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那天晚上我已记不清是怎么回去的了,只记得我喝了好多好多的酒,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我模模糊糊的记得,有个人抱着我,温柔的对我说,他想我了.
早上请了假,说是感冒生病了.我躺在床上,看着我妈为我忙前忙后,鼻子酸酸的,这一阵子我的泪腺已经练得相当发达了.我妈递给我一碗热粥,唠叨道,姑娘家的没事喝这么多酒干吗,喝得烂醉如泥的回来,成何体统.人家小俩口结婚你在那高兴个啥呀,喝成这样,最后还得麻烦人家新郎官给背回来,还吐了人家一身,你说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让人操心啊.
是中义送我回来的?就他一个人?说完就着碗口就是一大口,热腾腾的粥啊,我只感觉舌头都麻了,估计再来一大口也不成问题.
可不是吗,这么冷的天,衣服脱了裹在你身上,来了也不喝杯热茶就走了.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呀,尽折腾人.中义啊,真是个好孩子!又没什么关系,见着人总是大妈大妈的喊,多懂事的一孩子呀,只可惜这么早就结婚了,那时我还真以为会成为我的女婿呢.
我喝了一大口白开水,说,妈,你可别尽说些有的没的好吗?人家可是已经结了婚的人,领了证,白纸黑子写着的:已婚男人.再说了我跟他哪跟哪啊.
别以为你那点破事儿我不知道啊,我懒得说你,你瞧瞧你这一天都什么样儿啊,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是时候结婚了,人家陈雪在这点上就比你强.
其实我妈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当年李中义追我那可是轰动了我们整个小区,大半夜的还站在我家楼下盼星星盼月亮的,每天早上桌子上都放好了新鲜的牛奶和三明治.我说电话坏了所以没法接,第二天抽屉里就会多出了一部新的手机,我说放学还得参加数学培训班,结果一下课就往后门溜了,而他就傻傻的在学校门口等了4,5和钟头.我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他红着眼睛说好然后一个星期没来上课,最后被记了大过.为这事陈雪一个多月没和我说话,后来和程立伟好上没多久,有一天,陈雪跑来对我说,你和程立伟好上了?我怪难为情的点了点头,陈雪那大手啪的往我肩上一搭,你可真够朋友呀!
陈雪是先认识程立伟的,俩人好得跟哥们似的,勾肩搭背,毫不忌讳.有时我都嫉妒起来,程立伟啥时也能像这样对我呀,那时程立伟总说,尽瞎闹,小心陈雪抽你.
因为他们俩人的缘故,我也渐渐接受了李中义是个好人的事实.而我们4个就这样从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
而我妈她能不喜欢李中义吗,他隔三差五的往我家跑,没逢过年过节都不忘过来吃饭,他爸从国外出差带回来的礼物全都往我家里搬,因为这事陈雪还和我闹过一阵别扭呢.
那天陈雪来我家玩,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的玛瑙镯子,我一看陈雪手上正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镯子,我脸立马惨白.幸好她还能沉得住气,不是当场扯着嗓子就说,林蕾你丫的,我操他李中义祖宗十八代.晚饭后我送她到楼下,一出我家大门,她劈头盖脸的就是,你丫的可真够朋友呀.说完转身就跑,连个背影也没留下.从那以后,李中义就再也没敢把东西往我家里搬.因为我全都往外扔了,其实那会儿心特别疼,钱哪,有谁不爱呀.
后来和程立伟好上之后,为这事他没少教育过我.我那时抱着书,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愣头愣脑的跟在他那辆破脚踏车后面,活象父亲在教育做错事的女儿.时不时转过脸来对我说,你这是资产阶级思想,政治上犯了严重的左倾错误,你这是在祸害人民,祸害百姓,你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没能解决温饱问题,小林同志,你知错不?
而我偶尔也会还上两句,我说,程立伟同志,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你以为还是文革那会儿哪,现在是新时代了,提倡共同富裕.李中义那小子都富得淌油了,把人民的血汗钱全都拿去海吃海喝了,救济救济我们这些善良的小老百姓没准还能混个慈善家的头衔,为共同富裕作贡献,懂不?
程立伟还不乐意了,把车停下来,转过身子,义正严词的对我说,林蕾,你那是资产阶级思想泛滥,把你扔文革那会儿,准把你批个头昏脑胀,六神无主,眼冒金星.看你还爱钱不爱.
我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你敢说你就不爱钱,你看着那一大挪一大挪的钱你敢说你眼皮都不抬一下?虚伪,假正经.
程立伟一听这话脸唰的就变了,朝我吼到,是啊,我虚伪,假正经,那你去找李中义啊,他准能帮你脱贫致富.说完起上脚踏车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尽跺脚.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程立伟的父亲曾经因为贪污而进了监狱,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不在我们面前提他家里的事的原因.
想着想着眼泪就哗哗的落了下来,把我妈吓得脸都青了,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问我,真这么烫?
我打电话给李中义,想谢谢他送我回来,也想问问陈雪怎么样了.电话通了,是陈雪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心里就很慌,莫名的紧张起来.还真像是情妇被正房逮个正着.我说,也没什么,就想谢谢中义昨晚送我回去,估计我是喝高了,昨晚他什么时候来的我都记不清了.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之后,我听见陈雪说,我还有事,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