为从小学开始就对学习无感，画画不过是升学的一种手段。还算有天赋，便坚持至今。
第一次熟络，是他有一回做好了菜，然后就听到了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饿得两眼发昏的陈希满。
陈希满说她会做饭，只是碰巧家里没菜，也没别人。实在受不了了，闻见对门家里菜香，想来蹭两口。
李纪司欣然欢迎了。
那一次开始，李纪司才知道她也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个人过，也是活得稀里糊涂，得过且过。
他才知道，他们很像。

　　五
操场上，一个女生背着阳光，单手持标枪向前助跑，白线处，手一推，奋力向前，几步踉跄。
然后就歪了。
“靠！”她大呼道。
“靠什么靠，都投歪了还敢靠靠靠。”
队长舒望走了过来，在女生的脑门上没好气地弹了一下。
陈希满在一边看着，今天轮流掷标枪，还没轮到她。
有人在打篮球，陈希满就揣着好奇看了会儿，那些应该都不是体训生，动作上她可能看不出个高低，但那些人瞧着就眼生，应该是无聊来玩玩的学生。
“希满。”
有人叫她，但陈希满一时没回过神。
“陈希满！”舒望高声喊道。
陈希满恍然回神：“啊。”
舒望把标枪递到她手里，然后顺着她方才发呆的方向多看了两眼：“到你了。”
陈希满应了声，接过标枪，转身走向投掷区。
舒望双手抱怀，先是看着陈希满的背影一会儿，转而又把那些并不多余的目光转向了篮球场上。
篮球场上只有两人，一个穿着深蓝色文化衫，很白，余晖下仿佛在发光似的，持球突破的动作堪称干净利落。然而另一人是着了干净的白衬衫，此时已被汗浸透，贴着肌肤，只显身材之好。防守时的盖帽有压倒性优势，因为身高比对方足足高了一个头。然而还是被虚晃一枪，从他的空档区溜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然而球还是跑偏了，还是三不沾的那种。
两人相视一笑，穿着文化衫的人小跑去把球捡回来，白衬衫的人低头看了眼表，二人便说笑着走了。
舒望看的第一眼时，眼里还带着点方才对着一众人训练屡屡失误的不满。
第二眼时，仿佛多了些欣喜。
第三眼时，那个穿着蓝色文化衫的人好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终于回头。那距离很远，远到像是象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只是遥遥相望。但舒望还是看清了，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哇！”
一阵讶异羡慕的惊叫之中，舒望才恍然回神。四处顾盼，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被看热闹，一众人还是围着投掷标枪的地方，站在原处的仍是陈希满。她摸了摸脸颊，隐隐有些发烫，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忽地自嘲地笑了两声，这才走向训练的地方去。
陈希满作为高一新来的，算是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展示身手。然而一投便是相当不得了的成绩，可以说是一种努力与与生俱来的天赋所铸成的好成绩。多数人都只有称羡的份。
舒望刚想拿着成绩册去登成绩，体训队的教练剑哥突然走了过来，操着一口潭州口音道：“你跟那个陈希满去帮下忙咯，萱主任那里要借我们两个体训队的人。”
“陈希满成绩蛮好的嘞，今天可以少练点咯，你们都学着点噻。”剑哥在一边叉着腰道。
一群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他纯熟的口音，实在是保留了老长沙的特色。
舒望答应了一声，拉拽着陈希满就走了。
陈希满不知道为什么舒望走得这么快，她做完一组训练投掷完标枪还没多久，被拖得上气不接下气。
舒望的眼里，渐渐又出现了那个白衬衫和蓝色文化衫的身影。
舒望越走越快，陈希满越走越喘，连喊“等一下，慢一点”的力气都快不剩了。
终于那二人停下，舒望才得以赶上他们，陈希满才有机会喘口气。
舒望先背着手喊了声：“屈老师好。”然后又转向另一边笑道，尾音拖得颇长：“班长好。”
这两人陈希满都是不认识的，不过看来是一个老师一个学生。
白衬衫的人点了点头，微笑道：“诶，你好。”低头又看了眼手表，问舒望：“你是哪个年级的学生？还不去上晚自习？”
“屈老师，我是体训生。”舒望道。
“那还不去训练？”屈言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而又看着舒望。
“剑哥喊我们去帮萱主任的忙。”舒望拉着陈希满道。
一旁穿着蓝色文化衫的人看着二人。舒望见屈言点了点头，这才望了眼那人的方向，冲他盈盈一笑。
屈言方才开口问：“萱主任要你们帮什么忙？”就听着身侧踩着恨天高的声音传来，转目望去，来人正是陈萱。
萱主任陈希满自然不陌生，是潭州二中出了名的魔鬼，可以说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威名传遍全区乃至整个长沙。然而陈希满更熟悉萱主任身后那个人。
屈言笑着与人打招呼道：“萱。”
然而陈萱永远是板着她那副脸的，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似是一点也没改变。
陈希满三人异口同声招呼道：“萱主任好。”
陈萱又点点头，张望了一下四周，开口问话似是在问屈言：“我让胡老师给我找的几个体训生呢？”
胡老师，也就是剑哥的正常称呼。
“萱主任好，我们就是。”陈希满开口道。
陈萱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希满和舒望，满脸都写着嫌弃，然而并不是对于他们二人，而是对于剑哥，啧啧叹道：“让胡老师借我两个体育生用用，就给我打发两个姑娘。”
陈希满和舒望相视一笑，颇有些无奈。
