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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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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得救了，陈平安倒是还有机会，裴钱，你会怎么选择？
“打杀了崔瀺，宝瓶洲的棋盘便也没了对弈之人，倒是好主意！师傅不能死。”
自那日陈平安带着宁姚离开剑气长城，便也就没了倒悬山，妖族势如破竹，浩然天下岌岌可危，学宫却没有抵抗的意思，而抵抗妖族的九洲剑仙陨落无数。冥冥中妖族似乎与儒家学宫达成了某种约定。
“杀崔瀺可以，只是我讨厌**在我面前趾高气昂！”裴钱凝视着眼前的大妖，一身杀气外泄。
蛮荒天下荒盅里走出的大妖，在浩然天下的战场上斩杀剑修无数，有足够的实力自傲，面对一位十一境的武夫，仍是不寒而栗。
“要杀我？没时间陪你耍，走了！”回想在蛮荒世界荒盅里的岁月，哪怕生死一线，都未曾有过如此的恐惧，面前的这位少女给予自己的压迫来自灵魂深处，那股天然压胜的感觉很不好，却也无可奈何。
大妖转身离开，极力掩饰着自己颤抖的身躯。
“放心，我既然答应了打杀崔瀺，那便会留你性命，那也只是留你性命了！”裴钱说吧，一拳递出，罡风凛冽，只一瞬，又万籁俱寂，只是轻轻递出，不带清风。
裴钱收拳，转身离去，回想这些年，有师傅在，学也好，玩也罢，师傅怎么说，裴钱安心去做，便没有错，只是这次师傅选错了，仍要为浩然天下再次递剑。
那些年自己独自游历江湖，遇到不平事，畅快出拳的岁月里，像极了演绎小说里的大侠，而如今，自己选择了为师傅再次出拳，却没了以往的侠气，如是有人实力更胜于自己，会不会如那些岁月里的自己，路见不平事，出手打杀现在的自己。
当妖族入侵浩然天下，在天下大势面前所有人都身不由己，陈平安从剑气长城带着昏迷的宁姚回到落魄山，下令封山，那讨厌的大白鹅却在竹楼前跪拜一月，请求师傅出山。直到魏檗因抵抗妖族战死，金身神邸被打碎，陈平安走出了竹楼，选择为浩然天下，为宝瓶洲再次递剑。
妖族与宝瓶洲对持已三年有余，藕花洞天里曾出不穷的剑仙与武夫也损失大半，现如今藕花洞天灵气稀薄武运更是匮乏，算是彻底被打回来原型，连个福地的名头都将将保住。
裴钱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师傅选择再次递剑，裴钱就想到会是这样，学宫都置身事外，师傅却还要递剑，那崔瀺便该死了。
小小宝瓶洲却成为抵抗妖族的最后屏障，想来真是可笑，莫说北俱芦洲，中土神州都未曾抵抗三旬便被横扫，那些个宗字头门派纷纷被拆了祖师堂。

只是想到崔老先生临终前，一身武运半数传给了自己，现如今挤进了传说中的十一境，却回过头来对付崔瀺，裴钱不免有所神伤。
若是没有老龙城之局也不会有如今的纠缠了。
正当裴钱思绪千万里之时，样老头悄然来到裴钱身边，抽了口旱烟，两两无语。
“妖族占领了浩然天下，下一把想做什么？”裴钱回过神来，看了眼样老头，轻声问到。
“重回神道，兼继万物，学宫的选择没有错，神道至上，学宫继续教化。”样老头抽了口旱烟，那个身影老态龙钟，最后的神魂也即将油尽灯枯。
“那为什么师傅还要再次递剑？”裴钱心中有些失落，明明回到落魄山，就下令封山了，为什么还要递剑。
样老头没有立即回应，静静抽着旱烟，良久，才说道：“对于陈平安来说，从泥瓶巷里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齐静春，崔先生，老秀才，在他身上给予的期望很大，哪怕是到最后，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陈平安也不能，就如所有人都希望陈平安早点去死，而你永远会站在陈平安身边。”
“你知道最后三教给予陈平安的大考是什么嘛？那是利用了宁姚，最终陈平安很失望，那一刻陈平安丢掉了所有的包袱。”
裴钱有些生气，在自己师傅身上豪赌的三教，又有什么资格屹立于大道之上。
“解决了崔瀺，落魄山会怎样？”
“逍遥立天下，神道之中任鹏程！”样老头的声音犹在耳畔，却已不见身形。
任谁也想不到，在骊珠洞天苟活到如今的神君，才是最大的赢家，妖族的入侵，神道重回天下。学宫俯首在侧。而最后的果实却留给了真龙后裔。孑然一身，稚圭现如今在马苦玄的辅助下，于妖族中振臂一挥，万妖莫敢不从。
老龙城的局可算是马苦玄精心设计的，未得就是将那宿敌彻底抹杀。
太多可恶之人该死却杀不得，为天下殚精竭虑的又岌岌可危，这世道，没什么好的，酒也没了味道。

