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拉开凳子静静的坐在手冢位置的前面,“可是,你今天上课走神了。”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是不经意发现了这个秘密。
“走神的那个人,是你吧?”
手冢再次抬头的时候,面部表情突然变得很刚毅,与不二永远温和的笑容成着反比。不二一时失了神,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反问语气。他看不透手冢表情下掩藏的感情,也看不懂手冢眼睛里透出的神色是不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于是也忘了问:“你怎么知道我走没走神?”,忘了计较把自己排斥于千里之外的我那句“没有”,甚至忘了保持微笑。
或许是对视的气氛太过尴尬,不二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呐,手冢,我去找英二吃午饭,他怕是等急了。”说着大大步走了出去。
“不二,你就不能不走么?”随着关门声,手冢对空空的教室抛出了这样一个问句。
但,随着这个关门声,也硬是将教室与楼道分成了两个独立的的空间,于是,不二并没有听见手冢的喃喃自语。于是,手冢也并不知道,教室外面的那个人步出教室的瞬间,觉得分别在即,而难过的皱紧了眉。
其实,早在几个星期前,手冢收到青学初中网球部发来的邀请函。担任现任部长的桃城邀请前部长手冢与天才不二对新生进行训练指导。
再次踏上曾经挥洒自己汗水与热情的网球场,不二忽然回忆起那些播撒青春的日子。开始回头寻找手冢的身影,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手冢也看着自己。不二扬起嘴角,偏着头看着手冢,好像在寻找一个答案。手冢转身脱掉外套,站到了网球场的一边。
“手冢,我们从来没有好好比过一场。”不二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站在球场的另一边,轻轻的笑道“不觉得遗憾么?”
“不二,希望你全力以赴。”
手冢回答了一句以后,两人便开始了单打比赛,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汗水顺着清晰的轮廓线缓缓流下,就像谁的泪水漫过了脸庞,掉道地上,刻下几点斑驳。
那场比赛最终还是没有比完,到了5—5的时候,不二忽然停止了动作,他说:“手冢,我们不比了吧。”我们不比了。
手冢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拿起了毛巾递给不二,“好。”他说,好,随你的意,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停留在输赢的争执上,尽管手冢很像知道比赛的结果。或许是因为相知太多年了,他想不二总归有自己的原因。
“因为快要下雨了。”不二笑着自言自语,似乎是在做一个说服手冢的解释。伸手接过手冢递来的毛巾,盖在了自己头上。
“那么下次吧。”手冢说。
“可能没机会了吧,”不二望向手冢,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笑容。“这个学期结束我就要离开东京了。呐,手冢以后像找对手的时候就只有找越前了。”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似的,不二将自己的情绪完全隐藏在了笑容的背后,听不出一点哀伤与难过。就好像面前这个人,自己完全没有不舍得似的。
“呐,手冢,你不知道的是又很多,比如那天的比赛,我是故意叫停的,我也知道那天根本不会下雨。但是我知道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携手并肩的伙伴,没有分出过胜负,这是我们的遗憾。你一定会因为这场比赛记住我很久吧。而我,不过是想为自己留条后路。这样的话,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太想你二回到东京,你问我怎么回来了的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是为了找一个结果。’或者,我就可以找个借口,再看看你。”
(3)
夏天的某些晚上总会透露出丝丝凉意,尤其风雨过境的晚上,空气中便会释放出雨水和泥土混杂的淡淡涩香。潮湿的路面会折射出光芒,干燥的地面上会留下行人湿漉漉的脚印。他和他走在一起,并不紧凑。好像不经意才走在一起的。
说起来,不二和手冢从来没有这么沉默的走在一起过,往往这个时候,不二都会找一些话题聊一聊。可现在,两个人都什么也不说,长时间的沉默,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尴尬的让人想用尖叫来打破。
可波澜不惊的外表下,两人却又各怀心事,这样的气氛下,不二的笑容多少显得有些居心叵测。
手冢和平时一样,什么话也没有说,走过转角的时候却开了口,“你问吧。”
这样的问句多少让不二觉得意外,心中的情绪只能用此起彼伏来形容,终归是他先开的口,那自己也不能算是八卦了吧?“手冢觉得我,想问什么?”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
手冢的表情依旧没有变,他停下脚步,“不二,你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不二愣愣的留在原地,刚才自己在想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
在刚才的晚饭时间里,手冢和不二的桌边突然多了一个女生,没有先兆的,是不二不认识的女生。手冢细心的招呼那个女生坐下,帮她拿来碟和筷子——这些,都是手冢以前不曾做过的,至少在不二面前没有过。
不二想问的问题是:“她是你的女朋友么?”但是问不出口,或许是因为害怕答案是肯定的,而自己不想去面对。但他更在意的却是,“手冢,你喜欢她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冢已经走到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不二叹了一口气,走进了家门。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很喜欢捉弄人吧,遇到和自己这么契合的人,偏偏是个男生;明明可以成为好朋友,偏偏发现过于了界限;明明又很多温暖的回忆可以去想;偏偏现在满脑子都是手冢、女朋友、手冢、女朋友这样的问题。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不二深吸一口气以后,猛地将头埋进了水里。
“喂,别去想了啊。”时间不多了,反正都要离开了,就把感情藏起来吧。这样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或许真的就都是愉快的事了。
“我不会找别人了,只有不二可以做我的对手。”
那是那个时候手冢的回答。
“谁都可以做切磋对象,但是对手只有一个。”
说完的时候,手冢的嘴唇又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句话的的含义是什么?
那个时候他想说但是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那个时候盖住眼睛的毛巾下面,自己的眼泪,算是什么?是感动么?还是说,是难过?分明知道我要,为什么不挽留呢?为什么却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如果手冢当时问,为什么要走。或者表情有一点不舍,甚至是不理解的神色都是好的啊。
思绪太过紊乱,不二突然觉得在水中快要窒息了。猛地抬起头来,镜子中的自己居然还是在微笑着。
“呐,不二,你就不能不笑吗?现在应该做的事,是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