陈萱忽然转而看向屈言身边的高个子挺白的男生：“屈言，这你学生？”
屈言尚还只是点了点头，陈萱就立马接着道：“借我一用。”
不由分说地拽着人便走了，陈希满几人便老老实实跟在后边。
而先前陈希满瞧见跟在陈萱身后的正是李纪司。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李纪司怎么不在上专业课，恰巧现在就是个机会，能小声交流，她便低声询问道：“你怎么被萱姐抓着做苦力啊？”
陈希满哪里知道陈萱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又是教导主任，听力到底好到哪种程度。尚未等李纪司开口，陈萱就已开口：“呢，这个是我在校门口抓的典范，重申过多少次不要把外面的这些食物带进校园，明知故犯，就将攻抵过吧。”
李纪司在边上哭丧着脸道：“萱姐，放过我吧，我专业课已经迟到了，傅老师会杀了我的。”
陈希满听了，只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
李纪司口中的傅老师也是个魔鬼的典范，美术老师，相当执着的美术狂魔，对着艺术一类的东西总有种别样的偏执。不过也是个相当有成就的人。据说曾几何时也是风头正盛，赫赫有名的，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就隐退教育界。不过现在依然过得逍遥自在，据说去年还跟着一个组去南极拍了段纪录片，前年还去了非洲原始部落，能上电视台播的那种。
这种人往往脾气也是怪的，欣赏才华，但也相当抵制恃才放旷的人。
舒望趁着空档，便拉着陈希满给她介绍身侧那个男生：“希满，这是我班长，沈惜莫。”
沈惜莫弯着眼眸笑了，但话语里总有几分偏颇不自然的官方客套：“你好。”
他笑起来确乎是很好看，但总有几分尴尬。陈希满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转而又拉着李纪司和舒望说：“我同桌，李纪司。”
舒望打量二人的目光中，似有几分意味深长。笑意间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陈萱忽然顿住脚步。几人抬头，已经到了二中的书社仓库，里面堆放的满满都是新到的教辅，成捆装好的。
“辛苦各位了，这些是高三的，这些是高二的，这里还有一部分高一的，可能会耽误大家一点时间。”陈萱想了想，看了看沈惜莫，“我记得，你成绩还不错吧。急着去上晚自习吗？”
“为学校服务！”沈惜莫拍了拍胸膛保证，一副凛然正气的模样。舒望嗤声笑了出来。
陈萱点了头，给几人让出条路。陈希满和舒望手臂都相当有劲，一手拎一袋。而沈惜莫更甚，能一手拎上两袋，看着白皙瘦弱，实则还是很有力的。
李纪司想破头可能也不会清楚他们这帮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有力气，让他拎一袋他都感觉能要命。拼命着抓着绳子走了没两步，走在前头的陈希满一众就听见后面一声闷响，重重摔地。回头一看，李纪司和书倒在一起，方才就已是步步踉跄。
陈希满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戏谑道：“司司，怎么了，站起来啊。”
李纪司一脸怨念地盯着她，不满人此时还在开尽玩笑，看自己笑话。陈希满只得敛了笑意，无奈地耸了耸肩，向着他方向走去，从那一摞中抽出了一半叠在自己拎着的那两份上。
　　

　　六
李纪司也记不清自己是多少个周五放学独自一人回家了，这天不用上专业课，可是陈希满要训练。
而且她是队里参赛的种子选手，还要加训。
李纪司当然知道她要多累，就像他这段时间有多无聊多孤独一样。
漫无目的地，便走到了那家最熟悉亦是最爱的奶茶店。店名叫茶上花开。店长已是熟人了，见着李纪司来了，便笑道：“欢迎光临。”
“还是一杯黑糖炒珍珠鲜奶么？少糖，去冰。”店主询问。
李纪司轻嗯一声，然后后知后觉才发现那一声嗯里还叠着另一个人的声音。
回头看去，那人戴圆框眼镜，面若寒霜。李纪司在她面前，就像是很高大的阴影，足以挡住一切的光将人笼罩其中。然而纵然如此，她还是视而不见。永远盯着橱窗外，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李纪司只当自讨没趣，转过了身，等着他的饮品。
两杯几乎是两个店员同时做出的。拿饮品的前台很小，李纪司离得近，几乎就将所有的路都封死了。他想了想，同时接过了两杯饮料，将另一杯连着吸管递到那个女孩手上。
“谢谢。”她说完，付过钱，便很快离去。
李纪司摸着杯子，冰凉的感觉贴着掌心传至全身。来不及过多思考，拆开习惯钻透塑料膜，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里边的珍珠。仍然是那般软糯，甜而不腻，很是享受。
一边喝着，李纪司一边慢悠悠地从校门口路过，往车站走去。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能打招呼的，都一并说了。他看到了坐鲜少不坐公交而坐了一辆私家豪车回家的傅槐，看到了抱着篮球和人有说有笑的沈惜莫，看到了那个高二的永远骑着小电驴的低调数学老师屈言，看到了萱姐在训人，还有那个叫曲依白的，恰与他是相反的方向行走。
也就是说，他们正在相遇的路上。不过隔了条马路。
曲依白就是陈希满的同桌，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基本上坐稳了年级第一的地位，难以被人撼动。无论是文科还是理科都展现了极高的天赋。人也是很随和的人，戴着眼镜，却不显得死板呆子。
李纪司本想着隔这么远，便算了。曲依白却还是冲他招手，微笑，李纪司只好回应，扬了扬手里的黑糖炒珍珠鲜奶。
幸亏不用再上前去寒暄什么，曲依白沿着路边走了，李纪司直奔车站的方向，暗暗松了口气，心情也轻松起来。吹着口哨，口哨里哼着的是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曲子。