老龙城，宝瓶洲举全州灵气于一眼，在墨家的精心制作下打造了《山水气运图》，将全洲灵气与武运化作了一册图谱。
沙场征战，调兵遣将，兵贵神速，而一洲山水气运如兵随调，于重伤修士，春风沐浴，于先天剑胚，任取大道。
而这场对持里，老龙城以北，以稚圭为首的妖族携势如破竹之势，强攻三年，仍是未进寸步。有时候稚圭也会想着相安无事便也算了，浩然天下侵吞殆尽，小小宝瓶洲而已。
可对于一座天下而言，寸土存厘的遗失都不为管协天下。便也无法立道普世。于神道而言犹如他人锁喉。提不起一口气来。
“就非要不死不休吗？”稚圭站在云海，展望着硝烟弥漫的老龙城，也曾在哪里生活了十几年，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该死的终会死，离结束不远了！”马苦玄在一旁笑容玩味，眼神中透露着无尽的杀意。
“斗了这么多年，你又何曾赢过他陈平安，只不过每次运气好一些。”稚圭双手付后，一扫之前忧愁。
“每次运气好一点，那便是每次都赢了，只要我不是，陈平安便是输！那个叫宁姚的本命飞剑还在我手上，陈平安现在怕是一万个不甘心又能耐我何！”马苦玄蹲下身来，揉捏着云海，不时往脚下老龙城丢去，在老龙城便有一团团冰峰坠落。
“蛮荒天下怎么样了？”稚圭收回思绪，妖族入侵浩然天下后，蛮荒天下便更加荒凉了下来，而妖族占领了中土神州在内的八洲之地，那些落败的所谓的仙家府邸，便随着学宫大举迁徙到蛮荒天下开始在哪天地罡风不断地荒凉之地开疆扩土。
弱一点的宗门，不能深入，能深入的又不服管教，学宫倒是勤勤恳恳，聊胜于无，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培养的那点浩然气，也无法抵抗蛮荒天下的天地罡风。
“让李柳去帮些忙，将浩然天下的大渎引入蛮荒天下，让那些修士帮忙稳固一下山水气运，告诉他们修好了路，便是自己的。”稚圭似是倦了，转身离开了云海。