站在车站，李纪司靠在一块广告牌上，遮住了一个不知名的明星的脸，小口小口地吸着珍珠。将近夜幕，不少公交车都亮起了灯牌。连着几辆142自他面前缓缓开过，他都无动于衷，因为不是他要坐的车。
好些车过去后，李纪司这才瞧见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方才在茶上花开遇见的女孩。她手里那杯饮品始终未开封。李纪司看着她拿出手机来看了眼，皱了皱眉，便把习惯拆了钻入杯中，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于是，原来紧锁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开，转而成一种愉快，几分喜上眉梢，却也被她藏匿的很仔细，是常人难以察觉的存在。
李纪司为她的别扭不由嗤声笑了出来。
那姑娘似是察觉了李纪司那些刻意锐利的目光，好不容易放下的紧张又皱起了眉头。忽然听见耳边一阵车轮滚动的嗡鸣，抬眼望去，不多留便利索地上了公交车。
这个点，车厢拥挤，摇摇晃晃间只有抓扶手的位置可站。那女孩站着的位置恰巧正面对着李纪司的方向。李纪司多看了她一眼，几乎是目送离开。而她却一眼都没看李纪司。
李纪司觉得有趣，自顾自地笑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翻动起了微信里的消息。忽然才看见置顶的联系人里有一条他已阅，不过似乎已经忘了的消息。
希满：我爸妈明天不回家，帮我留点饭菜吧，想吃莲藕排骨汤！现在应该到处都是伏藕啦！
消息是昨天发的，李纪司是睡前看的。昨天有点累，迷迷糊糊地躺下就睡着了。翻着翻着她的消息，李纪司忽然脸上笑意一凝。
完蛋，忘记买菜了。
本打算是就着家里现有的菜做上点随意的家常小菜，然而却忘了陈希满说要来蹭饭，还点了菜。这个点，还有没有莲藕买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纪司本来要坐701，因为可以直达家中。可是701不能带他去菜市场，但是142可以。
李纪司真想回身一头撞死在那些广告牌上，刚刚明明过去了那么多142，他却一并全都放过。
等了好久，他都没再看到一辆142。
陈希满下训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几点，只知道全身都是痛的，手臂是酸的，她也算不清自己掷出捡回多少次标枪，只是好像已经对一切都麻木。
舒望和她两人都是耷着眼皮，微微喘着气，累不可支的模样。
一路无言，因为已经无法开口。
出校门的路上，陈希满和舒望瞥了一眼亮着大灯的篮球场，里面有一群人在打篮球。大多都是生面孔，但有一个人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屈言。
场边的地上并肩坐了两人，一人是陈萱，还有一个，陈希满和舒望都没见过。纵然是舒望在二中待过一年，也觉得眼生，从没见过似的。
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揣测，也没有人会去想象一群老师待在这里会有什么其他的故事。二人径直出了校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挥手道别。
陈希满走在路上，疲惫不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人给她发消息，父母也没有发，看来是很忙。这个点，不知道还有没有公交车。
“陈希满。”
她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惯性般地回头看去，一辆银白色的小车跟在她身侧。
车窗按下，露出的那张脸她是很熟悉的。
镜片映照着清冷的月光，嘴角的笑意却是很温润的，一点也不与冷字挨边。
陈希满牵强地扯出一个笑，打招呼道：“嗨，曲依白。”
曲依白问：“你刚下训？”
陈希满说：“嗯。”
曲依白看了仪表盘上的时间，询问道：“这个点了，还有公交车么？”
陈希满笑道：“这就难说。”
曲依白说：“不如我送你一程。”
陈希满本意想拒绝，不字刚挂在嘴边，驾驶座那边便探出个满脸都写着热情的脑袋：“是依白的同学吗？上来吧，很晚了。”
想来是曲依白的妈妈吧。陈希满如是想到，似乎也就没那么想要拒绝的心思，就算是私心图个方便吧。一声“谢谢阿姨”后，曲依白伸手绕到后边给她推开了后门。
给曲依白的母亲指了路后，陈希满方才想靠着后边休息一会儿，又觉得不大好，自己浑身都是汗，不能如此唐突。然而睡意袭来，只得是没事找事，强打精神，询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学校？”
曲依白扶了扶眼镜，车窗半开，于是便顺着后视镜看那些路过的风景，朗声笑道：“嗯……有作业忘了拿了，离得不远，所以跑了一趟。”
然而纵使是平日里上课经常要问问题的人，陈希满发现也难得与他找很多话题。只好又归于宁静，看着窗外一盏盏闪过的路灯，以及渐渐清冷的大街。
幸好很快就到了。
陈希满下车后，感谢道：“谢谢阿姨，谢谢曲依白啦，麻烦你们了。”
阿姨亲切笑道：“客气了，同学再见。”
陈希满道：“阿姨再见，曲依白再见，晚安啦。”
她转身，上楼。站在某一层楼的楼道窗户，看着小车缓缓驶出。这才觉得一身轻。她向来是不习惯和不熟的人一起的，这次倒算是个例外。她天生就是这种认生的性子，慢热、被动。
掏出钥匙，开了自家门。客厅是清冷的，黑暗的，空无一人的。这就是她的家。
放下东西，时间已经很晚。没先洗澡便去李纪司家，怕太晚，他睡了，再打扰就不好了。
陈希满敲了敲李纪司家的门，只是靠近时，就可以听到里面的音乐声。有人指尖轻轻拨过吉他的弦，合唱着温柔的歌，却终止于敲门声。
门打开，李纪司热切欢迎且恭喜终于下训的陈希满，陈希满一眼就看到他随意摆在沙发上的吉他，散在茶几的谱子。
餐桌上的菜显然是都冷透了。李纪司端着，又转身钻入厨房一碗碗的热，只丢下一句：“饭菜得等下，先喝点汤，汤还是热的。”
汤煲在砂锅里。今天算他运气够好，还是买到了算是新鲜的藕，而且品质上佳。
陈希满喝着李纪司盛出的汤。也仅有这样的时候，才是宁静的。但这种宁静，有的只是一种和谐，一丁点都提不上尴尬。
一碗下肚。李纪司颇为期待地问：“怎么样？”
陈希满似是思索，咂嘴间细细品味，沉吟许久，才道：“嗯……”
“好喝！”
　　

dd
让我想想，是走一下程序呢，还是直接夸呢[摸下巴]
嘿嘿，雨夜写得真的就是，很好很好啦，很舒服、干净

暂时没有码字的想法/趴，等等再写...

　　七
月考成绩出来，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陈希满和李纪司又毫无悬念的包揽了班上的后二名。能搁在他俩后边垫底的，多半是团结的体育生大军。
一开始看着这些个自己用红笔改过的答题卡，到处都是叉的时候，陈希满还会莫名的涌上一阵心酸。但渐渐，似乎也就好了些了，还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李纪司比她更没良心，该怎么睡就怎么睡，连悲伤都不悲伤一下。问起为什么，他说反正也是徒劳。
其实他们也很想上演几家欢喜几家愁，只是没家给他们愁。
走到教学楼的时候，就能看到人去楼下张贴的大大的红榜。高一高二高三三个年级的都合并在一起。不少人都凑在那指指点点，于是陈希满和李纪司也决定过去凑个热闹。
张贴红榜的人好不容易从人群缝隙中钻了出来，又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刚迎上去的李纪司，抬头看了一眼这比他足足高了有一个半头的人，连声说着“不好意思”便红着脸走了。
李纪司回头望了一眼，方才挂在嘴边的“没事”也随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渐渐咽下。
“诶，依白果然是第一啊！”
陈希满的一声惊叫惹得他回眸一望，一眼就看见红榜上那张端正斯文的脸。
高一年级第一，曲依白。
这没什么很出乎意料的，绝对惊诧的多半是外班的同学，不了解曲依白此人究竟如何有才如何学霸。
文理兼备，放在古代那就是个文武双全的高手。
“啊，沈主任是年级第一！”
陈希满又讶异道。目光落在高二的年级第一上，那张照片上的少年十分白净，笑中官方里偏带几分腼腆，穿着整齐干净的白校服，脖子上系着喜气的大红花。
她之前只是听舒望说，沈惜莫成绩很好，但是没有想到会好到这个程度。
至于沈主任这个称呼，也是舒望教她的。沈惜莫和她都是一个班，班主任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的一名地理老师，叫周若听，长得也温和，性子也是温温吞吞的，基本上不怎么管事。于他们班而言，周若听这个班主任还不如没有。相反，沈惜莫作为班长，管事方面比周若听更干脆利落、雷厉风行，并且但凡周若听有什么决定，都要先问过汇报沈惜莫。于是舒望就调侃，他们班是“周班长，沈主任”。
然而这次李纪司的眼神不过堪堪扫过，便略去。因为他的目光被另一张面庞所吸引，双眸在停驻时，竟明亮了一下。
高一的年级第二，诸玉华。
那张他有些熟悉而陌生的脸，那张他只看过一次的脸，那个只遇见过一次的人。
清冷、疏离、有分寸，镜片下折射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原来她叫诸玉华。
李纪司暗自思忖道。却顿时被人断了思绪。只见傅槐同时从二人身后蹿出，在肩上一拍：“纪司，希满！”
李纪司和陈希满习惯性地向着两侧回头，也是傅槐拍他俩的位置。回头时却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还传来了爽朗的得逞笑声。
对于这样的玩笑，二人都早已是见怪不怪。傅槐凑上来问了句：“看什么呢？”便尽力探着身子向前望了又望，在那些个面庞上都扫过一回，却突然听到仿佛是自耳边炸开般的刺耳铃声。
早自习的上课铃。于是傅槐又推着李纪司和陈希满光速往楼上跑。铃声停下的那一秒，李纪司和陈希满才抵达教室，而傅槐也恰巧站在隔壁班的门口。
学校的时间把控的不错，月考安排在国庆之前，让学生们在快乐之前死的个明明白白。
然后就是运动会。
校运会一年一度，每年基本都是在国庆节之后举办。
今天就是国庆节放假前的最后一天课，所以要决定参赛名单什么的，一定要今天完成，否则就只能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了。
陈希满半推半就地做了班上的体委，所以参赛这事，也归她组织。
每天的第八节课都是自习课，陈希满就就着这个机会组织一下。
平常她就挺少上台说话，现在和大部分人还没混熟，站在讲台上难免会有些扭捏。兀自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一阵，清了清嗓，班里便安静了大半，再一开口：“有谁愿意报名参加运动会么？”
就静得很彻底了。
陈希满在想，自己为什么要作这个大死，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静了没有半秒，便有人打破这个沉默。
少年趴在桌子上，借着点阳光才能看清他半睁着惺忪的睡眼，嘴角的笑意似有似无。他举着那支似是根本伸不直的手，懒洋洋地拖着尾音道：“提问，有什么项目啊，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啊。”
陈希满忙不迭地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感谢李纪司的提醒，才想起这一茬。
“项目有很多，嗯……男子1000m，女子800m，先决定长跑吧，各要五个人，分团队评奖和个人评奖，有谁愿意吗？”
长跑是什么魔鬼。
沉默是今天的班级。
“我来。”
曲依白举着手，微微带起的笑意温润而自信，就像那张贴在楼下的红榜一样。
“好的，曲依白……”陈希满一边往报名统计表上填他的名字，一边暗暗呢喃道。心中对着曲依白的救场也是万分感激，同时也对于曲依白的能力存在疑惑。毕竟这是长跑。