继续

老龙城里，陈平安精神有些萎靡，满面倦容，胡茬如野草般无人收割，肆意生长。
“在想什么？”不知合适崔瀺与崔东山一起来到了陈平安身侧，望着那个有些落寞的背影。
“在我选择再次递剑的这三年里，世道没有变得更好，人死了更多，妖族席卷浩然天下大势所驱，我们再坚持什么？”陈平安望着天上的云海，似是与谁对视。
“儒道教化，终究是人道，妖族信丰的神道一旦掌管了天下，即使学宫能分管一二，也终是在神道之下，人族与妖族又如何相处。”崔瀺知道陈平安倦了，有时候自己也有些恍惚，最初自己想做的局破了，稚圭没有死在哪局里，那现在的抵抗只是苟延残喘了。
犹如当年的宝瓶洲，大骊铁骑横扫宝瓶洲，也曾遇到弹丸之地的负隅顽抗，当时只觉得螳臂当车，在天下大势面前，现如今的宝瓶洲不也是螳臂当车吗？
“要是先生早一手入局就好了，晚了一手博弈，稚圭脱离了那最凶险的一轮杀局。”崔东山以不再年少，如今似是稳重青年，脱离了少年的恶趣味，便遇到更好的自己。
陈平安没由来一个笑容，从咫尺物里取出三坛酒来，三人站立不语，持酒慢饮。
“有酒喝便要偷喝，老秀才闭关，左右护法，我们才能多喝些许！”陈平安在等待，所有人都在等。
学宫选择妥协的那一天文脉便选择了脱离儒道，三教的博弈儒道似是输的最惨，佛道依然立于两座天下选择袖手旁观。四座天下原本就属于神道之中，久远的万古之前，神道分崩离析后天下一分为四。现如今两座天下要重回神道，佛道当然选择默认。
本就是窃取而来的大道，儒道的自己都选择了放弃抵抗，佛道便更无需出手了，曾几何时中土神州里的几位飞升境剑修划开天幕，离开了浩然天下，离开了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
如今的文脉在老秀才的带领下另辟悉知，似有一番新的大道迹象。

落魄山祖师堂里香火袅绕，只是供奉的排位多了很多，有那断臂的莲花小人，陈平安最后的乐土，有那护山供奉周米粒，山水花卷四人。一位驼背老头走了进来，与裴钱站在一起。
“决定好了？”郑大风眼神呆滞，比那样老头更加老态龙钟。
“我护不住落魄山，师傅也保不住宝瓶洲，迟早的败局，不如早一些妥协，学那三教圣人，利益最大化。”裴钱好些年没有来这祖师堂了，太多的故人逝去，即使身为十一境武夫，能做的也聊胜于无了，只不过偶有想起，多出几分神伤罢了。
“就不怕与陈平安最后形同陌路？”郑大风手拄扫把，望向裴钱。
郑大风不知道在裴钱心中，早已做好最后的道别。打杀了崔瀺，于师傅，欺师灭祖，于崔老先生，忘恩负义，于宝瓶洲，千古骂名。最后的自己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结束这场纷争吧。裴钱却不知道真到那时候，陈平安该会有多伤心。

学宫里，一中年儒生与白发老人对坐饮茶。亚圣，礼圣分侍左右。
“如果当年我们都不去触碰那道底线，会不会结果会好上很多。”中年儒生举杯观茶，于杯盏中细看天下。
“先生能如此想，已是对人族最大的期望了，我们做的不够好，便也不敢奢求更好的结果了，即使在神道之下，或许也不是最坏的处境，如天下修士，生而无畏，世道也不会多好。”至圣先师未曾端茶，始终闭目养神，没了文庙大道，圣人光泽暗淡了许多，圣人法相也支离破碎。
“为了人族，学宫也算是舍得，一位位圣人夫子，舍了永垂不朽，为人族保留传承，当是大义！”中年儒生举杯轻饮半盏，身形飘忽散去，杯盏轻飘落下，不惊起半片涟漪。
“白泽先生此来何以？”礼圣轻声询问。失了大道，便也没了洞察山河的神通。
“试探到还不至于，算是忧古怀今吧，毕竟当年是我们亏欠了那个少年。”至圣先师说罢便不再言语。
所谓的大道，儒家失去了太多。而那个年轻人在那一刻，也丢掉了所有的包袱，不再对人心抱有希望，那些一次次远游积攒的人性光辉也彻底散尽。是我们让那年轻人失望了，浩然天下的圣人夫子都为大道失了人性，有拿什么奢求他陈平安对人间抱有希望。
那一刻少年哭的撕心裂肺，为那宁姑娘被大道设计而悲伤，为那读书人齐静春毅然赴死而心痛，为那些人性光辉在大道面前如一缕残阳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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