在很多人心里其实都有一个定式思维，例如头脑发达的一定四肢简单，四肢发达的头脑一定不行。
陈希满也是如此。
陆陆续续地有几个男孩子女孩子举手，陈希满将他们的名字一一记录在报名登记表上，慢慢地，男女长跑都只差一个人了。
“女生这边……嗯，还有自愿的吗？”陈希满询问。
班主任郑老师在一旁搭腔道：“没有自愿的同学的话，体委可以自己点一个人。”
陈希满很清楚地看见一群女生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满脸都写着畏惧和闪躲，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她倒是希望自己可以分身成两个人，不过她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班主任眼底含笑地为陈希满递上了座次表。
陈希满低头看了看座次表，又看了看下边一众被长跑折服而颤抖的妹子。
有一个人似乎是颇为镇定的，非常冷静淡定的，写着政治作业。
陈希满寻着名字而去，指尖划过座位表上一个个有个大概印象的人名，最后才慢慢顿下，试探着叫出声：“沈清漓？”
被叫到名字的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却发现班上一众人都纷纷回头看她，有起哄者说：“恭喜你啊兄dei幸运了！！超级加倍！不能改了体委就决定是她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气氛显得颇为融洽的样子。那些没被点到名的更是轻松了许多。
沈清漓脸上还是那副愣住的表情，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于是陈希满又耐心解释：“那个，同学，参加八百米，团队赛，可以吗？”
沈清漓默了默，于是全班也跟着沉默了片刻。她脸色是阴沉的，阴沉的可怕。总有人心中隐隐担心刚刚的玩笑起哄是不是过头了，让人难下台了。
沈清漓说：“可以。”
陈希满这才松了口气，幸好没让事情到难收场的地步。班里又爆出一众人高呼“学霸牛逼”“女神”的欢腾。沈清璃并不为之动容，只是低着头，似乎有些抗拒外界的这些呼喊。
班主任郑拾阳在一旁看着，这才想起沈清漓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似乎这次月考里在班上排第六，相当不错的成绩，文科方面很是突出，他教的历史这个学生还考了班级的第一。理科则较弱。一直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大抵是因为她一直都像这样认生、不合群、不主动。
说老实话，他在前一秒才想起这个女孩子还是他的历史课代表。
陈希满又把目光投向了台下一众：“那男生……”
无数男生都只觉得脊背一凉，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我点一个。”郑拾阳微微笑道，“李纪司。”
今天已经无数次陷入这种诡异的沉默了。
紧接着李纪司就十分疑惑地委屈道：“为什么为什么阳哥你要这样对我？我历史及格了！”
郑拾阳双手抱怀，挑了挑眉，学着李纪司刚刚幸灾乐祸到堪称妖娆的语气道：“你刚刚起哄起得很嗨嘛。嗯？兄dei？”
李纪司陷入了无限的沉默，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没有很久。一个月之前，刚开学的时候，郑拾阳就说过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推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
李纪司双手合十，起身向着郑拾阳的位置郑重地拜了又拜：“阳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别让我跑一千好不好。”
郑拾阳向他使了使眼色：“你问体委。”
虽然和陈希满是好友，但在友字前头添上一个损字，是相当不过分的。李纪司看向陈希满的时候，陈希满故作惋叹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半弯不弯的嘴角用着可惜的语调道：“晚了。”
“你的名字，已经在上边了。”
　　

　　八
陆续又确定了不少人选，终于，勉勉强强在一堆人半推半就之下选出了参加运动会的全体人员。郑拾阳随便说了些注意事项，便宣布了放学。
陈希满今天可以不参加体训，体训生也放假。但她却不能走。郑拾阳说，让她看看这些参赛的同学的实力，指导一下，好放假的时候回家各自练习。
李纪司还是不甘心，他坚信陈希满区区体委根本左右不了最后的名单，你阳哥毕竟是你阳哥，班主任才是王道。于是跟着一众***场时，又死缠烂打着郑拾阳。
郑拾阳向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步伐端得很稳，每一步都落得很轻，走廊里的喧嚣更是能盖过他的脚步声。李纪司则不同，走得很是急促，一直在旁侧恳求他：“阳哥，阳哥我错了，别让我跑一千好不好，会死人的。”
郑拾阳只是微微眯起眼，看着前边，不为所动。
“阳哥，我下次历史好好考，给你拿个单科王好不好。”
“阳哥阳哥，跑完会很累的，还要练，我会练死的。”
“阳哥，我死了就没人帮你传达你的旨意了。”
“阳哥跑完以后我累了就会想睡觉的，一睡觉，我就没办法听课，一不听课，别的还好，主要是数学啊……”
李纪司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瞬间列举出了无数条让他跑长跑的危害。郑拾阳对于他的存在，好像始终视若无睹。只是沉下去的那双眼，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也颤了一下。走到办公室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迟迟不肯按下。听人顿了很久，只得默默吐露疑问：“数学怎么了……？”
李纪司对于郑拾阳终于理他了，万分之开心，立刻又来了精神，本都打算放弃了：“你想啊，我夕姐这么凶，我本来成绩就不好，数学课上要是睡着了，什么都没听，不就更差了？我夕姐这么在意成绩的一人，怎么会容忍我这种只能做对一个选择题的人呢？像我这种成绩不好的人，肯定会让她爆炸无敌螺旋升天生气的，嗯，就是巨生气，超生气，最生气。”
然后陷入了极其诡异的沉默。李纪司本想让自己的话显得滑稽一点，好逗得郑拾阳发笑。郑拾阳一笑，说不定就决定放自己一马。
可是他话都不说了。
郑拾阳也说不清自己听进去了多少，只是在二人沉默了几秒之后，好像才回过神来。他果断地按下门把手，半个身子一只脚都已经探入了办公室，却还是抛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这不是让她最生气的事。”
话音刚落，郑拾阳好像就打算要关上办公室的门。李纪司才是真的没回过神来，刚准备借着门缝把门扒拉开，可郑拾阳却又并没有完全关上，连锁的齿轮间合上的声音都没听见。李纪司只听见里边传来一声很闷的：“不信的话，你去问问她，你和郑拾阳什么关系。”
等李纪司察觉这将是一句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时，郑拾阳已经反手干净利落地锁上了办公室的门了。
没办法，再在办公室门口大喊大叫捶门踢门的话，估计会被来往的同学当做神经病，顺便被一些过路的老师抓起来狠狠批一顿。李纪司恨恨地咬了咬牙，一拳挥在墨绿色的结实的门上，然后拳头就红了一片，疼得直咧嘴。
认命认命。李纪司想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往操场走。
陈希满正在组织一些练接力的同学。接力项目有两个，一个是10×1圈，一个是20×50，都是很考验人的，无论是团队配合还是个人。
她注意到李纪司其实是不在的，但总归是不好问旁人的。不过看见他来了，那些疑问的话语就尽数咽了下去——她也不太想追问那些他不愿说的答案。
李纪司走进操场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循声看去，是舒望，站在她身边挥着手的是沈惜莫。他们似乎也是在摸清班上同学的水平。
对于这二人，李纪司是不太熟的。于是也是举着手扬了扬，算是打招呼了。然后就不再要交流，径直走到陈希满身边去。
他拍了一下陈希满的肩，很轻的那种。
陈希满回头看他时，明显能看出李纪司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怨妇的气息。
她忍住，憋笑，还要故作正经的样子也拍了拍李纪司的肩：“司司，好好准备一下，等一下我们就试试长跑。”
李纪司毫不客气地拍掉了陈希满搭在肩上的手：“司司***！”
陈希满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李纪司眼里的怨念就更深了。
其他的项目测定完毕后，就是长跑了。不少完事了的同学陆续选择了回家，操场上的人渐渐少了起来。
曲依白报了不少项目，陈希满似乎是有点印象的，但他也不是什么项目都参加，不像陈希满，几乎是n项全能了，n还趋近于正无穷。但是曲依白也不像很多人想象中那样，是个戴眼镜的死板书呆子。很多人都以为他坐在一边没事的时候会顺便再背两个句子，可是也没有。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一群人肆意挥洒汗水，还会给有需要的同学递水买水帮跑腿。
起码在陈希满的印象里，她见过的学霸都有点架子，有点恃才放旷，当然了，也是因为人家有资本。而曲依白好像是完全不一样的，说不上来的不一样。
陈希满点了点人数后，便招呼一群人上跑道。李纪司隐隐还能觉得自己的手心里直往外冒汗。
没发令枪，连个哨子都没得。陈希满站在起跑线，正儿八经地清了清嗓子：“预备——”
“跑！”
秒表也没有，不过她找一位有电子表的同学借了个能计时的。在一声令下的那刻，便按下按钮，开始计时。
开始的时候一众人还是跑得很齐的。为了省事，陈希满让男生女生一起跑，不过男孩子多跑点就是了。
慢慢的就开始参差不齐。男女各有脱离大队伍的。为首的两人陈希满打量了一下，一个是曲依白，一个是沈清漓。
李纪司保持着匀速，中规中矩地跟在大队伍里。
陈希满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姑且还算是不错的。
一圈过后，基本上水平都还算持平。如果非要说有特别突出的，那应该就是一直咬着牙坚持的曲依白和沈清漓。二人的成绩都是非常不错的，目前看来在比赛里拿个名次没什么问题。
长跑团队赛的规则是这样，每班派出五个人，评团队奖和个人奖。个人奖即以个人时间为准，用时最短者为胜。而团队奖就不同，看的是最后一名班级队伍中冲线的同学所用时间。
陈希满并没有盯着一群人挥汗如雨的奔跑，但当她再把目光转向赛场的时候，领跑的只剩下曲依白。沈清漓不知什么时候，落到大部队里边去了。
这只是一次小测试而已，只是想看看大家正常水平。曲依白却咬牙坚持，坚持到一张脸红到不行，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般，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在他的脑中炸开，心跳还在急剧上升。
李纪司却掉到队伍的尾端去了，而且看起来很是疲倦，步子是越迈越小。
曲依白挥着臂，每呼吸一口气都觉得是一种煎熬。落日的余晖显得分外耀眼，只留下一角的阳光落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却把那份坚毅照得明亮。
他一直前行，前行，离终点越来越近。他仿佛看不见周身的一切，只有眼前那条好像根本不存在的终点线。
他冲过去的那一瞬，步履有些乱了，根本停也停不下来，好几步踉跄才刹住车。不待站稳，他便将目光转投向旁侧，拼命地，去搜寻一个人。
如果说阳光是耀眼的东西的话，那么胜过阳光的，应该是陪他跑的她。
曲依白的眼眸里只剩下一边笑着嘲笑李纪司，一边却又鼓励着他陪着他一起跑的她。
陈希满笑得很开心，因为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嘲笑李纪司不行，但又一直陪着他跑了最后的两百米，他跑多慢，她就跑多慢。他有多喘不过气来，她就笑到有多喘不过气来。
在曲依白的眼里，他们也是逆着夕阳而来的。
他也不记得自己累到站不稳的时候，是谁扶了他一下，只知道好像是个很白的男生，还和李纪司认识的样子。
他这样的急迫，不过是想在成功与胜利之后第一个自豪还带点小骄傲的眼神传给她。
骄傲是曲依白不曾有的，哪怕他考了年级第一也没有过这种想表现出骄傲的想法。
可这一次，他想。

安静地路过——嗯，我去看了易水，稍稍难过

　　九
陈希满多点评了两句，一群人就打算散了。踩着静校铃一路狂奔出了学校，所有人都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陈希满和李纪司并肩在路上走着。这时已经过了放学的高峰期，那些常驻于此的小摊小贩多半已经走了，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过节。偶尔一两个还没走的，想来应该是就住在附近。
然而纵是如此，校门口也没往昔那么热闹了。连经常在校门前坐着扯着大嗓门扯谈的保安叔叔都准备回家过节，实为冷清。
刚跑完长跑，李纪司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没食欲，连最爱的黑糖珍珠鲜奶都不想喝一口，拽着陈希满就打算光速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舒望还和他们并行了一路，最后在一个岔路口分别。临别时舒望对陈希满说：“别忘了，明天早上七点在学校门口集合。”
陈希满点了点头。
别人的假期都是假期，但她的不是，因为她明天要出去比赛。
地点在市内的一所体育馆，也算是规模不小的一次比赛。
表现的好的话，是有机会进入市队省队的，所以陈希满要好好争取。
父母打电话来说过，这个国庆他们还是不回来，因为他们到了这个时间只会更忙。
忙，忙，忙。
陈希满一边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很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却突然听到身旁一声“哎哟！”
她连忙侧过头去看。李纪司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往前跳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带着点恼怒李纪司回头看了眼，是个人。
那人穿着长衫大褂坐在地上，戴了顶帽子，便像个儒生文人。可他偏偏又在脸上架了副墨镜，面前还摆了个八卦图，放着八卦图的桌上还摆了些木签。坐姿是恣意的，就这么伸开着两条腿，也不管自己占了只有这么宽的一条路的多少。这样看来，他确乎就是个算命的。
他好像并未察觉自己的脚绊到了什么人，反而还看着四周吆喝起来：“瞧一瞧，看一看啊，二十元一卦，二十元一卦，不准不要钱。”
李纪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希满，陈希满只是摇了摇头，道是算了，这人兴许也不是故意的，就不多计较了。李纪司觉得也有道理，便点头示意走吧。
他刚抬脚，一个冷幽幽的声音突然从后边传来：“这位兄台请留步。”
李纪司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说话的正是那位算命先生。陈希满也看着她，只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算命先生忽然起了身，拍了拍长衫上的灰尘。墨镜下一双眼也不知在看哪边。他走到李纪司面前才站定身子，忽然便凑得很近，好像是在细细打量着他的脸。
李纪司觉得这样很怪，因为是陌生人，而且靠得这么近。下意识地就往后边退了几步，然后就不小心踩到了陈希满的脚。
还没等李纪司开口说“对不起”，那算命的就先开口了：“兄台，我看里面相很好，将来一定是事业有成……”
李纪司还没到那个听了别人说一些不切实际的好话就能笑逐颜开的年纪，只是狐疑地点了点头，秉着一种礼貌的性子与人说道：“……多谢。”
然而那算命先生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你这一生，波澜起伏，命运多舛。且看你出纳官，正对牛郎织女星，所谓出纳官，即五官之中的口，主司幸福食禄贵人运。兄台你真是命运坎坷，幸福是万万不可正对牛郎织女星的，如此这般只会招来万种桃花运，说不清，缠不尽啊……”
李纪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却也没将这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什么正对牛郎织女星，想来都是胡扯。回头朝着陈希满盈盈一笑：“看来我会很抢手嘛。”
算命先生却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没多言语，又转向看着陈希满：“姑娘，我看你一生大起大落啊，你将来从事的一定是要与人争输赢的工作吧？我可同你讲，胜败乃兵家常事，纵然是先甜后苦也需得习惯，未来必定是输多余赢……”
他还没说完，就见李纪司已黑着一张脸，拉着陈希满的手腕往前大步走去，丢下的一句话是语气颇为狠厉的：“神经病。”
而后走出了一截，不知走了多久，李纪司又听见那位算命先生吆喝起来：“二十元一卦，不准不要钱……”
李纪司停下后，才放开陈希满的手。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别管他，他胡说八道的。”
但有人会觉得不妥。
陈希满轻轻“哦”了一声，天渐渐黑了，不注意是压根看不清她面上表情的，也不会她乱得一踏糊涂的心跳。
二人又继续往前边的车站走去。
“晚上想吃什么？”
“方便面……”
“能不能健康点？”
“别的都懒得弄。”
“我做吧，油爆虾怎样？”
“好。”
舒望站在超市的货架前，站了一会儿便又来来回回地穿梭其间，手上的篮子里已经放满了东西，但她总还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身旁的沈惜莫摆弄着手机，只是安静地跟着她。
自从当队长以来，舒望要操心的事就与日俱增，比如说准备一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比如说买足够的水，本来是剑哥负责的，现在剑哥也全权交给她了，再比如说，买一点好吃的小零食，让大家不会在场下饿坏。
她要操心很多很多，每回比赛前，超市基本是必跑的地方。
以往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不过今天恰好碰到了沈惜莫。本来在校门口分道扬镳后以为就不会再碰见，没想到却在这个学校附近最大的超市相遇。
沈惜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买完东西后还不走，而是在这里等着她，站在这里玩玩手机。或许多半是舒望拉着他的缘故。
他顺着手机的方向瞟了一眼舒望手里的篮子，一篮子都是各色各样的小零食，摆在最上边的一些蛋糕几乎因为满而要掉下来。看得他一阵瞠目结舌：“……舒望，买这么多吃的，是要过冬吗？”
“不是啊，明天打比赛。”舒望想了想，又踮起脚拿了几瓶红牛。沈惜莫只看见她把饮料一次又一次地往篮子里送，不知道她要拿多少，拿到什么时候。于是走到她身边，顺手帮忙拿了几罐放在篮子里。
“你要拿多少？”沈惜莫询问道。
舒望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沈惜莫最后才好心放进来的这几瓶：“够了。”
“不算你这几瓶，就够了。”
沈惜莫觉着有点尴尬，咧着嘴角笑了笑，看起来很傻的样子，想要把几瓶红牛从篮子里拿出去，却被舒望拦下。
“算了，沈主任。”舒望说，“算我请你的了。”
沈惜莫张了张嘴，酝酿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舒望觉得他盯着自己盯得有点发毛。刚想拔腿挪两步说不定会好受点，沈惜莫就突然开口了：“我不喝红牛。”
舒望便把他拿的那几罐放回货架上，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沈惜莫以为她有点生气，因为确乎挺尴尬。而且她看起来很忙，事情很多，自己好像有点添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舒望把篮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地推给收银员，自顾自地走向冰柜，冲着沈惜莫喊道：“沈主任你吃不吃冰淇淋？我请你啊！”
沈惜莫愣着抬了头，却刚好看见她在笑。
有人和沈惜莫说过一句话：你笑了呀，那就是不生气了。
她笑了，应该就是不生气了吧。
沈惜莫想也没想，就回答一句：“吃。”
“什么口味的？”舒望一边问，一边拉开冰柜的玻璃门。
沈惜莫突然又想不到答案，憋了半天，这回不好意思给个太随意的回答了：“嗯……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舒望拿了两支四个圈，一并付钱。结完账后，递了一支在沈惜莫手里。
沈惜莫拆开包装，连忙咬了一口，生怕会化掉。
二人又同行了一路，沈惜莫就主动要求帮她拎会儿东西，舒望也不扭捏，没拒绝。
舒望到了车站，而沈惜莫还要到前面一点的地方才能坐车。
“你明天有空吗？”舒望从沈惜莫手里接过东西，问道。
沈惜莫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或许吧。”
“要不要来看我比赛？”舒望语速很快，快到沈惜莫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舒望总觉得这话说出口又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又光速补充了一句：“嗯，我是说，看我们队比赛，嗯，你应该还没看过这种学校之间的比赛吧？平常都是在上课时间，难得有一次在假期。”
沈惜莫忽然觉得晚上的风有点冷，刮过来时他只感觉浑身一颤。摸了摸鼻尖，他把手放在校服口袋里，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有空就会去的。”
还不是很断然地拒绝。
他去干嘛呢？他为什么要去呢？沈惜莫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舒望点了点头：“去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说完，两三步跨上了刚来的一辆公交车。隔着窗户，沈惜莫看见她在和自己摆手。
他也挥了挥手，末端，还轻轻地笑了笑，却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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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送评论，大胆猜测舒望喜欢沈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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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